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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全文阅读

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1 沦陷

    将顾幺幺放下来的时候,四阿哥一俯身,腰上悬着的玉佩撞在了顾幺幺的膝盖上。

    玉佩坚硬又冰冷,正好撞在了受伤的皮肉开绽之处。

    顾幺幺本来想开口说话的,这一下倒吸一口冷气,双眼顿时就泪蒙蒙了:“痛……”

    昨儿刚刚发生那件事,四阿哥心疼她的劲头还没过去。

    不趁着这时候更惹他心疼,还等什么时候?

    当着四阿哥的面,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看着面前哭成了娇包的小侍妾,四阿哥心里柔软的不行,他抬手无奈的把她搂进了怀里,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不哭了好不好?是爷没小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给她擦眼泪。

    被仰视惯了的年轻皇子,自然是不大懂得哄人的——这番温言软语说了半天,顾幺幺才抬起泪蒙蒙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哭嗝:“幺幺饿了。”

    四阿哥顿时就笑了。

    ……

    不多时候,膳房已经将晚膳都送来了——晚上听说顾姑娘想吃饺子,膳房特地做了六七种口味的饺子送过来。

    羊肉、虾仁、各色素菜都有。

    另外还有一道凉面——黄瓜丝切的细细的搁在面上,酱汁摆满了一张桌子,白花花的芝麻撒在上面,香油在灯火下泛出剔透的光泽。

    侍膳的奴才在旁边精心拌了好一会儿,酸酸麻麻的香气冲在空气中。

    顾幺幺顿时就觉得胃口全开了。

    四阿哥倒是对着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但是看顾幺幺吃得香,不由地也跟着动了几筷子,只当是吃个好玩了。

    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顾氏,四阿哥的眼光难免往下一扫,就落在了她下巴处的伤口。

    还是一串血珠子。

    血痂的颜色已经变深了,划的虽然不算深,但是挺长——能看出来下手之人心中的恨意。

    四阿哥眸色中沉了沉,低头抿了一口汤,没说话。

    等到这边膳桌撤下去奴才们又轻手轻脚地送上了果子来。

    顾幺幺刚才哭的眼角的红晕还没完全消散下去,她伸手软软的扯了扯四阿哥的袖子:“幺幺想吃果子。”

    说完了,她就眼巴巴的望了望桌上水灵灵的果子,又看了一眼四阿哥。

    苏培盛在旁边,用眼神示意了一眼黛兰。

    黛兰刚要上前,就看四阿哥居然伸手,真的缓缓剥了一颗送到姑娘唇边。

    屋子里的奴才都不是傻子,见了这幅情景,一个个低着头,往旁边退后了几步。

    再没人自作聪明上来伺候了。

    眼见着芬芳的果肉送到了自己唇边,顾幺幺却微微一侧头,轻轻的咬了咬四阿哥的手指尖,半抬着眸子望着他,软软地道:“四爷。”

    不过简单的两个字,小侍妾却念得缠绵,望着他的眼神也温柔缱绻到了极致。

    这副甜甜软软的嗓音,再配上一双无辜的眸子,妩媚又天真。

    简直能活生生把人的心看融化。

    四阿哥咬了咬牙。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着顾氏的时候,是有些越来越沦陷进去了。

    ……

    黛兰在屋外不知守了多久,直到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才听见主子爷喊送水。

    送水进去。

    黛兰精神一振,招呼着就让人送进去了。

    满室温暖旖旎的气息让婢女们不敢抬头。

    或许是因为一阵子没碰顾氏,四阿哥今日难免有些忘情。

    等到奴才们将洗浴的用具抬出去之后,四阿哥身着了一件白色素衣,站在床头,露出劲瘦的胸膛和腹部。

    温软的帐子内,只听见顾氏轻轻的咳嗽声。

    四阿哥挑起帐子,就看见顾氏正半依靠在床头。

    同样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是婢女们伺候她刚刚新换上的,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乌发如云。

    整个人有一种格外洁净的美感。

    四阿哥坐下来,伸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肩头,感受到顾幺幺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他心里很有些后悔刚才的纵情。

    她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娇纤。

    他该克制,该疼惜、该保护她……而不是一味地索取。

    目光落在顾幺幺膝上的伤口——小姑娘还带伤呢!

    四阿哥几乎要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个禽兽了。

    “幺幺……”

    四阿哥微微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道。

    顾幺幺低着头,微微翘了翘嘴角。

    她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四阿哥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她改了口。

    不再是“顾氏”,而是“幺幺”。

    这很好。

    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对着四阿哥的目光,顾幺幺怯怯地垂眸,语调委屈:“爷……”

    话语里是恰到好处的颤抖——听着就像一只小爪子在人心上偷偷的抓了一把。

    四阿哥也看出来小侍妾被自己折腾怕了,心里不由得更有些自责,伸手把人往怀里一揽,一只手就轻轻勾起了她的下巴,哑声道:“好些了么?”

    顾幺幺在他怀里颤了颤,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里的神情。

    她整个人被四阿哥拢在了怀里,又伸手攀住了四阿哥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他脖颈上的肌肤,忽然对着他的喉结就不轻不重的一口咬了下去。

    也不重,就是像小姑娘任性撒娇气呼呼的样子。

    在越来越多的相处中,顾幺幺发现:四阿哥特别吃这一套。

    果然,四阿哥闷声一笑,并没有把她推开。

    他微微闭上眼,呼吸克制地沉重了几分,揽着她腰的手更紧了,像是舍不得把怀里的小娇包给放走。

    话语里也是一片无奈的宠溺:“别闹。”

    ……

    第二天早上临走之前,四阿哥刚要跨步出屋,却又转了回来。

    他低头在帐中人温暖的唇上留了一个吻,低笑了一声:“晚上等爷回来!”

    顾幺幺这下是真的脸红了,刚要起身,被四阿哥略有些霸道的又按在了被褥之中,还顺手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腰下。

    他伸手给她揉了揉腰,又压了压被角,起身嘱咐了黛兰几句,这才真的走了。

    出了书房,四阿哥也没有立即出府上马。

    他先往福晋那里去了一趟。

    为了吩咐往前院添点人,照顾顾氏养伤的事情。

    福晋乌拉那拉氏难得起早,正好赶上了四爷过来。

    她正惊喜呢,结果听了这事儿,整个人脸上虽然还有笑容,但笑容也酸了。

    能不酸吗?

092 四爷生气

    之前她给李氏下禁足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顾氏受伤的事情了。

    但是如今……四爷居然要将顾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留在前院里。

    后院里便是哪个女人得宠,也不过是四阿哥往她那里去的次数比旁人多一些。

    哪有这样的?

    一个女人,可以全天候都留在四爷的前院里——这就意味着她比后院任何女子都更有机会承宠。

    万幸,顾氏的身份只是个侍妾。

    并不高贵。

    再说了,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是也不好意思这么没皮没脸的住在前面吧?

    福晋酸酸地想着,还得强做贤惠的模样,转头就吩咐海蓝去办这件事。

    眼看着四阿哥嘱咐完了顾幺幺的事情,转身准备进宫,福晋追上前来,伸手就替四阿哥整了整衣领,含笑捏着嗓子:“外面风大,爷披厚些。”

    她一边说,一边就从苏培盛的手里接过了大氅,伸手正要给四阿哥披上,眼光一扫,就落在了四阿哥的脖子上。

    喉结那里,俨然一块红痕。

    福晋只扫了一眼,心口就猛地跳了一下。

    那是什么?

    眼下正是大冬天,自然不可能是被蚊虫咬的。

    再想到顾氏全天都住在四阿哥的前院里——福晋几乎已经想象到了小姑娘勾着四阿哥脖子撒娇的画面……

    四阿哥见她愣愣的怔在当地,下意识的抬手,顺着福晋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便明白过来。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示意苏培盛过来替自己披上了大氅,微微一笑,握了握福晋的手:“你这阵子忙里忙外,实在辛苦,新年之后——爷陪你出府去走走。”

    乌拉那拉氏本来想沉住气,但实在没憋得住。

    她抬起脸就酸酸地一笑,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四阿哥听见:“爷舍得离开前院么?”

    苏培盛在后边,本来是耷拉着眼皮的,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头垂的更低了。

    这话实在不该从一位嫡福晋口中说出来。

    四阿哥也是一怔,随即沉沉地看了福晋一眼,脸上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水波一样荡了开来。

    也看不出来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乌拉那拉氏也只是图一时痛快,话一说出口,顿时就后悔了。

    再加上看见四阿哥脸上的神情,她更有些害怕了,倏地就半蹲了身子,却依然有些嘴硬,只是道:“妾身恭送四爷……”

    四阿哥没多说半个字,转身就走了。

    福晋眼看着他走远,忐忑不安的便在原地走了几步,抓住了身边的大婢女芝迷:“你在旁边看着……四爷生气了吧?”

    兰芝没办法回答这话——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刚才四阿哥不痛快了。

    福晋哪怕就是心里酸得要死,也不能这么说出口啊!

    主子爷宠什么女人,新鲜什么女人……那是主子爷的事。

    “福晋别担心,奴才看着……还好,主子爷身上事情多,说话分心,一时错了神也是有的——哪儿就是生气了呢?”

    芝迷也只能这么安慰福晋。

    乌拉那拉氏在屋子里团团转,倒是真的越来越不安了,后悔得伸手用帕子按在了嘴唇上:“我要图刚才那一时的痛快干什么呢?”

    假如当时忍住的话,过完了年,四爷有时间的话,一定会陪她出去转转。

    那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以促进彼此感情的时机。

    但是现在,看着四爷这脸色……

    肯定是泡汤了。

    ……

    前院里,不多时候,海蓝领着两个老妈子过来了。

    这也就是暂时的——说起来叫帮助照顾伤情。

    等到伤一好了,也不可能让顾姑娘身边这么多人围着伺候。

    不合规矩。

    两个老妈子都都是不能进屋的,具体做什么事——还是听黛兰指挥。

    海蓝一边说着,一边就看顾姑娘给福晋谢了恩。

    她大概是膝盖上的伤受不住,软软地往后依靠在椅子里。

    黛兰伸手扶着她。

    再加上前院本来有的婢女,也在往这儿送药送汤的——一屋子奴才进进出出,反而显得排场比格格还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不见天日的原因,顾姑娘的皮肤比之前更白皙了,几乎要和衣领子的颜色融为一体。

    有这样如雪的肌肤——她黑压压的长睫毛漫不经心垂下来的时候,黑白分明,就分外有一种清冷又艳丽的美。

    尽管海蓝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顾姑娘自从被主子爷越来越宠爱之后,整个人也仿佛绽放的花朵一样,美得越发惊心动魄了。

    ……

    沁秋斋里,自从顾幺幺走了之后,这里便顿时冷清了下来。

    除了郭格格来过,其他便再也没有人往边格格这里来了。

    倒是侍妾耿氏做了几次还算漂亮的绣活,往边格格这里送了一些。

    礼轻情意重。

    这天,顾幺幺正在屋子里午睡,黛兰守在外面,结果过来了一个小太监,对着黛兰就小声说了:村秀姑娘找她。

    黛兰一怔,想到前后院交界有人把守,村秀估计是过不来的,于是匆匆交代了雅诗几句,就往村秀那边过去了。

    见了黛兰,村秀将一只小小的食盒交给了黛兰,说里面装着的糕点是边格格的一片心意,接着又寒暄了几句。

    最后,她“顺口”就说了:此番前来,还想向顾姑娘讨要几只香囊。

    就是顾姑娘平时里用的那种——特别宁神安眠。

    黛兰提着食盒在手里,听见这话,理所当然以为是边格格的意思,点点头道:“我多问姑娘讨几个,回头给边格格送去。”

    村秀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来拿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跑一趟?”

    回到了屋子里,黛兰就看姑娘已经醒了,雅诗在旁边正在伺候着给姑娘梳头。

    她手没有黛兰巧,这几下梳头拽着了不少头发,疼得顾幺幺伸手捂着头,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黛兰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食盒,上前去接过雅诗手中的梳子,对雅诗道:“我来吧!”

    雅诗紧紧咬着嘴唇,用力将梳子往黛兰手中一塞,黛兰也不和她计较,只是一边给顾幺幺梳头,一边就把刚才村秀想要香囊、宁神安眠的事情给说了一句。

    主仆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雅诗红着眼圈跑出去了。

    谁也没注意。

093 延揽

    顾幺幺听了就是一怔:“边姐姐睡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黛兰赶紧道:“格格别担心,那边倒也没这么说。”

    顾幺幺点点头:“你回一趟沁秋斋,把我屋子里刚做好的几只香囊,都拿去给边姐姐吧。”

    黛兰点点头:“姑娘放心,奴才知道放在哪儿,奴才一会儿就去办。”

    ……

    不一会儿,黛兰回去沁秋斋了。

    村秀本来就在院子里来回徘徊,一抬头看见黛兰回来了,顿时眼睛亮了。

    她笑着迎上前去:“没想到你过来的这么快。”

    她跟着黛兰去了顾幺幺那屋子,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黛兰从屋子里出来了,手中捧着装香囊的小盒子,一边转身锁门,一边絮絮地道:“走,我同你一起去瞧瞧格格——我们姑娘也担心格格呢。”

    村秀急促地伸出了手把人拦住:“……格格这会儿在休息,你给我就行了,我拿回去。”

    她笑着推搡黛兰的肩膀:“不过一件小事儿,你赶紧回去吧,顾姑娘还在前面等着你伺候呢!”

    ……

    屋子里,边格格也是午睡刚刚起来,正有些怔忪。

    村秀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里来,反身关上了屋门,看她睡醒了,便走过来跪下来伺候她穿鞋。

    边格格揉了揉眼睛,鼻中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芬芳香气:“好香!怎么这么香?”

    村秀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奴才见格格这几日神思有些忧虑,又想着顾姑娘制得一手好香囊,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是喜欢的,奴才实在担心格格,所以……”

    她一边说,一边就小心翼翼地把香囊给献上来了:“这是奴才讨了几只。”

    边格格怔住了:“你……”

    她都压根儿不知道这事。

    村秀看着她脸色,扑通就跪了下来,可怜兮兮地道:“是奴才自作主张了,可是奴才一片心都是为了格格!”

    她膝行向前了几步:“虽然是奴才讨的,也得顾姑娘肯给才行。再说了——格格和顾姑娘走的那么近,顾姑娘平时里往格格这里送的吃穿用度多了,这几只香囊算什么?格格若是介意,反而就显得和顾姑娘生分了!”

    边格格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一伸手将那几只香囊抓了过来扔在床上:“你事先该和我说一声的。”

    村秀赔笑道:“是奴才着急了。”

    边格格摇摇头:“你这办的都叫什么事!”

    她说完,站起身子走到了窗户下,坐下来,重新拿起了没做完的绣花绷子。

    边格格性子素来温柔,便是再生气了,也只是不说话。

    她背转身对着村秀,再没看村秀一眼。

    村秀捧着香囊,站在原地想了想,偷偷的就往后退了几步,把香囊给收进了柜子里,留了一只塞在怀里,细声细气道:“格格息怒,奴才去给您提膳了。”

    ……

    膳房那里,村秀碰上了兰芝。

    其实也不算是“碰上”,毕竟这个点——兰芝之前是说好的。

    看见村秀过来,兰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撞了撞她手肘:“光是闻着你染的香气,我都知道你办妥了!”

    村秀不由的抬起手臂——果然衣袖之间,暗香流转。

    顾姑娘的那些香囊,香气还是很浓郁的,只要沾手时间稍微长一些,难免就附着了香气。

    兰芝指了指不远处的膳房小太监:“我都打点好了,你把食盒交给他们,其他的就别管了,他他们会装妥当,你一会儿再来直接拿便是了。”

    她握住了兰芝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外走:“走,我们郭格格想见你。”

    ……

    花园里一处偏僻的凉亭里,郭格格正坐着。

    见人来了,她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

    听兰芝把村秀已经拿到香囊的事情说了一遍,郭格格笑着道:“要不我常说这孩子好呢!行事有魄力,办事又齐全,最难得识时务。边妹妹人倒是心肠好,就可惜是个木头脑子,亏得身边还有这样忠心又果断的奴才替她上进。”

    她顿了顿,亲手把村秀扶起来:“好丫头,等我肚子里的小阿哥出世,兰芝是要过去伺候的,到时候,我身边缺人,你若是想来,只管随时开口!我好好调理你,你往后的出息还大着呢!”

    村秀脸红着跪了下来:“奴才只求您帮帮我们家格格,别的事儿……奴才没做他想!”

    郭格格看见村秀怀中微微露出香囊一角,便伸手抽了出来,笑了笑:“这就是顾姑娘做的香囊?”

    村秀点头,有些不安地盯着她的手。

    郭格格将香囊送到鼻尖闻了闻,忽然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

    郭格格随手将香囊扔在了地上,叹了一口气:“亏我刚才还夸你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个傻丫头!”

    村秀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望着郭格格:“郭格格……”

    郭格格摇了摇头,一脸义愤填膺,跺脚道:“你们边格格心性纯良,又被顾姑娘哄得死心塌地,哪里想到有人为了争宠,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可恶,当真可恶——坑害这样的老实人,顾氏还有没有心?!”

    村秀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捡起了那只香囊,紧紧抓在手中:“顾姑娘这香囊……是有什么问题……?”

    郭格格静静的在原站了半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忽然伸手搭在了兰芝手臂上:“走,咱们不淌这浑水。”

    主仆两人眼看着就要走。

    村秀脸色大变,顾不得地上石子锋利,膝行上前去便道:“格格!郭格格!求您把话说明白!”

    郭格格叹了一口气,满脸为难地才道:“你知道兰芝让你去讨香囊的用意么?”

    村秀点头道:“奴才知道!这是一番试探。别看顾姑娘平时里一派大方,送给边格格的好东西极多,但这都算不得什么!只有看她肯不肯痛痛快快的将香囊拿出来给咱们格格,才知道她愿不愿意分宠给咱们格格。格格这是教奴才试探她的心意。”

    毕竟,顾姑娘当初能吸引四爷的注意,也是和制香的本事脱不了关系的。

    郭格格笑了笑:“如今她既然给了,可见也是有心的,还要多说什么?你回去吧。”

094 陷害

    她转身刚要走,村秀急声道:“奴才虽然愚钝,也知道不仅仅是这样,求格格明示!”

    郭格格垂眸看着她,想了想,问身边兰芝:“今儿府医过来给侧福晋请平安脉,差不多也该出来了吧?”

    兰芝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回格格的话,是差不多了。”

    郭格格看了一眼村秀,对兰芝道:“府医回去是都要走这条路的,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目光怜悯地看了村秀一眼,随即便转身走了。

    村秀还想追上去,被兰芝给拉住了。

    兰芝带着她到了一处假山后躲起来,不一会儿,就看着小太监引着府医往前院过去了。

    兰芝从村秀手里夺过了香囊,绕出假山,自己上前去,笑吟吟递给府医行了个礼,语气随意又轻快地道:“小太监们不懂事,在府外采买的时候贪图这香囊样式好看,顺手捎买了这几只,回来孝敬姐姐们,我闻着味道不大对,万事还是谨慎些——您给看看呢?”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府医很客气地接了过来,将那香囊微微打开口看了看,就仔细闻了闻,过了好一会儿,神色严肃起来:“姑娘既然服侍在郭格格身边,还是不要佩戴着这样的香囊。香气虽然浓郁,但其中却有令女子难孕之香料,有身孕之人更要少接触为妙。”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村秀在假山后,脸色顿时就苍白了。

    府医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会有争宠的风险,顾姑娘给香囊却如此的大方,毫不吝啬。

    就连村秀自己,刚才都动摇了——想着顾姑娘对边格格,或许真的是一片真心。

    原来真相是如此。

    令女子难孕之香料——顾姑娘却把这样的香囊给了边格格……

    她明知道边格格对她一片信任,自然也会把这样的香囊随身每天佩戴。

    那是边格格啊……对她最好的边姐姐!

    哪怕是不愿意分四爷的宠爱,也不必下手如此狠毒罢?

    村秀慢慢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直到指甲掐进了皮肉里。

    虽然边格格不得宠,但是肚子若是争气,哪怕是四阿哥偶然看见她,心血来潮,一次宠幸,也有可能怀上孩子。

    郭格格当初不就是这样么?

    所以,顾姑娘这是在……深深防备着边格格。

    甚至,再往严重些说……若是这香囊天天一直佩戴下去,说不准边格格这一辈子就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绕过假山,兰芝看了一眼村秀的脸色,笑了笑:“攀上枝头的人又怎能容忍身边有一点威胁?也就只有你们边格格那样的老好人,才始终把她当成天真纯良的妹妹!”

    村秀背靠着假山,全身无力,只有指尖还有仅存的力气。

    她握紧了手里的香囊,低声喃喃道:“我要回去……告诉我们格格。”

    兰芝轻轻笑了笑,笑容里不无同情:“只怕你们格格未必会信吧。”

    村秀僵在原地,眼里泛起了一丝苦涩。

    兰芝说的没错——边格格对顾姑娘是全然的信任。

    更何况村秀最近几次已经惹了顾姑娘不快。

    便是村秀她自己回去说出了真相,边格格说不定也只是以为村秀在针对顾姑娘。

    只会对村秀更添反感而已。

    那……该怎么办呢?

    兰芝伸手扶住了她,故意又替顾幺幺说话:“说不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顾姑娘毕竟如今年纪还小,若是现在生育的话,少不得又要吃苦头——说不定人家暂时不想生孩子,才佩戴着那样的香囊。”

    一拍手掌,兰芝继续道:“对了!若是这样的话,她不小心拿错了,将那样的香囊给了你们格格,倒也是可以理解。”

    兰芝越是这样说,村秀越是摇着头:“不,不是!她便是有意的!这香囊,她只会给我们格格!”

    兰芝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道:“你一共拿了几只香囊?”

    村秀木然地道:“好几只,这只是其中一只。”

    兰芝点了点头:“你明儿再将剩下的几只香囊都给拿来,咱们再瞧瞧其中的成分,总得确定了才好——一只或许还能说是‘拿错了’,若是每只都是如此,也就是证实了顾姑娘对你们格格……”

    村秀目光冰冷:“不必。我回去便毁了那几只香囊,断不能让它们伤了格格!”

    兰芝看她神色愤恨无比,知道差不多到了时机,上前去便凑在村秀耳边:“急什么?傻子!顾姑娘如今颇受主子爷宠爱,连连承宠,却不愿怀上主子爷的孩子——假如她这样‘嫌弃’孩子的事情被主子爷知道了,你说,主子爷还有没有兴致继续宠爱她呢?”

    村秀猛地抬头。

    兰芝微微一笑:“侧福晋正在禁足;宋格格一颗心全在大格格身上;武格格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郭格格又怀着身孕,更不可能伺候主子爷了,如果顾姑娘失了宠——你说,这后院中,主子爷接下去会让谁侍候?福晋又乐意抬举谁呢?”

    村秀张了张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兰芝道:“既然打定了主意,做事就要抓紧——等到府里又进来新人,你们格格就一点指望也没了,你再犹豫,耽误的便是你们格格下半辈子的前程!”

    村秀咬了咬牙:“……我该怎么做?”

    兰芝凑到了她的耳边。

    ……

    一路低头想着心事,快走到膳房那里,村秀忽然就听见了路边花丛后,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她一扭头,就见花丛后面一个人影猛地蹲下来,像是不想被人察觉。

    但是村秀还是认出来了。

    是雅诗。

    看见村秀看见自己了,雅诗满脸又是难堪,又是委屈。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村秀道。

    雅诗抽抽泣泣地,过了好半天才把话给说清楚。

    原来,在顾姑娘身边,黛兰行事细心体贴,很是被顾姑娘看重,处处都压着雅诗一头。

    偏偏雅诗又是个心比天高的性子。

    比如今天光是给顾姑娘梳头——顾姑娘就嫌弃雅诗手重,非要等到黛兰回来再梳。

    雅诗又是嫉妒,又是委屈,更觉得难堪的不行。

    实在是没憋住,这才偷偷的跑了出来哭了一场。

095 来势汹汹

    想到她是顾姑娘身边伺候的婢女,村秀若有所思了一瞬,忽然伸手从自己手腕上将镯子退了一只下来,塞到了雅诗手里:“咱们做奴才的,有苦就得忍着,没法子,谁让咱们命贱呢!别哭了,你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雅诗低头看着手里,见是一只漂亮的镯子,顿时就惊呆了:“这是……”

    她贪婪地握紧了手。

    村秀拉着她到一边。

    ……

    第二天中午时候,边格格正在用膳,就听屋子外面有了动静。

    似乎是有人来找村秀。

    边格格微微觉得奇怪,等那人走了,她从窗户里向外瞧了一眼。

    只看见个背影,有些眼熟。

    想了想,边格格想起来了——这是顾幺幺身边的婢女雅诗。

    她和顾幺幺感情好,两边的奴才们彼此走动的也多,这也不足为奇,边格格低头做了一会儿绣花针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傍晚时分,村秀提上了食盒,只说自己要去膳房提膳,偷偷的就把那几只香囊都给带上了。

    边格格还在生她昨天的气,听了这话也只是不说话,僵硬地点了点头,背转了身子没理她。

    ……

    村秀出了沁秋斋,回头望了一眼,又见四下里无人,悄悄的就往旁边那条道上拐上去了。

    到了昨天的假山之处,没等多久,就看见兰芝带着个面生的嬷嬷过来了。

    不是昨天那位。

    她笑着指了指嬷嬷:“嬷嬷也是懂些医道的。”

    一边说,兰芝一边劈手从村秀手里夺过了几只香囊,和老嬷嬷走到一边嘀咕了好一会儿,才走回来又把香囊交给了村秀,叹了口气:“这几只也一样,你赶紧先照原样放回去,省的打草惊蛇。”

    村秀收好了香囊,只是咬牙。忽然又从袖子里另外掏出了一只香囊:“这是顾姑娘自己屋子里的。”

    兰芝一伸手就夺了过去:“你倒是麻利——不怪我们格格夸你是个人才!”

    村秀看着她的动作,隐隐地便有些不安:“只求郭格格一定要兑现承诺——助我们格格一臂之力。”

    兰芝笑着道:“你放心,你们格格是有大造化的,只怕以后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了,也说不定!”

    村秀只觉得晕乎乎的。

    ……

    没几天落了一场雪,福晋正院里,宋格格带着大格格过来请安。

    她怕女儿受凉,把大格格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好玩极了。

    正在说话,就听外面通传——说是李侧福晋过来了。

    这倒是稀奇了。

    毕竟李侧福晋如今被禁足了。

    福晋道:“让她进来。”

    宋格格在旁边,赶紧就伸手把大格格给拉了过来:“福晋,妾身还是先告退了罢?”

    乌拉那拉氏皱眉道:“你坐你的!”

    她话都这么说了,宋格格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把大格格抱在了膝盖上。

    李侧福晋进来了。

    一阵子没见,她瘦了一些,气色也苍白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有一点见老了。

    福晋上下把人打量了一番,语气里不大愉悦:“禁足之期未满,侧福晋这是做什么?”

    李侧福晋蹲下道:“妾身有要事相禀,请福晋屏退左右。”

    这话一说,宋格格巴不得顺着台阶下。

    她拉着大格格的小手站起来,先是给福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又对着侧福晋赔笑屈了膝,这才匆匆出去。

    ……

    屋子里,李侧福晋说完了之后,乌啦那拉氏震惊了半晌才道:“属实么?”

    李侧福晋扑通跪下:“这事儿既然是妾身来与福晋禀报,妾身又怎么敢有半句妄言?”

    乌拉那拉氏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伸手在桌案上拍了拍:“……我平日里看着她呆呆笨笨,人后竟有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真是脸面也不要了,体统也不要了!”

    李侧福晋添油加醋:“福晋出身高贵,自然不知道这些轻薄的手段,四爷现在如今被迷得不轻!福晋难道没见到么——妾身不过是训斥了顾氏几句,便被禁足了,若是换了过去——哪里能有这样荒唐的事!”

    她顿了顿,委屈地道:“老实说:妾身这一次心灰意冷,倒也不想折腾这些是非,只求守着这个侧福晋的名分,图一个富贵清净,大家都省事!只是……那顾氏居然大胆到用了这种手段,谁知道会不会伤了四爷的身子?咱们后院都是女人家,半世也得依靠四爷,若是有个什么,咱们将来又指望谁?”

    这话戳到关键处了,福晋一下子就稳不住了,伸手道:“你起来!我也知道你比那顾氏出身高不少,便是有些贪图四爷的宠爱,也是人之常情,断然不会轻薄如此。”

    李侧福晋拉着她的手起来了:“福晋还是忍耐着点吧,毕竟如今四爷对着顾氏正新鲜,您便是福晋,也不好扫了四爷的兴致,再说了,妾身才刚刚吃了老大的瘪,这心里还慌着呢,便是您过去,没准也讨不了好,到时候奴才们面前下不了台,何必呢?”

    乌拉那拉氏冷笑了一下:“用不着你激我!不过是个侍妾,我往日看她言行举止,虽然痴傻,倒也还有尺寸,谁知道竟放出这种手段来出头,光是这份心思,若是查了属实,便是断然留不得了!”

    ……

    前院里,顾幺幺坐在窗下,正抱着黑黑玩,忽然就见黛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娘!福晋忽然往这里来了,还带了许多人,奴才瞧着不对劲!姑娘,该怎么办?”

    旁边的雅诗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听到这话,心口突地一跳,脸色白了几分。

    顾幺幺放下了黑黑,刚刚站起身,就见屋子门猛地被打开了。

    两个嬷嬷跟门神似的,一边站着一个。

    福晋被一群奴才簇拥着,从院子中一步步走了过来。

    李侧福晋也跟在旁边。

    小腊子今天正好值守在院子里,他跟了苏培盛也有不少年,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场就吓呆了。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小腊子偷偷地往后撤了几步,刚想转身跑走,却被李侧福晋眼尖给看见了。

    李侧福晋大声道:“所有人都站在这里!没有福晋的吩咐之前,不许行动半步!”

    黑黑把一双漂亮的眼睛睁的滚圆滚圆的,守在顾幺幺脚下,紧紧地瞪着外面。

096 搜检

    等到人全部进来了,海蓝反手将顾幺幺屋子门关上,微微一抬下巴。

    一群嬷嬷话也不多说一句,便开始抄检起来。

    倒是完全不把顾幺幺放在眼里了。

    毕竟这里是前院,嬷嬷们倒也不敢动作如何粗暴。

    但每一处看得是十分仔细的。

    黛兰急得上前去便想拦住——可惜挡得了这个又挡不了那个。

    黑黑跟在她脚下,上前去就扑着嬷嬷的脚后跟,被一个老妈子在旁边一脚给踢开了——正好踢在腰上,疼得它直抽搐。

    顾幺幺反应过来之后,伸手拦住了黛兰,淡淡地道:“让他们搜!”

    她心里明白过来,这是有人陷害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是……这乌拉那拉氏也太蠢了。

    是嫌她自己福晋的位置坐得太稳了么?

    这里毕竟是四爷的地盘——身为一府的女主人,有这样处事的么?

    能这样处事么?

    顾幺幺冷冷地看着一屋子嬷嬷动作,随后转头一眼扫过去,正好看见雅诗站在旁边。

    接触到了顾姑娘的目光,雅诗猛地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顾幺幺心里一沉。

    ……

    不一会儿,几个嬷嬷脸上都有些泄气,过来到了福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又摇了摇头。

    表示一无所获。

    她们并不知道——因为只是暂住,顾幺幺将所有调香的用具和香囊都留在了沁秋斋的屋子里。

    这里自然是什么都翻不出来的。

    福晋看顾幺幺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任人要搜便搜,要查便查——倒也十分配合。

    她脸色稍缓,这才转身对顾幺幺道:“顾氏,瞧你还算老实,我就直说了:咱们这后院里,有人用了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来邀宠!清者自清,我如今关上门来个猛不防,才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各处照顾到了,府里各院的主儿也都省得被这张脏水泼上身!”

    说完了,福晋一仰下巴,吩咐几个嬷嬷将这里看住。

    然后转身就往沁秋斋过去了:“继续。”

    李侧福晋走在后面,到了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定定地瞧了顾幺幺一眼,随后缓缓地勾了勾唇角。

    眼看着他们走了,黛兰惊恐地站在原地,扑过来就抱住了顾幺幺的胳膊:“姑娘!”

    ……

    沁秋斋里,边格格脸色苍白得跟死人差不多。

    侍妾耿氏和陈氏两两个人抱在一起,跪在地上,也是瑟瑟发抖。

    这里是沁秋斋,不是前院,嬷嬷们下手可就不客气了——整个沁秋斋都被翻了。

    一片鸡飞狗跳。

    直奔顾幺幺的屋子去,不待福晋吩咐,李侧福晋已经迫不及待,厉声道:“把锁打开!”

    几个小太监上前去,一顿如狼似虎的操作,不一会儿就把锁给敲坏了。

    门被踢了开来。

    嬷嬷们冲了进去。

    不多时候,顾幺幺的香囊、香具等物便都洒满了一床。

    与此同时,边格格屋子里也搜出了香囊。

    还有侍妾耿氏、陈氏那里。

    也有不少。

    奴才们早就已经搬来了椅子让福晋在院子中坐下,又抬了一张边格格那里的长条桌——桌面宽,腿又矮,正好适合把东西全部都摊在上面。

    嬷嬷们将刚才搜出来的香囊,四人分四份放在卓上。

    边格格和侍妾耿氏、陈氏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李侧福晋在边上道:“福晋息怒,保重身子要紧,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剩下的事儿便简单了,有人纵有千百样辩解,这香囊总是说不得话的,不如让太医……”

    乌拉那拉氏冷笑了一声:“叫什么太医?府里出了这样的下作事情,还嫌不够丢人的么?我纵有千百张脸,羞也替这人羞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芝迷已经带着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到了福晋身边跪下行礼,是个脸生的庄子上的大夫。

    福晋伸手指着道:“好好看看。”

    大夫放下药箱,走过去就开始一个个审查起来。

    顺着这桌子的方向过去——先查的是侍妾耿氏和陈氏的。

    其实她们的香囊都已经有些褪色了,里面装的药材也不过是最普通最便宜的药材——都是用来夏天驱蚊虫的,隐隐地添些香罢了。

    大夫摇了摇头,将香囊放下。

    侍妾耿氏和陈氏身后的嬷嬷见状,便也松了手,退到了一边。

    两个侍妾都跟劫后余生似的,猛地就瘫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心有余悸。

    然后就是边格格的。

    大夫闻了闻香囊,忽然就皱了眉头,变了脸色。

    福晋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这时候倏地向前俯了身子:“是什么?”

    大夫咽了一口唾沫,不太敢抬头,呈递了那香囊到福晋面前:“回福晋的话,这香囊里有不少菟丝子、远志、蛇床子、紫梢花……研成的粉末,正是因为香囊香气浓郁,才掩住了其气息,所谓……”

    李侧福晋直接打断他,厉声道:“你回福晋的话便是,那些粉末是什么?”

    大夫被她呵斥得一抖,颤声道:“回福晋的话,乃是……催……催……”

    他说完了粉末的用处,除了老妈子们,周围稍微年轻的婢女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福晋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边格格,半晌才有些失望又痛心地道:“边氏过来!”

    边格格上前去,刚刚跪下,李侧福晋在边上便道:“还有顾氏的香囊没看。”

    她将视线投向了大夫。

    大夫见了这药粉,已经知道出了麻烦事,只担心自己卷入其中,不能全身而退,一时间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

    他用颤抖的手将顾幺幺的香囊检查过了之后,捧着其中的一只转了身,对福晋便点了点头。

    福晋深深地盯着边格格,缓缓摇头:“怪不得你们姐妹情深,想不到竟连狐媚也成了一气,我原说你是好姑娘,竟也是看走了眼——怎么,你们是想效仿合德飞燕不成?”

    赵合德与赵飞燕都是帝王的后宫,有嬷嬷在旁边听着不妥,又听福晋提到这,亦是不甚端庄,于是低低咳嗽了一声,抬手掩住唇提醒:“福晋。”

    边格格整个人都懵了,还没说话,村秀在旁边痛哭流涕地跪了下来:“求福晋明鉴!那不是我们格格的香囊,那是顾姑娘的香囊!是顾姑娘给我们格格的——我们格格是被冤枉的!”

097 贪欲

    村秀伸手揪住衣领,悔恨交加。

    她想到那一日兰芝拿着几只香囊,曾经和嬷嬷走到一边,脱离了视线一会儿。

    只怕那会儿就已经动了手脚了。

    怪不得兰芝要嘱咐她不要打草惊蛇,将香囊好好地放回去!

    村秀只以为是令女子难孕的香囊——若是揭发出来,可以令顾姑娘吃瘪。

    谁知道这其中居然被放了催情药!

    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晦乱后院。

    谁都知道边格格不受宠,也正因为如此,边格格这里放了催情的香囊,才显得格外顺理成章。

    甚至,大家可以有多种理解:比如边格格因为和顾姑娘走得近,有许多机会接近四爷,所以才处心积虑准备了这种香囊,想让自己也能有机会得宠上位。

    又比如这香囊确实是顾姑娘制的,但是边格格向她讨了过来,为的也是让自己能有朝一日得宠。

    陷害之人最主要的目标是对着顾姑娘。

    但是边格格,保不准就会成为陪葬品。

    村秀手足酸软,动弹不得,知道是自己把边格格亲手送入了这个圈套之中。

    说实话,这个圈套一点都不高明——但却利用了人心中的贪欲与嫉妒。

    尤其是兰芝的那几句“你们格格将来是有大造化的”、“说不定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更是将村秀的脑袋捧得晕晕乎乎的。

    什么都顾不得了。

    ……

    日光透过屋檐,在沁秋斋院子里的地面上落出明暗两块。

    小白狗墩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对它很好的新主人——边格格,似乎被人围攻了。

    墩墩鼓足了勇气上去,呜呜地围在边格格身边,鼓足了勇气,龇牙咧嘴地舞起了小爪爪。

    结果被一个老妈子给揪着后脖颈拎走了。

    边格格睁大了眼——她本来就瘦,这时候惊恐之下,身形越发显得佝偻伶仃。

    旁边人怕惹祸上身,自然没有人出来替她分辨一句。

    李侧福晋语气中充满了讥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福晋,您早该想到——边氏能与顾氏走得这么近,自然是‘志同道合’的,这又有什么奇怪?”

    福晋没说话,眼神犹疑不定地落在边格格身上。

    李侧福晋怕的就是福晋心软,当即厉声道:“边氏!你以为你不认,福晋就拿你没法子了么?来人!”

    几个老妈子立即就上前来了。

    福晋既然没有说话,那也就是默认,不过是由着李侧福晋代言罢了——老妈子们心里都有数,彼此看了看,往边格格身边围了过去。

    “先打十板子,看边氏还招不招!”

    李侧福晋果断地道。

    村秀尖声叫了起来:“不!福晋!不!求求您手下留情!咱们格格真的是被冤枉的,格格身子一向弱得很,若是这么不明不白一顿板子下去,岂不是活生生要了她半条命吗?”

    她一边哭着,一边就紧紧地抱住了边格格,嘶声道:“格格,格格!您倒是说句话啊!那香囊不是您的,是顾姑娘的,与您无关——您快告诉福晋哪!”

    李侧福晋见状,抬手一指村秀,转头瞪着眼睛对旁边奴才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丫头拉走?!”

    几个小太监冲上前去,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动手就拉了村秀的手腕,把她往后面拽开。

    村秀拼命地抵抗着,在地上跌爬了几下,鞋子也掉了:“格格!格格!”

    边格格惨白一张脸,嘴唇不住哆嗦着,爬过去伸手也想去拉村秀,李侧福晋身边的嬷嬷走过来,伸手便狠狠将边格格拉了回去:“福晋在此,格格这是抗命不成?”

    嬷嬷力气大,边格格被这么一拽,半边鬓发便散乱了下来,直接披散在脸上。

    长凳已经搬过来了,几个嬷嬷直接就把边格格压在了长凳上。

    侍妾耿氏、陈氏都将脸转了过去,眼眶里噙着眼泪,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边格格身份再怎么低,毕竟也是格格。

    若非不得宠,也不至于被落魄侮辱到这个地步。

    边格格都是这样的结局,她们几个侍妾在福晋眼里,就更不是人了。

    李侧福晋攥紧了手指,迫不及待地道:“打!打到她说出来!”

    福晋忽然就抬手道:“且慢。”

    她皱眉看了一眼李侧福晋,冷冷地道:“你上跳下窜的急什么?等我将她问明白。”

    村秀联想前因后果,又看着李侧福晋如此,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她脑海中热血上涌,又恨又悔,忽然就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力气,猛地挣脱了拉着她的小太监,冲过去便跪在李侧福晋面前,声嘶力竭:“侧福晋!这香囊是不是您指使郭格格的意思?呵!侧福晋算计得好大的圈套!可怜我们格格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您这是要将她逼上死路!”

    娇韵和诗儿看村秀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保不准便会做出什么事,都有些不安。

    娇韵更是伸手就拽住了李侧福晋的袖子,想把李侧福晋往后面拉几步。

    李侧福晋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猛地一抬袖子,避开了娇韵的手。

    她脸色冰冷,上下端详了村秀几眼,冷笑了一声:“这丫头护主心切,如今已经跟失心疯一样,见人便乱咬了!竟然还攀扯上郭格格与本侧福晋?这般胡言乱语,倒是亏她想得出来!”

    说是这么说,毕竟无风不起浪。

    福晋听了村秀这几句,眼神已经往李侧福晋这里转了过来。

    李侧福晋冷冷道:“诗儿,你告诉福晋——今儿咱们出门的时候,郭格格在做什么?

    诗儿上前去,在福晋面前福了个身,从从容容地道:“禀福晋:郭格格这几日身子尤其不舒服,有时候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更别提用膳了,侧福晋十分关心郭格格,一日也要往郭格格那里看上好几趟,奴才刚才陪着侧福晋出门之前,侧福晋又往郭格格那里去了一趟,刚刚看着郭格格喝了药。”

    李侧福晋转身道:“福晋,妾身便直说了——您也知道:郭氏妹妹在四爷面前不甚得意。也正因为如此:这孩子对她来说,可谓十分紧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才是她目前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她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村秀:“她怎么会有这个心思,又怎么能有这个精力牵扯到这其中?”

    福晋抿了抿嘴唇,微微垂了垂眼,随即道:“来人,让郭格格也过来一趟!”

    顿了顿,福晋道:“到了那边好好说,郭格格有身孕,切勿惊吓了人。”

098 死敌

    顿了顿,福晋又道:“去前院,把顾氏也叫过来!”

    郭格格很快就过来了。

    身边还带着兰芝。

    郭格格一手撑在腰后,一手摸着肚子,一脸茫然地便先给福晋请了安。

    毕竟是有孕之人,福晋抬手示意她免了。

    李侧福晋在旁边便道:“给她搬张椅子来。”

    郭格格连忙道:“侧福晋,妾身不敢!”

    毕竟这院子里,也就只有福晋坐着,就连李侧福晋都还站着呢——让她坐?

    村秀一看见兰芝,恨不打一处来,指着兰芝就泣声对福晋道:“福晋,郭格格前阵子找了我们格格好几次,奴才当时不知,现在才明白,这其中早有预谋!”

    福晋将视线投向了郭格格。

    郭格格叹了口气,摇摇头,柔声细气地道:“你要护着你们主子,也不该如此乱攀咬。这般污蔑人,你可想过后果么?”

    她看了一眼兰芝。

    兰芝上前去跪下,一脸义愤:“禀福晋,我们格格即将为人母,每每身子舒畅一些,便想给将出世的小主子缝些衣裳,都知道边格格针线好,这才去请教过一两次而已,村秀现在满口胡言,奴才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想来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抓到了谁便是谁。”

    村秀打断了她的话,声嘶力竭地道:“福晋,福晋!这阵子兰芝曾将奴才约在了花园里,见了奴才好几次,花言巧语哄骗了奴才,便是花园里洒扫的奴才们,也是有人看见的!”

    兰芝转身对着郭格格屈了屈膝,小声道:“格格,奴才确实私下里见了村秀好几次,因为担心您的身子,才没将这件事儿对您说,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她这话一说,众人顿时目光投向了她。

    李侧福晋也是眉头一皱。

    兰芝委委屈屈地道:“只不过——不是奴才约村秀,而是村秀约了奴才,她对奴才抱怨,说边格格窝囊,她伺候在边格格身边许久,只怕将前程耽误了,眼见着郭格格有孕,以后必定安稳,便想让奴才替她在郭格格面前说说话——也好投在郭格格这里……”

    “奴才一来想着这事儿不妥,忠仆不事二主——哪有这样行事的?再一个,奴才自个儿也有私心:村秀这般心思深沉,若是真来了格格身边,奴才哪还有立足之地?”

    说到这儿,兰芝含泪对着郭格格就磕了个头:“所以奴才一直没敢跟格格说,请格格恕罪!”

    她话还没说完,村秀已经尖声道:“不!明明是你……”

    她说到这儿,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因为无论哪条路都说不通。

    说兰芝骗她?

    说郭格格诱她?

    说她偷出了顾姑娘的香囊——又买通了顾姑娘身边的人,偷了黛兰身上的钥匙,偷偷地将香囊栽赃在了顾姑娘的屋子里?

    说她本来是想害顾姑娘的——结果害人终害己,最后反噬到了边格格身上?

    ……

    李侧福晋快步走了过去,抬手狠狠一个耳光就摔在了村秀脸上:“没规矩的东西!福晋面前,由得你大呼小叫?”

    这一巴掌实在厉害,村秀嘴角已经流了血下来。

    兰芝磕了个头,又对福晋道:“福晋,您有所不知:村秀为了进身,当时还要贿赂奴才镯子!奴才本本分分做人,从来是守规矩的人,哪里敢收?想来她也是下了血本了——那样的镯子,不是婢女们能有的,福晋仔细查查,镯子如今要么在她屋里,要么在她身上!”

    一边说着,一边兰芝就磕了个头。

    福晋转头对着几个嬷嬷抬了抬下巴。

    嬷嬷们上前去,猛地将村秀拉了起来,伸手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其中一个嬷嬷猛地将她衣袖拉了起来。

    村秀的手臂上,果然便见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粉色镯子——她手腕略粗,镯子卡得紧,又有衣袖盖着,刚才才没有立即找出来。

    嬷嬷冷笑了一声,伸手猛地用了些力气,村秀惨叫了一声,手臂上擦出了一片红色——镯子被硬生生拉扯了下来。

    兰芝在旁边看了一眼,立即磕头下去:“禀福晋,奴才还记着——就是这镯子。”

    快步上前去,嬷嬷将镯子献到了福晋面前。

    海蓝从旁边过来,伸手捧了镯子,这才递给了福晋。

    福晋接过来瞧了瞧——镯子品相虽好,却是一眼能看出来,不是府里的东西。

    是在外面买的。

    村秀不过是个婢女,自然不容易出府——估计是让小太监帮忙托带的。

    “先收着,一个一个查。”

    福晋听了村秀刚才那番话,已经相信了六七分,转头再看着村秀的时候,眼神已经充满了厌恶:“好上进的奴才,由不得主子也是如此!”

    李侧福晋一听这话,精神一振,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即便道:“给我打!让她把实情都给吐出来!”

    这话自然是对还被按在长凳上的边格格说的。

    边格格就像个待宰的绵羊。

    小太监们看着李侧福晋的脸色——打下去的时候都是用足了力气,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不一会儿,边格格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时候,顾幺幺也已经被嬷嬷们从前院送过来了。

    顾幺幺一路上也只是猜到李侧福晋肯定鼓动福晋,将她的屋子翻了个遍。

    她也以为只是让她过去对质。

    她一路走得还算镇定。

    哪能想到居然殃及到了边格格身上?

    刚刚进了院子,顾幺幺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边格格一张脸比雪还白,鬓边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脸上,整个人软绵绵地瘫软在长凳上,衣裳上也透出了大片血色。

    村秀在边上被人拉扯着,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哑了。

    顾幺幺震惊了一瞬之后,冲过去就猛地推开了其中一个小太监:“住手!”

    黛兰也扑了过来,挡在了边格格身上。

    旁边的老妈子上前来,刚要拉扯顾幺幺的衣袖:“姑娘……这是福晋的意思……”,却被李侧福晋抬手制止了。

    看着顾幺幺扑在边格格身边,李侧福晋缓步走了过来。

    她满脸快意地俯下了身,目光闪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顾幺幺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她今日之祸,皆由你而起——她是被你连累的!”

    顾幺幺手指紧扣,盯着边格格不眨眼,仿佛只要一眨眼,边格格就会永远从她身边消失。

    这些人是想要边格格的命!

    顾幺幺眼前恍惚地浮现出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边格格那张温柔又懦弱的笑脸:“幺幺别怕,有姐姐在。”

    这是这个时空,唯一笨拙地用一片真心守护着她的人啊!

    顾幺幺喉头发紧,干涩的嘴唇扭曲地动了动,抬头深深望着李侧福晋,眼中杀心已现。

    她一字一字,平平板板地道:“你若不收手,我定让弘昐阿哥给你陪葬!”

099 漏洞百出

    李侧福晋陡然一松手,面上森然,盯着顾幺幺,唇角扭曲地动了动,微微露出了一丝不甘之意。

    她或许无所谓一个侍妾的威胁,但天下绝无不关心孩子安危的母亲。

    尤其顾氏也住在前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曾经痴痴疯疯的顾氏!

    李侧福晋看得出来边格格对顾氏的重要性——若是真的要了边格格的命,说不准顾氏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事情。

    更何况,边格格本来就只是陪葬品而已。

    真正要除去的,是顾氏。

    李侧福晋直起了腰,盯着瘫软在长凳上的边格格,抬了手。

    边格格微微动弹了一下,脑袋往旁边扭了扭,忽然就呛着咳出了一口血。

    血色深浓,触目惊心。

    乌拉那拉氏怒气稍稍收敛,也觉得对着边格格,属实的有些过了——毕竟事情都没有审问清楚。

    虽说香囊都已经证实在这里,但仅凭李侧福晋一面之词,若是到了四爷面前,也未必就能站得住脚。

    说曹操,曹操就到——福晋正这么想着呢,就听见外面一声通传,四爷过来了。

    她有些心虚,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向院子门口迎过去,就看见四阿哥一路脚步匆匆,小腊子等人跟在后面,满头都是汗。

    目光落在长凳上的女子,见人奄奄一息,四阿哥心中一揪。

    等到看清人并不是顾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院之中——便是这么无情,只要不是得宠的女人,旁人不管你的死活,主子爷也不会真正牵挂你的生死。

    顾幺幺本来就是跪着的,这时候跟着福晋等人,一起向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没有说话,将顾幺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整个人都还算是镇定的,衣衫鬓发也整齐,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刚刚从宫里回来,到了府门口就看小腊子急着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地转。

    看到主子爷回来,小腊子仿佛看见了救星,飞奔上前去,口舌到还算镇定冷静——把方才福晋带着人过来搜检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翻天覆地,也不知道找的是什么,就听福晋一口一个“下作手段”

    然后不一会儿,顾姑娘也被嬷嬷们押去沁秋斋了。

    四阿哥听了这几句话——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从小便是在宫闱之中长起来的,见多了妃嫔们尔虞我诈,为了争宠上位不择手段——如今小腊子口中转述的这什么“下作手段”,必然便是有人见顾氏得宠,眼红的不行,挑唆了福晋过来。

    乌拉那拉氏也是蠢!别人借刀杀人,她连这么简单的用意都看不出来——还当真出头做了这把刀。

    视线转回眼前,四阿哥道:“都起来!”

    四阿哥微微俯身,察看了一下衣衫染血的边格格。

    顾幺幺心里松了一下,看着边格格,刚才强忍着的泪水,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四阿哥见她簌簌地落泪,心一揪,一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看四阿哥这举动,旁边拉着村秀的奴才都偷偷松了手。

    村秀飞奔过去,伸手就抱住了边格格,见边格格已经是奄奄一息,哭着道:“格格!格格!”

    福晋连忙屈膝:“禀四爷,妾身一心为了爷,爷既然将后院交给妾身掌握。妾身便不能容人在其中……”

    她说到这儿,有嬷嬷偷偷在后面扯了扯福晋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解释了。

    又让海蓝去把桌上顾姑娘的香囊递过来了。

    说多错多。

    证据,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福晋接过了香囊,双手捧上在四阿哥面前:“这香囊从顾氏屋子中搜出,刚才已经被大夫证实:其中有大量催情之物!顾氏用此手段,晦乱后院,迷惑四爷,妾身实在是担心四爷的身子,一时情急,顾不得等爷回来禀,是妾身急进了——但妾身一颗心也是为了爷啊!”

    四阿哥伸手将那香囊拿了过来,在手中来回翻覆,瞧了几眼:“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就上前来了:“奴才在!”

    四阿哥道:“传府医。”

    福晋一怔,立即道:“四爷,妾身方才已经让人找了大夫……”

    四阿哥倏然一抬眼。

    乌拉那拉氏吓得立即低下了头。

    很快,府医过来了,先简单给边格格压了药丸在舌下,这才过来在四爷和福晋面前跪下。

    细细看了那香囊之后,府医的结论和之前庄子上的大夫差不多。

    这香囊里的确是催情之物。

    而且剂量下的还不轻——若是长久使用,必定会对人身体造成伤害。

    福晋听府医说完,神色之间又有了底气,她单手撑着椅把手,斜身看着顾幺幺,厉声道:“顾氏,你善于制香——制的便是这种勾魂摄魄的下作东西?若非这一次发现,还不知道你要伤了爷的身子多久!”

    四阿哥微微垂眸,瞧了一眼福晋,沉声道:“福晋今日搜检——消息从何而知?”

    乌拉那拉氏转头看着李侧福晋:“是……”

    李侧福晋连忙上前来屈膝:“禀四爷,是妾身的奴才,在外面听了些……议论,回禀了妾身。”

    四阿哥瞟了一眼俯身在前的李侧福晋,淡淡道:“李氏禁足,为何在此?既然禁足,如何听了议论?所谓议论——又是何人所禀?什么议论?”

    乌拉那拉氏呼吸微促,手掌冰凉。

    李侧福晋站在福晋身边,眼珠转了转,忽然对着村秀出声:“边氏的奴才,你方才叫什么冤?”

    村秀虽然知道李侧福晋没有好意,但是为了救自家格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磕头对四阿哥道:“禀主子爷,边格格是被冤枉的!这几只香囊都是顾姑娘送给了边格格的,至于香囊中有什么——格格压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求主子爷明察!”

    她絮絮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四阿哥冷冷道:“妄言奴才,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自相矛盾——福晋搜检前院,一场好大的动静,便是凭这莫须有的‘议论’两字么?”

    边格格本来是半闭着眼的,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药丸起了效用,她微微有了些精神

    边格格双手撑了撑长凳的边缘,支撑着身体,挣扎着从长凳上爬起来。

100 认罪

    边格格攥住了四阿哥的袍角,仰脸道:“四爷,香囊的确是顾姑娘的,但药粉是妾身放的,妾身倾心四爷已久,却入不了四爷的眼,才会一时犯了糊涂!”

    这话一说,院子中顿时鸦雀无声。

    顾幺幺震惊了一瞬,上前去便握住边格格的手:“边姐姐!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认罪?!你以为你将罪名都扛了下来,陷害咱们的人便会善罢甘休么?”

    边格格摇头,眼神绝望地盯着四阿哥:“四爷,妾身已经说了——都是妾身自己一时糊涂。此事与顾姑娘无关。”

    她一字一字,竟把罪名咬死了。

    一片静默之中,村秀忽然跪下挡在边格格身前。

    她脸上是一片骇人的平静:“四爷!福晋,奴才死罪,奴才都招了——是奴才动的手***才见顾姑娘如此得宠,却从来没有想过提携边格格几分,奴才心里记恨,才收买了雅诗,将有催情药的香囊放进了顾姑娘屋子中。”

    “至于边格格这里的香囊——是顾姑娘送的,但是奴才偷偷放进了药粉,为的是让格格一朝得宠,这所有的事情,格格都是不知道的!格格刚才之所以认罪,是因为她怕顾姑娘被连累!四爷和福晋都是知道格格平日里的为人的,求主子们明鉴!”

    雅诗身在顾幺幺身边,听了村秀这一番话,已经面如死灰,扑通就跪了下来,牙齿格格地作响。

    抖成了一片。

    她的确是背叛了顾幺幺,但是村秀当时的借口只是说“顾姑娘如此得宠,想来必定有独门秘方的香囊,不肯轻易将真正的秘方赠给别人”

    只求一看香囊——看过再悄悄地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雅诗哪里想得到,为了一只镯子,便惹上了如此杀身之祸!

    村秀伸手指着雅诗,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语气也是一片麻木的坦然:“四爷和福晋若是不相信,可以搜搜雅诗身上,那里还有奴才收买她的证据。若是此事当真格格与顾姑娘都知情,奴才为什么要收买雅诗?”

    不一会儿,嬷嬷就把镯子捧上来了。

    一模一样的粉色镯子,和村秀身上搜出来的正好成了一对。

    四阿哥并没怎么看那镯子,倒是盯着李侧福晋看了一瞬,目光又冰冷地扫过福晋。

    李侧福晋咽了一口唾沫,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福晋也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鬓角并不存在的汗珠,低低咳嗽了一声。

    四阿哥缓步绕过嬷嬷们,走到村秀与雅诗面前,声音沉闷中透着厌恶:“背奴之主,杖毙。”

    雅诗“咚”地一下头摔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已经晕过去了。

    空气中弥漫起了难闻的味道——她已经吓得失禁了。

    村秀倒还算镇定,只是转过身,对着边格格用力磕了三个头,再抬起脸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一片血色。

    她怆然一笑:“小姐,您教导过奴才无数次,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始终没能听进去,才会有今天的下场,奴才对您不住,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再伺候小姐您了!”

    边格格动了动嘴唇,终究是冲着村秀伸出了手。

    她想说话,却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沁秋斋的院子里,有桂花树,有蔷薇花——若是春夏秋三季,泛起的总是甜蜜芬芳的香气。

    这还是第一次,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浓稠的血腥味。

    墩墩被吓得把小脑袋扎在了花丛里,颤抖着毛茸茸的小屁股,一眼也不敢回头看,只是嗷呜嗷呜地惨叫。

    两个婢女很快就被打得如同烂口袋一般瘫在地上,那血红的一片蔓延开来,顺着砖石的缝隙迅速流淌。

    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堆,很难说是个“人”。

    根本连人的形状都没有了。

    突然,郭格格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呕了起来——怀孕之人本来就难受,更何况看到这般恐怖的场景。

    四阿哥身体动都没动,抬手道:“把郭格格送回去。”

    立即就有一群奴才上去伺候了。

    福晋脸色也白了,整个人身子摇摇欲坠,过来屈膝给四阿哥道:“爷,妾身……”

    她视线落在边格格身上,灵机一动,赶紧就招手指挥人道:“你们几个,赶紧把边格格给抬进去!府医呢?府医!”

    兰芝立即就上前去安排了。

    顾幺幺匆匆起身,和兰芝一起把边格格给送进去了。

    见边格格眼中含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兰芝柔声劝了一句:“格格伤得可不轻哪!好好养伤才是紧要,千万不能再劳思动虑了。”

    ……

    看着边格格被送进去,福晋悄悄打量了一眼四阿哥的脸色,尴尬地道:“刁奴欺主,满口妄言,幸亏爷出手处置……”

    四阿哥直接粗暴打断了她的话:“连爷的前院也被福晋检过了,福晋今日的威风不小,想必也累了——回去歇半个月吧!”

    福晋心口突的一跳,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妾身知罪!妾身只怕有人伤了爷的身子,一时气糊涂了脑子,妾身……妾身……爷……唉!”

    她是真的紧张了,一句话说的七零八碎。

    四阿哥根本没看她,面无表情的向前踏了几步,缓步走到了李侧福晋面前。

    院子里一阵晚风吹过,李侧福晋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有些浸透了冷汗。

    事情到底了结了。

    只是结果比她预料得糟糕得多。

    四阿哥根本就不信催情一说。

    没能将顾氏推下水,反而更加坚定了四阿哥维护她的心意。

    李侧福晋狼狈地意识到:四阿哥对顾氏的信任,早就已经超过了她李氏的想象。

    她缓缓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花盆底鞋尖,苦涩的咽了一口唾沫。

    她早该想到:像四阿哥这样多疑的性子……

    他信任的女人,不一定能得到他的宠爱。

    但能得到他宠爱的女人,一定已经被他足够信任。

    一定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方才,四阿哥果断杖毙村秀和雅诗,也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他并不会再把这件事追究下去。

    至少明面上不会。

    但是这并不代表四爷心里不会记下这笔账。

101 因祸得福

    低着头在原地,李侧福晋等着四阿哥的发话,忽然就觉得下巴上一凉。

    是四阿哥大指上的扳指。

    四阿哥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抬起了李侧福晋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眸。

    李侧福晋战栗了一下,也知道这时候再不示弱便不行了。

    她带着哭腔道:“爷!”

    四阿哥松了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淡淡笑了笑。

    他挺起腰背,从她身边踏步走过。

    进去边格格的屋子了。

    李侧福晋茫然地跪在原地,听着四阿哥的脚步远去,只觉得浑身一点一点的发冷——那寒意似乎从心里散发出来,如寒冰一般,最后冻结到了手指尖。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应对四阿哥训斥或责备的言语。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连话都对她没有一句了。

    沉默往往代表着最大的失望。

    又或者,他对她——早就已经没有期望了。

    心痛之后,李侧福晋撑住娇韵和诗儿的手,麻木地站了起来。

    她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不许方寸大乱,不要胡思乱想。

    ——毕竟还有弘昐。

    孩子,就是她和四阿哥永远不可能割裂的纽带。

    ……

    屋子里,边格格趴在榻上,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黛兰捧着一只铜脸盆跪在床头,吓得眼泪直流,看边格格一口一口往外吐着血。

    顾幺幺盯着府医看,就看府医眉头紧皱,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

    针灸的银针、药瓶、纱布、热水……都在屋子里摆满了一桌。

    那么多板子打下去,又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别说边格格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就是换了个大汉,也未必就能扛得住。

    伤筋动骨就算是乐观的情况了,最怕的就是内脏受了伤。

    内外夹击,能不能熬得过去便全看天意了。

    ……

    一阵忙碌之后,边格格的吐血总算是止住了。

    她嘴唇白的像纸一样,被顾幺幺和黛兰扶着躺回了床上。

    府医起身先过去给四爷禀了伤情,然后还特地强调了病人需要静养,这屋子里不可待太多的人,留下伺候照顾的奴才即可。

    四阿哥伸手按在了顾幺幺的肩头,见她回头望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麻木。

    他出声安慰道:“别太担心。”

    他握住了她的手:“先回去吧。”

    顾幺幺并不想离开边格格,但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毕竟如今府里这般情形,边格格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她。

    而四阿哥的宠爱,就是顾幺幺眼下最强硬的靠山。

    ……

    黛兰从前便是跟着边格格的旧仆,为人又细心体贴,顾幺幺把黛兰留了下来。

    让她照顾边格格。

    刚刚出了沁秋斋,四阿哥一抬头,就看见福晋那边的大婢女海蓝过来了,又带了不少药材。

    海蓝见了四阿哥,赶紧蹲下就行礼,又说是福晋的意思,尽着府医用,赶紧给边格格养好了伤情才是要紧。

    四阿哥也没说什么,目光里透着一丝疲惫和讽刺,他伸手扶住了顾幺幺的肩膀,直接带着她走了。

    等到一行人走远了,海蓝偷偷的回了回头,看了一眼顾姑娘的背影。

    顾姑娘被主子爷牵着手。

    主子爷英挺,顾姑娘纤弱,背影看着就十分亲昵。

    半点也看不出来主子爷对她有所芥蒂的样子。

    海蓝叹了一口气,想到今天这场祸事,默默地摇了摇头。

    ……

    到了前院,顾幺幺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窘境——黛兰被留下来照顾边格格;雅诗杖毙。

    一时间除了前院那些婢女,就只有六儿了。

    因为出了这一档子事——顾幺幺看着周围的的奴才,觉得谁都不能相信。

    就很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

    相比之下,六儿就显得亲近多了——毕竟这小丫头当初刚刚送过来的时候,瘦的跟猴一样,什么衣裳穿在身上都是风飘飘。

    要不是顾幺幺让人带着这小丫头,又是洗澡,又是换衣裳,又是给吃的,六儿估计就会成了这府里最下层的奴才。

    六儿对着顾幺幺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感激崇拜之情。

    顾幺幺把六儿喊过来,对她道:“你黛兰姐姐不在,你进屋来照顾我吧。”

    六儿乍然得了姑娘宠幸,一下子都不敢相信了。

    她愣在原地,睁着乌溜溜的一双眼睛,一只脚踏在门槛里,一只脚还踩在外面,让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了点头。

    ……

    晚膳是前院膳房送过来的。

    顾幺幺穿越过来之后,因为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所以也是知道的:清皇室在饮食上沿袭了东北满族的饮食习惯,每天只吃两顿正餐。

    第二餐只在下午进行。

    但是她穿越过来之后,就发现这府里的规矩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晚上还是得吃的。

    算是半小吃半正餐的意思。

    而且得宠的主子如果想吃什么,随时都可以让人送过来。

    晚上有一道红梅珠香,是膳房里的鲁菜师傅烧的,用鸽子蛋和对虾为主料,再加上瘦火腿,海米口,菇干贝等等,用鸡汤煨入滋味,淋上香油,又清爽,又可口。

    一口咬下去,鸽子蛋的淳美和对虾的鲜香都在舌尖上绽放。

    另外还有一道豆黄——做法也不复杂,将杏仁去皮磨成浆,放在盆里加水加白糖化开,再晾凉。

    味道就有点像甜蜜版的龟苓膏。

    顾幺幺安安静静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麻木的像个吃饭机器。

    她再没有提一句今天的事情。

    四阿哥既然下命令将人杖毙了——这事就是到此为止。

    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

    放下筷子,四阿哥接过了奴才递上来的热手巾,擦了擦唇角,扔回了铜盘里,目光盯着顾幺幺道:“先在这里歇息几日定定神,以后,沁秋斋就不必回去了。”

    这话一说,苏培盛在旁边迅速的抬了一下头,随即意识到不妥,又赶紧低了下去。

    顾姑娘肯定不可能一直在主子的前书房这么住下去。

    又不让她回沁秋斋。

    那顾姑娘以后去哪呢?

    四阿哥接顿了顿,接着道:“毕竟杖毙了两人,你以后看着那地儿——难免心里不痛快。”

    他伸手拍了顾幺幺的手背:“别回去了。”

    顾幺幺还没说话,就见四阿哥转头对苏培盛道:“着人,连夜将花步阁收拾出来,一应布置,都按照顾姑娘的喜好吩咐。”

102 教训

    苏培盛迅速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一迭声地答应了。

    花步阁是当初建皇子府时候,空白留下的一处小院。

    因为那地儿离四阿哥前院很近——算是大家都眼睁睁瞅着的一块肥肉。

    所以到了后来,四阿哥反而就谁也没安排住进去了。

    谁能想到呢?

    花步阁现在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出去的时候,苏培盛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顾姑娘一眼:乖乖不得了,还是个侍妾呢,又没有生育——都能出来独立住个小院了了。

    万岁爷生了那么多皇子,也没听说谁家爷能这样待一个侍妾。

    只怕顾姑娘……离请封格格也不远了。

    微微一琢磨,苏培盛笑着摇了摇头。

    “请封”这个词用的就不妥当——怎么能叫请封呢?

    升侧福晋才能叫请封。

    侍妾升成格格,所以说这情况并不多见,但毕竟位分越低,规矩也就越少。

    往宗人府去报备一声就可以了。

    宗人府收到了之后,一般还会写个报告,再递到万岁爷面前——谁谁谁家抬了个侍妾做格格。

    皇上扫了一眼,知道了有了这么件事,就行了。

    ……

    屋子里,四阿哥抬了抬手,示意奴才们将桌上的菜肴撤下去,这才拍了拍身边,示意顾幺幺坐过去。

    顾幺幺站起身走过去,可怜兮兮地贴着他身边坐下。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内疚:“以后你独居一院,爷给你找的奴才也仔细把关,像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顾幺幺慢慢垂下头。

    她疲惫地靠在了四阿哥的肩头上,想到边格格一口一口吐血的样子,还有李侧福晋那得意的神情……

    顾幺幺紧紧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一边恰到好处的轻轻颤抖着肩头,往四阿哥怀里钻了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一副受足了委屈,但是又隐忍万分,怕四爷担心,所以不敢表露出来的模样。

    这是四阿哥最心疼她的时候,也是四阿哥对她满怀内疚,自责没有保护好她的时候。

    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掉眼泪是最有用的。

    果然,四阿哥伸手揽紧了她,看着顾幺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都揪在了一起:“花步阁是个独居小院子,离爷这里很近,以后爷时常过去陪你,幺幺不要怕。”

    他冷情冷性惯了,是不大会说情话的人,能这般安慰,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一边说着,一边四阿哥就抬手去擦顾幺幺落在唇边的泪珠。

    顾幺幺垂下眼,眼神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就对着他的手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用眼角瞥了一眼四爷。

    四阿哥声音微哑:“小坏东西,咬爷做什么?”

    他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过去在她唇瓣上吻了吻。

    顾幺幺一伸手推开了他,背转过身去没有理他,只是自己抬手默默地擦着眼泪:“可是……妾身身份低微,怎么可以……住花步阁那样的小院呢?”

    她转过头,用一双含泪的漂亮眸子望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又回过头去,呜呜咽咽地道:“还是不要了……免得……免得招人嫉恨……”

    四阿哥被她一提,又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微微一抿嘴唇,伸手将她钳制在了自己的怀里,沉声道:“新年之后,爷升幺幺做格格——好不好?”

    顾幺幺猛地回过头,先是瞪大了眼望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故意道:“爷不要拿幺幺取笑。”

    四阿哥一字一字道:“不是取笑,是真的。”

    ……

    第二天早上,四阿哥走了之后,顾幺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去看了边格格。

    黛兰眼下挂着一圈乌青,正在伺候边格格喝药。

    顾幺幺上前去接过了药碗就道:“我来吧。”

    六儿站在门口——还记着过去的规矩,不大敢进屋子来。

    看见黛兰姐姐过来了,六儿小声就把昨天顾姑娘说的——让她以后跟着黛兰学着伺候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黛兰疲惫地点了点头,伸手按紧了腰上,想到之前雅诗居然能从她这里偷走了钥匙,偷偷摸摸的回了沁秋斋,这才会有神不知鬼不觉栽赃嫁祸姑娘的机会。

    她紧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六儿:“事情不熟练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可你对着姑娘——必须一辈子一颗忠心!知道了么?”

    六儿点头如捣蒜:“黛兰姐姐,姑娘把奴才当个人看,奴才做猫做狗也要报答姑娘!”

    ……

    屋子里,顾幺幺看着床上。

    边格格今天瞧着精神好了一些,眼神也不像昨天那么涣散,而是集中了许多。

    因为伤口主要在臀部和大腿,她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趴在枕头上,边格格抬眼望着顾幺幺,语气哀伤:“幺幺,咱们过去太大意了。”

    顾幺幺放下药碗,拿起旁边干净的手巾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慢慢道:“我昨儿一夜都没睡着,除了不放心姐姐你,便是反省了三件事。”

    边格格半闭着眼睛积攒精神,悲伤地道:“什么?”

    顾幺幺放下手帕,苦笑了一下:“第一,我实在不会看人——雅诗这样的品性,我早该看出来不堪信任,更不该留在身边。”

    将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留在身边,就是给自己埋雷。

    “第二,黛兰虽然忠心,可是终究缺了点精明——否则不会让雅诗钻了空子。”

    能信任的人也未必足够精干。

    “第三,在这府里,咱们两人,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了。”

    哪怕就是多拉拢一些盟友,也可以多几分让敌人下手时有所顾忌的筹码。

    边格格深深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想伸手去拉她——可是伤口处传来的痛楚,让她不敢再妄动一下。

    她只能望着顾幺幺。

    顾幺幺背对着窗户坐在床前,日光从窗格子里打进来,在她背后染了一片光晕。

    她淡漠地垂着眼,紧紧抿着嘴唇,从前脸上还有的几分稚气,仿佛一夜之间也被碾碎了。

    ……

    李侧福晋一夜也没怎么睡好。

    只要一闭上眼,昨天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两具尸体,就仿佛浮现在眼前。

    黑暗中,李侧福晋不安地裹紧了被子。

103 流产

    于是她早上起得也格外迟。

    还在被诗儿服侍着梳头,李侧福晋低头昏昏沉沉的想着心事,忽然兰芝就慌慌张张的过来了。

    往李侧福晋面前一跪,兰芝眼神慌乱:“侧福晋,不得了了!”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侧福晋的衣角,仿佛只要一放手,就再没有任何希望了。

    诗儿隐隐地有些不祥的预感,放下梳子,过来将兰芝的手指好不容易给掰开。

    刚拉着兰芝站起来,就看兰芝嚎啕了起来:“格格流血了!”

    李侧福晋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一柄重锤锤在了心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郭格格毕竟是她当初向着四爷和福晋夸下的海口,又硬生生将人揽了过来照顾,如今若是这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了……

    李侧福晋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猛地站起身往外走着,一边走一边就吩咐道:“让人去通知福晋,赶紧请太医!先让府医过……”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又猛地顿住了:“且慢。”

    几个小婢女都已经往门口跑过去了,听了这话脚下一顿,回头望着侧福晋。

    李侧福晋伸手推开兰芝,已经往郭格格的西厢屋子里去了。

    ……

    屋子里一片血腥味。

    郭格格的脸色看起来一片灰败,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乍一看好像也就像个久病不愈的病人。

    但是李侧福晋上前去,猛地一掀被子,视线落下来,顿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转身对着兰芝就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兰芝嚎得满脸都是眼泪,跪下来仰头道:“格格昨儿回来一直便说害怕,又想吐,身子不舒服,奴才想着格格怀了身孕这段时间,呕吐是常有的事,也就以为只是寻常的症状,谁知道格格早上起来肚子便痛得要命……”

    娇韵心里着急,扯着李侧福晋的袖子:“主子,这事儿可不是能遮瞒的过去的,奴才赶紧替您通知福晋吧!”

    郭格格躺在被褥上,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一点一点流淌而去。

    她觉得冷。

    她的喉头里发出难以遏制的哽咽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冲着李侧福晋:“侧福晋,救救妾身的孩子……”

    她听力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涣散。

    ……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福晋乌拉那拉氏正焦虑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匆匆行了个礼,太医气喘吁吁的赶了进去。

    府医已经先行一步到了——毕竟这种出血的速度,若是耽搁一些,就是一尸两命。

    婢女们捧着热水盆,进进出出的在屋子里里外,脚步忙乱。

    福晋索性出去,站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

    不一会儿,太医灰着一张脸出来,给她甩袖子禀告。

    听完了,福晋半晌没有动静,只是抬了抬手。

    芝迷过去送太医。

    福晋一个人背对着众人,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郭格格的孩子没了。

    郭格格没了孩子,再也不可能成为李侧福晋的助力;李侧福晋没有照顾好郭格格,四爷心中难免迁怒。

    假如没有昨天的搜检——李侧福晋现在应当很不利。

    但是有了昨天的事,就未必了。

    太医刚才已经诊断——郭格格是因为神志受到了刺激,惊吓过度才会流产。

    为什么会受到刺激?

    为什么会受到惊吓?

    自然是被昨天杖毙的两个婢女,惨死的情形给吓的。

    婢女为什么会被杖毙?昨天这一场风波又为什么发生?

    还是因为福晋下令的这一场搜检。

    送消息的人已经往宫里去了——想到即将面对四阿哥,乌拉那拉氏惴惴不安起来。

    ……

    四阿哥是中午回来的。

    福晋身边的太监过去哭着把事情一说,四阿哥在宫门口直接翻身上了马背就回来了。

    前院的奴才都知道小主子没了,人人大气不敢出。

    四阿哥一回来,直接就往李侧福晋院子里去了。

    郭格格醒了过来,知道孩子没了,正在床上放声大哭。

    兰芝和另外几个嬷嬷围在床边,一边擦眼泪一边劝她:“格格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千万不能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落了病根!”

    郭格格不只是伤心,还有气恼。

    她哭得悔恨交加。

    本来只是想把顾氏拉下来,怎料到却赔上了自己的孩子!

    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四阿哥进来,知道孩子没了,又看见这般凄惨的场景,也难免难过:“孩子已经没了,哭也无用,你先养好身子!”

    太医在隔壁屋子里,虽然被奴才带去了开药方,人却是一直不敢走的——毕竟病人这情况极不稳定。

    血是好不容易止住了,万一等会儿又出血了呢?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医才刚刚放下笔,一个嬷嬷慌慌张张地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衣襟上沾着几个血手印,过来对着太医道:“太医,快!可不得了了!格格又出血了!”

    ……

    正在这一片慌乱之际,福晋忽然就又进屋来了。

    身后还带着侍妾耿氏。

    耿氏跪下来给四阿哥磕了个头,这才匆匆的三言两语把来意说了一下:原来,她手里有一份祖传的方子,

    当初进府的时候,娘家人也是担心她生育有危险,才把这方子给她带上。

    这方子救不了胎儿,但是能把大人的命给抢下来。

    尤其是针对这种凶险的情况。

    屋子里面,郭格格已经晕了过去,福晋跺脚道:“四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如试试吧!”

    其实这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见四阿哥点了点头,耿氏立即就将那张方子让婢女递给了太医,又在旁边隔空指着几处字迹不清之处:“太医,这里应当是……”

    太医一边看方子,一边连连点头,末了就对四阿哥禀道:“禀四爷,此方可以一试!”

    ……

    傍晚时候,福晋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郭格格的这条命,总算是从阎王爷手里给抢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郭格格命大,还是耿氏来得及时——总之,那方子起了作用。

    临走的时候,四阿哥特地说了赏耿氏。

    于是福晋撑着精神就让人去开了库房。

104 搬迁新居

    不一会儿,海蓝就把挑好的东西捧了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福晋已经去小佛堂了。

    海蓝脚步不敢停,捧着托盘又匆匆的去了小佛堂,一进门就看见福晋手里拿着佛珠跪在观音像前,口中正念念有词。

    芝迷在旁边,对着海蓝就轻轻摇了摇头。

    海蓝等了好一会儿,听福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道:“福晋,奴才按您的意思挑了几样东西,您看看呢?”

    福晋被芝迷扶着起来,目光落在海蓝手里捧着的托盘上。

    托盘上是几只锦缎匣子——匣子都已经打开了。

    都是首饰。

    福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耿氏再怎么有功,也就是个不得宠的侍妾。

    也配用这样的东西么?

    不过,这一次到底也多亏了人家把祖传的方子拿出来。

    看着福晋脸上闪烁的神情,芝迷在旁边对着海蓝轻轻地努了努嘴,意思是让她把东西收起来。

    福晋好像不满意呢。

    海蓝也是这么想的,赔笑屈膝就道:“奴才再去……”

    “不必了!”

    福晋直接打断了海蓝的话,抬手指了一下托盘上的几只匣子:“四爷命令赏她,就都送过去罢!”

    说完了这句话,福晋忽然一挑眉,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唇。

    ……

    花步阁地方不算大,再加上一直有人打扫,其实收拾起来比预计要快了许多。

    倒是沁秋斋那儿——顾幺幺的屋子里,搬家整整搬了一天半才算完结。

    原主的东西算是一部分。

    另外就是四阿哥和福晋给的赏赐。

    每一样都要登记过册子——这样一来,速度想快都快不了。

    另外,顾幺幺不放心边格格的伤情,更不放心她身边的人,于是又向四阿哥请示了让黛兰留下来照顾边格格。

    反正当初黛兰也是被边格格送过来的。

    本来就是旧主仆,边格格的习惯什么的——黛兰也都是知道的。

    她开了口,四阿哥自然允了,只是这样一来——顾幺幺的身边又没什么人了。

    前院挑选过了一番,又被四爷亲自看过之后,往顾幺幺这里送来了一个婢女,两个小太监。

    毕竟也只是侍妾,这种配备已经堪称招摇了——顾幺幺想了想,还是都收下了。

    婢女名叫尔曼,年龄比顾幺幺大,二十来岁,明显看起来比黛兰稳重。

    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黛子,一个叫小珂子,都是十六七岁年纪。

    顾幺幺抿了一口茶,听见小黛子的名字,她差点被呛住。

    小呆子?

    这名字……

    小黛子个子不高,是个白净面皮,小眼睛,他也知道顾姑娘这边有前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急着向顾幺幺表忠心:“求姑娘给奴才赐个名吧!”

    顾幺幺这几天又是照顾边格格,又是搬家,也挺累的:“先就这么叫着吧,你也习惯了。若是后面我想起来什么好名字,再给你改。”

    小黛子磕了头,心里很高兴。

    别看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其实能看出来顾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主子。

    人也不难伺候。

    旁边的小珂子唯恐落后,磕下头去:“奴才小珂子给姑娘磕头!姑娘吉祥!”

    ……

    花步阁院外白墙环护,绿木如阴,院中山石点缀,花园锦簇。

    院子里还有满架蔷薇、虽说如今不是正当季,但是看着这架子,也能想象出等到了花朵盛放的时候,必然整座墙都是极美的。

    奴才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精神抖擞,看起来就是气象一新的样子。

    挺有些样子了。

    顾幺幺放下茶碗,被六儿扶起来,在几个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思忖,一边就把规矩给她们说清楚了。

    花步阁主屋的房舍是一明两暗的构造。黛兰和尔曼是可以进屋伺候的,六儿暂时也可以。

    其他人没有特殊情况,不能随便进屋子里。

    即使在特殊情况下,也得两两结伴,不能单独行动。

    至于六儿,除了照顾主子的猫狗,顾幺幺把看管器物的责任也交给了她。

    六儿知道姑娘这是有意提携自己了,激动得脸都红了。

    除此以外,具体黛兰该管什么,尔曼又该管什么——要等到黛兰回来再说。

    反正顾幺幺也需要时间来观察新的婢女。

    ……

    年节快到了。

    宫里的热闹自然是不必说了,四贝勒府门前,来来往往的马车也没有少。

    福晋外表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但是正院的奴才都知道——四阿哥有好阵子没过来了。

    事情发生到现在,福晋虽然自个儿也懊恼,但毕竟拉不下面子去四阿哥面前回转。

    她也知道四阿哥是有点嫌她蠢。

    福晋也只能多往宫里跑跑,倒是永和宫那里又提了一句——说是之前制香的小侍妾手脚巧得很,上一批香囊眼看着又快用完了。

    让贝勒府以后定期再送一些进来。

    福晋乌拉那拉氏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肚子里难免抱怨起来:还香囊呢……

    这一次就是香囊惹的祸!

    ……

    黄昏前,四阿哥过去花步阁了。

    花步阁的院子里,两面都是花圃,另外一面是蔷薇花架,黑黑上蹿下跳,好不得意

    因为边格格养伤的缘故——怕屋子里有只小狗太闹腾。惹的病人不能休息,于是墩墩被接了回来。

    小狗长得是很快的,一阵子没见,墩墩个头又大了一圈。

    但是也没用。

    见了黑黑,还是挨一顿猫拳狠揍。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亲眼就看见黑黑正在揍墩墩,六儿正在大呼小叫地拦架。

    四阿哥不大喜欢猫,看了也只是皱了皱眉,觉得这黑猫儿奸猾得很,又欺软怕硬,不如小白狗憨态可掬,瞧着就惹人爱怜。

    他进去瞧了瞧顾幺幺。

    顾幺幺刚刚从边格格那边回来,染了一手的药味儿,正在屋子里换衣裳,听外面通传四爷过来了。

    她一时间也没法迎接出来。

    四阿哥倒是门帘一掀,进去了,就看顾幺幺站在屋子中间,新婢女正在给她扣最后几粒扣子。

    六儿捧着换下来的衣裳站在旁边。

    苏培盛站在堂屋里,远远的对着尔曼使了个眼色,尔曼手一丢,刚要退出来。

    顾幺幺喊住了尔曼,上前来,笑着把四阿哥往外轻轻推了推:“爷等我一下。”

105 银光接福来

    换好了衣裳,四阿哥坐在座椅上,打量着屋子里四处的装饰:“喜欢么?”

    顾幺幺点点头,从尔曼手中接过热茶,亲手给他递上去,又郑重其事地往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谢恩,结果被四阿哥一伸手捞起来了。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鼻中闻到了一股隐隐的香气,不由地凑到她腮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香!”

    这香气闻着有些陌生——倒像是从前没闻过的类型,四阿哥顿了顿道:“是新制的?”

    顾幺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轻轻摇了摇头。

    提到香,想到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顾幺幺想的是受伤的边格格;四阿哥想到的是那天顾幺幺处境的凶险。

    还有之后郭格格流产的孩子——据说是个小格格。

    顾幺幺往四阿哥怀里扎了扎。

    四阿哥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又用自己的衣袖将她的小脑袋完完全全的笼罩了起来。

    顾幺幺从他袖子下探出脸来,四阿哥伸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揉了揉:“以后你一个人住在这儿,这里离前院又近,没事了。”

    顾幺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把气氛影响得太压抑,她笑了笑,伸手搂住了四阿哥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四阿哥的下巴:“我把花种都搬过来了,等到春天里的时候,在院子里四面种下——到时候肯定好看。”

    四阿哥点头:“你还喜欢什么?都让苏培盛去安排——如今不是时节,等到开了春,还会有南边过来的新奇花种,未必便只能养这几样。”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养了这么多花,鸟儿若是喜欢,也可以让人去花鸟房拎几只回来,有玄凤鹦鹉会学舌,你每日调教调教,也可解解闷。”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个姿势,将顾幺幺向自己腿上抱了抱。

    两个人几乎面对面地坐着,耳鬓厮磨。

    晚膳从前院膳房送过来,流水一般地送进了花步阁——膳房为了讨好顾姑娘,还特地送了好彩头的两道菜:金竹润长年、银光接福来。

    毕竟这也算是顾姑娘的乔迁之喜。

    金竹润长年主要是用竹笋为原料,配上五花肉,还有萝卜切块泡了盐水——口感鲜香又清爽。

    银光接福来,名字听不出来什么,其实就是清蒸鲈鱼,白嫩嫩的鱼肉如银波一般,上面配着嫩绿的葱丝,黄澄澄的姜丝。

    乳白色的鱼汤里还下了鱼汤面,里面加了胡椒粉——提鮮去腥,让鱼汤更美味了。

    顾幺幺这几天都担心边格格,心里难免有心事,用膳的时候,常常是夹了几筷子米饭就不怎么动了。

    结果这道鱼汤面正好对了她的胃口——面条加了鸡蛋,口感爽滑又劲道。

    还有一点小豆腐干配在里面。

    她不知不觉就把一碗都给吃了,然后才发现……吃撑了。

    看她吃得香,四阿哥也挺高兴,指着桌上的鱼汤面就对苏培盛道:“膳房这道菜——赏。”

    苏培盛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脚步麻溜地就出去了。

    用完了膳,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估计四阿哥要在这里留宿,尔曼早就已经安排奴才把热水都准备好了。

    另外连夜宵也有——小茶炉上热着,若是主子要了,随时都能送进去。

    毕竟是腊月里,晚上的气温格外低,尔曼等了一会儿,在屋子门口轻轻剁了脚,又将两只手相互搓着取暖。

    就怕姑娘和主子爷有吩咐,不敢片刻离开。

    听见了一声猫叫,视线落在院子里,尔曼看见六儿追着黑黑跑过。

    她不由地就想到了黛兰——毕竟顾姑娘在前院里住了一阵子,黛兰又是她贴身的婢女,大家也都是见过的。

    黛兰和六儿不一样,那是顾姑娘贴身的婢女。

    所谓贴身——自然是顾姑娘用的十分习惯的人,但是如今还被留在沁秋斋照顾边格格,可见顾姑娘是个重情义的。

    尔曼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

    李侧福晋院子里,郭格格本来是躺在床上的,听见外面有动静,知道是李侧福晋过来了,连忙就挣扎着想要起身。

    李侧福晋踩着花盆底鞋进屋来,看见了就道:“你身子还没好,免礼。”

    虽然这么说,她却半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兰芝把郭格格给扶起来。

    郭格格惨白着一张脸,在床上对着李侧福晋点头:“侧福晋恕妾身无礼了,多谢侧福晋恩典。”

    她再也不是从前信心满满的模样,而是分外卑恭。

    这转变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孩子没了。

    对于李侧福晋来说,郭格格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而郭格格,倘若还想将来再拥有自己第二个孩子的话,就必须依附于李侧福晋。

    毕竟她不得宠——能在李侧福晋这院子里,便是能见到四阿哥最大的机会和可能了。

    李侧福晋过来想讲的也就是这件事。

    她用帕子抿着嘴唇,微微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兰芝。

    郭格格会意,抬头就对兰芝道:“去把药再热一下。”

    等到兰芝被打发走了之后,李侧福晋盯着郭格格,开门见山地道:“府你如今遭了这一场罪,身子比从前弱了不少,需要静养——等到这一次恢复了,就回沁秋斋吧。”

    李侧福晋笑了笑:“至于怎么回去……”

    当然,不能是她李氏提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让郭格格自己去请示了。

    郭格格这一着急,连自己不能下床都给忘了——直接一掀被子,结果毕竟身子极虚,腿脚一软,就直接跪了下来,挣扎着道:“侧福晋!这一次都怪妾身肚子不争气,但是妾身还会再努力的——侧福晋!求您了!”

    她是真着急,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妾身毕竟还年轻……”

    还年轻——只要李侧福晋愿意继续用她,她就还能生!

    李侧福晋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郭氏能生,难道她就不能生么?

    她冷冷打断了郭格格的言语:“本侧福晋似乎也还未老迈。”

    郭格格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是有的话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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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