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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九阙凤华txt下载     九阙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9章 中山王

    晨光透过五福捧寿的窗棂,将淡青色的纱帐映照得如同春天的烟雨一样朦胧清透。明珠难得起了个大早,像模像样地坐在窗前给一盆初开的墨菊画像,傅明正走进来,示意素兰几个不要出声,静待明珠停笔才笑道:“画艺比从前见长了。”

    那是自然,之前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现在她已经历过风雨,当然有所不同。明珠在银盆里洗过手,亲手给傅明正奉茶:“四哥好早。”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玉白的襦裙,家常装扮,也没怎么修饰,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婉静和出来。傅明正默默看了一回,道:“太皇太后说得对极,你这样的容貌,若是再配个聪明些的脑子,吃不了多大的亏。”

    明珠有些羞恼:“说人话!”

    傅明正一笑:“有三件事。第一件,那个负责拿食盒的宫人暴毙了,闵太后以病示弱,宗室里和朝中同情她相信她的人还不少,中山王甚至来信过问此事;第二件,皇上免了临安王的不敬狂悖之罪;第三件,乌孙郡主的婚事定下来了,你猜猜看,是谁?”

    头一件事明珠早猜到了,闵太后母子又不是吃素的,既然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下手,自是备得有退路。哪怕就是他们没有弄死那宫人,太皇太后也是容不得那宫人活下去的,皇室声誉不容玷污,皇帝毒杀自己的亲兄弟,传出去是多么大的丑闻!闵太后么,惯常懂得以退为进,装柔弱扮可怜,博得宗室和清流的同情,她这次若是不借机装一装可怜,那才怪了。

    第二件却是明珠没有想到的,宇文白怎肯轻易就饶了宇文佑?他逼着宇文初监刑,为的就是想要让这兄弟俩互相憎恨、不死不休,此刻尚未将宇文佑逼到绝路,他怎肯轻易罢手?

    第三件事,明珠知道。她记得乌孙郡主是由太皇太后做主,嫁给了福王做继妃。福王是宇文初的二哥,年纪要大一些,才能平平,沉迷酒色,子女众多,到了后期却还妄想分一杯羹,和乌孙郡主夫妻感情平平,成亲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傅明正见明珠沉吟不语,就得意一笑:“猜不到了吧,你怎么都猜不到的,我也没想到。居然是宇文佑那小子。”

    明珠先是大吃一惊,随即了然,她既然悔婚成功,宇文佑当然会娶其他人,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乌孙郡主,这变化也出乎意料了。便问:“太皇太后也同意了?”按理说,太皇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就算是闵太后母子想弄鬼,但他们刚做错了事,应该也没胆子和太皇太后叫板。

    傅明正叹道:“太皇太后当然是不高兴的,但这事儿有些蹊跷,又是中山王上疏,朝中许多人附议,皇上也有意促成。又有人提起之前你和宇文佑的亲事和他自戕一事,因此……”

    明珠什么都明白了,为了她和宇文初的婚事能顺当,也因为宇文佑之前主动帮了她,所以父亲和太皇太后退让了这一步,也许这里面还有宇文初的推波助澜。但中山王,又怎会接二连三地出手帮宇文佑呢?她对中山王的记忆并不太多,只记得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手握重兵镇守边疆,拥戴者众多,轻易并不对朝中的事务发言过问,一旦开口父亲和姑姑一般都会应从。

    中山王好像是中立的,既不偏向于傅氏,也不偏向于闵氏。在她的印象里,他只在正乾帝薨逝,宇文白登基那一年进过京,之后包括姑姑薨逝,他也没有露面。父兄和姑姑死后,闵太后母子掌不住场面,京中乱成一团,各大王府自怀私心,拉帮结伙,都想取而代之,登上帝位,全都一窝蜂地去巴结这位硕果仅存,声望极高,手握重兵的王叔,他却端然稳坐……

    不对!明珠陡然一震,就算是宇文佑投靠了闵太后母子,他一个完全没有依仗的郡王也不可能光凭着闵太后母子的怜悯施舍,在后期过得那样得意风光。明珠清楚地记得一件事,父兄死后,有人叫嚣着要将她拖出去一并正法,她本以为必死无疑,宇文佑却突然来了,纵然他一言不发,那些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上来拉扯她。

    还有临死之前,宇文佑曾说:“若不是我护着你,你还能活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那么,他凭什么护着她?闵太后母子恨不得她死,当然不会让他护着她,他的依仗是什么?自是其他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山王。

    明珠慎重地道:“中山王和我们家有仇吗?”

    傅明正很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没听说过,太皇太后和父亲一向对他十分尊敬,若是有仇,定然不会如此。你是不是因为他接连两次为宇文佑出头,所以觉得他是要和我们过不去?其实也正常,他是老一辈的王爷中硕果仅存的,早年又深得先帝敬重信任,多年镇守边关,立下无数大功,朝野上下都敬重他得很,这种事情他过问一声并不为过。估计是先帝爷早年对他有所嘱托,托他帮忙看顾幼子吧。”

    明珠皱眉道:“那么先帝是否还交代过他,盯着傅氏,若傅氏一旦有异动,就要斩杀傅氏,以正朝纲,保住宇文家的江山社稷呢?”

    傅明正听不得她说那个“斩杀傅氏”,皱眉道:“大清早的,说得血淋淋的,一点忌讳都没有。”

    不是她没有忌讳,而是这种事真的血淋淋的发生了。明珠不好和傅明正争辩这个,只管追着问:“有没有这个可能?”

    傅明正凝神想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道:“你别说,估计是真的,也许他手里还握着遗诏之类的要紧物事,不然姑姑和爹爹怎么肯给他这样大的面子?”

    那么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他的侄儿们都在为帝位争斗不休,他有没有动心呢?会不会,那些事情其实他都插手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若是那张图纸落到中山王的手里,会不会引发特别恐怖的后果?想到之前宇文初的提醒,明珠提心吊胆地问道:“那个床弩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傅明正的神情凝重起来:“查不出来。图纸只有父亲、长兄、你、我、英王,以及半剪见到过,真正的床弩还在试建,每个人的分工都很精细,绝对不存在有交叉的情况发生。我可以确认半剪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机会泄露出去,真要泄露,只可能是英王那边出了问题。”

    不会的,宇文初不像是会发生这种事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真正作出这张图的人出现了,但愿他找不到类似于半剪这样的能工巧匠。明珠紧张得不行,素兰进来道:“姑娘,英王府来了嬷嬷,夫人让您即刻过去。”

    明珠回神,脸就有些发热。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嬷嬷是来做什么的,她将要和宇文初成亲,这嬷嬷是来教习她人事的。

第130章 教引

    傅氏权盛,英王府派来的那位尹嬷嬷也十分低调谦和,并不敢拿着架子过多要求明珠,只赔笑道:“姑娘自幼出入宫廷,规矩礼仪都是知道的,不用老奴多言,自会做得极好……”

    明珠心不在焉地听着,却听崔氏道:“规矩礼仪她自是熟知的,但嫁过去并不是知道规矩礼仪就够了。嬷嬷讲一讲殿下的爱好和忌讳吧。”

    尹嬷嬷便道:“殿下日常不尚奢靡,衣不尚华,食不尚精,饮酒有度,日日早起,喜好读书。又喜安静,不爱喧哗……”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明珠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完,忍不住嘀咕一二,这人的生活过得真真无趣,和她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活了两辈子,她都是衣要最新最美,食要最鲜最精,和美酒更是绝对没有仇的,睡觉是除非有事,不然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来。

    安静,哈,她可不知道安静有什么好的,从前她最爱的是四处出游晃荡,惹是生非,隔三差五弄个小聚会,她请人家,人家也请她,哪怕就是知道有些人不喜欢她,她也喜欢看那些人明明恨得牙痒痒的却不得不假装很喜欢她的狼狈样儿。也就是后来遇到那些事,心里又藏着大事,因此重生后才闭门不出,轻易不出去晃悠惹事而已。

    就算是这样,她打心里也是不喜欢那种安静的,她天生喜欢的还是热闹。难道说,以后她都要顺着宇文初的喜好继续安静下去了?也罢,顺着他点儿也没关系,谁叫她想要利用他呢?

    明珠觉得自己已经看到婚后的无聊生活了,面上却越发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来。尹嬷嬷见她听得认真,笑容越盛,将宇文初的所有癖好都说给她知道:“殿下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欢香辣油腻,多半清淡,每三日必进一次粗粮……”

    真是无趣的人生啊,不过宇文初就好像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样才活得长久嘛。明珠适时递一杯茶水过去:“嬷嬷润润嗓子再说……”

    尹嬷嬷见传闻中的刁蛮千金如此体贴和气,激动得险些被茶呛着,幸亏她功力深厚才算没有失态,笑眯眯地夸赞了明珠一回,朝崔氏挤挤眼睛,崔氏明白过来,便起身出去,留那嬷嬷和明珠单独说话。

    明珠知道要上正菜了,有心要让尹嬷嬷别说了,她都是知道的,可尹嬷嬷没有开口,她也不好抢先阻止,只能垂着眼静静地听。

    尹嬷嬷说得极为简单,三言两语就带过了:“阴阳伦常乃是天经地义,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姑娘就算没听懂也没什么,殿下总是知道的,大婚后就清楚了……”

    明珠听这话有些意思,什么叫他总是知道的?探询地看向那嬷嬷,只见那嬷嬷半垂着眼,一脸和气端庄的笑容,并看不出不妥来,思忖片刻,便笑道:“嬷嬷的话没说清楚,或者说,是我没听懂。”

    尹嬷嬷就道:“也没什么,宫中的规矩,皇子成年之后自有教引女官教习其知人事,当年殿下年满十六之时,先帝曾赐了两位女史入府,故而……”看一眼明珠,就不再说话了。

    这是多年以来传下来的规矩,宇文佑当年也有,只不过她是没见着那两个教引女史,听说一个是病死了,又有一个是在婚前就犯错出了府。她压根不关心这个,只要她们别在她面前出现,宇文佑别去找她们,那就没事。但后来,她狠毒跋扈的罪状里头就有一条是因为嫉妒弄死了这两个女史,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据说她因为嫉妒把人家的脸划花了,砍去手脚扔在醋坛子里活生生淹死。

    她是嫉妒的,却没有这么无聊狠毒。明珠想起从前的事,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尹嬷嬷听见了,心中不由一喜——人家都说这傅家千金惟我独尊,绝不可能与人共享夫君,果然如此。虽然英王清心寡欲,那两个女史并不得宠,甚至于常年不能见他一面,但外人谁又知道呢?这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忍受不住了,必须要再挑拨挑拨才是,不然他二人琴瑟和鸣了,岂不是让人失望?便谦卑地道:“这都是常规,并不能和王妃比的。”

    明珠斜睨尹嬷嬷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外人都知道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嬷嬷本不必和她提起这茬来,偏来特意和她提起这么一桩事,不能不说是特意来给她添堵,想要招惹点是非出来的。看来宇文初的府里也是不清净,但又如何?小小一个嬷嬷,在她眼里不过虫豸一样的存在罢了,还不值得她上火。

    尹嬷嬷说得口干舌燥,只得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并不能挑起意料之中纷争,由不得很是失望,又怕说得再多会露馅,忙转移话题和明珠说起其他事来。

    待到傍晚,崔氏命钱氏领尹嬷嬷下去吃饭,独留了明珠说话。她已经尽数知道了尹嬷嬷和明珠的谈话,生怕明珠不高兴,免不了劝她两句:“你要晓得,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亲王制式都是一正妃二侧妃的,可没有谁能例外。有那不爱美色的,姬妾便少些,喜爱美色的,姬妾则无数,就算是尊贵如皇后,那也是后宫佳丽无数……”

    明珠一笑:“我都晓得,这没什么。”她看得多了,别说宗室中的亲王、郡王们,就算是民间的升斗小民存了几两银钱也想买个妾。那时她初嫁宇文佑,自是不容许他纳侧妃姬妾的,也没有人敢和她争,悍妒之名响亮得很。到了后期,两人彻底撕破脸,宇文佑还总是来找她折腾她,她就后悔了,巴不得他看上其他女人才好,永远都不要来找她,偏他折腾她上了瘾,总也不肯放过她……明珠想到那种事就觉得莫名烦躁害怕,但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威胁着她,影响到她的大事。

    崔氏见她皱眉,有心再多劝几句,又怕适得其反,只好草草结束谈话:“你晓得就好,出嫁了就不比在家时,英王也不像临安王,你要晓得轻重。”

    宇文初没有宇文佑那么好欺负,明珠晓得崔氏是什么意思,由不得莞尔一笑:“看娘说的,我嫁给他又不是为了要欺负他,何况他这个人并不好欺负。”嫁给宇文初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所以她一定会做一个称职的英王妃,但也要过得舒舒服服的,就像太皇太后说的一样,要过得高兴才好。

    不管京城中人对这桩亲事是怎么看的,那个日子终究是来了。这一天是过得如此的快,明珠尚且觉着父母兄嫂的叮嘱还在耳边,不觉间外头的喧嚣就已散去,婚礼到了最后一关。

第131章 婚礼

    整个英王府彩绣辉煌,明珠所居的这间屋子更是堆金砌玉,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丽。明珠看得眼花,盘算着等空下来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收拾收拾,正想着,有女官进来,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王妃,该行合卺礼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就都紧张起来,明珠也有些紧张,却装了淡定的模样,鄙视素兰几个:“慌什么?没见过世面。”

    素兰深以为然,当即拿出她当红掌事大丫鬟的威风,镇定地指挥丫头们给明珠整理衣裙首饰,见明珠唇上的胭脂因偷吃糕点而淡了些,就又挑了胭脂精心涂上。

    明珠有些怅然。虽然不是同一桩亲事,但此时的情景就和当年她嫁给宇文佑时是一样的。和民间普通夫妻成亲不一样,皇室婚礼繁琐严格,自有礼部和宗正寺的人负责婚礼的大小事宜,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天,才算是到了此刻。

    亲迎之时,宇文初的车驾在前,她的喜轿在后,她并不曾见着他分毫,直到拜谒宗庙之时,她才看见了他。他穿着全套的亲王服制,神色清冷凛然,行礼一丝不苟,就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要不是在起身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他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还以为他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明珠曾以为宇文初大概是有些喜欢她的,但现在却有些不太肯定了,就连当日宇文佑那样百般不愿,成亲当日眉眼也是舒展着的,谁像他,冷清得就像要成仙了似的。明珠腹诽着,不期前头的女官已经停了下来,连忙跟着停住了,悄悄瞄一眼那边走过来的宇文初,见他服饰端然,神采不凡,本是想赞叹两句的,可一看他那副神情肃然、目不斜视的样子,心中不由不忿起来,便也跟着装出一副冷清端庄、凛然不可冒犯的模样,再不肯看他一眼。

    殿内早分别布置了两个座位,中间的酒案上布置了酒爵及合卺杯。二人由人引着拜了又拜,好不容易入了座,又要按着规矩吃吃喝喝,酒杯都要轮换着使,明珠不耐烦极了,心想她就不信宇文初就能这样忍得住,少不得又偷看宇文初,却不防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于是吓了一跳,正要躲开,就见他朝她微微一笑,一双原本冷清如雪的眼睛十分好看地弯了起来,竟让她心神一荡。

    真是罪过,她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荡什么荡?!明珠暗骂一句,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按照女官的指引完成了合卺礼。礼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宇文初端着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高傲地看了女官一眼。

    女官忙上前去请明珠:“请王爷、王妃安歇。”

    明珠一下子就抓紧了袖口,感觉气都要上不来了,惊惊慌慌地回头去找素兰,却见宇文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了然和淡淡的讥讽。就好像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就连这个都害怕,还想护着家族亲人?

    明珠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朝他笑,嘴唇勾起来,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分笑来,看上去却好不凄惨。

    宇文初目光微沉,踏前一步,低下头去俯瞰着明珠。他离得近,幽淡甘凉的沉水香瞬间就将明珠笼罩其中,让她越发呼吸困难,纵使脂粉也不能掩去她脸上的苍白和惊恐。

    宇文初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去握她的手。明珠固执地将手蜷缩在袖中,紧紧攥住袖口不肯松开,他便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再不容反对地将他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相交。

    明珠手足一片冰凉,他的手却温暖干燥,带着炙人的热意。明珠紧张地舔了舔唇,刚想要甩开他的手,他便朝她看过来,眼神幽暗迫人,竟然让她无端觉得害怕心虚,不敢任性。

    她就像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被他牵着手,蹒跚着一步一步地走入内室,满眼惊恐,却连逃也不敢逃。

    “我就这么可怕吗?”宇文初挥退跟进来的素兰等人,将手按在明珠的肩头上,迫使她坐在镜前,低声道:“看看你的样子,害怕得发抖,哪里像个新嫁娘?”

    镜子里的自己满眼惊慌,脸色苍白,涂的胭脂更像是个欲盖弥彰的笑话。明珠想笑,上牙和下牙却控制不知地磕碰起来,她愤怒地闭上眼,咬紧牙关,再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我不怕你!我是太冷了。”是的,她不怕,那个变着法子折腾她的宇文佑已经被她杀死了,今生他是她的手下败将,再也没有机会折腾她。她不会再容许任何人那样欺骗她凌*辱她的!

    “你看着我。”宇文初捧住明珠的脸,强迫她仰起头来看着他,语气却十分的温柔:“乖,睁开眼看着我。”

    明珠睁开眼,烛光下宇文初的眼睛幽暗深邃,里面却闪烁着无数的星光。她想那大概是屋子里闪亮的东西太多,折射进去才会这样的,不然这又不是在外面,天上也没有星星……

    宇文初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不是自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会吓成这个样子?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坏人,我会好好对待你,不会欺负你。你要相信我。”

    明珠觉得一定是刚才喝的酒后劲太足,才会让她有些昏沉沉的,居然会有点感动,居然会突然之间相信他说的话有那么几分真实性。大抵是宇文初身上的沉水香有安神作用,她竟然渐渐地止住了颤抖,仰头看着他威胁道:“我才不怕你。你也最好别想着欺负我,不然我可不是善茬。你晓得的,我气急了什么都敢做。”

    宇文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明珠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笑什么。就是……”宇文初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道:“就是想笑。”

    “我很好笑吗?”明珠有些愤怒,“那我倒是真荣幸了,能让殿下笑得这样开心。”

    “是啊。我忍了很久,十分辛苦。”宇文初低下头来,轻轻咬在明珠的唇瓣上,“春宵苦短,我们还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吧。”

第132章 指责

    宇文初的唇灼热烫人,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扑面而来,明珠惊慌失措地用力往后退让,试图避开他的侵袭。却不防宇文初突然松开了手,她便控制不住地往后摔倒。

    惊觉身后悬空无依,明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一跤摔下去,疼都不必提了,只怕要被他狠狠嘲笑,日后又怎能在他面前端起正妃的架子来?于是又有些委屈恨意,这个阴险狠辣的坏蛋小人!居然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暗害她!

    将至地上,突然又被宇文初一把搂住腰肢捞了起来,这回他却不是温柔有礼的,而是带着些不受控制的狂野,将她一把捞起再临空抱起,狠狠带入怀中。

    明珠一刻心沉海底,一刻高飞入云,只来得发出一声尖叫,便狠狠撞入一个温暖宽阔有力的怀抱,她能听见二人身体相撞时发出的那声闷响,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宇文初的体温透过重重的衣料触到她的肌肤,再如藤蔓一样四处爬散开去,将根须深深扎入到她的血脉里去,无处不在,无处不存,霸道得让人无处可退,无处可逃。

    不好了!不好了!要坏事了!明珠想要尖叫,想要用力推开宇文初,宇文初却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低下头去,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

    呼吸交缠间,明珠认命地闭上眼睛,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不管嫁给谁都是要过的。

    宇文初垂眸看着明珠,少女仰面躺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上面的涂着的胭脂也失去了红润之色,倒像是被风吹雨打了一夜的海棠花瓣,可怜得很。他皱起眉头,将手指缓缓压在明珠的唇上重重碾过,再捏住了明珠的鼻子,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明珠皱起眉头,睁开眼,眼睛里露出怒火,愤怒地指责他道:“你做什么?”

    还是这样富有生气的明珠最得他的意,愤怒着,却生气十足,宇文初笑了起来:“你说呢?”

    他当然是在欺负她!她都以为在劫难逃了,他一定会吻下来,再不管她的意愿霸王硬上弓……可是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却这样戏弄她,分明就是故意欺负她!明珠有些生气,却又隐隐为逃过一劫而高兴,面上却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指责道:“你当然是在欺负我!”心里不是没有想借此吵一架,能逃一时算一时的想法。她以为她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了,实际上宇文佑留给她的阴影还是太大了,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勇敢无畏。

    “欺负你么?”宇文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突然伸手在她胸前一捏,慢条斯理地道:“这才叫欺负。”

    明珠勃然大怒,又羞又恼,隐隐觉得胸前被他捏过的地方也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火烧火燎的,十分怪异难受。她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于是生气地瞪大眼睛,脸上也因为愤怒而有了血色,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要找个最合适的词来挑起这场战斗。有些事情,做起来总是比想的时候难得太多。

    宇文初十分淡然地瞟她一眼,再一本正经地往她另一边胸前捏了一下,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道:“这也叫欺负。知道了么?”

    “你这个……”明珠觉得自己的词汇十分贫乏,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面前的这个人。用最正经的表情和语气,做着最下流的事,居然还这样的理所当然。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宇文初知她所想,慢吞吞地替她把话说了出来,手上却一点都不得闲,将她发上插戴的那些华贵的金簪凤钗珠花一一拔下来,再随手扔在地上,临了,将手一扬,她满头青丝便飞舞而落,冰冰凉凉地垂了下来,几乎委地。

    宇文初喟叹一声,眼睛里闪出别样的光芒,含笑将明珠抱起放在宽大的婚床上,侧卧在她身边低声道:“有人欺负了你,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狠狠地还回去啊!明珠刚要张口,对上宇文初亮晶晶的眼睛就又警惕地闭紧了嘴,他倒是巴不得她捏他呢,这个奸诈的衣冠禽兽!她才不上这个当!于是明珠紧紧地闭着嘴,冲着宇文初直摇头,大意是我才不上你的当!

    宇文初微笑着,轻轻去解她的衣带:“真的不肯和我说话吗?”

    明珠慌忙按住衣带,涨红了脸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我拜过天地,拜过宗庙,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你我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妇。”宇文初见她不许自己去解她的衣带,便跪坐在一旁优雅地取下帽子,再解去沉重的腰带,将重重叠叠的礼服脱下来放在一旁,不急不缓地道:“教引嬷嬷难道没有教过你,阴阳伦常乃是天经地义的?我既然是你的夫君,就有义务让你感到快乐。”

    不,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快乐。明珠忍不住想起最后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宇文佑那样逼迫她折辱她,甚至于在她父兄的七七之日也不肯放过她,除了屈辱之外还有对自己无能的各种厌恶憎恨。她打了个寒颤,咬着唇飞快地道:“其实是你快乐吧?”

    “你这样说也没错,我的确很快乐。”宇文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震荡着胸腔,显得很有男性魅力,明珠没心思关注,只顾紧紧抓住衣带警惕地看着宇文初。

    宇文初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他跪坐在她面前,身材颀长健美,宽肩窄腰,笑容轻松讨喜,比他平时的冷淡模样好看得多了。明珠心想,人家都说他和气近人好说话,应该就是看到这样的他了,为什么他平时对着自己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讨厌样呢?

    “王妃觉得本王这样子可还入得眼?”宇文初往前倾了倾身子,逼得明珠又往后退了一退,他却再往前逼近几分,轻笑道:“王妃这样,究竟是因为害怕呢,还是害羞?”

    害怕和害羞是不一样的,害怕,说明她压根不喜欢他这个人,甚至于还有点厌恶;害羞,那就是愿意的,只是一时的羞怯而已。话不可以乱说的,这关系到将来的合作是否愉快。明珠口干舌燥,话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才颤抖着嘴唇轻声道:“两样都有。”

第133章 高兴

    宇文初眼里暗色涌动,饶有兴致地道:“若是害怕,全然不必,我说过会对你好的,那就一定不会让你痛苦。若是害羞……”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明珠。

    明珠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宇文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明珠,轻轻道:“若是害羞,那就什么都可以原谅。”

    明珠打了个冷战,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急速抬眼看向宇文初,他的语气照旧是温柔的,但她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么一丝审视。谁会愿意自己的妻子害怕厌恶自己呢?她若不能得到他的心,又怎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驱使,帮她保护家族?她立刻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轻声道:“是害羞。”

    宇文初端端正正的将两只手放在双腿上,注视着她微微一笑:“虽然害羞,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不然,我们还叫什么夫妻呢?有些事,必须要共同经历过才能更进一步。”

    他说得再正确不过。明珠微笑着坐起身来,缓缓解开礼服,再缓缓将礼服脱了下来,又整整齐齐地将礼服叠好放在一旁。将要伸手去解中衣,又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宇文初:“我想洗一洗。”

    宇文初笑看她一眼,轻轻击掌,侍女鱼贯而入,静候一旁。明珠下床,悄悄看向宇文初,只见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背身面里端然跪坐着,稳当如松,坚如磐石。

    实在是个不好糊弄的人。就算是没有看到他发脾气,明珠也知道他不是很高兴。

    明珠垂下眼,由侍女簇拥着入去了偏殿,偏殿内却是个汉白玉石砌成的浴池,池中水汽氤氲,暗香浮动。明珠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抬眼看向侍女:“这是?”她没听说这京城里头有温泉的,就算是皇宫里也没有。

    侍女微笑着道:“回王妃的话,不是温泉,而是自己烧的热水。”

    这么大一池水,就算不提烧水所花费的柴火,需要的人力也够看了。是谁说宇文初清心寡欲的?这么奢侈!明珠腹诽着,心里却巴不得赶紧下水去好好泡一泡。

    侍女微笑着替她将长发挽起包好,再扶她下水,温言解释道:“殿下平日节俭,并不轻易用这池子,只是今日王妃和殿下大婚,非比寻常,故而殿下特意吩咐下头烧了备好。”

    明珠听得懂,这是说宇文初这么节俭的人,为了让她高兴特意奢侈了一把嘛,她得领情才好。便特意打量了那侍女一番,笑道:“你倒是机灵,叫什么?”

    那侍女照旧微笑着,轻柔地道:“奴婢叫香篱。”

    明珠便不再多言,沉默着浸入水里去。水既滑且香,不用问她也知道里头放了许多名贵香料,居然都是她喜欢的味道,暖洋洋的水包围着她,让她觉得十分安全舒服,要是没有宇文初在床上等着她,那该有多好?

    “王妃,该起了。香汤虽好,却不宜久泡。”香篱伸出手来扶她,明珠只好起身,由着一众侍女替她擦干净水渍,再换上轻薄舒适的里衣睡袍。

    要战斗了!明珠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寝殿而去。谁怕谁啊,他要是敢虐待她,她就咬死他!阉了他!快步走到床前,正想出声招呼宇文初,却见他已经不在床上了,就连之前他脱下来的礼服帽子等物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殿内安安静静的,唯有几名侍女低眉垂眼地站在一旁。明珠一时有些茫然,又有些心虚害怕,他那么聪明厉害的人,当然看得出她对他的抗拒和防备,他不高兴,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晾着她不和她洞房就好,她就足够尴尬没脸。总不能回去哭着闹着喊着,说他不肯怎么怎么她吧?那多丢脸啊,何况还是她咎由自取。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有点抗拒他,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错事来,比如说恶狠狠地骂他、打他什么的,她都已经告诉他,她其实是害羞又有点害怕了,若他还这样,那就是真是他小气小心眼!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明珠立刻就觉得自己有理起来,便坐到妆台前命侍女给她梳头。也许,梳好头发他就进来了。她不停地从镜子里打量着身后,希望下一刻宇文初就会突然出现,再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她,含笑如初。

    殿门终于轻响了一声,明珠激动得心一抽,差点就没回过头去,好容易忍住了,直着脖颈盯着镜子里瞧。

    宇文初缓步走来停在她身后,接过香篱手里的梳子,微笑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方才在镜中四处张望,是在找我吗?”

    他俊美的容颜在铜镜里熠熠生辉,无比的夺目,明珠看着那张脸,本能地就想说“不是”,临了却又改了主意,坦然道:“是。”

    宇文初低笑起来,表情十分愉悦:“这么坦诚?可真是难得。”

    他的身上有刚沐浴过的清洁气息,沉水香的幽淡甘凉一点一点地侵袭入鼻,十分富有侵略性,让人忍不住生出些不该有的遐思来,明珠忍不住有些恍然。她咬紧唇瓣,看到侍女全都从寝殿内退了出去,对面的龙凤双烛燃烧得正当时候,大红的喜帐已被放了下来,窗外有小虫子在花草丛中唧唧鸣唱。

    “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宇文初将梳子放在妆台上,风度翩翩地弯下腰去扶她,见明珠不肯起身,便只侧着脸,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怀期待和诚意,以及耐心。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她从未见过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宇文初眼里那些细碎的光华仿佛能蛊惑人心一样,明珠不知不觉就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再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宇文初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夜色微凉,他的嘴唇温暖芬芳,并不带丝毫侵略性,只是亲和温柔,让人一点都反感不起来。

    明珠抬起头来看向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词穷。

    宇文初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便温和地看着她,轻声道:“我很高兴能娶到你。”

    明珠眨了眨眼,莫名眼眶微酸。宇文佑当年是怎么和她说的呢?他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她愤怒地抓着他的头发使劲拍打他的脸,用冷水激他,也没能让他清醒半分。到了天亮时分,又累又伤心的她从疼痛中惊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往事不堪回首。

    宇文初突然停下脚步,盯住她的眼睛道:“不许想别的。这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只能想我,不然我会不高兴。”

    都过去了,她必须要努力才是。明珠笑着摇头,踮起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我也很高兴。”不用嫁给宇文佑,不用坑老实的好人沈瑞林,和狡猾的他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这桩亲事真的很不错。

第134章 看着我

    她突然间就变得如此主动,倒令宇文初颇有些意外,低声笑道:“你说的是真的?”

    要做就做到极致,不然就别嫁。明珠妩媚一笑,挂在他的脖子上假作委屈地道:“天地良心,你竟然不肯信我。”

    宇文初垂下眼来默默看着她,唇角还带着笑意,眼里的细碎的星光却渐渐黯淡了。明珠本能地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又惹他不高兴了,细细想了一回,却怎么也不明白,便有些生气起来。许他虚情假意,就不许她虚情假意?难道他喜欢她拿冷脸对着他,都不喜欢她对着他撒撒娇说说好听话的?

    因觉着自己好不容易腆下脸这样讨好他,他还没反应,多少有些没面子,又觉得十分尴尬和不服气,将手去戳他的脸:“刚才不是说很高兴么?怎地转脸就不欢喜了?殿下可真难伺候。”

    “你知道我不欢喜?”宇文初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看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明珠半真半假地道:“怎会不知呢?那日嬷嬷过去教导礼仪,曾说过,应奉夫君为天。何况您身份贵重,咱们床上夫妻,床下便是君臣,以后妾身都得看您的脸色过日子,不知道您欢喜或是生气,那可怎么活啊?”

    话音未落,便被宇文初一下推倒在床上,于是一颗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险些冲破咽喉跳出去,面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下去,只管慌乱地咽口水,见衣襟散了,就又忙着去掩衣襟。

    宇文初俯下身去,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何不取悦本王?”

    明珠盯着他看了片刻,突如其来地愤怒起来,用力将他一推,骂道:“夫妻匹敌,我又不是来给你为奴为婢的,凭什么只要我取悦你?怎么不是你来取悦我?”

    “说得很好,还有呢?”宇文初还笑着,明珠却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颇有些受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补救道:“难道这种事情,不该是你情我愿的吗?男人想要得到好处,就该取悦女人,女人高兴了,才能皆大欢喜,罔顾对方的感受只顾自己的就是下三滥……”

    说到这里,明珠再没勇气再继续说下去,有些心虚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外强中干地道:“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宇文初笑了一声,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将她轻轻翻过去面对着她:“谁说我不懂?我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罢了。既然你说得明白,那你想要我怎么取悦你呢?”

    明珠顿时头皮发麻,有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不妙感,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坏东西。”

    “嗯,王妃的确是没有我坏的。那我们就慢慢地试,总有一种是你喜欢的。”宇文初的声音暗哑下来,明珠只觉得腹间肌肤一凉,外袍已经被他挑开。她不安地动了动,“嘘……别怕。”宇文初覆身上去,轻轻吻住她的唇,并不深入,只温柔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亲吻着她,从唇瓣一直到脸颊,再到她的眼睛、额头。

    明珠颤抖着,她能感觉得到他最大限度的温柔和忍耐,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安静如斯,她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紊乱起来,她闭上眼,颤抖着手寻到他的衣带,轻轻解开。

    就是这样的,他温柔地对待她,她便也要温柔地对待他,姑且不谈感情,他不负她,她便也不能负他。这样,就算是他不能为她所用,但她始终努力过了。

    宇文初轻叹一声,将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道:“睁开眼看着我。”

    明珠咬紧牙关,睁开眼睛看向他,她又重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璀璨的星光。她不能骗自己,宇文初是如此的英俊好看,没有孩子的稚气,也不怎么沧桑,有的正是风华正茂的英武男子的耀眼夺目。

    明珠将手抚住他的脸,她觉得至少在这一刻,宇文初是喜欢她的。她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上宇文初的唇,然后脑子里闯进一个念头来,好烫。

    宇文初的眼睛里光华流转,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捧住明珠的头,深深吻了下去。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急迫,狂风暴雨似的,不让明珠有任何闪躲的空间和余地,有一刹那,明珠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将要晕厥过去,她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溺水一样的想要推开他却把他抓得更紧。

    宇文初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每每在她因为羞窘或是发昏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惩罚性地轻咬她的唇瓣一下,再命令道:“看着我。”

    看着我,记得我是谁。

    明珠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脑子里却莫名浮起这一句话来。她想,这大概就是男人的独占欲吧?不过是走神一会儿,肩头上便传来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气:“你弄疼我了。”

    宇文初眼睛微红地瞪着她:“不许走神。”大抵是觉得自己的神色太过严肃,便又赶紧笑了笑:“不然,你是嫌我取悦你还不够?我会努力的,你若喜欢了,一定记得要告诉我。”

    他伏下头去在她胸前轻吸一口,明珠便觉得有一把重锤重重地击打了她的心一下,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可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另一边就又受了偷袭。

    宇文初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可还喜欢?”

    明珠又羞又恼:“不要脸!”

    宇文初“哈哈”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听说女人口里骂着男人不要脸,其实更喜欢比较不要脸的男人,这是真的吗?”

    道貌岸然的下流胚!明珠咬着牙掐他,恨恨地道:“你听谁胡说八道!才没有这种事。我喜欢的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这么凶。”宇文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突地舔了明珠的耳垂后一下。明珠顿时惊慌失措,“嗳”了一声,弹跳起来要逃。宇文初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他身边拖,轻笑道:“原来是这里。”

    明珠觉得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并不是那种害怕他会虐待她或是让她疼痛的害怕,而是觉得大事即将不妙了,大抵是对手太过狡猾阴险的缘故,她并不讨厌他碰她,隐隐还有些期待和兴奋。她没有忘记她是来做什么的,她要让他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他,如果她对他有了幻想和需要,那她先就败了两成,这不好。

第135章 烟花

    “这样不好,珠珠。”宇文初将明珠整个笼罩在身下,慢条斯理地轻吻着,明珠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在磨爪子准备将猎物撕成碎片的狮子,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越想越那么觉得。为了不让场面失去掌控,明珠假模假样地“哈哈”笑了两声,问道:“什么不好?”

    宇文初的眼神有些迷离:“你刚才说是这种事是两厢情愿的事,我讨好你许久,你也该有点反馈才是。怎么尽想着要逃呢?莫不是怕了?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

    “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明珠嘴硬得很。哪怕就是怕得要死,也是坚决不肯承认的。

    “你怕你爱上我,怕你离不开我。”宇文初奸诈地冲她一笑,显得十分沾沾自喜:“其实我这个人也蛮不错的,你便是喜爱也没什么丢脸的,我不会笑你。”

    “我可不怕你。”明珠咬着牙,将他重重一推,翻身骑上他:“看看谁怕谁。”

    宇文初笑眯眯地看着她:“拭目以待。”

    明珠气势汹汹地捏了他的胸肌两下,见他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自己,一脸的惬意,脸突然就红了,狼狈地翻身逃开:“呸!你想得美。”

    未及逃走,手便被宇文初抓住了,他从她身后伸过手臂来环抱住她,将下颌放在她的颈窝里,脸贴着她的脸,轻声道:“我是想得挺美的。人要有梦想,敢想美事好事,才会有好运。”

    明珠听不懂也不想懂,她当初就是梦做得太美了,所以梦醒的那一刻特别凄凉绝望。若要她再做美梦,那也是家族繁茂,父兄在世,平安一生,再不受丧乱之苦。

    宇文初将手探入到她的里衣内,再次吻上她的唇,温柔缱绻却又热情洋溢,明珠呼吸不畅,被他吻得昏沉沉的,听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她听不清楚,只本能地紧紧攀住他,想着将要发生的事,羞怯地低声央求:“你轻一些。”

    宇文初再不言语,顺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地吻下去,比之前还要温柔缱绻十分。但明珠还是觉得疼,越紧张越疼,越疼就越紧张,便委屈的大哭起来,宇文初停下动作,满头大汗、却十分耐心地吻去她的眼泪,再细细密密地吻她,在她耳边不停地轻声安抚她,试图让她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

    明珠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抽噎着抱住他的肩头极轻地“嗯”了一声。

    宇文初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猛一用力,察觉到明珠颤抖了一下,便停住了,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表情。明珠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她想大抵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温柔关注她,所以才会让她的痛觉放大到了极限,她不想这样,便咬着牙,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表示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宇文初眸色一沉,抱紧她低声道:“珠珠,疼就疼,在我面前不用装。你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他知道她是什么人,他愿意她以最真实的凶悍对待他,也不愿意她戴着虚伪的面具温柔地对待他。皇父说得对,傅明珠的真实是最可贵的宝物,他要得到的是真实的傅明珠,要得到她最真的爱意,而不是虚伪的隐忍。

    明珠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宇文初?”听见他“嗯”了一声,便又问他:“如果我对你好,你会对我好的吧?”

    宇文初看她一眼,十分认真地回答:“那是自然。”

    明珠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却当他说的是真的,就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你会不会背着我,联合外人在背后刺我一刀?”

    “不会。”宇文初的声音既坚定又沉稳,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明珠含着泪笑起来:“那好,我是想对你好的,真心的。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啊。”暂时是这样的,如果从前的故事再重演,那么她还会亲手杀死他的。

    “傻。”宇文初叹了口气,抱紧她细细密密地再次吻了下去。

    明珠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叶扁舟里浮浮沉沉,说不上有多喜欢,却也没有之前的恐惧和厌憎。她没有再去想从前,只是觉得,人不可貌相,谁会知道宇文初这样的温柔体贴呢?她自问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更是一个有债必讨,欠债必还的人,他这样温柔体贴她,她也该回馈他一点才是,至少要让他知道,她很喜欢他这样对她,她记他的情。

    明珠悄悄睁开眼,从睫毛缝里看出去,看到宇文初神情专注地看着她,和他的动作一样,他的眼神也十分温柔缱绻,就好像是爱兵器成痴的二哥对着一件稀世奇兵一样的眼神……他这样温柔珍重的对待她……如果他一辈子都这样对她,那该有多好?明珠突然有些泪湿,她试探着回抱住他,低声喊他的名字:“宇文初,宇文初……”

    宇文初一僵,随即咬紧牙关,闷哼一声,紧紧抓住她的腰肢用力一送,明珠猝不及防,低叫了一声,刹那间眼前烟花绽放,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她不明白这种事在宇文初做来怎会不一样。朦胧中,她听见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珠珠,我真欢喜。”然后细细密密地吻在她的发上。

    清洗完毕,明珠又羞又恼地把头埋在被子里藏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也没有想到这种自来都令她感到十分无趣无聊甚至于恐怖的事情,居然会被宇文初玩出如此多的花样来。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宇文初侧卧在她身畔,懒洋洋地笑着,抓住她散露在外的一缕头发来来回回地在指尖缠紧又松开,室内有甜甜的百合香萦绕浮动,熏得就连空气都透出几分慵懒喜悦来。

    宇文初看着明珠一直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身影,不知怎么有些得意:“你不闷吗?”

    明珠不想理他,索性假装睡着了没听见。等了一会儿,只听宇文初道:“啊,睡着了啊,这样睡可不好,待我把你抱起放平吧。”接着他果真就来拉她的被子,并将手伸进她的被窝里去。

第137章 起床气

    宇文初抬起头来看着明珠,气定神闲地道:“哪里疼?”

    想到他刚才做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明珠觉得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十分不正经,便气愤地道:“哪里疼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样也会疼?别吹牛了。”宇文初笑起来,见明珠气得眼睛都红了才道:“和之前不一样的,这次一定不会疼,我保证,乖,听话,不然真的会疼。”

    “我不!”明珠咬牙:“骗子!怎么可能不疼?”当年她跟宇文佑在一起,印象中从来都只有疼,唯一几次不怎么疼,却也十分无趣,二人反目后就更不用说了,她想起来就恨就想吐。之前她所有的顺从和配合都只源于宇文初的珍重和温柔,如果他要做奇怪的事,她是坚决忍受不了的。

    宇文初有些无奈,见她剑拔弩张的,满眼的恐惧反感,只好叹口气停下来,安抚她道:“好了,睡吧。”

    明珠警惕地瞪圆了眼睛道:“你别想趁我睡着了做坏事。”

    宇文初笑得十分不怀好意:“谁说得清楚呢?我这个人睡着了会梦游,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梦游这种事从来都只在传说中,她还没亲眼见着过呢。明珠不由十分好奇,正要追问一二,对上宇文初促狭的眼神,知道又被捉弄了,便气道:“骗子!我又不蠢,居然拿这种事来骗我。”

    “对,你不蠢,你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宇文初大笑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反对,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率先闭上眼道:“睡觉!”

    明珠十分不自在地扭了扭,见宇文初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睁过眼,好像真是睡着了的样子,便也跟着放松下来,接着困意上涌,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呵欠。却还不够放心,伸手在宇文初的眼前晃了又晃,见他毫无反应,这才翻个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龙凤双烛安静地燃烧着,窗外传来轻轻的风响,宇文初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睡在自己臂弯里的明珠。

    她年纪还小,不过十七岁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长而浓密的睫毛卷翘着,遮住了那双看上去总是盛气凌人却又富有生机的眼睛,她的皮肤实在是很好,象牙色的,吹弹得破,小巧红润的嘴唇肉嘟嘟地微微翘起,仿佛是在邀人去咬一口似的……

    宇文初的下腹处突然一阵紧绷,先前未及得到尽情纾解的渴望瞬间如火如荼地抬起头来,他叹了口气,将头贴近明珠的头,再将另一只手臂伸出去将她整个人圈入怀里,强迫自己闭上眼。

    许久,明珠悄悄睁开眼,偷偷回头,看到身后的男人安宁平和的睡颜,才又放心地沉睡过去。

    “时辰到了,该起身啦。”

    明珠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将被子拉起盖住头,继续睡。那声音却一直锲而不舍,犹如叫魂似的,好生令人厌烦,明珠烦不胜烦,将手使劲拍了一下枕头,怒气勃发:“别吵!”那声音果然也就没了,四周安静下来,明珠心安理得地伸平了手脚继续呼呼大睡。

    素兰和素梅一脸的惆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宇文初的神色,试图和他解释:“王妃大概是太累了……”

    宇文初平静地伸开手让侍女给他更衣:“没什么,听说王妃在家时就有起床气,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一定起不来床的。”看一眼睡得踏实无比的明珠,想到她昨夜里的那些事,声音里便带了几分笑意:“又或许,她是睡得迷糊了,忘记自己已经嫁人了吧。”

    素梅的脸色十分尴尬难看,害怕地看向素兰。王妃将嫁之前,夫人曾叮嘱过她们,一定要随时提醒王妃,不要让王妃犯错,可是第一天早上,王妃就闹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让王爷心生不喜或是留下坏印象,怎么办才好?

    素兰反倒平静下来,既然王爷知道王妃在家时的习惯,那就不会以为王妃是故意轻慢他,何况王爷这样子也不像是不高兴。便俯身行礼,柔声道:“殿下说得没错,王妃在家时的确向来如此。但有事时还是知道轻重的,今日起不来应该是这两日太累太疲倦的缘故,也是在王府里住着安心舒适,所以才会如此放松自在。奴婢这就把王妃叫醒。”

    宇文初见她话虽说得好听,话里话外却始终护着明珠,便多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王妃既然太累,那就让她多歇歇。入宫觐见么,晚一点去也不会如何。”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规矩,今日新人是必须入宫觐见皇帝和两宫太后的,早早儿便该入宫候着,哪里有这样睡到自然醒的?岂不是乱了规矩?就算是英王心疼新婚妻子,国法家礼也容不得。难道英王真的不是因为对王妃不满意,想要陷她于不义?这是说反话吧?这是说反话吧?

    素兰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堆满了笑容道:“殿下۰体恤王妃,王妃真是有福。不过王妃有过交代,让奴婢一定要叫她起来的。”言罢上前,凑在她耳边轻声喊道:“王妃,快快醒来!”见明珠皱起眉头又将要发作,便果断在她手臂上使劲一掐。

    “哎呦!”明珠果然一骨碌翻身坐起,眼睛还半闭着就要骂人,素兰赶紧推她一把,在她耳边提醒道:“王妃,该沐浴更衣入宫觐见了!殿下一直等着您呢。”

    明珠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到满室昏黄,龙凤双烛已经燃到底部,宇文初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情意味不明,又有好几个侍女屏声静气,目不斜视地侍立一旁,人人的表情都有些故意装出来的平静。

    都怪宇文初昨夜翻来覆去、花样百出地折腾个不停,害得她一腔雄心壮志轻易就被瞌睡打败。明珠怪过了宇文初,又怪自己没出息,憋着一口气披衣下了床,优雅地伸手捂着口打了个呵欠,看也不看宇文初,妖娆地从他身边擦着过去,嫌他挡路还故意撞了他一下,径直就往偏殿内走:“沐浴更衣啊,昨晚那香汤很不错。”

第138章 真难啊

    不是说这一池子香喷喷的水要花大价钱的吗?不是说某人惯常十分节俭的吗?那她就要可劲儿地花他的钱,他心疼了自然就不会总想着要折腾她了。

    明珠一边往前走,一边斜着眼睛偷瞧宇文初的反应,却见宇文初从始至终只是淡淡的笑着,倒是之前跪在地上帮他系衣带的一个侍女忙着赶上前来道:“王妃……”

    哼,她就知道,这小气的男人只舍得新婚前夜给她用好的,过了夜就舍不得了。明珠拿定主意,她今日就还非得要洗这一池子水了,且以后只要他来缠她,她便一定要用这满池的水来清洗沐浴。明珠傲慢地抬起下巴,从眼角斜睨着那侍女道:“何事?”

    她本就生得盛气凌人,加上有意为之,王妃的威仪倒是十足十的,那侍女早前就听说她的名声,见状更是吓得不行,声音都发抖了,含着眼泪道:“王妃,奴婢只是想要伺候您沐浴……”

    不过是问她一句话,便吓得她要哭了,至于吗?明珠颇有些意外,随即哼笑一声:“你的职责是什么?”

    那侍女见她不但不发火,反而问起自己的职责,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很快回答:“回王妃的话,奴婢是负责殿下日常穿戴的。”说完就有些明白并后悔了,赶紧补救道:“奴婢是生恐素兰和素梅两位姐姐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这才想要主动请缨。”

    不就是想在男主人面前抓表现,扮娇弱,黑化她这个刁蛮没规矩的王妃究竟有多可怕吗?不自量力!

    明珠嗤笑一声,将手拍拍那侍女的脸蛋:“长得挺美的,我见犹怜,可惜就是胆子太小,和我说句话都能吓出眼泪来,是不是我长得很吓人啊,还是你觉得伺候我和王爷很委屈?”

    那侍女吓得跪倒在地,眼泪横流:“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只是想要好好伺候王妃。”

    明珠看也不看那跪在地上的侍女,转身往偏殿而行,低声道:“大清早的哭成这样,真是晦气!”

    素兰和素梅几个胆战心惊地看向宇文初,却见宇文初一脸的若无其事,似乎刚才明珠做的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反倒是和那侍女一起当值的几个侍女面露不忍之色,素兰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几个在这里杵着很尴尬,便给宇文初行了个礼,追上明珠的步伐避去了偏殿。

    偏殿内的浴池里居然已经注满了芬芳的热水,明珠踏入水池,温暖柔软的水包裹上来,全身的酸痛终于得到了纾解,舒服得让人直想哼哼。

    明珠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下,示意素兰给她捏捏肩膀什么的,素兰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给她听了:“您总也叫不醒……殿下知道您有起床气,居然说由着您去睡,晚一点入宫也不会如何,奴婢觉得不是事儿,所以斗胆掐了您一下。您不会怪罪奴婢吧?”

    明珠瞪素兰一眼,虚张声势:“居然敢以下犯上,等会儿自己去领十板子!”想起宇文初不让继续叫她,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是要纵容她好让人骂她不贤没规矩呢?还是想借着纵容她讨好太皇太后和她父兄?又想起昨夜的事来,更觉得这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就连她这个嫁过一回(虽然是失败的,但是也有经验)的人都猜不透他的意图。

    她想得入神,又觉着素兰今日拿捏得力度实在是合适,便舒服地歪歪肩头:“这里,这里,对,就是这里……”再叹一声,低声道:“真是的,那会儿将要成亲,就弄个嬷嬷去恶心我,这会儿刚成亲,第一天早上就来给我添堵,他是非得逼我做恶人呢。这年头啊,想做个贤良淑德的温柔之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许久不见素兰回话,觉得有些异常,回头看去,只见宇文初跪坐在池边,衣饰整洁,道貌岸然,手还放在她肩上,似笑非笑地道:“原来王妃想要做个贤良淑德的温柔之人。”

    明珠有种隐۰私被人窥破了的愤怒感,却也不露出来,撇撇嘴,讥讽道:“殿下您别笑妾身,妾身还真是想要做个贤良淑德的英王妃,只可惜您这里藏龙卧虎的,都是喜欢用软刀子杀人的,我怕自己不是她们的对手啊。”

    宇文初垂眸一笑:“你不是她们的对手?”

    明珠听他语气乃是反问,由不得一挑眉毛,不依道:“好生冤枉!我做什么了啊?”

    宇文初笑笑,伸手要拉她出来:“若要赶早,那就别耽搁了,起来吧。”

    明珠不肯:“她们合着伙儿给我上眼药,您就不管?昨夜还说要对我好的,睡醒一觉就忘啦?”

    宇文初有些无奈地道:“没忘,那你想要怎么出气才满意?”

    “我想怎样都可以?”明珠眨眨眼,狡猾地道:“不许刚才那丫头再到你跟前来伺候,她不安好心的。”见宇文初没有不愉快的神情,就又得寸进尺:“她一双眼睛都盯在您身上,我们新婚第一天就敢哭哭啼啼的,挑拨我们俩的夫妻感情……实在是不可忍受。我在家时她大概不敢怎么样,但我不在家时她一定会来找你哭诉扮可怜的,说不定你突然就心软了,觉着她可怜所以收了她,因此,必须让她出府去,再不许回来!不然我都睡不着!”说完就盯着宇文初的眼睛,打算一有不对就赶紧收回刚才这番试探他底线的话。

    “这个要求倒也简单,又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毒打辱骂……”宇文初沉吟片刻,看向明珠,见她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暗藏着满满的狡猾和得意,不由心中一动,故意道:“但她是母妃早年赐给我的,伺候我多年了,伺候得尽心尽力,也算得意人儿,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要把她撵出府去,多少有些不好。”

    明珠见他既不肯就此如她的意,却又不曾发怒,心中微动,不依道:“她挑唆你我的夫妻感情,还叫小事儿?做奴婢的失了本分还怎么伺候人?你就不怕她悄悄给我下毒?”

第139章 实话

    宇文初见明珠发急,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指着他自己的嘴唇轻声道:“想要,就自己来拿。”

    明珠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骂着臭流氓,臭不要脸的衣冠禽兽,血液里的不服输却被激发出来,大大方方地勾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还不忘将舌尖恶作剧似地舔舔他的唇,不怀好意地道:“殿下满意么?”

    不知是不是殿内的气温太高,宇文初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他定定地看了明珠一眼,恶狠狠地将她拉过去摁在他胸前,抓住她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再给她吻回去。和明珠刚才那个一触即分的亲吻不同,他咬着她的唇,逼着她张口,一直吻到她的灵魂深处去,好像恨不得将她的所有全部攫取夺走似的,狂热又动情。

    明珠被他吻得头昏脑涨,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穿着整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已经跳下浴池,将她按在了浴池墙壁上,蓄势待发。

    明珠羞得无地自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居然可以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实在是太羞人了。她想要反对,宇文初却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就连话也不许她说,借着温柔的水波,轻而易举便攻了进去。殿外还站着许多侍女,明珠就连声音也不敢出,只好使劲捶打他的背脊,整个人犹如水里的荇草一样的飘飞起来,不能自主。

    幸亏是考虑到立刻就要进宫,宇文初并没有折腾太久,带了几分餍足地看向明珠,沙哑着嗓子微笑着道:“比之昨夜可要舒服一些?”

    明珠恨透了他,红着脸狠狠白他一眼:“不要脸。”

    宇文初心情很好地大笑着将她抱出浴池,吩咐人另外准备水仔细伺候,他自己也去沐浴更衣。明珠对上素兰等人暧昧含笑的眼神,恨不得将头藏到水底下去才好。

    英王府离宫城有将近半个时辰左右的车程,二人并不同车,而是各有各的车驾。明珠爬上车就把自己埋到毯子里,闭着眼打着呵欠:“到了再叫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睡死过去,人事不知。

    英王府内管事李全新奉命捧了一匣子精心制作的糕点送到明珠车前,才要扯起公鸭嗓子通传,素兰便竖起指头在唇边“嘘”了一声:“王妃刚睡着了。王爷有什么吩咐?”

    李全新是个阉人,因为英王府的后院太过简单平静,故而他这个内总管平日在英王府中没什么大用处,总是被外总管朱长生里里外外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盼来了王妃,终于可以发挥他这个内总管的光和热,少不得要努力表现一二,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道:“素兰姑娘,是王爷念着王妃没吃早饭,生怕王妃入宫后饿着,故而命人备下这匣子芙蓉糕,专给王妃路上吃的。您摸摸,还是热的呢。”

    素兰接过匣子,果然触手温热,心里十分高兴——英王爱重王妃,她这个做奴婢的脸上也有光,语气便格外和气:“奴婢替王妃谢过王爷美意,待王妃醒来奴婢就和她说。”又取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李全新:“您老留着喝茶。”

    阉人最爱的无非两件事,权势和钱财,李全新得了重重一包银子,心满意足地跑到前头去和宇文初汇报,添油加醋地道:“王妃正饿着呢,听说王爷送了芙蓉糕过去,欢喜得什么似的,赏了奴婢一个大荷包。”

    宇文初淡淡看他一眼,问道:“王妃没有睡着?”

    王爷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居然知道王妃在睡觉?李全新心里“咯噔”一下,垮了脸跪下去道:“奴婢该死。王妃是睡着了,她身边的素兰姑娘说等她醒来就和她说。”

    “起来吧。”宇文初这才笑笑,“以后好好伺候王妃。”

    李全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英王看似很好说话很和气,实则明察秋毫,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的,今日自己为讨巧而骗了他,原以为怎么都不能全身而退,结果竟然得了这么一句吩咐?那就意味着自己日后可算半个王妃跟前的人了,看王爷如此爱重王妃,以后好处也是少不了的。于是欢喜得不行:“奴婢谨遵殿下之命。”

    “去吧。”为了婚礼能顺利举行,宇文初前前后后好几天没睡好,也觉得很有些累,却兴奋得睡不着,他就像个孩子似的,频频揭开车后窗的帘子张望后面那张明珠所乘的朱漆华盖车,很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这天底下最贵重的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而是求不得之后的得偿所愿。

    素兰在即将靠近宫城时叫醒了明珠,此时第一缕日光刚好落在皇宫最高的琉璃瓦上,明珠隔着车窗看向金碧辉煌的皇宫,恍若隔世。她晃晃脑袋,把从前那些时光甩出脑袋去,提醒自己,她此生再与宇文佑无关,她要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而不是自取其辱的死胡同。

    素梅忙着给明珠抿头发,扶正首饰,整理衣裙;素兰则倒了一杯浓茶,再夹了一块芙蓉糕放在明珠面前的细瓷碟里:“是殿下使李全新送过来的,说是特意为您备下的,现下凉得正好。”

    哼,他又知道她喜欢吃芙蓉糕了,明珠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来,甜度刚好,酥软爽口不粘牙,实在很不错。

    肚子里有了食物,明珠的心情明显变得好起来,马车停下后,见宇文初走到车前来接她,看他也就顺眼了几分,微笑着伸手出去,借着宇文初的力下了马车,朝他娇媚一笑,低声道:“殿下如此娇纵于我,就不怕被人笑话么?”

    “我自宠爱我的妻,与他人何干?”

    晨光下,男人挺拔端秀,乌发墨眉,高鼻方额,一双眼睛湛然有神,下颌上透着淡淡的青,不过是莞尔一笑,便已能颠倒众生。明珠怦然心动,不敢多看,迅速转开眼睛,笑道:“殿下好口才,从前妾身都不知您如此讨人喜欢的。”

第140章 赏钱

    “那王妃可曾心动了?”宇文初很自然地一手托着明珠的手肘,带着她往宫门里走,面上笑容灿烂,丝毫不在乎周围投过来的种种目光。

    有没有心动呢?好像是有的。她又不是瞎子,对着这么俊俏能干聪明的男人还能把他当成路边的顽石。可是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她总得有所保留才是,不然蜜罐子摔碎的那一天,岂不是让人难堪痛苦?明珠微笑着,轻飘飘地瞟了宇文初一眼,半真半假半调笑地道:“当然是心动了,殿下难道看不出来么?”

    宇文初脚下不停,笑着看向她:“当真?”

    “比珍珠还要真,您不信?”明珠佯作委屈状,“这可真叫我伤心呢。”

    “我信。”宇文初突然停下来,拉起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信。”

    明珠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饶是她胆大妄为,饶是她不惧世俗目光,却也被他的胆大给弄得害了羞。这个男人,怎么,怎么就这样呢?之前在人前总是那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这才成了亲,居然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宫门前,做下这种事。

    “你羞什么?”宇文初不以为意,十分开心地指着几个上前来道喜的宫人道:“李全新,赏。”

    李全新笑眯眯地应了是,叫人搬了两只大箱子下来,豪情万丈地道:“别急,都有!”

    箱子一打开,里面装得满满的特制小银通宝,通宝崭新发亮,每十二个用红丝绳串成一串,寓意月月红,图的不过是个吉利。到了人手虽不显眼,这满满两大箱子摆着却有些扎眼了,明珠就算是从来不曾操心过钱米,想到这钱她也有一份的,忍不住也有些肉疼,轻扯宇文初的袖子悄声道:“财不露白,这样不太好吧?”

    宇文初眼睛亮晶晶的:“心疼钱,还是为我担忧?”

    主要是心疼钱,其次也有担心他被人盯上嫉恨算计,连带着让她也不能有好日子过,坏了大计的担忧。明珠自是知道怎么说才能讨男人欢心的,但对上宇文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地,那哄骗人的话到了口边就成了实话:“你的钱也有我一份,若是被人盯上了,你日子不好过,我也不能好过。”

    宇文初侧目看着明珠,笑得格外欢畅:“你说得没错,这钱果然就有一半是从你的嫁妆里支出来的。我日子不好过,你的确也不能好过。”

    “骗谁呢?”明珠才不信。她才刚嫁过来,他居然就可以自由支取她的嫁妆,而陪嫁的管事都没来过问她一声。知道他厉害,也不能这样厉害吧?若是真的,她手下的管事可以砍头谢罪了。跟她嫁过来的人全都是父母兄嫂精挑细选过的,没一个傻货,特别是管理她嫁妆的李伯纯就更是个猴儿精。

    “你不信?岳父大人说了,你嫁给了我,便是我的,你带来的这些钱财,我也可以自由支取,为此还把李伯纯叫到跟前来特意吩咐。难道你竟然不知此事?”宇文初一脸的惊讶,又道:“原本这点赏钱并不算什么的,我早打制好了,只是我想到你我既然做了夫妻,赏钱也要各出一份才吉利,表示夫妻同心,因此就让李伯纯拿了些金子出来兑换,就是那种五十两的金锭,你记得的吧?”

    胡说八道,她的是她的,他的也是她的!父亲那么疼她,怎么可能把她的钱和人全交给他?但他又说得颇有那么回事似的,就连她陪嫁里有五十两一锭的金锭他都知道,还有父亲居然把那床弩的模型都给了他……再想到他之前在玉皇观讹诈她银钱的事,明珠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这男人真干得出!李伯纯也一定是中了他的阴谋诡计。

    转眼看到那些欢天喜地跪在道旁贺喜的宫人,好面子不想给人知道她小气舍不得钱,便忍住了气,假笑道:“殿下说得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么,这种喜庆的事情当然这样处理最好了。但不会日后府中家用都要我出一半吧?”

    宇文初愁眉苦脸:“你也知道,王府开支大,又没什么进账……”见明珠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了,才亲昵地一刮她的鼻头,笑道:“怎么我说什么就都信了呢?难道本王娶了你,还养不起你?”

    明珠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就信了啊,那是哄您欢喜呢。我哪有那么蠢!我自己有脑子的。”

    宇文初眨眨眼:“这样啊,那蠢的人是我咯?”

    明珠撇嘴:“我可没这么说啊,您要是都敢说蠢,这天底下可没聪明人了。”回眸看着宇文初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怎么都觉得牙痒痒,逗着她玩儿还上瘾了是吧?

    二人一道去了崇明殿,崇明殿首领太监何正图出来将他二人引进去,先恭喜,再轻声提点:“陛下才刚起身不久,一个宫人伺候不得力,引了龙怒,正挨板子呢。”

    幼帝宇文白生性残暴多疑,身边伺候的人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唯有这个何正图从始至终都陪侍在其身边。明珠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当然知道这是个滴水不漏的厉害人物,从来都不肯轻易将宇文白的事情往外泄露半分的,难得他今日居然就肯主动提点他们。

    明珠看向宇文初和何正图,见那二人一个面含微笑,和风煦然地听着;一个神色谦卑,隐隐然带了些讨好。明珠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何正图的厉害是冲着别人来的,她今日能有此种待遇,不过是靠着宇文初的面子罢了。真正厉害的人是宇文初,不露声色的厉害。

    也是,在那样混乱飘摇的世道,他不但能独善其身,还能护住身边的人活得潇洒安心,又会是个什么简单角色?真不知道这桩婚事到了最后,究竟是谁得利最多,她和他又能走到哪一步。明珠自嘲一笑,敛了心神,屏声静气地跟在宇文初身后入了内殿。

第141章 大礼

    内殿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又有板子打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噗噗”声,宇文白穿着常服,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傲慢而冷漠。地上面朝下扑着一个被扒掉裤子的宫人,两个孔武有力的宫人面无表情地将涂着金漆的廷杖高高举起又重重地落在宫人早已血肉模糊的臀部,宫人被塞住了嘴,一点声息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

    明珠想起了那个被宇文白当着她的面活活折磨死的宫人,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将刚才吃下去的芙蓉糕和茶给吐了出来。宇文初沉默地握住她的手腕,紧紧掐着她的脉门,这地方可以止吐,明珠好歹忍了下来,脸色却怎么都好看不起来。

    何正图走上前去,凑在幼帝跟前轻声提醒道:“陛下,英王和英王妃前来觐见。”

    幼帝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这边,宇文初和明珠跪下三呼九叩,幼帝走下龙座,在明珠跟前站定了,笑道:“六皇叔,表姑,大喜啊。”

    宇文初对答:“臣,叩谢天恩。”

    “谢朕做什么?要谢就谢太皇太后和太傅吧。”幼帝伸手去扶明珠:“都是自家人,又是长辈,何必如此客气?”

    哪怕是隔着重重的礼服,明珠仍然觉得被幼帝碰触到的地方有阴寒之气透进来,让人十分不舒服。宇文初适时牵她过去,含着笑道:“陛下仁爱,然,礼不可废。”

    幼帝收回手,目光在二人面上打了个转,“嘻嘻”一笑,露出那种孩童般的天真来,指着那个仍然挨着打的宫人道:“这是朕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她结婚,他打死个人血淋淋地送给她做贺礼?明珠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皱了眉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涵养,她笑起来,直视着幼帝道:“这样的礼物倒是特别,臣妾愚钝,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还请陛下解惑。”

    幼帝笑道:“是啊,这贱婢大清早的就在朕耳边呱噪,说表姑和九皇叔如何如何,又说六皇叔和九皇叔兄弟俩怎么怎么。朕自来都是极其爱重几位长辈的,岂容得她如此胡言乱语,败坏规矩?当然是要割了舌头,再细细地打死,叫那些胆敢乱说的人吓破了胆,看他们以后还敢乱嚼舌头不?”

    原来不是塞了嘴不许叫,而是嫌那舌头被割了血流得太快,人死得快了就没了后面的折磨之痛。这人怎可以长成这样一副心肠?哪怕就是死一万次,也够了。明珠正想着,就听幼帝脆声道:“怎么样,六皇叔,表姑,朕送你们的这份大礼你们可还欢喜?”

    “自是欢喜的。臣惶恐,不胜感激。”宇文初抢在前头,风度翩翩地深施一礼,态度十分恭敬,却丝毫不能给人奴颜媚骨之感——他只是在做一件应该做的事,正确的应对而已。

    明珠暗叹一声,也挤出笑容来:“臣妾多谢陛下之恩。”

    “你们倒是夫妻同心啊。”幼帝皱起眉头,目光在他二人面上来回逡巡,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暴躁和不耐烦:“无聊!让你们教训个狗奴,你们一点新意都没有,来人!把人给我挂在宫门前,拿渔网勒了,细细地割!”

    好一份新婚大礼!真是再血腥残忍不过。这小崽子欺人太甚!明珠怒不可遏,忍不住想起那一年,她和宇文佑新婚次日入宫拜谒,宇文白虽然晾了他们近两个时辰,却也不是这样血腥无礼的。相反,还特意和宇文佑多说了几句,言语之中格外安抚宽容,说的什么来着?

    “表姑自小被皇祖母惯坏了,若是有不得当不懂事的地方,还要请九皇叔看在朕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不要和她计较。”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吧,还引得宇文佑不胜感慨,只差没当着她的面表示出自己真的很委屈了,这大概就是宇文佑后面会选择投靠闵太后母子的诱因之一。可惜那时候她满心欢喜,蠢到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看人眼色,不知道揣测人心,只知道自己心愿得偿。

    宇文白对着宇文佑可以宽容安慰,那是因为哪怕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到了她和宇文佑的下场,仇敌互为夫妻,能有什么好下场?今日宇文白这般愤怒,应该是事情没有按照他所想象的继续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吧?明珠的唇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对着宇文白下蹲行礼,笑得明媚大方:“多谢陛下厚爱,有您为臣夫妇撑腰,日后臣妾是再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了。”

    宇文白到底年纪小,闻言眉眼便不受控制的一阵扭曲,眼里恨意流露,森然看向宇文初,笑得面目狰狞:“表姑自小被皇祖母惯坏了,若是有不得当不懂事的地方,还要请六皇叔看在朕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不要和她计较。”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句场面话还是一字不改。明珠恍然一笑,抢在宇文初回话之前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自是知道自身不足之处的,我会尽力去改,也要请殿下怜我年幼不懂事,多多包涵一二,不胜感激。”

    凭什么要让宇文白把她的婚姻搅得和当年一般场景呢?她不许。

    “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便会善待你。”宇文初朝她温柔一笑,当着幼帝的面,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同是深情款款地道:“还请陛下放心,臣痴长内子近八岁,这点容人的雅量还是有的。”

    幼帝将他二人看了又看,突地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之际,忽有宫人伏在门前胆战心惊地道:“陛下,两宫太后等着新人觐见,又有宗亲陪同一旁候着要见新妇,太皇太后问,怎么还不去?”

    幼帝狰狞了脸,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去吧。”

    不等明珠反应过来,宇文初已经拉着她飞速给幼帝行礼拜别,再却行而出。二人刚踏出殿门不远,就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有人惨叫,幼帝尖利的童音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来人,把这个没眼色没规矩的贱婢给朕拉下去乱杖打死!戳瞎他的眼睛!不懂得看人看路,还拿这双眼睛来做什么?!”

第142章 亲近

    听了这声尖叫,明珠陡然一震,脚步微顿。

    宇文初沉默地拉她一把,使劲拽着她往前走,明珠抬眼看他,只见他紧抿着唇,目光冷然,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轻轻摇头。

    不行,纵然是再不忍心,再知道宫人无辜,再知道幼帝所有的怒气和刻薄残忍其实都是冲着他二人和这桩亲事来的,也要忍得下去。因为再不忍心,也不能救了这宫人。就算大家都知道那个孩子不配为帝,但他始终还是皇帝。若是她认真了,当真回头去替那宫人求情,就正好给了宇文白机会——你凭什么管这么宽呢?谁给你的胆子?傅氏?太皇太后?还是宇文初?

    明珠握紧拳头,同是面色漠然地跟着宇文初垂眸走了出去。宫门外,被渔网绑起高吊着的宫人血肉模糊,已经没了声息,只留下噩梦一样的血色。

    “人命不如猪狗。”明珠觉得有一块很重很重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前,让她呼吸不得顺畅,让她十分愤怒郁闷。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她停下来转头对着宇文初冲动而愤怒地轻声道:“从前我曾替一个无辜的宫人求情,原本那宫人只该鞭笞,就因为我替其求情,他活剐了那人。”

    她的脸色苍白,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显得微微发青的眼眶也显得颜色更加深重,两只眼睛却因愤怒而显得更加明亮生动。

    算起来,除了和宇文佑的那桩婚事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白地和他谈论起关于皇帝的真实看法和态度,宇文初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都知道。”

    明珠不信他知道,他没有经历过她的那些事,又怎会知道她的心情,但是他的温柔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焦躁和愤怒。明珠深吸一口气,垂下眼道:“我知道的,从前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信任你,从来没有刁难过你和福宁。但自从你和我定亲之后,他就不太高兴了。”

    上次福宁被罚,虽然她很惬意,却也知道幼帝的目的。试想,福宁因她而吃够了苦头,丢尽了脸面,必将永远都讨厌她这个嫂嫂了,骨肉至亲,宇文初和敏太妃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又有这次的新婚贺礼,想必所有人都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了。

    “我都知道。”宇文初还是那句轻轻柔柔的话,“要娶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不论如何我都承受得起。你放心吧,我护得住你。”

    明珠有点得意和欢喜,他的态度真是太端正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说点好听的给他听听才行,这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把这话说得情意绵绵、悦耳动听,宇文初已经松开她的手,率先往前去了,轻笑着道:“既然说了不论如何都能承受得起,那么自然也包括你喜欢说假话这个坏毛病了。”

    明珠愣在原地,什么叫她喜欢说假话?她什么时候对他说假话了?这个人,好歹都分不清。

    明珠快步追上宇文初的步伐,原本想要不依不饶地闹上几句的,可对上宇文初淡然肃穆的侧脸,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老实下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往前一直走。将近长信宫时,她才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若是真心待我好,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宇文初回眸看着她,眼神暗沉迫人,明珠竟然有些心虚,微微后退了一步,又咬着牙迎上去:“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是你的仇人吗?”

    “你果然是我的仇人,说句话也要这样咬牙切齿的。”宇文初牵起明珠的手,笑得一脸幸福灿烂地踏进长信宫,亮相给满殿的女人们看,声音高亢洪亮:“臣宇文初携妻傅氏,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满殿的笑声,闵太后将扇子掩了嘴,笑得眉眼弯弯,好像真的很高兴似的:“好不容易娶到了意中人儿,看咱们的英王欢喜得,就连声音都比平日高了许多,步子都是飘的。”

    太皇太后也笑:“看到你们好,我也就放心了。”这话一语双关,唯有当事人才能听明白。

    宇文初微笑着侧目看向明珠,语气特别真诚:“请太皇太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善待明珠的。”

    就你会装,我也会的。明珠也深情款款地对上宇文初的眼睛,甜蜜而害羞地道:“还请太皇太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侍奉好夫君,做好英王妃的。”

    气氛很好,在场的人集体患了失忆症,全都忘了之前这桩亲事有多么的违和,更是忘了狂怒的幼帝所做出的血腥之事,而是喜气洋洋地恭贺新人白头到老,早得贵子。

    明珠原本以为自己大概会把脸都笑酸了,却没想到全程应付下来也没那么难,有什么了不起的呢?笑总比哭好。一时众人饮完了杯中的茶,闵太后借故起身离去,几个与她相好的宗室贵妇也各自找了借口离去,太皇太后这才道:“去拜见你们母妃吧,我瞅着她这几日都没吃好睡好,尽为你们操心去了。让她知道你们过得好,也叫她欢喜欢喜。”

    宇文初郑重行礼:“儿臣多谢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他道:“无需谢,你只要对得起你媳妇就好了。”

    忽见二皇子宇文复从帐幔后走出来,上前去给太皇太后行礼请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是复儿啊。”太皇太后的神色柔和下来,慈爱地摸摸宇文复的头发,笑道:“今日怎么没去读书?”

    “先生病了。”宇文复回答完毕,又走下去给明珠和宇文初行礼请安:“给六皇叔和表姑请安。”

    宇文初笑道:“该叫婶娘了。”

    宇文复却不肯顺着他的意思叫,而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探询地看向明珠,仿佛是在问明珠,她喜不喜欢这样叫。

    这样乖的孩子,可是傅氏的希望呢。明珠满意地笑道:“好体贴的孩子,怕我害羞呢。”

    宇文初淡淡一笑,转身先出去了。

    宇文复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拉住明珠的手,轻声道:“表姑,我还是喜欢叫您表姑,这样更亲近。”

第143章 红颜祸水

    叫您表姑,那就是以您为主,若是做了婶娘,就是以叔父为主了。明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此刻这样聪明通透过,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宇文复的意思,少不得有些欢喜:“都一样的,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宇文复抿起嘴,朝她甜甜一笑,将手中的东西用力塞入她的掌心之中,小声道:“这是我母妃让我给您的新婚贺礼。”言罢恭敬一礼,退回太皇太后身边去了。

    明珠本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太皇太后已经出言赶她了:“快去,嫁了人还以为和从前做姑娘时一样呢,他敬你重你,那是你的福分,不得趁势生骄。”

    明珠只好行礼退下,走到殿外,宇文初背对着她立在廊下正在赏菊,听见她的脚步声就道:“咱们早些去母妃那里吧,想必太皇太后还有事要召你,再晚会有大雨,行路不便。”

    明珠抬头一瞧,湛蓝的天,秋高气爽的,就笑:“看不出哪里会下雨。”

    宇文初但笑不语,当先往前而去。

    不和她说就算了,好稀罕呢。明珠朝他噘噘嘴,低下头去看掌心里的东西,一只玉质通透油润的玉蝉,上头系着红绳,红绳已经有些旧了,靠近穿孔的地方甚至已经磨得毛糙。

    这倒稀罕了,要送她东西,却舍不得换根好绳子,就算是日子不好过,也不至于找根像样的丝绳都找不到吧?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明珠正要将玉蝉收起来,就见宇文初凑过来道:“这不是皇兄早年的爱物么?你从哪里得来的?”

    明珠恼恨他不肯和她说他怎么知道会下雨,就拿乔道:“殿下不是未卜先知的么?您猜啊。”

    宇文初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道:“我记得这东西皇兄是赏了丽妃的,复儿方才拉着你说悄悄话,应当就是他给你的谢礼吧。谢你多管闲事,不但将他从颐和宫里捞了出来,还救了他一条命,把他送到太皇太后身边得了好前程。这孩子不错,他和丽妃身边果然也只有这东西最为珍贵了。没换系绳,那是因为是先帝赏的,舍不得换。”

    明珠忍不住瞪他:“要你告诉我你有多聪明!我自己会想。”

    “是,你很聪明。”宇文初笑起来,亲昵地解开她腰间挂着的荷包,替她装好玉蝉:“别和我赌气了,我会观星,所以知道今日必有大雨。”

    得了,还是来告诉她,他究竟有多聪明的,会观星呢,真了不起。不过真的也很了不起。明珠朝宇文初抿唇一笑,拉着他往前走:“那夫君可会起卦?帮妾算一算,妾前日丢的那只耳坠子到哪里去了?”

    宇文初作势朝她额头上一弹,骂道:“好啊,你把我堂堂亲王当成神棍了么?”

    明珠瞪他:“堂堂亲王,如此无形无状,喧哗宫室,成何体统?”

    宇文初笑道:“彼此彼此。”

    “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两位的兴致。”福宁公主带着两个宫人迎上前来,先挑剔而轻蔑地抬着下巴瞅了明珠一眼,道:“母妃赶早就起身等着你,听说前面的事吓得不得了,你却故意拖到这时候也不去,平白害她担忧,这就是你的孝道么?还是你目中无人?”

    真是个傻子,连嫂子都不肯叫,以为是给她难堪,却不想也是给宇文初难堪,看她收拾收拾这刁蛮的小笨蛋!明珠亲昵地抱住宇文初的胳膊,得意地朝福宁公主一抬下巴,也不说话,就示意宇文初快些走。

    福宁公主收到明珠的挑衅和,不由大怒,热血上头,冲上去用力扒开明珠的手,怒气冲冲地道:“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这样放浪形骸,你学的规矩礼仪都到哪里去了?也不怕丢了我六哥的脸!”

    果然够傻的,被接连教训了几回还不吸取教训。明珠立刻听话地松开了宇文初的胳膊,借着福宁公主推过来的劲儿一个趔趄,往地下摔去。

    果不其然,宇文初立即扶住了她,再黑着脸瞪向福宁公主,冷冷地道:“你立刻给你嫂嫂赔礼。立刻!”

    傅明珠什么时候这样娇弱了?福宁公主一愣,随即眼圈一红,怒道:“我不!我就不!”

    明珠站在一旁,趁着宇文初不注意,朝福宁公主得意地勾起唇角来,满脸的鄙夷和嘲弄。她知道自己和这么个傻瓜争斗很无聊,但若是让这傻瓜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就更无聊。两世的冤家,反正都是不可能好了的,既然躲不开就索性让福宁公主怕了她。

    福宁公主果然被刺激得不轻,想冲上去找明珠的麻烦又怕宇文初,不上去又实在是气人,忍不住大声哭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和妹妹!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江二姐姐那么好的人,你偏要对不起她!活生生拖了人家那么多年,说不要就不要了,枉自江二姐姐为了你快病死啦!”

    “我让你立刻给你嫂嫂赔礼道歉。”宇文初面无表情地重复他刚才的话,威压立现。

    福宁公主很有些害怕,嘴唇颤抖片刻,对上明珠嘲弄鄙夷的眼神就又忍不住跺脚大哭:“我不!我偏不!难道你敢杀了我?”

    宇文初不说话,冷漠地看着福宁公主,福宁公主后退了一步,不敢和他对视,虽然委屈得不得了,却像是要屈服了。

    就这样服软就算了?那可不成。明珠适时轻咳一声,低声道:“算了吧,总归是自家人,闹得太难看了也是给别人看笑话。”

    福宁公主立时像是被点燃了的炸۰药桶一般,转身把矛头对准了她,咆哮道:“你闭嘴!这里没你插话的份儿!小心我……”威胁的话未及出口,脸上已经狠狠挨了宇文初一下。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但对于这兄妹俩来说,已经是石破天惊了。

    明珠不忍心地闭上眼睛,这样好吗?刚结婚第一天,她就逼着他赶走了敏太妃赏给他的贴身侍女,又引得幼帝大怒,送上这么血腥的大礼和警告,还惹得小姑子咆哮失态,兄妹相残……她真是红颜祸水啊,不过真是爽快啊。

第144章 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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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她打我?”福宁公主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眼泪狂喷出来,愤恨地瞪向明珠,大哭道:“你们好!你们好!你们给我等着瞧!我要告诉母妃去!”说完狂哭着飞奔而去。

    这回她的罪名里还要添上一条,让婆婆不舒坦不高兴。明珠抿抿嘴唇,悄悄瞥向宇文初,假意道:“殿下不该打她的。”

    宇文初垂眸看着刚才打过福宁公主的那只手,神色淡淡的:“你真这么想?”

    明珠对着他总有一种说不出假话的憋屈感,索性就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够了。谁敢说自己心里想的和做出来的就都是一样的?难道殿下是一样的吗?”

    “你既然知道该怎么做就好。以后不要再故意惹她,她没你聪明。”宇文初朝她看过来,不喜不怒,语气平常如夫妻日常对答:“我当然是希望母妃和妹妹都喜欢你的,但若是她们真的不喜欢你,那也不要紧,我自会护着你照顾好你,可是你不要故意去招惹她们。”

    明珠不高兴:“那她们若是招惹我呢?我也要忍气吞声吗?可没有人敢像福宁这样骂我。看在你和母妃的面子上,我都没和她吵,还要怎么样?”

    “母妃不会招惹你。至于福宁,你都看见了,只要你别去招惹她,我自会管教她。”宇文初大步往前走,是想要迅速了结这个话题的意思。

    不高兴了?虽然打了福宁,始终还是心疼不高兴了吧?明珠快步跟上他,撒娇撒痴地道:“我可没有招惹她,是她看我不顺眼,总觉得我不如她的江二姐姐好,总来欺负我。”

    宇文初恍若未闻,只顾快步往前走。

    小气。明珠一笑,跟上他的步伐,再死皮赖脸地挽上他的胳膊,小声道:“等等我么,我追不上你。”

    宇文初不理她,她便娇声道:“我疼。”

    宇文初果然停下来,明珠不由大喜,看来他也不是软硬不吃的嘛。却见宇文初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样好吗?”

    明珠仰着头无辜地对上他的眼睛:“殿下不喜欢我挽着你啊,那早说嘛。之前你当着那么多人牵我的手,我还以为你喜欢。”边说边好似很舍不得一样地松开他的胳膊,站到和他保持两尺远的地方。

    分明是不喜欢他和她表示恩爱亲昵,偏要说成是他的错。宇文初目色暗沉:“你真的不懂?”

    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珠立即很没有骨气地道:“我真的疼。”倒也不完全是装的,她本来就对那种事没有好印象,排斥隐忍却不得不忍受,原本只有五分的痛楚也成了十分。

    宇文初侧开脸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朝她伸出手:“过来。”

    明珠欢天喜地的靠过去亲昵地拉住他的手:“殿下待我真是好。我原本也想和福宁好,但她总提江二姐姐我就好不了。我嫉妒。”

    装得就和真的似的,还嫉妒呢。宇文初笑笑,垂着眼牵着她,沉默地一直往前走,将近敏太妃所居的宫殿外时才松开她的手,轻声道:“你不用试探我的底线,只要你心里始终记得我是你的夫君,记得我和你荣辱与共、生死相关,那么,便是对你再多几分纵容也不算什么。”

    明珠眨眨眼,一派的天真:“我当然记得殿下是我的夫君,况且您本来就是我的夫君。”

    宇文初回眸,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上他的眼神,沉声道:“那最好不过。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明珠讨厌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用力挥开他的手,笑得明媚又灿烂:“瞧殿下说的什么笑话,难道我嫁给您,就不是为了和您好好过日子来的?不管您信或是不信,我可是真心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言罢看也不看他一眼,花蝴蝶似地翩然入门,笑着招呼宫人:“快去给太妃娘娘通传,殿下和我来给她老人家请安啦。”

    宫人尚且不及通传,里头已经传来福宁的哭闹声:“叫她滚!狐狸精!不要脸的……呜呜……”后面的话含糊不清,想是被敏太妃给阻止了。

    明珠面不改色,恍若未闻,她一点都不后悔这样对待福宁,因为她知道福宁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可怜她。

    明珠进殿时没瞧见福宁公主的身影,她也就假装没有那回事一样,跟在宇文初的身后给敏太妃行大礼,端茶,嘴儿甜甜地喊了“母妃”。

    敏太妃笑得十分慈祥开心,一点都不受福宁哭闹的影响,喝过茶就给了明珠厚厚一个红封,笑道:“我有佳儿佳妇,见之甚喜。”

    明珠眉眼弯弯的谢了又谢。她记得当年敏太妃是给了江珊珊一对品相绝佳的羊脂玉镯,江珊珊从始至终就没取下来过,走到哪里都带着那对镯子以表示婆媳关系之好。如今英王妃换成了她,就只有金银了吗?宫中这样的地方,贵人们通常只有三种情况下才会赏赐人金银,一是被赏赐的人的确需要金银;二是赏了别的物件儿,金银只是锦上添花;三是懒得花心思,直接就拿金银砸人了事。那么,自己如今这情形,究竟算是哪种呢?

    敏太妃道:“累了好几日,到了我这里便不必拘着了,都坐吧。”

    如果已经不喜欢了,再坐便是没眼色了,不过新婚燕尔,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的。明珠正要推辞,就听宇文初道:“母妃不喜欢那些虚礼,让你坐,你便坐,咱们是一家人。”言罢果真先坐了,又指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明珠坐下来。

    明珠也就不再推辞,谢过之后入了座,偏宇文初朝她使眼色,见她没反应就又使劲眨了眨眼。明珠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他母子非要她坐,不坐就好像她很虚伪,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似的,她要坐了,他又要她别坐?索性不理,假装没看见。不成想宇文初直接借着衣袖遮掩,轻轻掐了她的腿一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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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阙凤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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