第702章 消息泄露
太皇太后瞳孔微缩,淡淡地道:“她既然病了,就让她安心养病吧,桑葚,你能把这宫里的庶务都接起来吗?”
“能。”桑葚为难道:“这样不大好吧?”
太皇太后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好的,总不能强按牛头饮水,以后长信宫的掌事姑姑便是你了。临安王入宫,让他来见我一面。”该让梅雨西付出代价了,但凡是背叛她的,都该付出代价。
天家守孝,以日代月。新年旦日,新帝宇文光正式改年号为建兴,宇文白的谥号经过朝臣唾沫横飞的一番吵闹之后,被定为殇。紧接着,宇文初调动天下兵马,在鹅岭往南的尾水设了第二条防线,和中山王展开了拉锯战,同时又派出两路大军,分别奔赴南方和西方平叛。
宇文光与傅紫霏在当年三月大婚,其时明珠等人已经在路上走了整整三个多月,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行动虽然还不至于不便,却是不能和平时相比了,只不过她身体康健,能吃能睡,气色红润,因此并不让人担心。
这一路上去,前面顺遂,越到后面越难行,流民作乱,饥荒盗匪横行,好几次险些遭遇叛军,都是靠着宇文初强大的情报网和敬松的机智险险躲开。但在进入桓王宇文强的属地重镇杞县之后,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
宇文氏最早之前奉行的是藩王就藩的政策,早期的皇帝强势,藩王不敢不听从其号令,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到了后面,弊端渐渐显露出来,藩王强势、帝都贫弱,一条号令从帝都传到地方,早就变了味道,甚至逼起民乱。肃宗皇帝迫不得已只好改了策略,再不许新一代的皇子亲王们就藩,而是留在京中享福。对于其他藩王则采取打压拉拢的策略,将藩王从二十多个渐渐减少到了八人。
然而剩下的这八人就是十分难啃的硬骨头,他们拧成一股绳,公然和肃宗皇帝唱反调,肃宗皇帝没弄过他们,只好和他们各让一步,相安无事。再到了文皇帝登基,藩王越加猖獗,中山王作为文皇帝唯一的同胞兄弟,领命率军至北地镇守,外拒乌孙、匈奴;内镇北方三家藩王。
中山王在北地经营多年,战绩斐然,北方的三家藩王被他灭了一家,余下两家唯他马首是瞻。文皇帝也曾动过念头想把他调回京中,然而他一走,边境就乱,剩下的两家藩王就不听话,派去的人根本弹压不住。因此只好又让他回去,一来二去,就造成了中山王特殊的身份地位。
他一朝反了,余下的七个藩王就有四个响应他的,其中两个自是本来就在北地的那两家,另一家是西边的邱离王,一家就是明珠她们此刻即将面对的桓王宇文强。
桓王宇文强这个人,明珠是见过的,这人年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长得十分漂亮,然而天生怪力,性子暴烈,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因为一言不合,就差点和福王打起来,还是宇文初出面调停的。
她原本以为这样冲动易怒的性子,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宇文初却告诉她说一切都不过是假象。宇文强性子暴烈不假,心机却是很深沉的,不然他为什么只找诸亲王中性子最为软弱最方便欺负的福王闹?那就是吃定了福王不敢和他拼命,他一定能占得上风。
那么问题来了,好好的日子,他闹什么?当然是向京中的皇帝和两宫太后以及诸宗室、大臣展示他的强悍不讲理。通常情况下,正常人遇到既强悍又不讲理的人,因为怕惹麻烦,都会避让三分,小事不计较,大事退步又退步,然后这位既强悍又不讲理的人当然就占便宜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到秩序井然、防备森严、繁华富庶的杞县之后,明珠心里满满都是对宇文初的敬佩之情,同时也生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敬松出外打探消息回来,禀告道:“因着打仗的缘故,杞县往南的关卡只在初一、十五开放,现在是初十,咱们得在这里住上五天了,正好大家前段日子都累了,借机修整修整也好。”
明珠皱眉:“这个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
敬松道:“是上个月才兴起的。”说到这里神色微凝:“妹妹是怀疑消息走漏了吗?”
“极有可能。”明珠难掩忧色。上个月她曾得到消息,那一队假借她的名头,用作烟雾弹的摄政王妃车队遭遇伏击,虽然侍卫队和当地官府应对及时,并未造成什么伤亡,车队此刻也还在路上继续走着,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消息约莫是泄露了。
敬松默默地拿出了路线图,知道明珠往这边走的人并不多,就连太皇太后也是不知道的。但是经不住有心人的打探,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长,总是不好隐瞒下去。假摄政王妃的车队遭遇伏击却又平安无事,得以继续往前,说不定就是试探。
消息泄露没法儿补救,就不知道对方会否找到他们了。得,想这些有的没的没用,还是弄点实在的事好了,踏踏实实地把后面的路线规划出来吧。
客栈里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三拨核查的官差,虽然每次都顺利通过查验,但大家的情绪都轻松不起来,导致晚饭竟然剩了大半。看过难民的痛苦之后,明珠现在添了个毛病,一看到剩饭剩菜就难受,亲自拿了勺子分派饭菜,谁都逃不掉,非得吃光不可。
她本来就吃得不少,因为想要以身作则不得不再分了半碗,勉强吃下去之后就撑得难受。江州子嘲笑她:“这是嫌肚子小了,想要多塞点饭菜下去装肚子大呢。”
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偶尔也可以开个小玩笑什么的。明珠摸着肚子朝他翻白眼,因为不敢出去惹人注目,只敢在屋子里遛弯消食。
走到脚酸停下来,天也就黑了,店小二送热水灯烛进来,顺带着送来了一封信。
第703章 郁金香
信封上并没有宇文初的情报网特有的标记,敬松犹豫着撕开了信封,却看到了一方朱红洒金的印鉴。印鉴不大,只得小拇指尖大小,却是一只飞舞的凤凰,鲜艳的朱砂里混杂着灿烂的金屑,华贵张扬。
敬松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将印鉴凑到鼻端嗅闻,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牡丹香。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走到明珠身边轻声道:“这似乎是太皇太后的私章。”
凤凰图案的物品本身就没有几个女人敢用,这种散发着牡丹香和掺杂了金屑的朱泥又是宫中秘制的郁金香,还能准确无误地送到这里来,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整个帝国似乎没有人能做到了。
但是前面说过,太皇太后本身是不知道明珠真正的路线的,所以这封信能通过宇文初情报网以外的途径送到明珠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大对劲了。敬松总觉得有点不妥,却不能阻止明珠打开信件。
太皇太后在信件里的口气很平和,是说她不知道明珠此刻究竟走到哪里了,也知道那个往东边去的车队里的摄政王妃不是真正的明珠。她向明珠表达了谢意和牵挂,末尾笔锋一转,提起了傅紫霏,是说傅紫霏野心勃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居然妄图勾引宇文初。因为傅氏的女儿没有更比傅紫霏更适合留在后宫的,她为了家国名声,不得不强行压着让傅紫霏和宇文光早日大婚,希望傅紫霏能悬崖勒马,幡然悔悟,然后让明珠放心,不要多想,早日平安归来。
明珠将信反复看了三遍,然后把信交给了敬松。
敬松一目十行地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明珠怀孕的事情除了他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之外,就只有宇文初和傅相、傅明正等三人知道,他简直要怀疑太皇太后是冲着明珠肚子里的这个胎儿来的。
太皇太后实在是够狡猾,信里没有说宇文初一句不好,却也没有说宇文初一句好话,只提一句傅紫霏试图勾引宇文初,她为了家国名声,不得不强压着让傅紫霏和宇文光早早大婚。之后再不提宇文初,那么宇文初究竟是接受了勾引呢?还是没有?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不提,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分离两地的人,最怕就是这种猜疑。
敬松生怕明珠多想,连忙道:“王妃不要多想,殿下不是那种人。”
“信是三个月前写的。也就是说,这件事发生在过年前后。”明珠很是冷静地道:“说明那个时候太皇太后还不知道我的行踪,因此这封信才会辗转了三个月才到我手里。所以我们的行踪泄露,应该是在上个月车队遭到伏击之后。”
敬松见她神态自若,并不提宇文初和傅紫霏的事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王妃是很相信殿下的,轻易不会上这个当。连忙道:“算起来是这样。太皇太后的人既然已经找到我们,那我们必须得搬地方了。”
明珠摇头:“不用搬了,先不说天已经黑了,突然离开只会引起怀疑,就算能顺利离开,我们仓促间又能去哪里呢?禁行令颁布之后,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就挤满了滞留的旅人,哪里还找得到合适的地方?何况,太皇太后若想要我们死,这封信就不会送到我们手里了。”
敬松默然片刻,道:“我还是去想想办法吧,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位也许不想要妹妹的命,却难保她手下有人想要你的命。还有我得设法将这几件事报给殿下知道,留在这里被人盯着不好传递消息,就连觉都睡不着。”
明珠也就没有再坚持:“哥哥小心些。”
“放心吧。”敬松问明珠:“这封信是要毁掉么?”
明珠点头:“此刻就毁掉吧,不然给人发现也是麻烦事一桩。你写信的时候,就告诉殿下说我们行踪泄露了,不用告诉他这件事。”
敬松不解:“让殿下多个防备不好吗?”
明珠一笑:“殿下早有防备,他一定是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的。既然如此,我便装作不知道好了,何必去扰乱他的心神呢?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敬松肃然起敬,郑重地给明珠行了一礼:“王妃胸怀少有人能及。”
明珠淡然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冬蕙和苏嬷嬷同是倍感欣慰,真是没想到啊,这趟旅行能把王妃的性子磨练得这般稳重冷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二人便想着等到敬松走后,非得好生把明珠夸赞一番。
却见敬松前脚出门,明珠便冲过去把她昨天给宇文初写的信翻出来撕了个稀烂,一边撕一边骂:“叫你招蜂引蝶,叫你招蜂引蝶,气死我了!”
冬蕙和苏嬷嬷不由得目瞪口呆,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苏嬷嬷下意识地想上前去劝明珠,冬蕙连忙拉住她,悄声道:“等她把气出掉也就好了,总比憋在心里生闷气的好。”
苏嬷嬷只好忍住,果见明珠撕完信纸后冲过去灌了一杯凉水,再对着窗外骂了两声就消停下来,若无其事地道:“不早了,洗洗睡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能睡了呢。”
苏嬷嬷试探着道:“女儿啊,你还生气吗?”
明珠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气,刚才是开玩笑的,哪里能怪他呢?不怪他,那苍蝇非要叮无缝的蛋,蛋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娘?”
这话听着是要留到秋后算账的意思啊,苏嬷嬷不敢搭话,胡乱扯两句,回房去歇息了。冬蕙把床铺好,轻言细语地招呼明珠歇息:“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您不要多想。”
明珠躺在床上撒娇:“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敬松他们是男人,懂不得我们做女人的心思和痛苦,当着他我非得装一装才行。怎么背里和你们这样闹一闹,你们也要说我不对?”
冬蕙连忙道:“我懂得的,没有说您不对。”
第704章 转移
明珠立刻爬起来拽住冬蕙的胳膊,目光炯炯地道:“那就行,不许把这事儿告诉你家杨典军,不然你和我就不是一伙儿的。”她这些日子在敬松等人面前辛苦建立起来的形象,绝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被破坏了。
冬蕙忍着笑点头:“知道了,一定不告诉他。”王妃果然是和殿下一伙儿的,当着人面前都是大度正经的,背里小气又拧巴,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王妃这样挺好的,并不招人讨厌,就这样吧。
明珠躺下去哀叹:“我是不是长得好胖啊?还晒黑了,这脸啊手的也没机会保养,等到回去后指不定变成老妈子了……”
冬蕙和明珠日夜在一起住了许多天,早把她的性情摸得清清楚楚,连哄带骗地说了一堆好话,力图证明她就算是再胖上五十斤也还是比傅紫霏好看讨喜得多。明珠翘着唇角听冬蕙说傅紫霏的坏话,哪怕就是不能近距离挠傅紫霏两爪子,过过嘴瘾也是好的嘛,真是的,简直是找死。
她早知道傅紫霏的良心不好,多有怨恨,却没想到根源来自于这里。果然是红颜祸水啊!她窝在被子里想,觊觎宇文初的女人,傅紫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最后一个,要怎么才能让这些女人死了贼心,别总削尖脑袋地去勾引宇文初呢?她自己要勤学苦练是肯定的,此外还得从宇文初那里抓起啊。
明珠在床上翻滚到下半夜才愤愤不平地睡着了,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冬蕙披衣起身开门,只见敬松站在外面:“情况不大好,我们必须转移,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一会儿就走。你去把王妃叫起来吧。”
冬蕙连忙应了,轻轻推醒明珠。
明珠正梦见壮壮和宇文初,还有家里人一起吃喝玩乐,正是高兴的时候,就被猛然推醒,感觉简直是从云端掉到了泥地了。却也没说什么,悄没声息地起身收拾好了,抱着她的包袱,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
冬蕙十分不忍,当年没睡够被人叫醒就要发脾气的王妃,现在居然这样安静自律,都是被逼的啊。于是越发讨厌憎恶太皇太后,想起明珠收到信后一直没有提太皇太后半个字,忍不住轻声问她:“太皇太后别有用心,王妃不难过吗?有没有觉得不值得?”
明珠答道:“心里拔凉拔凉的,不过我出门前就已经知道,江州子说的那本秘籍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活人的头颅打开再切掉里面的东西后,还能确保患者安然无恙的。所以这一趟,并不完全是为了她,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我的父母双亲,还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没觉得不值得。”
太皇太后自己大概也是知道未必有希望的吧?所以才会刚缓过气来就动作频频,兴许当时让王妃出京就是想把王妃和殿下分开,她好居中挑拨。冬蕙慨叹一回,觉着自己这会儿不能多说太皇太后的话给明珠添堵,而是要让明珠心情愉快才好,便道:“也幸亏太皇太后送了这信过来,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行踪泄露了呢。”
“是啊。”明珠轻声道:“近来我总想着,她虽做了很多事,但也庇护过我好多次,就算是还她了。”
敬松在外面敲了门两下,二人快速起身,抱着包裹往外走,江州子和苏嬷嬷已经等在外面,见她们来了,江州子就伸手把明珠手里的包袱接过去,说道:“有孕之人最怕情绪起伏,你一不要忧伤,二不要惊恐,其他就好了。”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几个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顺着墙根走到客栈后门处,一个长得和猴子似的少年利索地从阴影里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明珠等人,敬松叮嘱明珠:“他会带你们去新的居处暂住,我这里还有马车杂物等东西要收拾,暂时不能跟你们一起走,等到十五那日,我们在关口外相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明珠很想和敬松等人共同进退,但马车杂物等东西不可能一起带走,人多目标大,大家都得死。这种事情她还是安静听安排就好,因此狠下心来,叮嘱敬松:“哥哥千万小心,钱财杂物都是身外之物。”
敬松欣慰一笑,催她们快走。
杞县的小巷又长又曲折,那少年埋着头在前面领路,不停地催促明珠她们:“快些,等会儿就该有人起来倒夜香了,撞见了嚷嚷起来麻烦得很。”
明珠自是知道她就是那个拖后腿的人,少不得拿出浑身解数小跑着跟上。冬蕙和苏嬷嬷害怕得很:“走慢一点也没事,不然动了胎气更麻烦。”
江州子道:“没有事,只管走。”
冬蕙就瞪他,他毫不示弱:“你懂还是我懂?”又轻蔑地看着冬蕙和苏嬷嬷道:“两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居然也敢和我较劲?”
苏嬷嬷大怒:“你生过吗?”
明珠连忙制止:“好了,好了,谁再多话就别跟着我了,免得受我拖累。”
于是大家都噘着嘴板着脸不说话,埋着头在小巷里快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之后,那少年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角门处停了下来,几乎是同时,角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枯瘦的老头子探出头来:“来了?进来吧。”
明珠正要往前,江州子抢先一步往里走,把她护在了身后。冬蕙见状,悄悄和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表示江州子还算上道。
这处院子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居住,那枯瘦的老头子边走边自言自语地道:“这是我们老爷的老宅,闲时并没有人过来,安心住着别出去晃晃,住个三五天的没有事。”
众人秉承着少话少麻烦的原则,没有接老头子的话,老头子把几人引到一处偏院,指了住处给他们看:“灶火米粮铺盖样样都有,新鲜菜蔬每天早上都会送过来,有事就说一声。”
那引路的少年见她们安置好了就告辞离去,冬蕙打发明珠去睡回笼觉,她和苏嬷嬷二人一个负责巡视放风,一个则去洗涮锅瓢碗盏,准备做早饭。
第705章 再相逢
傍晚时分,明珠她们得到了敬松撤退成功的消息。那个像猴子一样的少年翻墙而入,把消息传递给明珠她们知道,敬松是用亲戚找上门来热情接走的方法撤退的,随后就处置了马匹等物,住了另外的地方。
那少年蹲在一旁看明珠她们吃饭,眼巴巴的,明珠见他瘦得皮包骨头的,就让冬蕙拿了一只大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再将肉菜堆起了尖。
少年谢过,埋头苦吃,吃得一脑门子的汗。明珠等他吃完了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贺文钟。”
江州子一拍手:“好名字啊!一听就是出自诗书之家的。”
少年越发脸红,哼哧道:“也不是,我爹只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秀才都没考上,还老早就死了。”
江州子笑眯眯地道:“看我没猜错吧?你们家祖上以前一定也是读书人家,诗书传家,才会有这好名,不然一定是什么大柱二柱栓子狗剩的。”
明珠鄙夷地看着江州子,表示你就继续忽悠吧。
江州子一点感觉都没有,继续拉着贺文钟在那瞎掰,结果贺文钟少年老成,瞎掰可以,问到关键的问题就滑溜溜的避开了。这回轮到明珠得瑟了,她家殿下手下的人就是这么靠得住!
江州子赌气似的换了个说法:“看你这样瘦,日常日子不好过吧?”意思是说宇文初薄待了手下人。
这回贺文钟摇了头:“没有,我天生如此,吃得厉害长不胖,看到肉食就挪不动脚,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娘不要我了,说她供不起我,让我出来混还能混个半饱。”
江州子撇嘴,又试探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贺文钟笑道:“不知,管你们是什么人呢,总之上头让我做的事我做好就行了。”
江州子就又问:“你的上头是什么人啊?”
贺文钟警觉地道:“上头就是上头,我要走了,等到十五那****会来带你们出关。这院子的主人是桓王身边的红人,轻易不会有人过来搜查,安全得很,你们不要担心。”说完擦擦嘴,一溜烟地翻上墙头离开了,身子轻快得很。
明珠骄傲地看向江州子,江州子朝她一挥袖子:“切,又不是你厉害,得意什么?”
明珠摸着肚子笑:“反正是我们家人厉害。”正说着,就觉得肚子里动了一下,接着又是几下,这回她有经验了,立刻知道是胎动,少不得笑眯了眼:“多谢先生了,这孩子长得很好。”
江州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情愉快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不领情地道:“我也不是帮你,我是为了我自己,还有就是你家那位太客气了。”客气是真,凶残也是真,到处都有他的人,不好惹啊。
众人在院子里安然无恙地一直住到十五那天,贺文钟早早赶来带着明珠她们出去,明珠的脸被江州子弄得黑黄黑黄的,穿着也只是最普通的民妇衣服,加上挺着个肚子,对着镜子都认不出她自己来。
几人照旧充作一家人,掺杂在忙着过关的人群里挤到了关口处,贺文钟并不和她们一起,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果然盘查得十分严格,不单要有身份文书,还要反复盘查,尤其是年轻妇人被盘查得厉害。稍许有姿色,穿得好一点的都会被带到一旁去细问。
轮到明珠等人时,众人都捏了一把汗,但把关的士兵只是盯着明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叫她到一旁去等着。一旁站着几个粗壮的妇人,见明珠过去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捏她的脸。明珠火冒三丈,却还得忍气吞声,装作十分肉痛的样子悄悄塞了十多个大钱过去。
那几个妇人这才收手,冲着把关的人说道:“没问题,是个真孕妇。”
把关的士兵就懒洋洋地朝明珠等人挥了挥手。
这时候明珠就很感谢自己肚子里的小宝贝了,多亏有了这个孩子,她才能最大限度地改变身形,不然今天就会被困在这里盘查许久,张口说话,京城口音就暴露了,再查得仔细些,说不得就会露馅。
贺文钟见他们顺利过关,不露声色地朝他们比了个手势,转过身准备回城里去。明珠等人埋着头混在人群里继续往前走,忽见十多个穿着盔甲的将士骑着马呼啸而来,众人纷纷闪让到一旁,低头垂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惹麻烦。
却见那群人马停在众人面前,当头一人跳下马来,大声道:“这些都是查验过的吗?”声音大得和打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明珠不由苦笑,这不是宇文强吗?他来做什么?莫非她就有那么倒霉,真的被盯上了?
只见宇文强听过了把关士兵的禀告后,冷飕飕地环顾了众人一遭,冷笑道:“谁告诉你们女人只能扮女人的?女人也可以扮男人嘛,重新查一遍!本王就在这看着。”说完就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明珠等人不由暗暗叫苦,看来消息的确是泄露了,人家就是在这里等着她们的。
却又见一人慢悠悠地从马上下来,微笑着走到宇文强身边坐下来,含着笑,风度翩翩地看向众人。
要死了!居然是宇文聪!
明珠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了,再看冬蕙和江州子等人也是脸色十分凝重。幸亏她们身边的人都很紧张,所以倒也没显得她们有多突出。
冬蕙低声道:“早知如此,应该起个绝早排在前头出去的。”之前本是想着赶早的和走在最后的都是被盘查得最严的,所以才故意等到这时候过关,却没想到恰好撞在刀口上。
江州子冷笑:“你以为他们是傻的吗?不信过后去打听打听,排在第一的人有没有走脱?他们之所以到现在才来,是为了瓮中捉鳖,防止我们看到排查森严又退回城去。这个点儿来刚好。”
这的确是宇文聪的行事风格。明珠轻声道:“等会儿大家见机行事,如若被识破,能跑一个是一个,他们拿我有用,不会害我性命的。”
第706章 一双好手
见明珠这样说,冬蕙和苏嬷嬷对视一眼,又给江州子使了个眼色。江州子默然点头,三人很快达成一致,等会儿如若被识破,那就由冬蕙和苏嬷嬷之一引起宇文聪等人的注意,其他人带着明珠跑,无论如何,明珠都是不能落在宇文聪等人手里的,不然就要出大问题了。
明珠高度紧张,恍然不觉这三人主意已定。
这次的排查比之前简单得多,却很有针对性,但凡是觉得有所怀疑的都被领到宇文聪和宇文强面前,由这二人亲自过目。
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被怀疑是女人,直接就被扒了裤子。冬蕙咬紧了牙关,明珠觉着,这分明就是宇文聪的敲山震虎之计,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她。毕竟以她的身份来看,怎么都不能被人扒了裤子细看的,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还要仁慈些。
冬蕙轻声道:“宇文聪见过我不止一次,我觉得我大概逃不过去了,不如就此与王妃别过吧,凭我的本事应当能逃走,我会追上你们的。”说完就往后退,她想过了,如果她先暴露,只会让宇文聪变本加厉地追查后面的人,不如等明珠先过去,她好相机行事。
明珠反应过来,冬蕙已经往后面走得远了,她根本不能把冬蕙叫回来或者是拉回来,再看苏嬷嬷和江州子,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情。看来他们已经商量好不顾一切都要护着她出关了,明珠急得出了一身细汗,却无计可施。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宇文初做的身份文书无懈可击,宇文强却把文书留了下来,拿给宇文聪看:“是从京城来的呢。”
宇文聪就道:“把人叫过来吧。”
江州子装成惶恐的样子往前走,低声提醒明珠:“要对我的改妆术有信心,千万别自己乱了分寸。”
“嗯。”明珠打起精神,低眉垂眼地跟在江州子和苏嬷嬷的身后去了前面。
宇文强将马鞭拿在手里把玩着,鹰隼一样的利眼将明珠等人打量了又打量:“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几月份出来的啊?为什么要离开京城?要往哪里去?”
江州子早有准备,按照事先编排好的一一说来,宇文强也是见过明珠的,见她们说得无懈可击,而且的确也不像,就失了兴致,懒洋洋地把文书扔到地上:“走!”
没教养的东西,诅咒你万箭穿心、**儿堵住,没人给你治病,活生生胀死!江州子心里把宇文强恨出十七八个窟窿来,陪着笑弯腰捡起文书,和苏嬷嬷一左一右地扶着明珠往前走。几个人都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只是担心后面的冬蕙和敬松而已。
却听宇文聪懒洋洋地道:“站住。”
要坏事了!明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动作僵硬地停下来,慢吞吞地回头,江州子陪着笑脸道:“不知这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宇文聪微笑着道:“你们刚才说,你们是老夫妻俩带着女儿回老家?”
江州子点头:“是啊,京城太乱,混不下去了。”
宇文聪就道:“这么远的路,你们两个老人家带着个娇滴滴的大肚子女儿,马车也没有,行李就这么点儿,能平安走到这里真是不容易啊。”
原本有敬松这个“长子”和冬蕙这个“姑爷”在,就不会有这些疑虑,可是这两个人刚好都不能和他们一起,于是就成了破绽。
然而江州子是个老道跑江湖的,闻言顿时凄然:“原本是有姑爷在的啊,哪知半途遇到流民,把姑爷打死了。”
明珠想到生死未卜的冬蕙,立时红了眼圈,因为生怕眼泪流淌下来把妆给弄没了,赶紧掏了帕子捂住眼睛。苏嬷嬷适时把她拥进怀里,低声劝道:“乖女儿不要难过,这是命啊。”
宇文强见他们一家人哭哭啼啼的,有点不耐烦:“既然不是就让他们走了好了,后头还堵着上千人呢。”
宇文聪不理他,起身朝着明珠等人走过来,停在明珠面前:“小娘子长得一双好手。”
明珠一听就晓得坏菜了。她这双手吧,太有特色了,她体型纤瘦的时候是又肥又白,现在胖了,它也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之前稍许肉了一点,没什么大变化。虽然江州子也让她涂了药水,看上去和她脸上的肤色一样协调,但像宇文聪这样精的人,是不会放过这种细节的。
果然宇文聪微笑着道:“小娘子这双手,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手。”
不等明珠回答,苏嬷嬷已经抢在前头答道:“是啊,大爷好眼光,我夫妻二人只有这个独女,打小儿就娇养着,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
宇文聪不置可否:“刚才没有问你们,你们在京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江州子坦然道:“贩卖干货的。”
宇文聪就问明珠:“既然家里是贩卖干货的,想必小娘子对干货是比较了解的吧?”
明珠才不上他的当,刚才苏嬷嬷才说了,她自小养得娇,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她再来说她了解,那不是打自个儿的脸吗?因此便怯生生地道:“那要看是什么了,若是小妇人爱吃的那几样,自然是懂的,其他就要问父母亲了。”
宇文聪笑笑:“果然是养得极娇的。”话锋一转,指着明珠的脸厉声道:“你这脸上涂的什么东西?”
明珠吓得心脏差点没从喉咙里跳出来,吓到了极致反倒豁出去了,呆呆地看着宇文聪道:“小妇人不懂得大爷在说什么。”
宇文聪盯死了她,轻声冷笑:“去那边洗个脸,你就懂得我在说什么了。别人认不出你来,我却是认得你的,傅明珠。”
明珠傻痴痴的:“嗯?洗脸?为什么要洗脸?”
江州子连忙上来把她拉到身后,弯腰给宇文聪赔礼:“这丫头很笨,大爷是要她洗脸吗?行的,不知在哪里洗呢?”
宇文聪正要叫人端水过来,忽听后方一阵骚乱,有人高声喊道:“拦住他!拦住他!”接着就见一辆马车从后方飞奔而出,朝着关口的方向冲去。
第707章 闯出重围
马车前方站着一个人,身形颀长,俊朗漂亮,淡青色的长衫,黑发紧紧束起,他咬着牙,只管赶着马车往前冲,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正是改装了的冬蕙。
宇文聪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盯着冬蕙看了一会儿,眼睛里爆发出一片光亮,激动地大声喊道:“拦住他!快拦住那辆马车!拦住那辆马车!”
宇文强闻言,长身而起,一把夺过亲兵手里捧着的狼牙棒,迅速往前冲了几步,就近踩上一个难民的肩头,跃身而起,落于马上,双腿一夹马腹,拖着狼牙棒纵马就朝冬蕙疾驰而去。
宇文聪知道他天生怪力,生怕他一不小心把冬蕙和马车里的人给弄死了,连忙追上去大声喊道:“殿下你千万轻一点啊!”
宇文强的马冲得飞快,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就在此时,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道:“不得了啦,杀人啦,死人啦……跑啊……快跑啦……”等着过关的难民乱了阵脚,潮水一样地往前涌去。
这时候不跑还什么时候跑?明珠毫不犹豫地往人群里退去,紧紧抓住苏嬷嬷的手臂,挣扎着往外跑。
宇文聪突然想起明珠等人,匆忙又回头指挥军士:“把那几个人给我拦下!”
话音未落,就见一把雪亮的剑呼啸着朝他的脸挥了过来,剑锋太快,拖出一片残影,饶是他反应迅速,他身边的卫士也及时赶到,他还是被削落了头盔,不得不狼狈倒地借以避开对方的下一波攻击。
蒙着脸的敬松一剑快过一剑,招招致命,剑剑攻心,逼得宇文聪手忙脚乱,自顾不及。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还是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去抓住那个大肚子的女人……”
敬松眼里厉光闪过,回身挥剑,斜斜朝他的心脏刺去,宇文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随手抓住旁边一个侍卫推过去抵挡剑锋,敬松只来得及往他左肩上狠狠刺了一下,再想动手,其他近卫已经悉数围了上来,不由暗道一声可惜,虚晃几招,拖延到明珠等人随着人群跑远就干脆利落地逃开。
明珠被汹涌的人群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跑,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到,只记着,我要跑,我要跑,我一定要顺利离开这个地方,才能给冬蕙和敬松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苏嬷嬷和江州子竭力护着她躲开失去理智的人群的冲撞,顺着人群奔逃的方向往前跑。等到跑出一段距离后就伺机脱离了奔涌的人群,往一旁的小树林里遁去。
三个人都是弄出了一身汗,除了绑在身后的包袱外,其他东西全都丢得干干净净。但是能逃出生天就是好事,明珠靠在苏嬷嬷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觉得小腹很紧很紧,感觉不大好。
苏嬷嬷连忙呼喊江州子,江州子抓住明珠的脉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讥讽地道:“不是都说为母则强吗?多大点事呢,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之前教你的呼吸吐纳之法呢?你全都忘了?”
明珠见他神色冷静,语气多有讥讽,十分不服,咬着牙鼓足了气静下心来,调整呼吸,跟上江州子的节奏,渐渐的小腹终于没有了那种紧缩的感觉,气色也渐渐好转起来。
江州子一直抓着她的脉门,发现她的变化,悄悄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这还差不多。记好了,你现在不过是四个多月的身孕而已,又不是即将临产,这个时候跑几步,遇到点惊吓算什么?乡下妇人要临产了还在地里头做农活卖大力气呢。”
明珠艰难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容:“先生说得是,我记住了。”为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她会努力变得更强大的。
苏嬷嬷趴在树丛后面往外张望,希望能看到冬蕙和敬松等人的动向,然而除了越来越稀少的难民和越来越多的士兵,她什么也看不到。
江州子问明珠:“能走路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稍后就是拉网式的大搜查,那就白瞎了敬松和冬蕙一番苦心了。”
明珠眼眶红红地往路上看了一眼,站起身低声道:“走吧。”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江州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之意,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准备探路。苏嬷嬷赶上来低声道:“还是我来探路吧,你断后。”
江州子摇头:“论身手,我大概没你好,若论江湖经验,你又如何能和我比?乖乖跟在后头,别添乱。”
苏嬷嬷竟然被他这句“乖乖跟在后头”弄得微红了老脸,却也没有和他争,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明珠走几步就要回一次头,希望能看到冬蕙和敬松他们跟上来。但是每次都是失望,她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眼睛酸酸的。
江州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道:“保护你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你好好活着不要添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和体贴。胡思乱想什么?别让他们的努力白费了。”
明珠不想和他说话,倔强地擦了眼睛一下,埋着头一直往前走。江州子走路的动作很有节奏,她不知不觉跟上他的节奏,呼吸动作都很协调,居然走了很远还没有觉得累。
江州子看看天色,道:“就在这里歇歇脚,吃点东西补充一下۰体力吧。”
明珠心说哪里有什么吃的喝的,却见江州子解下他身后背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水和干粮来,于是傻了眼,呐呐地道:“我还以为贴身藏着的都是紧要的药啊刀啊什么的呢。”
江州子冷嗤一声:“一套金针就够了,药什么的随便在路边找找哪样不能用?出门在外最要紧的还是吃的喝的,只要人活着,什么没有啊。”
明珠深以为然:“先生真睿智,长见识了。”
江州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拿了个最软的白面饼子给她:“放心吧,媚媚儿和娇娇儿都是有身手的,行走江湖的经验也丰富,就算是敬松他们有事,她二人也会很快找上来。等她们来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第708章 驿站
明珠听到江州子说敬松他们有事,心里就不舒服,很认真地纠正他:“他们不会有事的。”
江州子没有和她唱反调,同是很认真地道:“嗯,他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会追上来的。”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就起身继续往前走。三月里的天,说热不热,说冷不冷,景色还蛮好的,桃花红梨花白的,嫩叶也绿油油的,江州子觉得气氛太沉闷,想给明珠逗个趣,便道:“还是你福气好啊,就算是逃个难也是挑着阳春三月来的。看看这风和日丽的,多舒服,若是赶上之前的大雪天或者雨天,那可有的受了……”
忽听苏嬷嬷“嘘”了一声,三个人都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明珠下意识地就往江州子身后躲,反正他说他江湖经验很丰富的。
因为想要顺利通过关卡,几个人都是没有带武器,江州子从怀里摸了个瓶子出来,交给明珠:“果真有事你就找个安全的地儿坐着,不要来瞎帮忙,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拿这里面的药末子撒他的眼。”
“你不是说你身上没药吗?”明珠把瓶子攥得紧紧的,双腿直打颤,心里想着,等到她回了京城,她非得狠狠折腾宇文初不可,但是想到宇文初就更委屈了。
江州子翻个白眼:“管这么宽做什么?”他混老江湖的,轻易不会相信谁的。
却见前方的灌木丛里露出半张脸来,大眼凹脸,不是贺文钟又是谁?贺文钟看到他们就笑起来,飞快地跑出来道:“可找到你们啦。”
明珠立时松了一口气:“唉,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江州子也忙着把他那些神秘的瓶瓶罐罐收起来,和贺文钟套近乎:“小哥,谁让你来找我们的啊?你不是回城了吗?”
贺文钟笑道:“当然是上边啊。”说完再不理江州子,凑到明珠身边低声道:“是刚才那个蒙着脸用剑杀人的杨大哥让我来找你们的,他让我听您的,其他人的都不要听,特别是这个笑眯眯的老头子的话最不能听。”
明珠听说是敬松的安排,就踏实了些:“先把我们带出去,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下来。”敬松和冬蕙他们生死不明,得留下来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贺文钟担忧地看明珠:“得走好远呢,您能不能行啊?”
明珠扯出一个笑容:“能行。”
江州子见她和贺文钟二人嘀嘀咕咕的,十分看不惯,冷着脸道:“走不走啊?再不走追兵就来了。”
明珠不说话,沉默地走在江州子身后,仍然按照之前的办法,跟上他的节奏,呼吸和步伐协调一致,极大省了力气。江州子发现了,不动声色地走得更慢了些。
一行人躲躲藏藏,终于在天黑时分走到了一处驿站。那驿站年久失修,冷清阴暗,一盏灯笼在夜风里飘来摇去的,看上去让人无端害怕。苏嬷嬷不敢进去:“驿站里人来人往的,而且他们如果搜查,最先就要查这里,不大妥当吧?”
贺文钟道:“妥当,里面的驿卒大哥是咱们的人,咱们的东西都藏在里面,咱们就在这里等杨大哥他们,我先进去看看,再来叫你们。”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江州子低声道:“王妃需要休息,别无选择,进去吧。”
明珠已经快要累瘫了,只想找个温暖避风的地方躺下来歇一歇,在江州子他们商量的时候,她早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靠着墙喘气。她两辈子走过的路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若不是亲身经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
贺文钟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个白面馒头:“快进来吧。热乎乎的饭菜好香。”
明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打起精神跟着他快步入内,两个驿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睛贼亮贼亮的,贺文钟指着那个瘦高个儿道:“这是申五哥。”
明珠讨好地朝那瘦高个儿笑笑:“五哥。”
申五朝她点点头,探究地看向江州子,江州子指着明珠道:“我是她爹。”又指着苏嬷嬷道:“这是她娘。”再把苏嬷嬷往怀里拥了一下:“我们是夫妻。”
申五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江州子一眼,收回目光看向明珠:“晚饭都准备好了,请吧。”
看来又是一个只听明珠的,把他当空气的,江州子撇撇嘴,紧紧跟在明珠身后进了房间。晚饭很简单,几碗白米饭,一碗红烧肉,一碗青菜,另外还有几个馒头。
江州子伸手就去拿馒头,明珠“啪”地一下打在他手上,这个没良心的,手底下有人抖起来了,是吧?江州子好生愤怒:“干嘛?”
明珠把馒头搬到她面前放着,毫无商量余地的道:“留给大哥他们。”这样不管敬松他们什么时候赶到都可以有东西填肚子,还可以在跑路时用作干粮。
江州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白了明珠一眼:“我先吃!”
他是要试试饭菜里有没有问题,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明珠把筷子放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吃,见他瞬间就把一碗红烧肉吃了一半,赶紧护着碗骂道:“不要脸。”
江州子笑笑,厚着脸皮问申五:“还有么?对不住啊,太饿啦。”
申五朝另一个驿卒点点头,那驿卒就又端了一碗红烧肉出来,几个人很快吃得饱饱的。明珠歇足了精神,就问那个申五:“可有我大哥他们的消息?”
申五皱着眉头道:“桓王勇武,听说他今天用狼牙棒活生生砸死了一匹马和一个女人,余下的人被他带回桓王府去了……”
明珠眼前顿时一黑,紧紧抓住苏嬷嬷的手才勉强镇定下来:“还有其他事么?”
申五道:“还有就是宇文聪被人刺伤,刺客顺利逃走不知所踪。再有就是前面所有的道路都设了关卡,盘查得非常严格,还贴了画像。”他摸出几张画像来,上面画着的正是明珠几人的头像,虽然潦草,却很传神。
第709章 明白人
从宇文聪见到他们再到现在,也不过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但是他们的画像却已经送到了驿站和各处关卡,这动作也太神速了。
宇文强有这个本事吗?就算是他御下有方、雷厉风行也不可能把他们几个的头像画得如此传神,所以画像的这个人一定是宇文聪。
明珠将那几张画像在灯下抚平又抚平,拿定了主意:“你们在这里能动用的人一共有多少?”
申五和贺文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非常遗憾:“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六个。而且很多人没什么身手,让他们打听消息搜集整理情报可以,要做别的力气活儿却是很难。”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明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们这一行在明面上共有七人,江州子主仆三人,她这边四人,另外还有一队十人的暗卫。因为杞县不好进,暗卫又携带了武器,所以是分头进,分头出,结果她们出来了,暗卫却被滞留在杞县。她得设法联系上暗卫才行。
贺文钟道:“有人是更夫,有人是做奴婢的,有人是乞丐,有人是街头的闲汉,有人给官府做事,有人是走街串巷的小贩。若论身手,最好的当属我和申五哥了,不然也不会是我去给你们引路。”
明珠便问他:“如若此刻让你回城找人,你把握有多大?”
贺文钟道:“现在查得太紧,基本没机会溜进去,怎么也得等风声松一松才能想办法。”
那不知要等多久,明珠看向江州子,江州子立刻摇头:“我没那个本事飞檐走壁,翻城墙。”
苏嬷嬷也轻轻摇头。
气氛沉闷下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那个驿卒突然道:“再等等吧,既然那位杨大人老早就安排了小贺把行李送到这里来,说明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他只要能来就一定会来。也许他有其他主意也不一定。”
贺文钟连忙给明珠介绍此人:“刚才忘了和您说,田义维,田老哥。”
身在异乡,处于弱势,每个人都比她厉害,能讨好一个是一个,明珠连忙又讨好地喊了一声:“田老哥。”
“不敢当。”田义维中等身材,面容平淡无奇,眼睛细长,看上去却很精明。他示意贺文钟:“多说无益,累了一天还是先歇息吧,你来帮我提热水。”
贺文钟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申五拿了灯笼引明珠她们去休息,顺带介绍周边的情况:“离这十里远,还有一个新修的驿站,那边客人比较多,用度也宽。这里本来是要被废弃的,不知上头怎么想的,居然留了下来,不过拨给的钱财就很少了,就算是上房也好不到哪里去,将就吧。”
这里应该是宇文初使手脚特意留下来做据点的,虽然艰险,但始终还和宇文初保持着联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明珠安慰着自己,扶着苏嬷嬷的手进了上房。
上房里虽然还算洁净,但真的是不怎么样,铺陈什么的都很陈旧了,不过这种时候明珠和苏嬷嬷都没有心思去挑剔这些。两人就着热水洗漱好后,江州子就过来敲门,折腾着又给两人换了张脸,他自己也改扮了一下,显得年轻又英俊。
明珠看着明显变得苍老了的苏嬷嬷,问道:“你这又是玩的什么?”
“这回咱们不做父女了,苏嬷嬷来做咱俩的娘,我和你做兄妹。咱们家不贩卖干货了,改卖文房四宝了,名儿也改的,按这个来。”江州子掏出文书给明珠和苏嬷嬷看:“殿下想得周到啊,这种东西准备了一大把,咱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似的,但是明珠和苏嬷嬷都没有心情,弄得他怏怏的:“辛苦半天,笑脸都不肯赏一个,真是的。”
苏嬷嬷不赏脸:“不是你搞的幺蛾子,会有这么多事?你怎么辛苦都是应当的。我们王妃多金贵的人,来受这种罪……”
江州子冷笑:“我又没有欠你们的,凭什么要我白给你们看病啊?以为就是你们担心啊,媚媚和娇娇也身陷险境呢,她们虽然是丫头,却是我亲手养大的,就和女儿也差不多。”
明珠连忙阻止苏嬷嬷:“不要说了,是我自己愿意赌的,怪不得谁。”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抱怨怪责又有什么用?与其内讧还不如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呢。
“还算有个明白人。”江州子白了苏嬷嬷一眼,起身往外:“都睡吧,明天再说。”
明珠睡着就做梦,梦里全都是冬蕙和敬松,两个人都是血淋淋的,吓得她抱着冬蕙只管哭,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冬蕙和敬松,于是深恨自己无用,不能手提长枪闯关救人。
忽听苏嬷嬷在她耳边轻声喊道:“王妃醒醒。”
明珠猛地坐起身来:“是不是杨大哥来了?”
苏嬷嬷道:“是。”
明珠翻身就要下床:“冬蕙呢?”
苏嬷嬷红着眼睛没说话,明珠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忽听隔壁传来哭声,以为是敬松便强忍着眼泪道:“此刻最难过的是杨典军,我去看看他。”
到了隔壁,却见敬松在安慰江州子,江州子趴在桌上哭得肝肠寸断的,贺文钟和申五蹲在一旁盯着江州子看。
见明珠和苏嬷嬷进去,贺文钟就跑过来小声道:“被桓王锤死的女人好像是这位先生的什么人,他叫她娇娇儿。”话音未落,就听见江州子悲号一声:“我的娇娇儿,苦命的娇娇儿,你好可怜,我把你捡来的时候你才这么大,还没等到你孝敬我呢,你就没了……”
明珠从没见过男人哭起来也有这么凶的,想想发现自己除了陪着流泪外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只好也跟着贺文钟和申五蹲到一旁去了。
敬松过来和她行礼,把经过说给她听:“死的人是娇娇儿。桓王追上冬蕙她们,一锤就把马给打死了,接着就砸了马车。娇娇和媚媚当时坐在车里,被他抓住逼问您的下落,她们不说,桓王就把娇娇给砸死了。”
第710章 内奸
“媚媚和冬蕙呢?”明珠打了个寒战,那么漂亮聪慧活泼的小姑娘,居然就这么被桓王砸死了,宇文强这人果然心狠手辣。
“宇文聪随后追上去指认出了冬蕙的身份,宇文强就把她们全都带走了。我跟踪了他们一段路,始终无计可施,因为怕你们担心,就先过来。”敬松面色凝重:“叶修他们滞留在城里,我打算让小贺回去传信给他们,让他们留下来救冬蕙和媚媚,我先设法把您送走,这里太危险了。”
目前来看,这是最妥当的办法。明珠深知自己不擅长这方面的谋划,强行留下来反倒是拖累,既然敬松有安排,她服从安排就是了。因此便同意了:“之前以为你们都出了事,所以我打算留下来设法救你们,既然杨大哥平安归来,我便听你安排。”
“行,您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出发。”敬松舒了一口气,他之前最怕的就是明珠会意气用事,不听安排,那么他既要顾着明珠这里,又要设法救冬蕙,两头兼顾就会很吃力。
众人商量妥当,分头去睡。
敬松送明珠回房:“您也不要太担心,他们想从冬蕙身上挖到您的下落,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明珠正要点头,就被敬松大力推了一把,随即“铮铮”之声乱响,她还没反应过来,敬松已经把她按在地上,合身扑到了她身上,几枝箭矢呼啸而来,擦着她的指尖深深扎入地面,震颤不已。
腥热粘稠的血液从她的头上流下来,一直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明珠把那声尖叫和哭喊死死咬在唇齿之间,一任眼泪落到地上,和敬松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再浸入了冰冷的泥地里。
她听见苏嬷嬷在狂呼,也听见江州子的呼啸声,还听见贺文钟等人的怒呼声,然而她身后的敬松,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明珠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地里去,她哽咽着喊了一声:“杨大哥。”同行这么久,敬松一直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关怀着她,固然是因为他听了宇文初的安排,忠于职守,但她还能体会出另一份关爱,真心实意的,不掺杂任何功利。她早已把他当成了兄长,所以那声“大哥”发自内心,喊得心甘情愿。
“我只能送王妃到这里了。”敬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把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塞给明珠:“这是信物,以后到了其他地方,凭着这个东西可以联系到我们的人,他们会像我一样,尽力保护你。不管多难,您一定要活下来,活着就有希望。”
明珠死死攥住那东西,眼泪往喉咙里倒流:“你不会有事的,你再忍一忍,我让江州子给你疗伤,冬蕙还等着你呢……”
敬松笑了笑:“幸亏没有和她成亲,不然真是害了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告诉殿下,他答应过给我封侯的。”
他根本不是为了封侯好吗?她见过太多想要升官发财的,可也没见过谁拼命到把命都丢了啊。明珠哽咽不能出声,拼了命才应道:“好,我一定把你的话说给殿下知道,他不封你,我就和他拼了。”她期盼着能得到敬松的回应,却再没得到任何回应。
四周终于安宁下来,箭弦拉动的“铮铮”声也好,箭头扎入地上和木料上的“铎铎”声也好,众人突然遇袭之后发出的惊呼声也好,全都没了,唯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明珠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她不知道敌人藏在哪里,只能安静地趴在敬松身下,竖起耳朵听动静。夜风把浓浓的甜腥味吹到她的鼻端,让她又想起了多年之前傅氏倾覆时的那个噩梦,有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她尚在浑噩之中,背后已经一轻,有人抓住她的肩头把她提了起来。
廊下摇曳的灯笼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光影将他一张原本显得平淡的脸衬得沉静温和,他的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略显苍白的嘴唇轻轻说了一句:“摄政王妃,要抓到你可真不容易。若不是把箭头对准你,杨敬松还不会死得如此便宜。”
明珠死死攥着手里的东西,仇恨地看着宇文聪,看到他的嘴皮一张一合,一合一张,然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宇文聪打横将她抱起来,示意身后的人:“好好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统统杀光。”
忽听脑后风响,他飞快闪身让过,侍卫随即扑上,用长矛将拼命扑上来刺杀他的苏嬷嬷扎翻倒地。苏嬷嬷睁圆了眼睛,恶狠狠地怒视着宇文聪:“恶贼,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聪冷笑:“我已死无葬身之地,而我不想死。杀了她!”说完再不看苏嬷嬷一眼,抱着明珠大步往外走。
亲信慕青上前,低声道:“把她交给属下吧,五爷您还伤着呢。”
宇文聪摇头:“不成,她可是个大宝贝呢。以后咱们要想东山再起,就全靠她了。”
慕青不敢再多话,张罗着安排二人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又折回去打扫战场。看过已经没了生息的敬松和苏嬷嬷,又在角落里找到了还剩一口气的申五,一刀将申五了结干净,回头看着站在廊下的田义维道:“其他人呢?”
田义维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轻声道:“还有一个老头子,刚才还在呢,转眼就不见了。另外还有个叫做小贺的,不知藏在哪里。”
慕青立刻命令手下人去搜查江州子和贺文钟,招手叫田义维过来,和气地道:“你这回立了大功,五爷吩咐我重赏你,你想要什么?”
田义维期期艾艾地道:“大人能不能和五爷说一声,给我换个地方?申五他们都出了事,就我一人还活着,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这里我委实不能留了。”
慕青笑笑:“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就可以做主了。来,这里是十两黄金,你拿去安置家小吧。”
田义维欣喜地伸手去接黄金,却被慕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把刀送到了他的肚子里,再面无表情地低声道:“对不住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五爷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他手里。”
第711章 信物
田义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仰面倒在了地上。
慕青就着田义维的衣襟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指挥众人:“在后面挖个深坑,把这些人全都埋了。”他走到敬松面前,蹲下去端详了敬松片刻,拿出手帕把敬松脸上的血迹擦去,再替敬松将身上的箭矢一一去除,整理好衣服,淡淡地道:“去里面拿床干净的被子来。”
手下的人不解其意,却还是挑了一床最好的被子出来,慕青亲手将敬松包裹好了,道:“单独给他挖个坑。”这样忠诚的人,可称义士,值得尊敬。
深坑挖到一半,忽然有人跑过来道:“那个老头儿抓住了。他藏在水井里呢,要不要杀了?”
慕青大喜:“不杀,这人可是个活宝贝。”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同时抓住摄政王妃和江州子,就算是五爷不给他记功,这辈子都是值得炫耀的谈资。
浑身湿透的江州子被人捆绑着推到慕青面前,半点不显怯懦,反而很傲慢地道:“我就是江州子,谁舍得杀我?”
好吧,虽然他的确舍不得杀,但这江州子也委实太招人恨了。慕青走过去,抡起刀鞘,本想狠狠给江州子吃点苦头的,然而临了又将刀鞘放下来,微笑着道:“当然舍不得杀先生,先生是上宾。”也许哪天他也需要这人救命呢?还是算了,忍了这口小气吧。
江州子得意洋洋:“既是上宾,为何不给我松绑?”
“生怕先生跑啊。”慕青收了笑容,厉声道:“来人,把他带到五爷那里去。”
众人一拥而上,推搡着江州子往前走,江州子大声道:“慢着!”再看向慕青:“我要和我这几位友人道个别。”
慕青想看看他要怎么做,便挥手让人放开了他。江州子走到敬松和苏嬷嬷面前沉默许久,跪下去给二人磕了个头,念念有词地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们,你们不要恨我。我将来得了医书,再不设立这些怪规矩了,我广招门徒,为天下人治病,为你们祈福积德,下辈子投个好胎。小贺已经逃了,他会把消息送到京城,我会一直跟着她,照顾她,你们放心吧。”
慕青侧起耳朵细听,却始终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便催促他道:“先生还是快些离开吧,别弄得不愉快就不好了。”
江州子翻了个白眼:“死者为大,哪里有这样对待死人的?他们和你又没有仇,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你知道给杨敬松收殓,怎么就不肯松松手,给这两个人也装裹一下?”
慕青想了想,吩咐手下:“再去拿两床被子来。”
江州子盘膝坐下,眼看着他们把苏嬷嬷和申五都装裹好了才肯跟着他们去前头见宇文聪。
马车里漆黑一片,宇文聪歪靠在车外看着天上的星光,心里雀跃又激动,宇文初将他和祝先生埋在京城的钉子扫荡得干干净净,让他吃了天大的亏。这回他也让宇文初吃个大亏,一报还一报,总算是找回场子了。
手下簇拥着江州子而来,虽然江州子的态度很糟糕,他也没有和江州子计较,反而很是温和地让开路:“先生给她看看,她晕厥过去了,始终不见醒呢。”
江州子牵挂着明珠,也来不及和他瞎扯扯,冷声道:“掌灯来。”说完快速上车,抓住了明珠的脉门。
明珠轻轻动动手指,告诉江州子她醒着,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理睬宇文聪。
江州子会意,神色严肃地道:“她的情况不大好,原本就惊吓恐忧,又劳累过度,再被刺激,只是昏厥过去已经算是好的。”
宇文聪皱了眉头:“她是孕妇,身体不同常人我自然知晓,但她并没有出现流产的征兆,这不是说明她很好吗?你说只是昏厥过去已经算是好的,难不成还会发生其他事?”
江州子知道他不好糊弄,却不肯退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都得等她醒来,慢慢观察才知道。”
宇文聪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一笑:“行,那我就听先生的。左右都是我手心里的人,不怕你们变出什么花样来。”
慕青打扫好了驿站,过来复命:“都收拾好了,就差那个少年没找到,还要再等等吗?”
宇文聪看看天色,摇头:“不,我先离开,你留下来带着人把这附近仔细搜查一遍,小心一点,别让桓王的人发现。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惹怒了主人不大好。”
慕青应了,点了人手护送宇文聪离开。
因为不想要暴露目标,灯笼又被灭了,车厢里黑乎乎的,明珠闭着眼沉重的呼吸着,她再也看不到敬松和苏嬷嬷他们了,见到冬蕙,她该怎么和冬蕙说?
江州子坐在她身边,乱七八糟地找话和宇文聪说:“这位该怎么称呼啊?老夫记不得曾经得罪过你。该不会又是家里有急病人,想要老夫去给你治的吧?早说了,这样舞刀弄枪的,还要人命,太不好了。”
宇文聪心情很好:“先生真是风趣。好教先生得知,在下宇文聪,家中行五,家父中山王,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州子肃然起敬:“中山王啊!那是真了不起啊,早些年尽听说他的英雄事迹了,老夫早就有心拜会一下这位英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五爷是要带我们去北地吗?”
宇文聪并不上他的当:“先生既然这样崇敬家父,以后总是有机会见到的。您折腾了这许久,就不累么?歇一歇吧。”
江州子不甘心,又找其他话来说,但宇文聪根本不搭理他,他没办法,也只好闭上了嘴。
明珠摸索着将敬松留给她的信物悄悄塞给了江州子。按照她从宇文聪和手下人的对话里,她听出他做这件事是背着桓王的,那么他肯定会先找个地方把她和江州子安置下来,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搜她的身,这东西留在她这里太扎眼睛了,不如暂时交给江州子保管更为妥当。
第712章 吐你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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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明珠塞了东西过来,江州子也没表示惊讶,十分自然地抚了抚袖子,把信物藏了起来。
这边的路很不好,又是夜里行路,还没有照明,这导致马车十分颠簸,明珠被颠得昏沉沉的,她察觉不到疼痛和不适应,只记着仇恨。她一定要杀了宇文聪,无论如何都要这个人死,而且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州子叹了一声:“好累,累死老夫了,老夫困一觉,到了地头麻烦五爷喊一声。”
宇文聪笑道:“好说,先生只管睡。”
江州子暗暗推了明珠一下,示意她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休息一会儿,双身子呢。
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仍然这样顽强,一定是个很乖很乖的宝宝,明珠咬着牙,在伤心痛苦中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已经天亮,晨曦透过车窗照进来,她看到江州子裹着一床被子缩在她脚边熟睡,宇文聪却不在车内,车也是停着的。
她想了想,轻轻踢了江州子一下,江州子动了动,睁开眼睛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明珠就又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只听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五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然后是宇文聪懒洋洋的声音:“还能往哪里去?去翼城啊。”打了个呵欠,照旧是懒洋洋的:“桓王殿下呢?是在翼城还是在军营里?”
之前问询他要往哪里去的那个男子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回五爷的话,桓王殿下昨夜回了翼城。”
宇文聪就道:“那我赶到翼城正好找殿下吃早饭。”
男子的声音欢快起来:“五爷要找殿下吃早饭,那可得快一点儿,我们殿下饭点最准时不过。”
“肩膀疼得厉害,想快也快不起来啊。”宇文聪抱怨了一声,顿了顿,道:“大家伙儿辛苦了,拿去买酒喝。”
明珠猜着应该是宇文聪赏了钱财给桓王的手下,果然听见那男子哈哈大笑:“五爷真客气,末将就不客气了啊,改天请您喝酒。慢走,不送。”
明珠赶紧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车往下沉了沉,宇文聪卷着清晨的冷风走进来,先打量了明珠一眼,再在一旁坐了下来,淡淡地道:“走吧。”
马车再次驶动,宇文聪也没有其他动静,明珠从眼角里偷看,看到他歪靠在车壁上盯着她看,吓得又闭紧了眼睛。
宇文聪笑笑,没有戳破她,也跟着沉睡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车放缓了速度,有人在外面高声盘问,又有人厉声喝道:“这是北地特使的车,你们什么意思?”
宇文聪睁开眼睛,沉声道:“蒙泰,不得无礼。”
“五爷,他们居然说要搜车,无礼的是他们。”
宇文聪掀开车帘探出头去:“谁要搜车?”
“误会,误会,底下人不知是特使,多有冒犯,还望特使不要计较,请。”
“你们忠于职守,不怪。”宇文聪又缩回身去,闭着眼睛淡然道:“走吧。”
明珠听见周边传来热闹的叫卖声,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饿了,她是不想吃的,但肚子里的那只想吃,怪不得她。
马车又停下来,只听宇文聪道:“去买点杨记的卷粉来。”
江州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醒了:“五爷要买什么好吃的?多买点啊,饿坏老夫了。”
“只要你们配合,想吃什么都可以,山珍海味随便你们吃,我还保证你们平安无事。”宇文聪意有所指地看了明珠一眼,问道:“江先生吃饱喝足,什么时候可以给摄政王妃看一看?何故昏迷至今还不醒?若是江先生看不得,我只好另外找人给她看了,就怕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伤着王妃肚子里的胎儿。”
明珠一阵紧张,就听江州子无所谓地道:“醒过了,当时五爷正被人堵在路上盘问,但是又昏睡过去了。”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您懂得的,这刺激可不小,只是昏睡已经算很好。”
“只是昏睡就好。”宇文聪见手下拿了卷粉上来,就让江州子唤醒明珠:“让王妃起来吃点东西吧。这卷粉酸辣适中,很是开胃。”
江州子装模作样地推了明珠两下,明珠睁开眼睛,冷漠地看了宇文聪一眼,伸手去接卷粉,她和吃的又没有仇。然而她手上还糊着敬松的血迹,她看看血迹,再看看卷粉,想到敬松死时还空着肚子,由不得红了眼睛,咬着牙吃了一口卷粉,还不及咽下,便是一阵反胃恶心,她也懒得控制,直接吐到了宇文聪身上,而且是冲着宇文聪的面门吐的。
宇文聪刚夹起一筷子卷粉,就被明珠的呕吐物糊了满脸,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江州子生怕明珠激怒了宇文聪会吃亏,连忙打圆场道:“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快快躺着,吃不下去就别吃了,稍后咱们熬点白粥吃。”不等明珠回答,他又回头对着宇文聪低声解释:“没吃过苦头,没见过死人,昨天夜里被吓着了,看她满手的血,大概是因为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宇文聪心里明白。像明珠这样出身显贵的女子,自小接受的教养就不一样,就算是会憋死,也不会当众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偏偏她就做了,而且是冲着他面门来的,若说不是因为恨透了他,所以故意要折腾他,他简直不信。
说他不恼火也是假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恶心过,他怒气冲冲地摔了筷子想要下车清洗,却又怕被桓王的人发现端倪夺了明珠,只好咬着牙拿了帕子擦净脸,一个字都不想说,只重重拍了车壁两下。
“你哪里不舒服,只管说给我听,我会竭尽全力保你母子平安。”江州子小声和明珠说话,明珠一概以茫然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耳朵:“我听不见。”她想好了,她之前不是被江珊珊弄的火药轰得失了听力吗?现在她受的刺激过大,又旧疾复发听不见了!他们要怎么滴吧!
第713章 不惧死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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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子先前没反应过来,很快想起明珠从前的病症,脸色就变了:“你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明珠皱起眉头表示疑问,把她从前听不见人说话时的那一套熟练地施展开来。
宇文聪忘记了他脸上身上的臭味,狐疑地看着她问江州子:“先生见过这种症候吗?她之前失去听力是因为火药爆炸的声音太大,昨天夜里并没有用到火药。”
江州子自然是要表示听见过的:“具体的没见过,不过之前有病人因为惊吓过度而失语,经过治疗又重新开口说话,但后来又因为受了其他刺激而再次失语的。她的情况类似于这种。”
宇文聪不甘心,难不成他以后和明珠交流都要靠写字比划的?那得多麻烦啊!随即他又高兴起来,这回可好了,明珠听不见,意味着宇文初的人想和她交流勾搭什么的就会难上加难,她想逃走也更增加了一层困难。写字比划就写字比划吧,就怕她是假的,不过也不要紧,寻机试探查验一番就好了。
因为车厢里弥漫着酸臭味,还不能开窗散味的,大家都不大想说话,这省了明珠很多事,省得宇文聪一开口她就得拼命控制着别冲上去咬死他。
古怪的气氛中,马车终于在一所宅院外停了下来,宇文聪长舒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只来得及扔下一句:“把他们带到后面去梳洗。”就跑得无影无踪。
江州子去扶明珠,小声嘀咕道:“你这招真不错,不过应该由我来的,我吐得更多更大口,而且也不怕丢形象。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娇娘做这种事,实在太败坏人胃口了。”
明珠毫无所动,仍然是一副半点都听不见的样子。要装就要装到极致,不然就别装。至于呕吐破坏形象这种事,她压根就不在乎好吗?又不是当着她在乎的人吐,又不是吐到宇文初的身上,她怕什么?何况她就是要恶心得宇文聪看到她就倒胃口,宇文家的男人尽出怪物,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她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思来?
江州子见她没有反应,也真的有些相信她的话了,不由得又是一阵哀叹:“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就算是我半夜要叫你跑路,麻烦也多多啊。”
就靠他们俩就想从智多近妖的宇文聪手里逃走?别做梦了!明珠没理他,抬眼打量着这个庭院。
这里应该不是宇文强安排给宇文聪这个北地特使住的地方,而是宇文聪自己在翼城的据点。这意味着他不会在这里久留,平时只是她和江州子两个人住,这样蛮好。
明珠没有作无谓的挣扎,跟着引路的人入了内院,再和江州子分开,顺从地进了浴桶里洗浴。趁着伺候她的仆妇不注意,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中一动不动。仆妇自然是很快就发现了的,尖叫着把她拉出来,大声道:“夫人何苦想不开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又是何必?”
明珠一言不发,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仆妇再不敢放她一个人待着,匆忙给她收拾好了送出去。外头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宇文聪打扮得焕然一新地坐在桌旁,见她出来就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道:“这个应该更合你的胃口。”
明珠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筷子吃粥,又是才吃了两口就犯恶心,宇文聪知道她真做得出,立时起身避让到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苦笑着道:“行了,我以后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看着这么一坨东西吃饭,吃得下去吗?就算是勉强吃下去了也会不消化。明珠把白粥小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抱着肚子起来在屋子里游了两圈,旁若无人地走到榻边坐下来,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宇文聪的另一个心腹叫蒙泰的看得恼火,愤怒地道:“五爷,您去忙您的,待属下替您收拾这不长眼的无知妇人,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宇文聪心里其实也恼火得很,不过明珠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想竭力和明珠建立起一种和谐的关系,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并不想和她撕破脸。何况刚才仆妇把明珠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澡盆里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意味着她是不怕死的,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去死,那不是笑话吗?便喝止蒙泰道:“没你的事,去把江先生请过来给王妃诊治。”
蒙泰不服气地去了。
宇文聪在明珠身边坐下来,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理不理他,自顾自地道:“知道你恨我杀了你的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没事儿想杀人啊?就是你家殿下,也是杀了无数的人,其中就没有无辜吗?你去问问他,他也不敢拍着胸膛说一个都没有。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劝你早日想清楚,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没见过爹娘呢,你就忍心让他就这样去了?我这个人最是大度,没有那种斩草除根的想法,只要你听话,这孩子我会看着他平安降生,还会尽心尽力把他养大,给他最好的。”
他会把宇文初的孩子养得只知有他而不知生父,想想宇文初会被自己的亲骨肉折磨气死,那真是太愉快了。
明珠将手环抱着肚子,睡得安然又踏实。她压根不怕宇文聪会把她怎么样,她已经用态度告诉他,她不怕死,别和她玩那一套。而他千方百计把她弄来,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借她为筹码增加他的分量,和宇文初讨要好处作交换;二是他听信了江珊珊的话,以为她真的拥有超过江珊珊的强大力量,可以给他带来许多好处,助他上位。无论是什么目的,在他美梦破灭之前他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宇文聪又坐了一会儿,蒙泰快步而入,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据可靠消息,太皇太后派遣临安王宇文佑为特使秘密来翼城,招安桓王。人已经快要到了。”
第714章 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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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聪豁然起身,看一眼背对着他已经睡得很熟的明珠,叫来仆妇仔细叮嘱了一番,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老而不死是为贼,太皇太后这老东西为了扳倒宇文初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桓王的立场至关重要,他一定不能让桓王被太皇太后收买了。
明珠一觉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看守她的婆子忙着去喊江州子:“先生,夫人醒了,请您过去给她看一看。”
江州子循例给明珠诊了脉,说道:“脉象不大好,为了胎儿好,药还是不必吃了,静养吧。”
明珠示意婆子拿了笔墨纸张过来,说道:“成日这样对着白墙也是没意思,先生不妨教我点儿有用的东西?”
江州子沉默了一会儿,写到:“我在敬松面前发过重誓,以后广收天下门徒,行善积德。既如此,你便做我第一个徒弟吧。”
没事儿做什么师父?到她这份上,拜师已经不是简单的事了,名分一定,牵涉便多。明珠抿嘴笑笑:“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学医这一途得看天分,学得不好反倒败坏了你的名声。师徒之名倒是不用看重,就当教教友人吧。”
他是心里有愧才想要破例收她为徒,奈何人家看不上他。江州子十分不高兴,但想到明珠的特殊身份也就释然,吃苦受罪的是她,她都能这么坦然,他也不能被她比下去了,尽力教吧。于是静下心来,从最基础的药理知识教起,教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悄悄写道:“你若是学会这个,再不怕有人在饮食里做手脚了。”
明珠微微一笑,表示了然。
江州子心中一动,原来她是故意而为。
明珠轻声说道:“技多不压身,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没道理让坏人比我还要活得好,活得久。”
“好姑娘!”看她这样勤奋努力,江州子深觉肩上的担子又轻松了些,热血沸腾地写道:“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跑了。”
明珠白他一眼,轻哼:“你倒是走啊。打量我家殿下是傻子,我不见了都不知道?你敢跑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江州子搓着手笑,突然觉得窗外的春光又浓了几分。
烟雨朦胧中,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到碧绿的枝头上,咕咕叫着梳理羽毛,一枝袖箭飞过来,在它被惊起将要逃离的瞬间狠狠钉入它的前胸,再把它冲击坠地。
一个穿着灰衫的年轻小厮跑过来捡起它,低头将它足环里套着的小竹筒子取下来,再跑回去双手奉给高坐于马背上的宇文佑:“殿下,果然有信。”
宇文佑一身寻常青衣,面容冷峻地接过竹筒取出中间的纸条,然后眉头一跳:“又是白纸一张。”
在太皇太后的操作下已经官复原职的临安王府长史阮清商同是寻常平民打扮,闻言双手接了纸条看过,沉声道:“殿下,咱们这几天已经射杀了三只信鸽,每只信鸽都是带着这样的白纸,就算是找不到法子破解这其中的秘密,也能猜到一定是出大事了。”
宇文佑看向不远处的杞县,轻声道:“我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应该和她有关系。”
傅明珠之前轰轰烈烈地跟着江州子出了京城,前往东边去寻那本虚无缥缈的医书,刚开始时他也是相信的,毕竟以宇文初的爱妻成狂和傅明珠贪图享受的一贯作风,大队人马跟着贴身伺候是很正常的。毕竟东边无战事,完全支撑得起她游山玩水一路享受。
但后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起因来源于年初和傅紫霏的一次见面。傅紫霏当时向他表达了她要当皇后,要听太皇太后的话,和正统派拧成一股绳子力保宇文光,他自然是接着,说了很多动听的话表示全力支持傅紫霏。
傅紫霏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疼姑姑,就算是病成这样子了也还是牵挂着姑姑。不过东边的官府也真是奇怪,摄政王妃出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写在邸报里的吗?何故太皇太后会不知道姑姑走到哪里了?难道东边也有战事了?还是这事儿是机密,就连太皇太后也不能知道的?”
随即太皇太后又宣召了他,表示要安排他秘密出使翼城拉拢宇文强,只要宇文强肯站在他们这边,便可许以宽广的土地和丰厚的钱财赏赐。他有些不以为然,为了赶走一只狼,再开门放进另一只狼,这好吗?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做得好了便可以借机扩充他的势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过后他仔细回味了傅紫霏的话,就发现了端倪——傅明珠很有可能不在往东的车队里,那只不过是个幌子,她肯定是去了其他地方。他立刻派出人手探查此事,他不知道傅紫霏究竟把这话说给多少人听过,因为他的人在探查傅明珠真正去向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目的相同的人做着同样的事。
然后就有了那次摄政王妃车队被伏击的事件发生,他也接着就知道了傅明珠并不在往东的路上。具体往哪里走,他是没办法知道的,但现在,他想他知道她在哪里了。
傅明珠,应该就在杞县或者翼城,并且很可能落到了宇文强的手里。这些绑着白纸,接二连三往京城方向飞的信鸽,应该就是把这件事传递给宇文初知道的。白纸上一定记载着有关此事的绝密信息,只是能让白纸显现字迹的法子他的人没掌握而已。
“本王真是很期待这次会面。”宇文佑勾起唇角,给阮清商下了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破解的办法。”
若是能把傅明珠抓住,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世人面前,除非有朝一日他能站在崇政殿上,坐到那个位置上,那时候,他大概会看她的态度,再赏她一个什么位置。宇文佑想到这个可能,立时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恨不得两肋生翼,迅速赶到杞县。临安王府长史阮清商同是寻常平民打扮,闻言双手接了纸条看过,沉声道:“殿下,咱们这几天已经射杀了三只信鸽,每只信鸽都是带着这样的白纸,就算是找不到法子破解这其中的秘密,也能猜到一定是出大事了。”
宇文佑看向不远处的杞县,轻声道:“我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应该和她有关系。”
傅明珠之前轰轰烈烈地跟着江州子出了京城,前往东边去寻那本虚无缥缈的医书,刚开始时他也是相信的,毕竟以宇文初的爱妻成狂和傅明珠贪图享受的一贯作风,大队人马跟着贴身伺候是很正常的。毕竟东边无战事,完全支撑得起她游山玩水一路享受。
但后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起因来源于年初和傅紫霏的一次见面。傅紫霏当时向他表达了她要当皇后,要听太皇太后的话,和正统派拧成一股绳子力保宇文光,他自然是接着,说了很多动听的话表示全力支持傅紫霏。
傅紫霏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疼姑姑,就算是病成这样子了也还是牵挂着姑姑。不过东边的官府也真是奇怪,摄政王妃出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写在邸报里的吗?何故太皇太后会不知道姑姑走到哪里了?难道东边也有战事了?还是这事儿是机密,就连太皇太后也不能知道的?”
随即太皇太后又宣召了他,表示要安排他秘密出使翼城拉拢宇文强,只要宇文强肯站在他们这边,便可许以宽广的土地和丰厚的钱财赏赐。他有些不以为然,为了赶走一只狼,再开门放进另一只狼,这好吗?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做得好了便可以借机扩充他的势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过后他仔细回味了傅紫霏的话,就发现了端倪——傅明珠很有可能不在往东的车队里,那只不过是个幌子,她肯定是去了其他地方。他立刻派出人手探查此事,他不知道傅紫霏究竟把这话说给多少人听过,因为他的人在探查傅明珠真正去向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目的相同的人做着同样的事。
然后就有了那次摄政王妃车队被伏击的事件发生,他也接着就知道了傅明珠并不在往东的路上。具体往哪里走,他是没办法知道的,但现在,他想他知道她在哪里了。
傅明珠,应该就在杞县或者翼城,并且很可能落到了宇文强的手里。这些绑着白纸,接二连三往京城方向飞的信鸽,应该就是把这件事传递给宇文初知道的。白纸上一定记载着有关此事的绝密信息,只是能让白纸显现字迹的法子他的人没掌握而已。
“本王真是很期待这次会面。”宇文佑勾起唇角,给阮清商下了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破解的办法。”
若是能把傅明珠抓住,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世人面前,除非有朝一日他能站在崇政殿上,坐到那个位置上,那时候,他大概会看她的态度,再赏她一个什么位置。宇文佑想到这个可能,立时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恨不得两肋生翼,迅速赶到杞县。
第715章 部署
杞县,深夜,一间普通的民宅内,满身是伤的贺文钟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轻声问背对他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叶哥,笼子里的信鸽已经全部放出去了,京城里能收到消息吗?”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皂色的长衫,高瘦挺拔,沉默冷厉,他很肯定地道:“一定能收到。”他的目光落在贺文钟的伤口上,原本冷厉的神情变得稍许柔和了些:“这次你立了大功,殿下会记在心里的。”
贺文钟摇头:“不是立功,而是出丑。我刚接手就遇到这样的大事,手底下还出了内奸,我只希望我拼死一搏能洗刷耻辱。叶哥,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修正是护送明珠出行的十人暗卫小分队的头领,他想了想,轻声道:“具体的我说不好,这么说吧,王妃愿意为了他远走天涯,吃尽苦头。我和我手底下的弟兄,愿意和杨典军一样的为了殿下肝脑涂地,死而无憾。而殿下,绝对不会坐视我们吃苦而不管。”
贺文钟顿时心生向往,能让人为之奋不顾身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三更啦,三更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门外传来更夫的打更声,过了没多会儿,有人闪身而入,将手里的铜锣小心翼翼地藏好,低声道:“接到翼城传来的消息,宇文聪把人藏到了一座宅子里,已经安排人设法混进去打探了。”
叶修眼里精光闪过:“一定要小心!若不能顺利得手,便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我们人手有限,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那人点点头,迅速离开,没多会儿,外面又响起了打更声:“三更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与此同时,杞县最豪华的客栈内,阮清商兴高采烈地道:“殿下,殿下快来看,白纸显字儿了!”
宇文佑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白纸上露出“翼城、宇文聪、民宅”等几个淡淡的字迹,等他想要再看看清楚,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宇文佑冷笑起来:“原来宇文聪在这里,我就说呢,宇文强怎么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了。”他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低声问阮清商:“我们手底下能动用的人有多少?”
阮清商微笑着道:“我们能动用的人还是不少的,新军里有几个好苗子,是用江珊珊的法子训练出来的,很不错。”
宇文佑道:“除了必要的安全保障以外,到翼城后就把人全部撒出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要找到傅明珠。”
五天后,京城摄政王府。宇文初把睡着了的壮壮轻轻放在床上,吩咐乳娘和素兰等人仔细照料,起身出了房门。
魏天德站在门外静候着他,见他出来就把一卷信纸递上去:“殿下,急报。”
宇文初打开信纸一看,脸色就变了,疾步往外,沉声问道:“冒时钰呢?”
魏天德匆忙跟上他的步伐:“冒主簿和周长史、孟先生都在门外等候传召。”
那就是都知道消息了。宇文初飞快出了迎晖堂,看到等在外面的冒时钰和周书屹、孟先生,直接就指派:“冒时钰你马上写信给杜蘅,让他放下手里的事火速赶过去把人带出来,再把后事处理妥当。周书屹,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只要走漏一星半点,不管是有意无意,都让他去死。”
王妃被掳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对于声名也很有碍,殿下很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不管有意无意都让人去死”这种话能从一贯沉稳的殿下口里说出来还是不妥当。孟先生很聪明地没有去捋宇文初的虎须,而是道:“根据线报,临安王到杞县了。”这才是大事呢。
宇文初没有搭理孟先生,而是目光森寒地看着冒时钰道:“告诉杜蘅,本王要宇文聪碎尸万段,不得好死。”他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又磨了几千遍,是一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愤怒表情。
冒时钰一个激灵,连忙将头埋下去:“是。”
又听宇文初道:“沈瑞林离翼城有多远?”
冒时钰道:“快马轻骑,不过三天的路程。”
“殿下……”孟先生一听就急了,这是要调派沈瑞林和他手下的士兵去突击翼城吗?这可不是小事,会影响到整个战局部署的。
周书屹红着眼睛狠狠扯了他一把,低声道:“敬松就这样没了,你不难过吗?”
孟先生长叹道:“我也很难过啊,不过难过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大事急着要处理呢,我不能让殿下功亏一篑,留下千古骂名。殿下,邱离王那边正是打得最关键的时候,您突然调走沈瑞林,是不是……”
宇文初一挥袖子,怒声道:“退下!本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孟先生不服:“殿下,您不能这样!”
宇文初转身就往外走,孟先生朝他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殿下,求您收回成命!与邱离王这一战事关整个战局,事关您的声望民心,您不能任性!”
宇文初抬脚把孟先生狠狠踹开,冷声道:“本王在做什么本王心里很清楚,你以为本王是那种顾头不顾尾,管前不管后的吗?本王还不至于拿万千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说完指定了冒时钰:“给沈瑞林传令,让他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信州,不然提头来见!”
孟先生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由不得有些汗颜,陪着笑道:“小沈将军勇武,一个月之内拿下信州是可以的,就怕老沈将军会拖他后腿。”
宇文初冷笑:“沈明山不敢,除非他想与本王为敌。”安排好了大的应对步骤,他再叫周书屹:“密令杞县和翼城的人,找到人,确保她安全无忧,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告诉他们,荣华富贵与十八层地狱,就在这一件事上。”
第716章 你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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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气,清朗又舒爽。明珠意态闲适地在院子里遛弯散步,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地紧紧跟在她身后,盯得死紧。她也懒得理睬,这些日子她过得还不错,经历过卧床静养一段日子后,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很好,这孩子很安静乖巧,几乎不怎么给她添麻烦,就算是动也动得很温柔。
此外饮食有江州子盯着,起居有人打点,闲来无事可以学药理,还可以练练字,可比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舒服多了。若不是宇文聪隔三岔五地总要来恶心一下她,若不是牵挂着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的冬蕙和媚媚,这日子的确还算过得舒服。
装聋的好处也是有的,至少这两个仆妇就不大避讳她,她经常能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譬如说最近翼城物价飞涨啦,好像是战事吃紧导致的,还有以往送菜来的丁大娘生病了,换了大女儿过来送菜。这丁姑娘长得马马虎虎过得去,就是个子太寒碜人啦,长得那么高,比寻常男人还要高,以后想嫁出去真是难了。
她就异想天开,这丁姑娘长得这么高,会不会本身就是个男子假扮的呢?不然长得很高的姑娘,她就只见过安小故和杜蘅了。不过安小故也没有杜蘅高的,然后她就想,说不定真是杜蘅,宇文初不可能发现她不见了还没有任何动静。最好的办法就是亲眼甄别,可惜的是宇文聪防范太严,她压根就不能见到这送菜的丁姑娘。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有安心静等,养胎为要。
明珠走得累了,就回到屋子里去午睡。
两个仆妇见她睡了,也拿出针线活来做,做着做着,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二人抬头,只见宇文聪站在门前往里张望,便要起身行礼,宇文聪冲她们轻轻摆手,悄无声息地走到明珠床前,大喊一声:“宇文初死了!”
他倒要看看,傅明珠装聋子要装到什么时候。这么久了,他都没有追究这件事,想必她早已放松警惕,今天来个突然袭击,看她露不露马脚。
明珠正睡得熟,突然听到这一声喊,险些把胆子都给吓破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了惊吓,动个不停。她情不自禁地从床上翻身坐起,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床前的宇文聪。
她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将手轻抚着肚子安抚着孩子,厌恶地看了宇文聪一眼,躺下去继续睡觉。反正这些天来为了防止意外事件发生,方便随时随地可以跑路,她都是合衣而眠,也没什么不便。
宇文聪看到她的反应,得意洋洋:“摄政王妃还要继续装下去吗?你已经暴露了!”
明珠冷笑:“虽然不知道你在嚎什么,不过你吓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了。我是聋了,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没聋。”
“好像也有点道理。”宇文聪好脾气地微微一笑,小毛病而已,装聋不过是为了减轻他的防备而已,他不上当也就是了。于是示意两个仆妇拿纸笔过来,打开架势要和明珠长谈。刚写了几个字,蒙泰就来喊他:“五爷,桓王府的长史谢伯衡带着一群人往这边来了。”
“谢伯衡?他来干什么?”宇文聪吃了一惊,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他都不敢经常过来的,只偶尔才来一趟,且停留的时间都不久,怎会让桓王府的人发现了?来的还是长史,这是什么意思?
蒙泰皱眉道:“带了上百人,个个都有家伙,来者不善啊。”
宇文聪立即放了纸笔,低声吩咐那两个仆妇:“立刻把人送出去,从后门走。”言罢迅速起身往外去了。
桓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啊。明珠翻身坐起,侧着耳朵听动静。那两个仆妇面无表情地把她扶起来,夹着她就往外走。
明珠大怒:“你们要做什么?”却不敢挣扎,生怕会伤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仆妇拉着她往后院走了一截,又有几个手持刀剑的壮汉围拢过来护持在她身旁,明珠便猜着事情起了变化,她要被转移了。便大声喝问:“江州子呢?叫他过来!”
忽听江州子在不远处道:“不要急,我来了。”原来他也被人挟持着往这边过来。
明珠看到他,心里略安定了些,只拼命给他使眼色。
江州子明白她的意思,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口里嚷嚷着道:“你不要急,小心动了胎气。”又骂那些人:“慢一点,慢一点,不然她出了事更麻烦。”
蒙泰冷笑:“我奉劝二位还是配合点的好,不然五花大绑再加抹布塞嘴伺候着,难免伤了和气。总之不是要二位去死就对了,管他去哪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珠和江州子对视一眼,都闭了嘴。众人挟持着二人一口气走到后门,已经有人备好了车在外头等着,明珠被推搡着正要上车,忽听有人在旁惊讶地“咦”了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月白裙子,身量颇高的年轻女子背着一箩筐新鲜蔬菜站在墙边,睁大眼睛盯着他们,满脸的惊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明珠看得分明,这不就是杜蘅吗?顿时大喜过望,才要和杜蘅使眼色让她赶紧走,已然被人捂住嘴推上了车。
蒙泰盯着杜蘅恶狠狠地道:“不要多管闲事!你是做什么的?”
杜蘅惊恐而瑟缩地回答:“小女子是往这府里送菜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吧。”说完就把身后的箩筐朝众人一扔,转身就跑。
有人立刻拿着刀追上去砍她,她逃不过,又往这边逃窜过来,就像一只没头的野鸡似的乱跳乱窜,也没个方向。蒙泰看得笑了:“杀了她还不好处理,一起绑了带走吧。”
众人一拥而上,把杜蘅狠狠压翻在地,绑了手脚,又塞了嘴,抬起来往车上一扔,再把后门关好了,迅速沿着小巷往前跑去。刚出了巷子没多远,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往巷子里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