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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九阙凤华txt下载     九阙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7章 无懈可击

    明珠红了眼眶:“我记得,一定会记得。小说www.し”

    傅丛就赶她走:“好了,我已醒来,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去吧,想必此刻很多人在崇政殿上逼迫英王让你走这一趟,你不要等人来催,自己打扮好了,盛装华服地走到崇政殿上,当着那些人的面,痛痛快快地答应这个要求。既然已经决定去做,那就做得漂亮一点,做得无懈可击。”

    傅霖在一旁听着,不甚明白:“祖父,如若这是一个圈套呢?还没弄清楚,姑姑就先当众答应下来,那可怎么办?”

    傅丛刚才说了那一席话,已经很累了,又积攒了一会儿力气才又缓缓说道:“这件事,大家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你姑姑和英王的态度。坏人想要看到他们不乐意牺牲而丢了好名声,黎民百姓想要看到的是忠肝义胆、不计个人得失的英王和英王妃。你姑姑先表态,至于江州子是真是假,那又是我们背里需要做的功课了。明白吗?”

    傅霖道:“明白了。姑姑,我送您去吧。”

    傅丛道:“也好,该让你长长见识了,去吧。”

    明珠给傅丛行了大礼,回到房里抱了壮壮一会儿,把亲王正妃的全套服饰统统披挂上了,神态肃穆的准备出门。谁知壮壮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两个乳娘和素兰她们怎么都哄不好,明珠把他抱过去,他立刻就不哭了,稍许松手,他就又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要吓死个人。

    李舒眉心疼得厉害,便和明珠商量:“妹妹把他也带上吧,反正这孩子乖,给你添不了乱。也叫那群黑良心的看看,他们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如何好意思!”

    明珠只好把壮壮包裹起来,又带着出了门,壮壮这回满意了,吮吸着小手,东张西望,眼里还含着泪呢,有人逗他他立即就笑了,看着十分得趣。

    傅明正送明珠和傅霖登车,板着脸道:“家里的事情和那个骗子究竟是不是骗人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只管去崇政殿上把牛皮给我吹得绷紧了!怎么吹好听,怎么吹好看,就都看你了!”

    明珠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丢家里人的脸。”她一定会让宇文初死心塌地爱上她就忘不掉她的,老爹的意思她懂得的,就好像当时太皇太后病情危急,宇文初毫不犹豫地冒险让唐春来替太皇太后治病,让她满是感动一样;现在她也要毫不犹豫地赶在第一时间内表达对他的支持和喜爱,让他知道她为了他也是愿意豁出去的。

    想到宇文初,明珠就不觉得她即将面对的这一次旅行有多可怕了,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并且很期待。她的情绪影响到壮壮,壮壮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个不停,又将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拿去蹭她的下巴,表达他对母亲的依恋和喜爱。

    明珠心都化了,抱起壮壮亲个不停,乖宝宝,心肝尖尖,小宝贝的叫个不停。母子逗着乐,很快就到了皇宫,崇政殿里正如傅丛猜测的那样,吵闹不休,彭亮也不守在长信宫了,带着一群死心塌地的正统派,跪在崇政殿上非得逼着宇文初表态,又要逼迫宇文光下旨。

    总而言之就是,宇文初只要不肯答应让明珠走这一趟,就是居心不良,见死不救,不仁不孝不忠不义。宇文光若是不下旨逼着明珠答应江州子的要求,那也是个不仁不孝、没有担当的昏君,而且还是被宇文初给逼迫的。反正一切都是宇文初的错。

    宇文初阴沉着脸把闹得最厉害的几个人记下来,瞬间想了无数个主意,每一个主意都是要断人后路的。他们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宇文佑等人见状,知道他的七寸就在明珠身上,越发逼迫得厉害,宇文初这边的人自然据理力争,两下里吵得不可开交,宇文初只是面无表情地不开口不表态。彭亮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站起身来,大声道:“英王殿下舍不得让英王妃冒险,老臣却愿意为了太皇太后舍弃这条命……”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柱子上冲过去。

    宇文信一阵头痛,若这死老头子真的死了,那么宇文初就算是让步也会变得一文不值,实在是太过恶毒……宇文初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不过一个眼神就有人将那求死之人拦住,彭亮没有办法,只好冷笑:“英王殿下自己不愿意尽忠尽孝,也不许别人尽忠尽孝吗?”

    忽听一条清脆好听的女声悠扬传来:“彭尚书凭什么这么说?英王殿下是陛下亲封的摄政王,你这样当众污蔑他,不服管教,那也是对陛下不忠不孝!不要欺负老实人,我们殿下忍辱负重,不和你们这些心思龌龊的卑鄙之人计较,你们还真以为可以黑白颠倒了?天下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可不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着了亲王正妃服饰的明珠抱着壮壮缓步而来,她明艳端方,天下无双,神色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所在,壮壮乖巧安静地靠在她怀里,乌黑清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殿内众人,可爱灵动,毫不怯场。

    主角来了,大殿内闹纷纷的场面有了片刻安静,宇文初很不高兴地皱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明珠朝他一笑,抱着壮壮先过去给宇文光行礼谢罪:“不及通禀传召就私自入殿,是死罪。只是臣妾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实在见不得这些悍匪如此糟蹋逼迫陛下与我家殿下,所以闯了进来。还请陛下恕罪,容臣妾说完这几句话,再治臣妾之罪。”

    宇文光到底是个没什么政治经验的小孩子,早就被彭亮等人逼得想一头碰死算了,此刻看见明珠突然到来,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和目的,自然是不会治她的罪,忙道:“六皇婶快不要这样说,你不是不懂得规矩礼仪之人,敢闯崇政殿自然是有天大的理由。你说,朕恕你无罪!”

第688章 用心良苦

    “你过来。”宇文初也猜到了明珠所为何来,阴沉着脸让她过去。

    明珠才不肯听他的呢,微笑着道:“殿下恕罪,妾身说完这几句话就来。”她回头看着彭亮等人,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诸位其实并不在意事情的结果,并不在意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夫是否真的能治好太皇太后,是不是给我设了圈套要害我的命。你们只在意能不能把陛下、摄政王以及我逼得狼狈不堪,身败名裂吧?”

    她一语中的,彭亮等人却是不肯承认的,纷纷道:“我们只是为了能让太皇太后早日痊愈而已,摄政王和王妃若是能为大局出发,一心为公,又怎会狼狈不堪,身败名裂?”

    宇文佑则道:“要知道,袁礼桓将军早年深受太皇太后大恩,叛兵想要进击入侵,首先要攻打的就是他镇守的鹅岭。他之前听说太皇太后身体有恙,就曾经寻了许多珍贵的方子和好大夫进献入京,为的就是能让太皇太后早些痊愈。现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是还没传到他那儿,若他知道英王妃曾可以治好太皇太后,却因为一己之私而错过机会了,我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兴许放开鹅岭,让中山逆贼长驱直入也是可能的。对了,还有……”

    威胁谁呢,明珠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啊,还有赵松赵将军、张立石老将军,都是忠肝义胆的嘛。”

    这些都是死硬的正统派,其中以袁礼桓将军最为势大,所处的位置最为关键——他镇守的鹅岭是挡在北地通往中原的一道天然屏障,如若他心怀怨恨不听宇文初的调遣,这场战役开头便输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没有兵权没有人马,宇文初再怎么厉害又能怎么样?

    宇文佑一笑:“六嫂见识不错,居然认得这几个将军和局势。”

    明珠轻蔑地道:“我当然认得这几位将军和局势利害,因为我们殿下才听说此事就已经使人把情况和我说清楚了。他让我去,他不想居功,又考虑到我的安危问题,是不打算声张的。谁知道你们竟然把这么一点小事儿当成大事闹成这样子,天塌下来了吗?有没有塌下来啊?一群没出息的斯文败类!国难当头,有本事就去杀敌立功,躲在这里打口水仗、诬陷糟蹋老实人算什么本事?我们殿下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大家伙能齐心合力地保家卫国吗?你们这样的闹腾,于心何忍!”

    正统派并不是铁板一块,有部分人是真的以为摄政王夫妇不愿意太皇太后好起来,自私自利只为夺权,因此非常气愤。现在听到明珠这样说,就又有些踌躇不定,自然而然的,声势就低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么闹得凶。再看宇文初一直沉默隐忍的样子,还真的有些相信他是忍辱负重了。

    明珠把该说的说完,照旧不去看宇文初是个什么表情,而是坦坦荡荡地走到宇文光面前,低头行礼,朗声道:“陛下,臣妾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请陛下治罪。”

    不经传召私闯崇政殿,原本是死罪,再不然也是要重责二十廷杖的大罪。若是平时,明珠断然没有可能闯进来,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看守崇政殿的人一要讨好新任的摄政王,二是不敢得罪她,所以才会让她钻了空子。

    宇文光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惩罚明珠的,当即起身去扶她:“事出有因,不怪六皇婶。只要能治好皇祖母的病,朕其实恨不得亲自走这一趟才好,但情势逼人,朕走不开也不适合去。原本该是男人家的事情,如今尽数压在六皇婶一个弱女子身上,朕已经十分不忍,如何又敢再治你的罪!”

    这样的结果也早在明珠的意料之中,她含着笑起身:“多谢陛下不罪之恩。”

    却听宇文初冷冷地道:“慢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陛下为她一人坏了规矩,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如何能服人?”说着便要叫人把明珠拖下去行刑,居然是一副铁面无私,冷漠无情的样子。

    有人觉得他惺惺作态,冷眼旁观,要看他怎么收场,是不是真的要打明珠一顿。也有人忙着出来求情:“事出有因,法不外乎人情,王妃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天威,摄政王还请收回成命,饶了王妃这一回吧。”

    明珠却看出来,宇文初是真的要让人打她。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再后来就是生气,她这样急匆匆地跑了来,每一句话都是为了维护他的,他居然要罚她?真的这么铁面无私啊?不对,他若真的这么铁面无私,就不用端坐在这里面无表情地瞅着这群人了,而是早就答应了这些人的要求,劝她走这一趟。

    所以他要打她,一定是想要借机拖延,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问题,设法让她留下来不去冒险。她被打伤了啊,一直不见好啊,怎么上路啊?你急得很?先把太皇太后的病治好咱们再兑现诺言吧。什么才叫治好?一点毛病都没有就叫好了。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病根很深很重,断然不可能完全根治的。

    因此只要揍她这一顿,找到合适的理由拖延一下,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翻身。

    明珠瞬间便懂了宇文初的苦心,正想要向他表示她真的不怕走这一趟,之前那个想要一头碰死而又被拦住的老臣已经冷笑着道:“摄政王虽然铁面无情,但还是算了吧。若是把摄政王妃给打伤了或是弄出个好歹来,耽搁了那位神医的要求,再耽搁了给太皇太后治病,那可怎么好?”

    于是众人又恍然大悟,摄政王好阴险!居然就连这个都算计上了!于是全都替明珠求情,把她吹得天下无双。

    宇文初看着这位冥顽不化的老臣一眼,露出了他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萧御史对本王真是知之甚深啊。”

    明珠同情地看着这位萧御史,根据她对宇文初的了解,这个人将会很惨很惨。

第689章 你皮痒

    萧御史却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一点都不害怕地直视着宇文初道:“是,老臣对殿下知之甚深。殿下若是真的想打摄政王妃的廷杖,也请等到太皇太后的病治好之后再打不迟。”

    有一种人是真的不怕死,为了他所坚持的信念,他一点都不怕死。萧御史是此种人的代表之一,在他身后,还有很多正统派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并不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他们的意识里就是觉得,宇文初不应该登上帝位,所以他们不会拥护他,要和他作对。

    光靠打压恐吓是没办法让他们改变想法的,又不可能全部杀光。想要真正得到他们的拥护,还是要立下不世之功,再以德服人才行。

    明珠彻底理解了傅丛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作为不是正统、却心怀大志的宇文初想要登上宝座,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此刻真的才只是开始。

    宇文初此刻不宜与这些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们发生冲突。他本身是很能忍的人,若不是为了她,一定可以挥洒自如,做到无懈可击。所以她作为他的软肋,作为他的七寸,就要主动武装起来,主动保护他。

    明珠慢悠悠地走到宇文初和萧御史之间,挡住两个人交错仇恨的视线,笑道:“多谢萧御史替我求情,不然我今天一定会很惨很丢脸。”说完又看向宇文初,低声央求道:“殿下,请让我办完事再罚我,可以吗?”

    宇文初的黑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和痛苦,他紧紧抿着唇,死死盯着明珠一言不发。她为他而来,他懂,也很感动,但作为男人和丈夫来说,今天的事情是耻辱。意味着他无能,被人逼迫得就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他娶她是为了给她遮风挡雨,让她可以有安心好日子过的,不是为了让她顶风冒雪,担惊受怕,以身犯险的。

    明珠越懂事,越体贴,他就越难受。

    明珠微笑着看着宇文初,甚至有点小得意,她终于也可以自己作一回主了。她不再是什么事都要靠着他,由着他去庇护安排的小女子,她也可以独立做大事的。

    壮壮才不懂得大人之间的这些事,他只知道大家不吵架了,然后他爹好像闲了有空了,他立刻见缝插针地朝着宇文初伸手,发出啊啊的声音,同时一颗亮晶晶的口水顺着肉嘟嘟的小嘴流了下来,让人怎么都狠不下心去拒绝他。

    宇文初凶残地瞪了明珠一眼,伸手把壮壮抱了过去,然后冷着脸和宇文光道:“陛下,臣有几句话要和内人说,请陛下容臣告退。”

    尘埃落定,局势可以暂时稳定一段时间,宇文光也松了一大口气,见宇文初告假,忙不迭地道:“六皇叔只管去,这些天来您一直都在忙里忙外,也真的是累了,您回府去歇一觉再来吧。”

    宇文初起身行礼告退,看都不看殿内其他人,单臂抱着壮壮,板着脸从明珠身边走过,冷声道:“你随我来。”

    好重的寒气。明珠打了个寒战,无奈地对着宇文光笑了笑,快步跟在宇文初身后走了出去。

    宇文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遣散了众大臣后,悄声和伺候他长大的太监蒋又圆说道:“不知怎么地,我刚才在六皇叔身旁坐着,一直觉得很冷,他走了就好多了。”

    蒋又圆陪伴他长大,二人情分不同一般,闻言微笑着道:“陛下又在说孩子话了,摄政王虽然不苟言笑,但对陛下是很亲切尊敬的。他刚才兴许是心情不大好吧,但也没有针对陛下的意思,陛下不要多想。”

    宇文光点点头:“其实摄政王妃很勇敢,为人不错。”至于摄政王嘛,他就不评论了,反正这个位子他只是帮着宇文初暂时坐一坐的,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才能他自己清楚,他也不想像前面两个哥哥那样死于非命。只是偶然想起早逝的皇父,总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皇父就是了。

    蒋又圆知道他的心事,安抚地道:“先帝若是底下有知,必然会体谅陛下的难处。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舍不得孩子受苦受罪,老奴相信,相比帝位,先帝一定更希望宇文氏的天下太平富足,陛下安稳快活。既然摄政王有这个能力,就让他去操心吧,反正他也是文皇帝的儿子,也是宇文氏的子孙,对不对?”

    宇文光开心一笑:“还是你知道我,随我去看看皇祖母吧,想必神医很快就要入宫了,我得到那边去守着。”

    明珠这会儿很不自在。

    宇文初抱着壮壮出了崇政殿之后就一直大踏步地往前走,压根就不肯等她的,她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还必须同时维持风度礼仪,因为她已经成了风口浪尖之上的人,所有的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她想疯也不敢疯。

    如此一来,她很快就吃不消了,于是愤怒起来,站住不走了。她累了,她就要慢慢地走,他要怎么地?不就是想收拾她吗?她不跟上去他能把她怎么办?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吧?

    偏偏宇文初脑后就和生了眼睛似的,看到她不肯走了,就又停下来,也不说话,就是沉默地看着她。如今他在宫中分外脸熟,人来人往总要上来和他行个礼打个招呼说上几句好话什么的,于是夫妻二人抱着个娃杵在路中间就又显得分外奇怪可笑起来,明珠受不了,只好咬着牙又跟上他。

    宇文光虽说让宇文初回去休息,实际上接下来要接江州子入宫治病,宇文初根本不可能回去歇着,他得亲自见一见这位江州子。所以他又抱着壮壮登上了去傅相府的马车,上了车也不理明珠,只顾低着头逗壮壮玩,一脸的慈父情怀。

    明珠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他开口,就凑过去,气势汹汹地朝他伸手:“把我的儿子还我。”

    宇文初这才抬眼看她:“你皮痒。”

    明珠立刻没骨头似地靠倒在他身上了:“殿下不曾收到我的表白吗?”

第690章 变脸

    宇文初没有说话,而是腾出一只手来把明珠也搂进了怀里。明珠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壮壮好奇地看着父母,试探着将沾了口水的小胖手去拽了宇文初的耳朵一下。

    宇文初瞪他,他就冲宇文初“格格”的笑,半点不知忧愁的模样。于是有些沉闷的气氛就变得轻松了几分,明珠学着壮壮的模样,也试探着去摸了宇文初的耳朵两下,宇文初斜着眼睛瞅着她,她就冲他讨好地笑。

    二人对视许久,宇文初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将明珠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我并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

    明珠装傻:“证明什么啊?”

    宇文初直视前方,沉声道:“是的,我很珍视你,希望能得到同样的回应,希望你眼里心里全都是我并且只有我,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为此冒险。喜爱你是身不由己,拥有你的全部是梦想,最终目的却只是为了让你也快乐幸福,并不是要你为此披荆斩棘,身陷险地,甚至献出生命。所以我不需要你以生命安危来证明。”

    所以在前世时,他才会一直默默关注她并且没有打扰她吗?明珠仰头看着宇文初轻声道:“我所想的,正如殿下所说的,我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反倒是你为我做了很多。也许此生只有这样一次机会,请让我前行,不要拦我。这次旅行不见得就全是危险,我没有出过远门,让我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下不为例。”宇文初的心情很沉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不能由他来左右了,与其在这里和明珠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路上护得她的周全。

    明珠逗他:“我对殿下一片真心,殿下难道就不高兴吗?您这样一直板着脸,让我觉得很伤心。”

    宇文初挤出一个笑脸:“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从理智上来看,明珠的选择当然是很有勇气很现实很应当的,但是从情感来看,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傅相府,唐春来已经等着他们了,神色古怪地念叨:“我真是没想到江州子竟然是这样子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怪物。”

    明珠觉得奇怪:“他就算不是老怪物,那也不是什么很稀罕的样子吧,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人。值得你这样吗?”

    唐春来只是摇头:“王妃见着人就知道了。”

    宇文初只关心是不是真的江州子,以及是不是有圈套:“他是真正的江州子吗?他说的这个事你知道吗?”

    唐春来道:“如假包换,他的确是江州子。他说的那个事情,也算不得假。早年江湖上曾经传说,乐正氏医术天下无双,但在为前朝太祖皇帝治病时出了差错,导致灭门,门生著述全部被毁。若干年之后,有一位黄钟老人突然以无双的医术崛起,都说他是得了乐正氏留下来的医书。但他很快又杳无音信,又过了些年,才说他是死了,那本医书是落到了另一位苍山老人的手里。”

    宇文初听得不耐烦:“都是传说,就没有准确的消息吗?”

    唐春来苦笑:“江州子一生为医术狂热无比,就算是假的他也一定会走这一趟。属下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无的放矢,而是很有把握,估计是早就拿捏实在了的。属下若早早知道这个事,也一定会去试一试的。”

    明珠立刻瞪眼:“你走了我们殿下怎么办?”这么险恶的情况,万一再遇到点什么事,她又不在宇文初身边,没有唐春来怎么办?就算他医术不及江州子,应个急什么的还是很有用的。

    唐春来奸诈地道:“要属下不走也可以的,但是要看王妃的了。若是王妃真的见到那位苍山老人,见到了那本医书,请一定把内容告诉我。我缺的不是技术,而是机会!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超过江州子那个小白脸儿的,看他横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默写一本给你的。”明珠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再宝贵的医书,也要发挥作用才能真正宝贵,不然束之高阁,一点作用都不能展现,那也没什么意义。

    几人一路进去,老远就听见傅明正在骂人:“你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脸都不敢露给人看,你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藏头露尾的叫什么?你是打算行骗的吧?”

    “怎么回事?”宇文初停了下来,他本来就是个体察入微的人,之前就已经从唐春来和明珠的对话里听出江州子的容貌似有不妥之处,现在又听到傅明正这样说,就更觉得奇怪了,油然又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唐春来自然最是清楚他家殿下的心事,又因为早年和江州子的那几分不愉快,想要趁机小小地报复一下,便道:“江州子有行骗的嫌疑,他早年见了人都是戴面具的,这次来见王妃又是另一张脸,刚才见着属下,又被属下看出他的脸色不正常。四爷使了手段相逼,他才露出真面貌来。殿下,这个人居心叵测不说,还用心险恶,阴险得很。”

    宇文初一言不发,率先走了进去。

    明珠也好奇得很,这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真是太多了,真是够长见识的。

    待到入内,就见傅明正阴沉着脸和江州子面对面的坐着,江州子缩在椅子里,垂着头一动不动,一副被人抓包的样子。唐春来低咳一声:“摄政王和王妃来了。”

    江州子这才抬起头来,冲着明珠微微一笑。

    明珠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个美男子啊。虽说有点年纪了,但真是长得好,气质也很好,而且天生一副狂样,不得了得很。

    宇文初淡淡地瞟了江州子一眼,再冷冷地看向明珠,把壮壮往她怀里一塞。明珠及时回神,赶紧把壮壮抱紧了,一看宇文初的脸色,及时沉了脸,喝道:“你这个骗子!居然敢骗我,说,居心何在?”

第691章 老菜帮子

    江州子本来是望着明珠笑的,见她突然变脸凶神恶煞地指着他骂,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是我没有露出真面目来,那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刻意欺骗,英王妃何必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把脸色做得这样难看?”

    明珠瞟一眼宇文初,更加声色俱厉:“你不是刻意欺骗,那是什么?若不是唐春来点破你,我四哥使手段逼迫你,你会露出真容?”

    江州子道:“那我不是怕麻烦吗?我长得这么好,从小就被女人追着喊着要嫁我,成名后更是了不得,走到哪儿都是水泄不通。还有许多想要我命的人也是逼迫得厉害,迫不得已只好这样了。”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明珠还没开口,就听宇文初淡淡地道:“本王有一策可保先生一世无忧。先生不妨将脸彻底换了,或是弄花了脸什么的,就不用担心会有莫名其妙的妇人追着你跑了。至于仇人,那是不管你长成什么样都会要你命的,实在不用为他们考虑。”

    江州子对这位声名赫赫的英王也是十分好奇,自宇文初进门伊始就一直悄悄打量宇文初,见宇文初开了口,自然是十分认真地去听,关于仇人不管他长成什么样都会要他的命这句他很赞同,不过那个叫他把脸弄花了的建议是个什么鬼?有这样劝人的吗?

    他摸不清楚宇文初的脾气,不过打量着应该比傅明正更难缠或者不相上下,便干笑着道:“摄政王真会说笑,谁没事儿把自己的脸划花啊?在下长得好又不是在下的错。”

    宇文初看了唐春来一眼,唐春来最了解自家殿下的心情了,知道殿下十分看不惯此人,然而又不能自掉身价和人纠缠不清,十分需要他上前当先锋。当即站出去嗤笑一声:“江先生的额头上可以跑马啊。”

    什么叫做额头上可以跑马?江州子一时不能明白。

    傅明正却笑了起来,很是热心地解释给他听:“额头上都可以跑马了,那说明先生的脸很大啊。”

    这回就连宇文初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江州子不高兴,悻悻地道:“唐春来,你过分了啊,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奚落我?你当年可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是想要趁机打击报复吗?”

    唐春来抱着手臂,十分不屑地道:“心里是屎的人,眼里也是屎,我才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小气吧啦的人。我不过是看不惯你吹牛皮吹上瘾而已,我就想问问你,早年你在码头上跑苦力扛沙包挣饭吃的时候,你有这么多幺蛾子吗?装什么贵公子,装什么谪仙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

    宇文初赞许地看了唐春来一眼,真是骂得好啊。

    唐春来受到鼓励,斗志越发昂扬:“你在别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算了,在我们王妃面前装什么装?我们王妃又不是你从前遇到的那种没见识的小妇人,不说别的,我们殿下就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她早看惯了美男,会稀罕你这老菜帮子?”

    江州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是老菜帮子,老菜帮子!他愤怒又尴尬地看看明珠,见明珠低垂着眼老老实实地站在宇文初身边,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气得手都抖了:“我不医了!怎么求我都不医了!”

    就听宇文初淡淡地道:“当真么?”

    竟然是巴不得他赶紧反悔的意思,他立刻刹住,冷笑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就兴殿下和在下开玩笑吗?说吧,划出道道来。”

    宇文初看向明珠:“你去看看岳父,我和这位江先生有话要说。”

    明珠见他神色严肃,虽然有点不踏实,还是听话地抱着壮壮走了出去。傅丛在昏睡,李舒眉和苏氏坐在窗下低声说话,见明珠过来就招手叫她过去。

    苏氏因为最近家里频频生事,齐王嫡长孙宇文安成过来探问过好几次,接触下来她对宇文安成十分满意,所以对这门亲事就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她心情好,行事说话也跟着变得十分温和,见着明珠母子就先笑:“快来,我这里有好消息要说给你听。”

    兴许是最近腥风血雨见得太多的缘故,明珠最想听的就是好消息了,当即很感兴趣地问道:“什么好消息啊?”

    苏氏笑看着红了脸的李舒眉,低声道:“你四嫂有了。”

    “真的啊,太好了。”明珠高兴得和什么似的,四哥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家,有体贴的爱人,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算是放心了。

    壮壮伸手要李舒眉抱,明珠不让他过去:“别凑热闹。你四舅母忙着呢。”

    李舒眉微红了脸要抱壮壮:“还不至于抱不动他。”

    苏氏也不赞同她抱壮壮:“头三个月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壮壮见明珠不让他到李舒眉怀里去,扭麻花似的扭个不停,明珠被他折腾出了一身细汗,又怕他哭闹起来吵着傅丛,只好让唐乳娘过来把他抱下去:“哥儿该吃奶了,带他去睡一会儿。”

    壮壮却不肯去,既想吃奶,又不想离开明珠,无奈之下,只好让唐乳娘就近坐着喂奶,明珠在一旁守着握住他的手他才安静地吃着奶睡着了。

    苏氏叹道:“别看壮壮小,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母亲要离开,所以片刻也舍不得和你分开。你这一去,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呢。”

    明珠心里顿时一阵揪痛,她不想和壮壮分开,但是此行艰难,带着壮壮一起走明显是很不理智的行为。她默然无声地把壮壮抱在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舒眉道:“把孩子交给我照料吧。我和他投缘,也没其他事要操心,你四哥也很喜欢他。”

    苏氏道:“分什么你的我的,孩子是大家的,留在府里我们都会替你照顾好。”

    忽见宇文初和傅明正、江州子一起走过来,三人忙起身行礼,宇文初和苏氏、李舒眉打过了招呼,和明珠说道:“我去看看岳父,你在外头等着,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692章 你多想了

    明珠抱着壮壮等在外头,她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知道是傅丛和宇文初他们几个在就此事商讨对策。文小說|因为感觉到分离真的在即,心里便渐渐难过起来,将怀里的壮壮抱得紧了又紧。

    过了一会儿,宇文初走出来,看到她的神色,走过去替她把壮壮身上盖着的小被子压了压,低声道:“不要难过,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一定会把壮壮和家里都照顾好的。我和江州子商量好了,他先给岳母和太皇太后治病,这段日子里,我们也先做准备,尽量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明珠此刻只希望周边一个人都没有,好让她和宇文初、壮壮,一家三口安静地待在一起,静静厮守,但是现在这场景,居然就连这么一会儿清净都难得。

    宇文初知她所想,从她怀里把壮壮接过去交给唐乳娘,不容置疑地道:“孩子还小,你再疼他爱他,也不能成天抱着他在外面吹冷风。听我的,让他回屋里去休息,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明珠不舍地目送唐乳娘走远,像个小媳妇似的默默跟在宇文初身后往外走。他们上了第一辆车,唐春来和傅明正则陪着又恢复了平常面容的江州子上了第二辆车。

    宇文初上车就把明珠紧紧搂在怀里,明珠窝在他怀里,娇得不行:“殿下,我不怕路上吃苦有危险,就怕我走了有狐狸精觊觎你啊。”

    宇文初很肯定地道:“你多想了,本王要守国丧,还要忙国事,并没有空去弄这些。”

    明珠心满意足,假惺惺地道:“的确是我多想了。”

    宇文初又道:“你也不用担心江州子那张脸会生事,他答应过我,一路上都会保持这个样子,不会露出真容。不,应该说他会改换另一个样子,再给你也变个样子,以便避开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哦。”明珠颇有些遗憾,看不到美男子了,不过她可以另外换一张脸,那也蛮好玩的。

    宇文初皱了眉头:“你似乎很期待这次出行啊?”

    “哪有?”明珠见他满脸焦躁状,连忙爬到他腿上去跪着,将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轻言细语地道:“我一想到即将离开你和壮壮,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难过和害怕,可是想到能让那些攻击你的人闭嘴,就又觉得很高兴。若是殿下能陪着我一起去就好了。”说完作小鸟依人状,乖巧安静地将头靠在宇文初的肩上,轻轻啄了他的耳垂两下。

    宇文初的耳垂渐渐红热起来,他恶狠狠地把明珠从他怀里拽下来,推倒在座位上,压下去吻住了她的唇。明珠只觉得心跳加速,气都喘不过来,简直是即将要昏死过去的感觉,却一刻也不愿意松开他,八爪鱼似的把他紧紧缠住,低声道:“殿下,殿下……”

    宇文初沉默不语,恨不得把她勒进骨头里去。

    许久,他方松开了她,低声道:“给我五年,我会给你一个太平盛世,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至高无上,最幸福自由的女人。”

    明珠小声道:“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啊,差不多是随心所欲。殿下不知道,我才从梦里醒来时有多难受,我站在临空回廊那里,希望自己就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可以从廊上飘落下去,无牵无挂,不痛不苦。我压根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也没想到你会待我这样好,更没有想到还会有壮壮,我其实很容易满足的。”

    宇文初回想起她当时那股恨不得把楼板跺穿似的狠劲儿,一字一顿地道:“本王许你,你会越过越好。”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明珠和宇文初互相整理好仪容,照旧由宇文初先下去,再转身伸手去扶明珠。

    因为知道神医即将入宫为太皇太后治病的消息,宫门外站满了围观的大臣和宗室,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明珠,明珠抬头,只见安小故和几个日常和她走得比较近的勋贵人家的女眷远远地站在道旁,探长了脖子朝她这里喊。

    见她回头,她们激动地冲她挥舞手绢,明珠低声问宇文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宇文初目视前方,低声道:“我不想你做无名英雄,既然做了,就大大方方地让大家知道。反正消息也瞒不过那些坏东西,不如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忠孝节义。”

    明珠吸了一口气,对着人群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她落落大方地朝着安小故等人走过去,快速拥抱了安小故一下,安小故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分明是不安好心的,什么事非得要你冒险走这一趟?我原想着,坏人都死了,你总该轻松一下了吧,结果又弄出这些个幺蛾子来。害得我想看看你都只能跑到这里来守着。”

    明珠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放心吧,每次有人给我找麻烦,结果都是我占便宜。你等着我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安小故点头,推了她一把:“快去吧,别让那些坏透了的家伙找到借口攻击你。“

    明珠和众人告别,安静肃穆地跟在宇文初的身后进了皇宫。

    长信宫外更是站满了心思各异的人,宇文光率先迎过来把江州子请进大殿内。

    太皇太后死气沉沉地躺在榻上,慕姑姑凑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才缓缓睁眼,她淡漠地看了江州子一眼,再看向明珠,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低不可闻,明珠却凭着之前听力受损时养成的本领看懂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是叫她过去。

    明珠忙走过去,跪坐在太皇太后的病榻前低声道:“姑姑,我来了。”

    太皇太后轻声道:“我很高兴,没有白对你好。”

    明珠的眼眶一下子热了,忍着泪意道:“咱们不说这个,先让大夫给您看病吧。”到这个时候,紫杉木杯子的事情她已经不想深究了。

    太皇太后摇摇头:“不,有件事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不然以后大概没有机会说出来。”

第693章 他会一直护着她

    太皇太后示意明珠再挨得近一些,断断续续地道:“我知道自己是好不了的,虽然不想死,却也得认命。在这之前,我必须告诉你,那套紫杉木杯子不是我让桑葚给你的。好了,你去吧。”

    明珠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是要告诉她这个事情,她惊讶地看向慕姑姑,慕姑姑含着眼泪冲她点点头,低声道:“是梁有宜背着娘娘,假传娘娘的旨意让桑葚做的,实际上娘娘并不知情。这事儿还是梁有宜死后,某天无意中说起来,娘娘才知道这个事。”

    不管是真是假,始终是个交代,此刻也不是追究这个事的时候,明珠默然退下,让江州子上前给太皇太后治病。

    江州子询问检查很久,神色越来越凝重,看得众人提心吊胆,宇文光忍不住,低声问道:“神医怎么看?”

    江州子摇头:“请陛下恕罪,太皇太后此病太过严重,草民得好好想想才能开口。”

    彭亮等人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觉得心里凉了一截,宇文佑冷冷地道:“鲁大夫,你确定不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和原因,才不敢开口?”

    这意思是怀疑江州子和明珠、宇文初达成了另外的交易,所以不愿意真正为太皇太后治病了。

    江州子此生最恨人家质疑他的医术和有关医术的一切,当即问宇文光道:“敢问陛下,此人为何人?他如何能在陛下询问草民之时如此大胆妄言?”

    宇文光板起小脸怒斥宇文佑:“退下!莫要打扰神医为太皇太后诊病。”

    宇文佑虽然不把这小皇帝看在眼里,但被这样当众怒斥心里还是十分不爽,冷笑着道:“陛下,臣不过担心神医生了私心不肯尽心为太皇太后治病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毕竟鲁神医治起傅相的病来可是利索得很那。”

    宇文光虽然没说什么,眼里却带了几分疑虑。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假,却不想太皇太后死得不明不白。

    宇文初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明珠知道今天这个事非得要当面说清楚的,便道:“鲁神医,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请你当众明说好了。”

    江州子很肯定地道:“太皇太后的头颅里生了东西,若是想要痊愈,必须打开头颅拿出来。但草民不知道这东西具体长在哪里,也没有做过这种手术,更没有趁手的工具……”他沉吟片刻,回忆道:“上一次草民做同样的诊治,还是把一只经常抽搐发疯的羊的头打开,然后在羊头里找到了个大东西,不过羊死了……”

    众人一阵恶寒,慕姑姑和宇文光脸色刷白,担忧地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面无表情,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听。

    江州子又继续道:“所以开颅取物这个手术,相当于是不能做的,就算是太皇太后想试,草民也不敢试。换句话说,这样赖着还能多活一段日子,若是打开头颅,立刻就要死了。”

    太皇太后这时候才睁开眼睛看向江州子,低声问道:“其他法子呢?”

    “回太皇太后的话,草民目前没有完全根治此病的办法,却有秘方能让娘娘的病情暂时稳定着,一般说来,若无其他变故,平安度过个一年半载总是没有问题的。”江州子看看一旁静立的明珠,因为生怕她会因此反悔不跟他走,便狡猾地道:“想必娘娘也知道,草民是以什么条件和摄政王妃作为交换的,也许能从那本秘籍里找到治疗娘娘此病的秘方也不一定呢。”

    彭亮立刻道:“对,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

    这样的结果明珠早就猜到了,那本秘籍里未必也有治疗太皇太后的法子,只是江州子害怕她不肯跟她走,所以才又当着大家的面逼她一把而已。但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了退路,便干脆利落地道:“彭尚书说得很对,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我会跟着神医一起去寻这本秘籍,找到治疗太皇太后的法子。”

    江州子见好就收,忙着退到一旁写方子去了。

    宇文初阴沉沉地看了江州子一眼,转身往外而去,他怕他再在这里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杀人。明珠快步跟了上去:“殿下?”

    宇文初停下来等她:“这大殿内太闷,我去外头透透气,你可要去?”

    因为分离在即,明珠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便笑眯眯地跟上他,轻轻揪住他的袖子:“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陪着殿下。”

    宇文初把她的手拢在掌中,毫不避讳地牵着她在宫里走,许久才道:“终有一日,我必然要杀了江州子。”

    明珠轻笑不语。

    他挑眉:“你不信?”

    “不信。”明珠笑看着他道:“殿下这样爱才如命的人,怎会舍得随便就杀了江州子这样的奇才?您一定会想着,如若哪位国之栋梁生了重病,又或是哪位忠肝义胆、勇猛过人的将军需要救治,江州子死了就可惜了……再者,那本奇书如若真的存世,我能见识并记录下来,传给天下间的大夫,那就可以挽救很多百姓的性命,也是行善积德的大事。殿下就连一口锅都想着百姓,又怎会舍得这样的奇书呢?”

    考虑到她走后,再没有人居中调停宇文初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想必冲突会变得更加厉害,她又笑道:“太皇太后说她并没有让人给我紫杉木杯子,是梁有宜假借她的命令给的。这次我去,其实也不算得完全是为了太皇太后,为了母亲我也愿意去的。”

    宇文初爱怜地替她拢紧了披风:“我必使出浑身力量,护得你周全。”太皇太后也许真的心疼明珠,也许真不知道紫杉木杯子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制止明珠冒险陪江州子走这一趟,因为她想活,求生的愿望超过了对明珠的喜爱和心疼。罢了,明珠既然愿意相信太皇太后对她好,那他就不点破了,让她心中舒坦欢喜又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会一直护着她,顾着她。

第694章 说人坏话的摄政王

    江州子开出来的第一剂药被太皇太后服用下去之后,很快就起了作用,然后他又被带去给崔氏诊治。崔氏病得最久,却是病情最轻的,等到明珠准备好行囊时,她已经能睁眼并说出几句简单的话了,只是照旧不能起身行走,坐卧起居还要靠人伺候。

    明珠因为即将出门,心里很是焦躁不安,所以对江州子非常不满:“你说过要治好他们的,结果都是只医一半就算了。你给人治病都是这样的吗?还是只对我特例?你是担心治好他们后我会反悔不跟你去吧?你放心,我虽是个女人,却是个说话算话的。”言下之意是江州子说话不算话。

    江州子听出来了,却不在意,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治死人和不治之症,不然杀了我也是这样。摄政王妃记得这句话吗?太皇太后和令堂就属于这两种情况,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他顿了顿,怜悯地看着明珠道:“就算是令尊,也得看命。”

    明珠“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傅丛经历过这一劫之后就会好起来的,谁知江州子竟然和她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气死她了。

    江州子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听说摄政王妃早年受过伤,听力不大好,我初见你时觉得恢复得还不错,这会儿瞧着是又加重了。令尊年老体衰,中毒很久,现在能恢复得这么好,不过是拼着一口气而已,不是我夸口,他能活过三年我就给你磕头喊你娘。”

    “我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儿子。”明珠杀气腾腾地威胁他道:“既然你一个都治不好,我留你何用?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江州子又翻了个白眼:“我好怕呢。要杀就来杀吧,我等你。”他夸张地把脖子伸过来,指点着动脉所在的位置道:“就是这里,拿根簪子,轻轻一戳,我就死翻了,王妃要不要试试?”

    明珠当头把一杯茶泼到了江州子的脸上。她自然是不能杀了他的,第一,天下人都知道她将为了太皇太后的缘故,冒险跟他走这一趟;第二,就算是为了父亲、母亲,她也得跟他去把这本秘籍找到,看看是否能寻到救治父母亲的好法子。

    她所恨的不是江州子不能彻底治愈父母亲和太皇太后,生老病死,她知道不可违抗;她所恨的只是江州子这样的态度,好像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他的鼓掌之上似的。但实际上,他有医术傍身,她也有权势傍身,真逼急了,谁又怕谁呢?

    江州子的脸上是化了妆的,被明珠这一杯茶泼下来,顿时黄۰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液体一起往下流,冲刷出里面雪白的皮肤来。他傻傻地看着明珠:“你竟然如此粗鲁?”这样好看端方大气的人,原形毕露之后居然如此粗鲁?

    明珠冷笑:“这算什么?奉劝你以后对我客气点。我虽杀不了你,却也能让你不好过。”

    江州子不敢相信:“你就不怕我毒死你?我可是神医,杀人于无形……”

    明珠冲着他勾了勾唇角:“你若想与傅氏和摄政王为敌,请放马过来。”

    江州子眨了眨眼,泄气地道:“得了,好男不与女斗。”

    明珠冷笑:“斗不过才会说不与女斗。”

    宇文初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二人斗鸡似的一个瞪着一个,互不相让,心里十分欢喜,却要装作十分正义的样子出来调停:“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正要告状,江州子已然委屈地擦着脸上的茶水诉苦道:“殿下,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在下走遍大江南北,从不曾遇到过如此泼辣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半点不知错还接着骂人的女子。”

    宇文初淡淡地道:“必然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自己的人我清楚,她最讲道理不过的,从来不会无端闹事。”

    明珠得意洋洋地朝江州子晃了晃拳头,宇文初把她推走:“去吧,我有事要和江先生说。”

    等明珠走了,他便给江州子行礼道歉:“内子自来脾气都不大好,隔着点距离还好,若是再亲近了,就更为吓人。不瞒先生,本王经常被她揪头发扯耳朵的,当真凶悍无敌。这一路去,还望先生多多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多多照顾她。将来本王一定重谢先生。”

    江州子之前听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明珠,还以为今天这道理讲不通,结果他竟然行礼道歉说好话,就不好意思再别扭下去,郑重其事地道:“不敢要殿下重谢,只望殿下看在草民爱医成痴,不得不行此下策的份上,将来不要取了草民的命就好了。”

    宇文初微微一笑:“先生学得医术,泽陂天下苍生,本王又如何会取先生的命?”

    江州子哀叹了一声,如若他学得医术,不肯泽陂天下,宇文初就会取他的命了,是不是?不过想到若能靠着宇文初的护佑安稳下来,潜心研习医术,那也不错,便道:“草民一定会带着王妃平安归来的。”

    宇文初赞许地点点头,柔声安抚,许下无数好处,这才让人把江州子给送走了。等他回去,明珠正歪在火盆前拿了火箸拨炭玩,见他进来就道:“殿下有没有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这混账东西,居然敢和我说我爹活不过三年。”说着眼睛就红了:“他就是个大骗子,真恨不得把他给弄死算了。”

    宇文初温柔地安抚了她一回,见她平和了才低声道:“你也觉得江州子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吧?我打听过了,都说他看着道貌岸然的,实际上禽~兽不如。他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因为他想学医,嫌未婚妻拖累了他,竟然设计坏了未婚妻的名声,逼得那家不得不退婚。他的未婚妻因此郁郁而终,他倒是名满天下了,带着两个美貌侍女悠哉乐哉的,真享受呢。”

第695章 特别的离别

    这种事真像是江州子做得出来的。明珠原本就对江州子有意见,这会儿更是横生十二分厌恶:“真是恶心透了。”

    “你看他出手就逼得你不得不跟着他走这一趟,说明他心机十分深沉。”宇文初谆谆善诱:“你玩心眼不是他的对手,这一路上,若无必要,记得少和他说话,少和他接触,不要给他机会坑骗你,总之要保护好自己。我让敬松陪你去,你遇到事情尽量多和他商量。”

    明珠不赞同:“京中同样不太平,还是让敬松跟着你吧,我反正是乔装而行,又有冬蕙她们跟着我的,不会有什么大碍。”

    宇文初道:“你不用管,都由我来安排,你只管听着就好。”说到这里,低声道:“四舅兄说他陪你去。”

    明珠想都不想就摇了头:“四嫂和他是新婚,又有了身孕,何况家里的情况也不大好,长兄最早也得春天才能赶回来,三哥不理事,傅霖太嫩,离不得他。还有殿下这里有些事不方便让外人做的,也得靠他去做,就让他留在家里吧。”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总担心傅明正会再出事,真是不想要他再跟着她出去冒险了。

    傅明正去不去的问题上,宇文初没有坚持:“那就这样定了,敬松跟你去。”

    明珠生怕她不听安排,他就让傅明正跟着她去,忙道:“好,好,我都听你的。”

    宇文初笑了笑,神色间露出几分寂寥来,她若走了,这京城里就只剩下他和壮壮了。壮壮还小,再怎么聪明可爱也不能做伴,不似明珠,只要有她在,他便觉得心里踏实满足不寂寞。

    明珠伸手抚平宇文初眉间的皱褶:“殿下要是实在熬不住,就让周女史和平女史她们出来给你念念书,唱个歌,跳个舞,倒个酒,泡个茶什么的。”

    宇文初瞅她:“分明是个善妒的母老虎,何必假装大方?不就是想听我说几句好听话吗?”

    明珠吃吃地笑:“殿下真聪明,殿下真厉害。居然被你一眼看穿,一眼看透。”说着挂到他的脖子上去,仰头看着他低声道:“说吧,我此刻就想听殿下说点好听的,怎么好听怎么说。”

    宇文初垂眸看着她,轻声道:“我只爱你一人,从很早以前就只爱你一人,之前因为爱着你,所以想要更进一步,让你看到我;现在也是因为爱着你,所以想要更进一步,让你死心塌,让你过得一直都比从前好。”

    明珠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着,主动吻了上去,含糊不清地低声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呢,殿下不拿出浑身解数取悦我吗?”

    宇文初也哑声道:“你既知明天就要离开,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用不用我教你?”

    明珠轻轻替他解开腰带:“不用,殿下太小看了我。”

    宇文初吸一口凉气,挥手就将一旁碍事的茶桌给推到地上去了。

    此时窗外艳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整个英王府都被太阳照得暖洋洋懒洋洋的。郑嬷嬷等人规矩肃然地站在门外,全都集体成了聋子,只要殿下和王妃不是在吵架生气,管他们的呢。

    掌灯时分,明珠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和身旁的宇文初撒娇:“饿了。”

    宇文初难得偷闲,自是不耐烦去管外头的事,只管一心陪着娇妻:“想吃什么?”

    明珠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餐风饮露,想吃点好吃的都会变成难事,一下子胃口全开:“什么都想吃。”

    “知道了。”宇文初披衣起身,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几句,重又回来躺着,将明珠的头发在指尖绕了又绕:“我觉得你最近好像长胖了一点?”

    明珠往他怀里钻:“分明是殿下熬瘦了,却觉得我胖了。”

    宇文初在她腰间捏了捏,确认道:“的确是胖了点,也好,有点膘路上才好熬过去。”

    什么叫膘啊?说得那么难听,明珠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去骑着:“给你一次机会,换句好听的。”

    宇文初笑道:“好吧,皮厚肉实才好熬过去。”

    明珠突然生出些怅然来,翻滚下去手脚摊开:“让人把壮壮抱过来吧,今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睡。”说到这里,又问宇文初:“殿下今夜不会还有公事要处理吧?”

    宇文初道:“除非是大火烧了皇宫,不然我都会留下来陪你们。”

    没多少时候,壮壮被送了进来,二人披着衣服散着发,坐在榻上逗壮壮玩。忽听壮壮喊了一声:“娘娘……”

    明珠和宇文初一时怔住,随即大乐,一齐道:“再喊一声?”

    壮壮瞥他二人一眼,扭身去抓一旁的小木球玩,任由怎么逗,都再不肯出声了。

    明珠和宇文初无奈,只好放弃。等到晚饭布置好,明珠随意收拾了一下就抱着壮壮过去,一看就愣住了,几张桌子被拼接在一起,但凡是她平时爱吃和感兴趣的所有菜肴糕点都做了一份依次放着,如此多的分量,不要说吃完,就算是每样吃上一口,她也得撑破肚子。

    宇文初倒是很淡定:“吃吧,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后面还有菜。”

    明珠抿着唇,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每样菜都坚持尝一口,吃到后面宇文初都看不下去了,强令她把筷子放下:“你是想把肚子撑破吗?还是想要路上生病自己找罪受?”

    明珠嘀咕道:“我不是想着以后不能吃好吃的了,所以多吃一点垫垫底吗?”

    宇文初却知道她不过是珍视他的心意而已,板着脸让人把饭菜全部收下去,又让人送山楂汤,又拉着明珠散步消食,饶是如此,明珠还是觉得撑得慌,不得不躺在床上让他给她揉揉肚子。

    宇文初好气又好笑:“这离别之夜过得可真特别。尽给你揉肚子了。”

    明珠哼哼:“我故意的,免得你随便就忘了我。”

    壮壮白天睡得多,晚上不肯睡,好奇地盯着二人看了一歇,突然又清晰明白地喊了一声:“娘娘~”

    这回夫妻二人都听明白了:“再叫一声?”

    壮壮笑笑,淡定地撇开脸闭紧嘴,坚决不肯出声。于是夫妻二人又是一阵怅然,这孩子到底像谁啊?

第696章 意外之喜

    次日,明珠亲吻过熟睡的壮壮,裹在狐裘里挥别前来送行的钱氏、傅明正、安小故等人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了车。

    宇文初坐在车里翻看文书,见她进来就把文书放下了,又把一个手炉交给她:“都准备好了?”

    明珠抱着热乎乎的手炉,斗志昂扬地道:“准备好了,你放心吧。”

    宇文初拥了她一下,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她路上的注意事项。

    到了城门外,护卫明珠上路的侍卫长顾尔德停下来,恭恭敬敬地请宇文初下车:“殿下该回去了。”

    宇文初应了一声,率先下了车,太监装束的明珠抱着一叠高到刚好可以把她的面容遮挡住的公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换乘另一辆车回了京城。再悄无声息地和江州子、敬松等人聚齐后,换过装束打扮从另一道城门乘车而出。而此时,那辆载着“摄政王妃”的车已经走出很远。

    宇文初给明珠准备的这一辆马车外形简单不起眼,内里却十分舒适温暖实用,导致她上去就睡着了,一觉醒过来就已经到了打尖休息的客栈,略略收拾后就和冬蕙一起去吃饭。

    改装过的江州子、敬松、苏嬷嬷等人都围坐在桌旁等她们,见她们来了,江州子就道:“吃饭吧。”

    明珠看看众人,忍不住笑了。

    他们扮的是在京城里做生意的人家,因为京里发生内乱,所以离京回归故里。因为明珠的容貌太过娇美扮不好男人,所以切合实际没有改变性别,而是改装成了普通的清秀女子。江州子扮的是父亲,苏嬷嬷扮的是母亲,敬松扮演大儿子,明珠扮小女儿,冬蕙则扮作明珠的丈夫,以便贴身护卫。

    因此,这新鲜出炉的一家子人围坐在桌旁,每个人都觉得十分新鲜。

    江州子看看众人的面容,得意洋洋地道:“我的手艺又精进了啊。”

    明珠因为被宇文初说了他算计未婚妻的事后,专爱和他抬杠,撇嘴道:“没看出来。”

    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江州子的改妆术非常厉害,简单的用一些胶和颜料、毛发之类的东西,就可以改变眉形、眼角、气色什么的,从而最大限度地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不是精于此道的人看不出来。最精妙的是她和敬松被江州子改装之后,竟然有了几分相似之处,的确像兄妹,再分开了看,他们“兄妹二人”和苏嬷嬷、江州子“这对夫妻”也有相似的地方。若不是知道底细,没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

    江州子十分不服,但因为事先被宇文初收买过了,所以就把明珠看成那种不可招惹不可理喻的悍妇泼妇,不用理她自然就好,因此讽刺一笑,不说话了。

    明珠觉得他的笑容够刺眼,虽然不至

第697章 呼吸吐纳之法

    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可爱啊?江州子真是烦死了明珠身边这群粗鲁的女人,思来想去,觉着这肚子真没法儿不让它变大,瞒是瞒不住的,只好闷闷地道:“不用了,她是有喜了。”说完眼睛一翻,低声抱怨道:“可真会挑时候。”

    真是太好了!明珠正自狂喜,忽然听到江州子的抱怨,就瞪了眼睛:“你有意见?”

    苏嬷嬷连忙息事宁人:“江先生这是替您着急呢,毕竟路途不便不是?”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江州子道:“旅途不便,全靠先生为王妃调养,依着您瞧,是否需要开点安胎药?”

    冬蕙恶声恶气地道:“嬷嬷你居然敢让他开药?没见他生气得很吗?这是嫌麻烦,生怕耽搁着他呢。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的算计了人家。”

    “她体壮如牛,吃什么安胎药!真是的!”江州子直翻白眼,冬蕙唱红脸,苏嬷嬷唱白脸,又哄又吓的反正都是为了对付他,生怕他对明珠不好,或者给明珠下药什么的。他有那么蠢?

    明珠听说不用吃安胎药,就更放心了:“为什么我这一次胖得这么快?”

    江州子冷道:“长胖难道不是正常的吗?你每天都吃那么多,不长胖才怪。”

    明珠给他呛得没话说,便嚷嚷道:“回去了,回去了,回家生孩子去。”

    江州子顿时急了:“早就知道女人靠不住,都是些说话不算数的,你敢走试试?我一定会嚷嚷给全天下知道。你就不怕太皇太后和傅相撑不住吗?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全都是你的错!”

    “你不就是担心我会反悔回去吗?告诉你,我自来说话算数,吐口唾沫是钉子。”明珠鄙视他:“就这样儿的,也敢说女人靠不住,说话不算数?立身不正,就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了。”

    江州子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了,但是听到明珠后面的话,就又莫名其妙:“我怎么不敢说?我怎么立身不正了?说得好像我经常说话不算数,靠不住似的。”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有数,别以为年代久远就没人知道。”明珠送他一个白眼,心情很好地哼唱着去休息。冬蕙和苏嬷嬷二人连忙跟上去,忙里忙外操办她的饮食起居,三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江州子一肚子的气憋得难受,冲着两个美貌侍女撒了一回气,又跑去找敬松。

    敬松已经得知了喜事,才把喜讯往京城方向送出去,又去忙着琢磨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明珠旅途舒适愉快,见江州子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就笑眯眯地迎上去道:“我已将消息送往京城,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等到平安回来,咱们这群人少不了封赏,先生可以琢磨一下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殿下都会满足。”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州子没法儿冲着敬松发脾气,便闷闷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王妃为何这样说我?就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

    敬松一听就笑了,他曾听明珠提过江州子的劣迹,但此事显然就是殿下使了坏,江州子的事情他找唐春来打听得很仔细,压根就没有这回事,反倒是江州子年轻时被女人骗得很惨。不过作为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他是不会揭穿自家殿下的,当下好言好语地把江州子哄了回去,再悄悄把冬蕙她们叫过来,力争继续让明珠和江州子保持安全距离。

    由于明珠的身体反应很好,并没有打乱出行计划,众人只是尽量挑着平缓的路走,饮食更为精心,也很注意劳逸结合。这样又走了三四天,宇文初的回信到了,劈头盖脸地把明珠骂了一顿,不信她真的事前一点不知情,自己有没有身孕难道都不知道吗?然后是严令他们放缓行程,只许挑着平坦的大路走。

    明珠毫不怀疑,若是在事前让宇文初知道她有孕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同意这次出行。现在么,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除非是她的情况真的很危急,不然是不能轻易回头的。

    宇文初另外还有一封信是单独给江州子的,江州子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地把信烧了,默不作声地去指导厨子安排当天的晚饭,又去找明珠:“殿下吩咐我好生照料你,药食同源,但是药三分毒,食物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养身保健之物,以后你的饮食我会指点着厨子做,我再教你一套呼吸吐纳之法,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青春美丽。”

    明珠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想想也知道这呼吸吐纳之法一定很难得,当即十分好奇宇文初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便问道:“为什么突然如此大方?”

    江州子已经把她划分为惹不起、躲得起的那一类人,自动忽略了她的好奇和难听话,面无表情地示意其他人退开,他要单独教授明珠秘法。冬蕙坚决不肯离开:“我可以把耳朵堵上,偷听一个字就让我不得好死,但叫我离开王妃,那是不可能的。”

    江州子无奈,只好同意下来。

    这套呼吸吐纳之法还配合着一套简单的动作,明珠记忆力奇佳,学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试了一遍,再将几个疑难之处问过江州子,融会贯通,自此有空就练一练。是否真的能保持青春美丽她是不知道了,不过她腰酸背痛的小毛病是再没犯过,神采奕奕不说,长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江州子被宇文初吃得死死的,便死了那条争强斗狠的心,不但表现出极佳的耐性还十分细致,他又精通医道,一路上指点饮食,教习众人养身保健之道,竟和敬松等人关系日渐亲密好转,大家相安无事。

    假摄政王妃的车队是朝着东边去的,明珠她们却是朝着南边去的。南边有桓王响应中山王作乱,也是闹得厉害,离京城越远,难民越多,这一场叛乱,远比众人所以为的更加惨烈。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年三十到了。

第698章 疾苦

    世道艰难,明珠他们投宿的驿站内外挤满了逃避战火的百姓。因为事先安排得周全,驿卒给他们留了最大最好的房间,还有一个相对独立的院子,配有厨房。但院墙和院门能阻挡住视线,却不能阻挡住隔壁传来的哭声和哀嚎声。

    有一家人哭得最为凄惨,是孤儿寡母逃难出来的,无钱无御寒的衣物,好不容易挤进驿站,却只能缩在墙下的干草堆里瑟瑟发抖。三个小孩子一个比一个大不了多少,一直都在哭着喊饿,当娘的除了哭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食不下咽,精心烹制的羊肉汤很快就变冷凝结了白色的油花,明珠站起身来:“我把这个拿去分给他们吧……”

    江州子立刻站起来神色凶狠地将她拦住:“不行!”

    明珠皱了眉头:“为何?我们少吃一口又不会死人。”

    江州子的眉间凝聚着狠意:“是不会死人,但别人在挨饿受冻,你却大方得能把羊肉拿去送人,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们人傻钱多,快来抢吗?你管得了一家,能管得了这驿站里外的所有人?”

    抢?明珠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之间愣了:“我们好意分食物给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抢我们?官府还在呢……”

    江州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官府是还在,皇帝也还在呢。但是有用吗?民以食为天,饿极了饿疯了就要抢,先填饱肚子再说,杀头的事情慢慢考虑。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抵挡得住这里里外外聚着的几百人?”

    明珠顿时觉得自己被伤害了。她虽然经历过噩梦,但的确是没有经历过民乱战乱这种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并不是她的错。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江州子这话说得够难听的,官府是还在,皇帝也还在,但是有用吗?这不是讽刺宇文初这个摄政王占着位子不做事,没本事吗?

    她立刻回击道:“这关皇帝什么事啊?难道他想啊?他也不过才刚登位呢,就算是要平叛也要有时间对吧?”又不是宇文初不做事没本事,那火起来了,灭火的人再能干也得花点时间去打水吧?何况宇文初根基未稳,很多人各怀心思,多有掣肘,怪得他吗?

    江州子吸了一口气,道:“总之我不同意。”又看向敬松等人:“你们呢?”

    敬松很抱歉地看着明珠,委婉地道:“先生说的的确是实情。此间都是可怜人,给了一人,第二人就会来讨要,给是不给?若是给了,第三人、第四人、乃至第五人又会来要,若是不给,第二人就会不忿,凭什么不给他?忿而生恨,我们就会惹上大麻烦了。”

    明珠已经冷静下来,三岁小儿怀揣奇珍而过市,自然是找死,他们这种情景就很类似。不过外面的哭声实在是太多凄凉,她红了眼圈,垂下头去,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大家不用管我。”

    江州子本以为她会不管不顾地撒她的摄政王妃的姣骄之气,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并认了错,便也心软下来,低声道:“就算是难民也有强弱,这母子几人的确是很可怜,若要帮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明珠瞪他:“不要你说,我自己会想办法。”叫他挖苦宇文初没本事不做事,她一定不能让他看扁了。

    江州子仔细想想,就知道他刚才那句无意之中的话伤着宇文初了,明珠这是在护着宇文初呢。想到宇文初对她也是各种庇护周全,她如此也算没有辜负宇文初对她的一片心意。于是对明珠的观感又好了两分,没有再和她斗气,只道:“羊肉驱寒补气,最合适你吃,就算是要做事,也要先保证身体无恙才好做。”

    明珠悄没声息地把她那份饭食吃了,等到天黑以后才叫冬蕙:“你悄悄把这些干粮和碎银拿去给那娘儿几个,不要让他们看到你是谁,也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行踪。”这样总可以了吧?

    敬松等人都没有表示反对,恻隐之心人人皆有,自保并不等于冷酷到底,只要不危及到大家的安全,他们都不会反对。

    没多少时候,冬蕙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弄好了。孩子们已经睡着了,那妇人正要投缳自尽,我把她救下来,塞了东西给她,看见她去悄悄把孩子们叫醒了。”

    “可惜我不能帮他们更多。”明珠心里很难过,她想她又被上了一堂生动的课。民间疾苦并不是她在庄子里见到的那些小事琐事那么简单,若不是有这次机会,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底层百姓的艰难。

    冬蕙知她所想,安慰她道:“您不要想得太多,您走这一趟,有助于朝臣将领信服殿下,一起同心协力讨伐逆贼,早日平叛,也是在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

    虽是这样说,但明珠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给宇文初写信。然而这些日子他们离京越来越远,书信传递已经很不方便,还会增加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所以这些信是不能送出去的。她便写好了又让冬蕙拿去烧掉,再写就又觉得浪费了,干脆蘸了水在木桌上练字。

    写得累了就想睡觉,错眼瞧见冬蕙坐在灯下缝缝补补,便道:“补什么呢?”

    冬蕙被吓了一跳,针一下戳在了指尖上,却也顾不得痛,忙着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袜子破了,是要睡了吗?不早了,快睡吧。”

    明珠本是随口问问,见冬蕙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想要一探究竟了。假意答应着睡觉,趁她不注意,灵巧地将她藏在一旁的东西扯出来,一看就笑了:“这不是男人的袜子吗?别告诉我你的脚就有这么大啊。谁的啊?总不会是那半老头子的吧?”

    冬蕙涨红了脸:“是杨典军的,出门在外,带的鞋袜不多,他们大老爷儿们也不会缝缝补补,所以我……”

第699章 年夜

    明珠见冬蕙尴尬得厉害,想想这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若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便笑道:“不要解释了,多大的事呢,你爱怎么补就怎么补吧。”

    冬蕙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把针线收好了,安置明珠休息,自己也在一旁和衣躺下。

    窗外的雪片簌簌而落,寒风吹打着陈旧的窗户,发出“哒哒”的声音,明珠想起去年过年时,宇文初送她的那几颗罕见的明珠,心里就酸溜溜的,今年她不在他和壮壮身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忘记和她许下的诺言?他可是说过每年都要替她寻几颗这种珠子,给她凑成一套头面首饰的。

    好吧,她不是稀罕那珠子,她是想他了。想想也知道的,她不在身边,他此刻一定在熬夜做事,都没个人嘘寒问暖,撒娇撒痴强迫他去休息的。明珠想着想着,在满腹心酸之中睡着了。

    京城皇宫,崇政殿里,此刻是一片冷凝的气氛。

    因为鹅岭被中山王给攻破了,镇守鹅岭的袁礼桓将军被亲信出卖,死守鹅岭而不得,血战殒命。其麾下五万守军,半死半伤,余下的都是投靠了中山王的。

    鹅岭是北地通往中原的要塞之地,意义不同凡响,相当于家门被人攻破,盗贼从此便可长驱直入。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片哗然,有人把这次失利尽数归在宇文初的身上,认为是他指挥不利,才会造成鹅岭失守。也有人认为是怪正统派拖后腿,阳奉阴违,导致援兵和粮草没有按时到位,致使鹅岭轻易就被攻破。

    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闹到激烈时甚至在大殿上就动起了手,宇文光吓得躲在宇文初的身后不敢出面。宇文初镇定中难掩愤怒,鹅岭失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明珠答应冒险为太皇太后求医,不过是促成了正统派和他这一派的表面和睦而已。实际情况下,两边人马互相撕得厉害,都怕对方会立下功劳赢了民心,不失败才怪。

    败了也不要紧,慢慢地梳理,把在这次失利中捣鬼使坏的人一个一个地拔出来,杀一儆百,守住第二道防线即可。鹅岭失守非他所愿,但不败就不能以破而立,可惜的是死在战役中的袁礼桓和那些士兵。

    众大臣吵闹许久之后,发现坐在上首的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宇文佑道:“摄政王一直不出声,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吧?”

    宇文初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当然是有好主意的,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拔除一批内奸。”一声令下,禁军群涌而入,把正统派中的几个要紧人物给扭翻在地,众人大惊失色,彭亮等人更是又叫又跳,非得要宇文初拿出个说法来。

    宇文初面无表情,梅雨西站出来,将这几个人的罪状当众一一道来,人证物证俱全,根本不管彭亮等人的反对,直接把人拖下去进了诏狱。

    彭亮等人自然是不服的,哭着去求见太皇太后。傅紫霏正在念书给太皇太后听,听见动静就避到了帐后,把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后面不由得痴了,杀伐果断,指挥若定,这场战役迟早是要赢的。

    也不知太皇太后和彭亮等人说了什么,彭亮安静地退了出去。傅紫霏照旧走出来,轻言细语地问太皇太后:“时辰不早了,姑祖母要歇息了吗?”

    太皇太后半闭了眼睛,哑声道:“过个年都不得安稳啊,这是巴不得我死呢。”

    傅紫霏不敢说话。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道明珠这会儿走到哪里了。”

    就算是为了保护傅明珠的安全,对她的行踪要保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不知道她的行踪啊,这可真奇怪了。傅紫霏试探着道:“姑姑不是往东边去的吗?当地的官府应该随时有邸报上来报告姑姑的行踪才对啊,难道姑祖母不知道?”

    太皇太后没有搭理她,而是说道:“听说前面刚才闹得挺厉害的,皇帝都没有空闲过来给我磕头。这样,你拿些吃食,送到前头去,劝他们早些歇了吧,好歹是过年呢。”

    “是。”傅紫霏心里一阵狂喜。她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宇文初了,真正相思入骨,这可不是现成的机会吗?难得傅明珠那个妖妇不在,就算是他不肯理她,多看一眼,说说话也是好的。

    见傅紫霏强忍欢喜,故作镇定地带着人走了出去,慕姑姑难掩眉间忧虑:“娘娘……”

    太皇太后不发一言,翻身背对着她。

    慕姑姑无奈,只好沉默地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

    夜已深,崇政殿在风雪之中显得格外清冷,众大臣已经离开,宇文光也累得躺下了,听说傅紫霏奉了太皇太后之命过来看他和摄政王,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坐起来身来接待傅紫霏。

    傅紫霏打扮得十分素淡,只为了迎合年节喜庆才待了一对红珊瑚的耳坠子,她的眉眼已经长开,风姿楚楚,又是小意温柔,宇文光也不能对她太多冷言冷语。当着她的面把太皇太后赏下来的吃食每样都动了一些后,就打发她走:“今天太晚,朕明日一早再去给皇祖母请安行礼,姐姐先回去吧。”

    傅紫霏微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只是娘娘有命,让我传几句话给摄政王,再送些食物过去,摄政王威严,我有点害怕,陛下可否陪我一起去?”边说边十分娇羞地瞟着宇文光。

    宇文光本来就不喜欢她,加上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压根不感兴趣,还觉得厌烦,看到她这样子先就已经怕了,恨不得赶紧躲开才好,便道:“朕累了,不想去,六皇叔就在偏殿里批奏折,还未歇下,姐姐直接过去即可。”

    傅紫霏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宇文光生怕她硬拉着他去,连忙道:“哪里不好?你奉命而来,又是小辈,光明正大的,怕什么?”

    傅紫霏抿抿唇,十分为难地道:“那我去了。”

第700章 最是无情多情种

    偏殿内灯火通明,宇文初正埋头批改奏折。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大事小事全都凑到一起,宇文白的陵寝也是大事一桩,千头万绪必须要靠他一点一点地理顺。

    傅紫霏站在门前偷看,见他微蹙了浓眉,双目幽深,薄唇微抿,下颌有力,线条却十分优美,总而言之一句话,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怎么看怎么顺眼。她心中一阵激荡,恨不得匍匐在宇文初的面前,恳求他立刻收了她,让她可以亲近亲近他。

    然而只不过是梦想罢了,宇文初从未给过她此类的任何暗示,对她自来都是十分有礼并坚守距离的,他不是轻浮好色之人,当然不能用寻常手段接近。

    傅紫霏轻咳一声,示意宫人入内通传,宇文初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邀约她入内,只道:“多谢太皇太后挂怀,我已经吃过了。”

    傅紫霏安静婉约地站在门前,低声道:“太皇太后还有几句话要传给摄政王知晓。”

    宇文初这才淡淡地道:“既如此,进来吧。”

    傅紫霏低头垂眼慢步而入,努力让自己的神态显得更庄严肃穆些。到了宇文初面前,她行礼跪坐,从宫人手中接了食盒准备依次取出里面的食物,却被魏天德给拦住了。

    魏天德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姑娘,这里放着的都是奏折呢,这食物若是洒了汤汤水水的弄脏了奏折,那可怎么好?”

    傅紫霏的脸一下子火烧火燎的,讪讪地将食物重新又放回食盒里去,左右看看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摆放,便和魏天德商量:“烦劳小魏公公替我找张案几。”

    魏天德笑得喜庆,却站着不动:“对不住大姑娘了,这殿里的东西不好随便动,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有案几呢。”

    傅紫霏被他弄了个没脸,十分委屈地看向宇文初,却见宇文初仍然埋头做事,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她不敢造次,只好忍了这口气,默默地放了食盒,也不敢再往宇文初跟前凑,而是乖巧地站到一旁去,默默等着。

    宇文初头也不抬:“夜深了,你把太皇太后的话传给本王知晓就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是你待得的地方。”

    傅紫霏难过得差点没当场流泪,这里不是她待得的地方,怎么傅明珠就可以抱着孩子闯进来呢?不过是偏心罢了。然而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也不敢做在脸上,便轻声道:“事关机密,还请殿下打发了闲杂人等。”

    就见宇文初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十分冷凝,微带讽刺:“什么机密的事情,太皇太后会让你传达给我知晓?”

    太皇太后当然不会让她传递机密的事情,但她是想和他说说她所知道的事情啊,当初她不也是这样悄悄告诉他,太皇太后服用秘药的事情的吗?傅紫霏大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姑父忘了从前的事吗?”

    魏天德一听就竖起了耳朵,乖乖,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忘了从前的事?这小丫头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一瞧就知道心怀不轨!难不成是殿下从前和她有什么瓜葛,这会儿眼看着王妃不在,就想趁虚而入?那可不得了啦,王妃是为了谁去才走这一趟的啊?若真是有个什么,还不得被气个半死?

    魏天德都察觉到了的,宇文初不可能察觉不到,当即飞速瞟了魏天德一眼,再冷冷地道:“从前你气着你姑姑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却不等于我就忘记了。夜深人静,我虽是长辈、立身端正,却也要防止蜚短流长,你是女子,就更要自重。若无其他事,就速速离去吧。”

    傅紫霏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都是冷透了的,什么时候他和她说话,都离不开傅明珠,如若她不是姓傅,如若她不是傅明珠的侄女,他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告诉宇文初她究竟有多崇拜他帘幕他,甚至愿意为了他献出她的一切乃至生命,但是看到宇文初冷冷的神情,她又退却了。最是无情多情种,他的欢喜和情义已经全部给了傅明珠,所以吝啬于分一星半点给别人了。还是这样比较好吧,不然露出端倪,以后就连这么一点仰望都不能了。

    傅紫霏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很坦然:“既然如此,侄女便将太皇太后的话就这样说给姑父知道吧。”她一字一顿地道:“娘娘训斥了彭尚书等人,说,国难当头,谁再敢玩这些阴的就是和她为敌,和陛下为敌,请摄政王安心做事,她会一直支持您。”

    说完再不看宇文初,低下头却行退出,转过身走出偏殿,行至黑暗之中,眼泪狂飙而出。大家都说她的命生得好,既然生得好了,那为什么不可以再好一点呢?

    身后有人叫她,是魏天德的声音,她匆忙擦了眼泪回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优雅漂亮,魏天德却急匆匆跑过来,把她刚才放在偏殿里的食盒递给她身边的宫人,道:“大姑娘您忘了食盒。”

    傅紫霏心思一动,示意宫人给魏天德塞荷包:“大过年的,害得小魏公公顶风冒雪跑这一趟,给你买酒喝。”

    魏天德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圆丢丢的几颗珠子,比寻常的金银之物值钱多了,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傅紫霏见他拿着荷包沉吟不已,以为他动心了,由不得微笑起来:“小魏公公……”

    却见魏天德立刻就把荷包递回去了:“无功不受禄,我们王妃答应过将来赏奴婢宅子让奴婢在京中风光养老的,奴婢拿着没用,大姑娘还是留着做嫁妆吧。”

    她少这几颗珠子做嫁妆吗?傅紫霏气得发抖,这狗眼看人低的****,不过是看她什么都不是,所以才敢这样欺负她罢了。行,既然没有希望,那她就一定要做这皇后!做了皇后,就连傅明珠在她面前也要行礼问好,更不要说魏天德这种****。

第701章 心有不甘

    魏天德小心翼翼地把殿门掩上,忠实地执行明珠走前交给他的任务:“殿下歇会儿吧,没有好身体,如何能做好事呢?壮哥儿明早可还等着给您磕头问安呢。”

    宇文初想起刚学会叫爹爹的壮壮,眼睛里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再想想顶风冒雪走在未知旅途中的明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一阵默然。安静地放了朱笔,起身去洗漱,魏天德伺候他躺下,吹灭了灯将要退出去,忽听他在黑暗里低声道:“以后不要再让傅紫霏近前了。只要她来,都说我不在,不得空,不然你等着吃板子。”

    魏天德大喜过望:“殿下英明。”

    宇文初冷冷地道:“从前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她曾经和我说过一点长信宫中的琐事而已,王妃也是知道的,这些小事情你就不必和王妃提起了。”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魏天德出了一身冷汗,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啊,就连他刚才那点小心思都给他知道了。这要是其他人使坏挑唆王妃,殿下还不得怀疑他啊?不要啊!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宇文初傲然道:“本王才不怕你乱说呢,就算是你想乱说,你找得到可以乱说的吗?去吧,趁早你也打个盹儿。”

    唉,真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不过咱乐意。魏天德屁颠屁颠地在外间地铺上睡了过去。

    傅紫霏回到长信宫,原本以为这么晚了,太皇太后一定已经睡了,便要自行去歇着,却见桑葚站在道旁说道:“太皇太后在等姑娘。”

    傅紫霏由来便多了几分心虚,总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被太皇太后发现了,便拉了桑葚小声问道:“这么晚了,太皇太后还不睡吗?可是有什么事啊?”

    桑葚摇头:“奴婢不知道呢,娘娘就是说要让姑娘回来务必过去。”

    傅紫霏提心吊胆地进了内殿,太皇太后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等她走近却又倏地睁了眼,也不说话,就只盯着她看。傅紫霏被看得心惊胆战,强笑着道:“姑祖母,您还不睡么?”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成日都在睡,白天夜晚早已经分不清楚。你有什么感受?”

    傅紫霏莫名:“孙女不懂得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今夜我特意给你机会,让你实现你心中的执念,现在感受如何?”

    傅紫霏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嘴唇呐呐地道:“姑祖母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道:“我在说什么,你心里自然明白。你一定很奇怪,我既然知道你的心思,何故还要让你做未来的皇后?”

    傅紫霏匍匐在地,惊恐不能言语。原来老太婆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太皇太后盯着帐顶轻声道:“因为我对宇文初太放心了,他永远不会看上你。傅氏在这后宫又不能没有人,雯雯她们谁都不及你……”她顿了顿,问道:“现在,你想清楚了吗?你要怎么做?”

    傅紫霏沉默许久,低不可闻地道:“我想做皇后。”

    “好!”太皇太后高声赞道:“你终于想通了。”

    傅紫霏泪如泉涌,她能不想通吗?宇文初不要她,甚至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要她,当此情形之下,他也不能要她,傅明珠活着,太皇太后活着,宇文光活着,他尚且只是摄政王,他不会为了她冒险。何况他是真的不喜欢她。

    “你过来。”太皇太后朝傅紫霏轻轻招手,傅紫霏匍匐着爬过去,哽咽着道:“姑祖母。”

    太皇太后伸出枯瘦的手放在她的发顶上,低声道:“为你自己而战。若凭容貌才情,你早已不是明珠的对手,宇文初永远都看不到你,想要他看得到你,你就只有站在和他对等的地方,他才可能见到你。孩子,我需要你。”

    傅紫霏眨眨眼,泪如泉涌,心如刀绞。这不是她想要的命运,她想要的是在那个男人身边,受尽宠爱,肆意飞扬。

    太皇太后恶狠狠地捏住她的脸,压低了声音:“这是你的命,我舍不得对明珠下手,对你却不一定,你要不要试试?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敢和我玩心眼?”

    傅紫霏惶恐地颤抖起来:“我不敢,我不敢的。”

    太皇太后冷笑:“你们谁不敢?谁都敢!”

    自从荣明死后,她身边似乎就无人可以再用。慕姑姑总是和她唱反调,梁有宜是中山王的人,梅雨西也是宇文初的人,挑了傅紫霏在身边,又是个吃里扒外没见过男人的。她的复儿就这样白白的死了,一手捧起来的宇文光又是个上不得台面吃里扒外的,难不成要白白便宜宇文初吗?她不肯的。大势已去,她又能怎么办?

    “既然他不要你,那你就准备好了,我会尽早让你和皇帝大婚。”太皇太后道,“要不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紫霏哪里还敢弄这个,拼命摇头:“孙女不敢。”

    “我会把你今夜做的事情传给傅明珠知道,你猜猜她会怎样对你?你记好了,此后你的命运与皇帝息息相关,他活,你便活,他死,你便死。”太皇太后让傅紫霏下去,自言自语地道:“先帝,孩子虽然小,但事急从权,就让他早早成家吧?成了家,立了业,早些懂事也好。”

    傅紫霏回到居处,哭了个天昏地暗,后路已断,傅明珠一旦上位,她处于下风,那她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再不然,若是想要活下去,那就只有宇文光保住帝位,她登上后位并且保住后位。

    天亮,傅紫霏红着眼睛出来,轻声吩咐守在殿外的宫人:“禀告太皇太后,我想见一见临安王。”

    消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她微微一笑,把一封信交给桑葚:“设法把这信传给摄政王妃知道。再告知彭亮,让他安排临安王与傅姑娘会面。”

    桑葚恭敬地接了信,低声道:“娘娘,慕姑姑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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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权臣之女,太后亲侄,万千宠爱在一身;却错爱了令她万劫不复的人,只好挟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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