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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1 西北奏折

    凉雨噼啪地迸溅在宫门之下。

    这时节,雨势还能下成这样,也已经是不多见了。

    暖阁之中春意盎然,康熙只穿了一身单薄衣裳,翻开了西北送来的折子。

    这是来自大将军王胤禛的奏折里,里面提到了西北粮草缺少,许多东西也不如之前以为的容易购买。

    出去派人四处寻找购来,要花不少银两。

    后面还付了一张说明,里面细细地阐述了西北当地的物价。

    这封奏折的意思是希望朝廷能够再拨一些银两,调拨一些粮草送过去——毕竟银钱在手,未必就能保证想买到的物资都能充分准备到。

    若是不趁早先储备起来,便很容易受制于人。

    康熙反复看了几遍,伸手将折子拍在了案上,闭目半晌,赞许地点了点头。

    至少这说明胤禛是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的。

    想得也很细致。

    ……

    他正在这里看着,永和宫人匆匆地就过来禀了,说是德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已经好几天没像样的吃点东西了。

    梁九功在殿前听着就是面色一变,赶紧就进去暖阁里禀告了。

    康熙听着也是眉头一皱,立即就把宫人给叫进来了,又问皇贵妃娘娘这症状发生于什么时候?怎么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

    宫人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就说是皇贵妃娘娘思念亲子,心思郁结,以至于此。

    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康熙站起身来,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就命令人摆驾永和宫,要亲自过去看望皇贵妃。

    ……

    永和宫里,乌雅氏才刚刚喝过了药,正被宫女们扶着躺下,就听说万岁过来了。

    她是从来恭敬谨慎惯了的性子,几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若非如此,也不能得皇上数十年看重。

    此刻,乌雅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走进来的康熙给赶紧抬手止住了:“躺着!”

    乌雅氏自然不会真的躺着,还是一边咳嗽着,一边命令着人拿了枕头来垫在自己腰后,努力让自己能坐起上半身来:“请万岁恕罪,臣妾……”

    康熙一撩袍角,在她床边坐下来,伸手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很有责备之意:“怎么病到了这样,才让人来对朕说?”

    一殿奴才都跪了下来。

    康熙立即让人去请了太医。

    乌雅氏脸色苍白,泪光盈盈:“万岁日理万机,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兼有西北战事萦怀,已然分身无暇,臣妾贱躯不足惜。”

    这么一说,康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手一挥,便让人把方才带过来的奏折给送了上来。

    乌雅氏一眼瞥见是奏折,低呼了一声,赶紧就转过了脸去:“皇上,臣妾身为后宫妇人,此等……”

    康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先看看。”

    乌雅氏还是不敢看,口称有罪。

    她如今恭谨,康熙自然欣慰,温声道:“是胤禛所书,不要紧,朕权捡了这一页过来,都是家书而已。”

    既然刚才宫人都说了皇贵妃的病是思念亲子所致,那么把这份胤禛亲手写的奏折拿过来给她瞧一眼,也算可慰舐犊之情。

    乌雅氏先是一怔,然后就明白康熙又误会了。

    她的确是思念亲儿子,不过不是思念四阿哥,而是又想到了十四阿哥。

    上个月,才刚刚是十四阿哥的忌辰,万岁当时也是伤心了一阵子,长吁短叹的。

    但是第二天也就恢复如常了。

    毕竟,他儿子还多呢。

    但是乌雅氏就没法这么轻松便释怀了——尤其是胤禛出征西北,之前曾经往永和宫来辞别母妃。

    虽然礼节都是做的恭恭敬敬,无可挑剔的,但是态度总是淡淡的。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样一对比,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十四阿哥,乌雅氏偷偷哭了好几天,夜夜睁眼到天明。

    这般不生病才怪呢。

    不过,康熙既然误会如此,乌雅氏也没有必要解释说明。

    “万岁……”

    她就坡下驴,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顺着康熙的误会就说了几句自己对胤禛的思念之情。

    康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连连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说是等他日胤禛回来,必然将皇贵妃这一番慈母心怀告诉他。

    正说着,太医已经匆匆地到了。

    太医院听闻是皇贵妃贵体违和,都紧张起来,不但将平日里素来给皇贵妃看病的太医送来,另外又派了两位年轻高明之士。

    看见万岁也在这里,太医更紧张了。

    几个人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先给万岁行礼,然后才给皇贵妃行礼,随后问诊。

    康熙出去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的有些心神不宁。

    尤其是听着里面德妃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德妃——尽管如今乌雅氏已经成了皇贵妃,但是一提到她,康熙下意识还是会唤她为德妃。

    宫里这几年,走了两位太嫔,后宫的妃嫔也病死了几位。

    乌雅氏如今年龄也不轻了……

    她十几岁就伺候在他身边了,如今他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外面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也不过是嘴上的繁华。

    实际上……活到这个年纪,说的难听些:差不多也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

    乌雅氏……德妃……这个陪了他大半辈子的老人儿,如今也要走了么?

    康熙瞧着永和宫殿外天空翻滚的乌云,一时间心里竟然也生出了凄凉之感。

    ……

    不一会儿,太医就出来跪下禀报了——只说请万岁放心,皇贵妃娘娘这只是轻微的咳疾,再加上思虑过多,需要安神补眠。

    等到开了药方,调养一阵子就是了。

    康熙听着就放了心,然后就看领头的太医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为难之色。

    康熙是何等敏锐的眼力,一眼扫过去就看出来了。

    他抬手道:“但说无妨,朕恕太医无罪。”

    领头太医磕了个头才补充了下半句话——皇贵妃娘娘虽然身子没什么大碍,但是也正因为身子没什么大碍,才更要当心。

    因为人毕竟已经老了。

    到了这个年纪,疾病不是一种一种来的,而很可能是全面性的来——几种病情夹在一起。

    病来如山倒。

    这种情况——医者们见多了。

    而最先的预兆,往往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病。

392 青春

    领头太医在这边自顾自地说着,旁边的两个太医都吓坏了——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都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您老也不能直接就这么说出来啊……

    在宫里当差,连开药方都要小心再小心,不过用一些中庸的方子——无益无害罢了,更何况这是面对万岁进言呢?

    万幸,康熙也就是默默伫立了半晌,随后挥了挥袖子,让太医们都下去了。

    他没有再去看皇贵妃,直接嘱咐了周围的宫人好生服侍,然后便出去了。

    ……

    坐在御辇之上,天空乌云方散,金色的日光重新显露了出来,整座紫禁城宛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重重宫阙就像是忠诚的护卫,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始终默默的伫立在这里。

    日夜守卫着九五之尊。

    康熙微微抬着头,瞧着苍茫天空,半晌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不是为乌雅氏心疼。

    这一辈子,再喜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喜爱”罢了。

    他是听了太医这番话,想到了自己。

    乌雅氏和自己差不了几岁,刚才那番话,虽然说的是乌雅氏,但又何尝不让他想到自己的身体呢?

    纵然身为天子,奄有四海,也没有办法拉住时间的脚步,让时间流逝得再慢一些。

    梁九功身在康熙身边,只是一路打着手势,催促抬着御辇的太监,其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连出气都不敢动静太大。

    万岁心里又恼火又凄凉着呢!

    ……

    忽然,康熙伸手拍了拍御辇的扶手——这就是表示要停下的信号了。

    梁九功赶紧凑了过去:“皇上……?”

    康熙伸手指着后花园的方向道:“陪朕去后花园转转。”

    梁九功精神一振,刚才脸上的不安顿时清扫一空——皇上还能想到去御花园转转,可见天子就是天子,毕竟心里还是想得开的。

    只不过,这时节御花园里,景色就大不如前一阵子了。

    要说赏雪景吧……又差了那么些气候。

    “不要紧。”

    康熙不在意,摇了摇手就让人把御辇落了下来。

    然后他徒步过去了。

    花园里,处处能闻到雨后泥土的芬芳香味,这种清新的气息只会在雨后出现——有那么一瞬间,倒是让康熙想到了之前在圆明园时候,胤禛专门开辟的那几亩农田。

    当时,胤禛还带着弘昀父子同乐,两人都穿上了农家锄作的衣服,手里握着农具,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想到聪慧可爱的小孙子弘昀,康熙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微笑。

    正走着,忽然道旁闪出一人,险些就撞上了康熙身上。

    梁九功吓了一跳,冲上前去就把康熙给挡开了,后边的护卫们一拥而上,梁九功嗓音都变调了:“什么人?!”

    冲出来的人显然也吓到了,等到看清楚了康熙的面目,她款款地就蹲下了:“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声音特别好听,是典型的吴侬软语。

    这是陈常在——今年还是妙龄佳人,若是论起与康熙的年龄差,当祖孙都没有问题了。

    陈常在的父亲是陈岐山,来自苏州的地方官,康熙晚年很是中意江南一带的佳丽,于是便有人投其所好,寻了这位容貌出众的陈氏给送进宫来了。

    只不过,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容貌出众又有什么用?

    就连绝色如良妃,也不过就是这般罢了。

    更何况一个陈氏呢。

    不过,陈氏有一个突出的优点——不是年轻,而是大胆。

    她蹲在地上,听万岁没叫起,半晌偷偷抬起脸来看康熙,对着康熙就嫣然一笑,满脸俏皮:“皇上靴子上沾了雨水呢!”

    康熙瞬间愕然。

    没等他说话,陈氏伸手就摘了自己胸前的帕子,跪着给康熙擦去了靴子上的雨滴。

    她擦得特别自然,特别仔细,也特别认真——仿佛这是平日里驾轻就熟,做惯了的举动一样。

    自然得就像妾室欢迎回到家里的夫君。

    ……

    奴才们都看傻了。

    梁九功一瞬间有些失神,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嘴角却微微勾出了一丝笑容,他偷偷往旁边觑了一眼康熙,果然便看康熙脸上并无烦厌之意。

    也是,这么漂亮水灵的一个姑娘,又才仅仅是十几岁的年龄,说起话来甜甜软软,好听的就像唱歌一样。

    就算是做了些什么大胆的举动,皇上也肯定不忍心责备吧。

    这时候,旁边也已经有人过来,低声禀告给康熙了——这是陈常在,就是之前江南……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再说下去。

    他上下打量了陈氏好几眼,就看陈氏也毫不畏惧,微微侧身站在道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嘴角一笑就是两个小酒窝。

    甜。

    “你不怕朕?”

    康熙微微眯了眯眼,问陈常在。

    陈常在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不怕!”

    她笑的其实有几分傻憨之气,但偏偏这股憨劲和宫里其他妃嫔们大不相同。

    康熙觉得很是新鲜——陈常在的笑容不是女人的笑容,而是少女的笑容。

    这笑容勾起了他记忆中很久远的回忆——那些还在少年时的回忆。

    “陈常在,随朕走走。”

    康熙道。

    梁九功在一旁躬着腰,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奴才,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示意众人都往后退让开来。

    “皇上闷不闷?妾给皇上唱曲子罢?”

    陈氏主动就道。

    梁九功又是猝不及防,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倘若他刚才是觉得陈氏大胆,这时候总算看出来——这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说完了这话,陈氏也没等天子回应,自己先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般轻盈。

    这是无忧无虑的笑声——一听便知。

    康熙刚才满腹凄凉沧桑之意,这时候却被青春无限的陈氏给驱散了不少。

    “好。”

    他难得面露温存。

    陈氏清了清嗓子,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端正了一下肩膀,随即便落落大方地唱了起来——在这天子面前,唱的也是吴语。

    梁九功觉得不妥,想要出言提醒,却被康熙抬手给止住了。

    陈氏一边唱,一边笑着顺手就攀住了旁边的一根枯枝,枯枝上没有花朵,但人人都觉得随着她的歌声,仿佛看见了那枯枝上绽放出了无限娇艳的花瓣。

    少女天真的眸子中,水波一样清澈的眼神摄人心神。

393 杀机

    短短一月之间,陈氏成为了后宫最风光的女人,日夜陪伴在万岁左右,妙语连珠,巧笑嫣然,逗得万岁甚是开怀。

    同时,陈氏跃迁的速度也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常在很快变成了贵人,然后是穆嫔。

    还没有生育,就已经变成了嫔——可见皇上对她的中意。

    一时间,穆嫔得到了后宫所有妃嫔的侧目——毕竟万岁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穆嫔还这样日夜缠着万岁。

    穆嫔在想什么,后宫的女人们都明白——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也知道这是唯一的路。

    金银珠玉不足贵,要争,最该争的就是帝王血脉。

    很快,穆嫔的肚子争气——有了喜脉。

    倘若这生下来是个男孩的话,估计就是康熙最小的一个儿子了。

    毕竟,皇上已经这年纪了。

    ……

    远在西北,大将军王胤禛在收到的书报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后宫忽然冒出来一个穆嫔,堪称这一段时间的风云人物。

    虽说年纪很小,但甚是得宠,俨然已经成了皇上晚年最宠爱的妃嫔,加上仗着皇上宠爱,撒娇撒痴,甚至……

    甚至如今已经怀上了身孕,穆嫔还日日缠着皇上不放。

    众妃嫔敢怒不敢言,纷纷想请皇贵妃劝说万岁。

    但皇贵妃也只是称病不出。

    看到皇贵妃“称病不出”几个字,四阿哥眉心微微跳了跳,随即提起了笔,刚想写些什么,却又沉默地将笔放了下来。

    他起身负手走到了中军大帐的门口,斜斜地挑起帐帘,向外看了看动静。

    大军们已经渐渐的适应了西北的气候,更何况本来就是多年正征战沙场,四处荡寇的骁勇之师。

    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游云,继续等待了一会儿。

    终于,属下的将领们都到了。

    为了给四阿哥加持权威,在四阿哥到达了西北之后,康熙这几天更给西北各地驻防军官下旨追诉:“大将军王有带兵才能,故命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即与我当面训示无异。”

    四阿哥在感激康熙的同时,却又隐隐地感觉到尴尬。

    尽管他极力掩饰着,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是尴尬的。

    甚至是羞耻的。

    一件事情,若是还需要上位者反复强调,为己造势,说到底……还是自身实力差了那么一些。

    或者说:缺少一个真正将自己全部实力展现出的机会。

    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彻底地碾压一切妄议。

    四阿哥等待的便是这一场机会。

    眼前,机会终于来了。

    策妄阿拉布坦忍耐不住,在对着清军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始了小范围的试探和挑衅。

    ……

    将领们已经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副将脸庞背着火光,更加勾勒的五官深邃粗粝,肤色黝黑,眼角还有晒伤的痕迹,宽阔的肩膀一望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副将们冲着四阿哥拜下:“大将军王!”

    又有一人被侍卫们引着进来,匆匆躬身:“末将来迟,请大将军王恕罪!”

    胤禛点了点头,扬手利落道:“起来。”

    他转身在案后的兽皮上坐下,将哨探得来的情报在案上铺开——将领们都围了过来。

    帐子里的火光映照在情报上,也映照在每一位将领的脸上,明暗不定。

    胤禛一只手在案上轻轻点着,随即将一路巡查的情报仔细讲了一遍。

    策妄阿拉布坦最近的兵马距离这里边防只有十里,因为时值冬天,加上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对方难免放松了防范——觉得若是再起战事,也该是明年冰雪消融之后的事情。

    毕竟西北之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再远一些的边关小镇,甚至集市商贸都还照常如旧。

    但是,策妄阿拉布坦毕竟是策妄阿拉布坦,不可以常理推之。

    一个个飘雪的冬日看似静谧,实则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

    晚上过去顾幺幺那边的时候,四阿哥就看她正在给三格格梳头。

    三格格倒是一反常态的文静,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没说话。

    她开始一直嚷嚷着说让额娘给她编一个当地漂亮姑娘们的发型,结果看见阿玛过来,瞧着自己就皱了皱眉。

    似乎是不悦的样子。

    三格格吐了吐舌头,赶紧就拆散了头发,起身跑开了。

    顾幺幺把梳子给放下来,看四阿哥在旁边自斟自饮,于是过去给他执壶:“爷,又要开战了吗?”

    四阿哥握住她的手,自己饮了半杯茶,剩下的送到她嘴边,眉毛一扬:“如何知晓?”

    顾幺幺接过来,将茶盏握在手里,盯着四阿哥看了一会儿,然后夹了一筷子烤肉到他面前的铜盘里:“爷脸上有杀气。”

    她是胡说八道的。

    四阿哥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还是一如年少时那般温柔道:“幺幺都能看出来么?”

    顾幺幺伸手轻轻抚住了四阿哥的手:“爷,打这一场仗也好,毕竟……爷日夜等着的都是这一刻。”

    否则还千里迢迢的过来西北做什么呢?

    四阿哥转头盯着她看了一瞬,笑着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顾幺幺揽了过来。

    还是她最懂他。

    她和他靠在一处,四阿哥伸手摸着她的手,就觉得从胳膊肘往下都是冷的。

    他立即就让奴才拿了毯子过来给侧王妃披着了。

    披着了还不够——四阿哥又起身,将顾幺幺从头到脚都给裹了起来,最后索性把她打横给抱到了矮榻上去:“这些天吃的羊肉也不少了,怎么手倒越发冷了?”

    他这话,至少前一半是一点也没错的——顾幺幺这些天吃羊肉吃的都快撑到嗓子眼了、

    她虽然喜欢香喷喷的羊肉串、烤羊排,但是这么一直吃,也会腻的。

    大概是缺什么就特别想什么——她这几天,一直想念着鱼虾蟹的味道,想着要是等回到京城里了,一定要好好的吃上一个月才够。

    四阿哥伸手给她掩好了毯子,低头亲了亲顾幺幺的额头,又过去看了看孩子们。

    弘历也已经在刚才父母喁喁细语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这时候睡得特别香,小胳膊小腿霸气的往外伸展着。

    童稚不知愁,只有嘴角甜笑浅浅。

394 新年闯祸

    第二天上午,顾幺幺和孩子们就被四阿哥特地派了一队人马,送到了后撤三十里的城中了。

    毕竟策妄阿拉布坦一日不除,这里守卫的将领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起先带着顾氏在营中,是为了安全;如今将她送走,也是为了安全。

    ……

    弘昀跟着阿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备战之中。

    还有三格格,说什么也不肯走,百般恳求阿玛,说是想留在大营之中,不说为父亲助一臂之力,至少也绝对不会给父亲添麻烦添乱子。

    但是,任凭三格格说破了嘴皮子,最终也没能说服四阿哥。

    ……

    弘昀之前一直觉得来西北,就只是为了“战”,如今跟在阿玛身边,每日亲历学习,他才算明白:这里,需要调度思索之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哪里有他之前想的那么天真!

    且不说稳定军心,激励士气,保障粮草,打探敌情这些最基本的。

    也不说军事决策、部署调度军队……

    就光是恩威并施地暗中西北其他各部,或助或避让——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在这样跟随父亲和各大将处理各种事务的过程中,弘昀的成长飞快。

    弘昀知道:阿玛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孩子,而只是把他当成了个子还没有长高的成年人。

    ……

    康熙五十六的新春很快便到了。

    千里迢迢之外,京城里张灯结彩,百姓欢度新年;千里之外,西北大营前线,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大地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万径人踪灭。

    雪停了。

    中军大帐里暖意融融,桌案上乱七八糟的堆着纸墨笔砚,却没有人去理会。

    后面挂着的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标着西北全线的防线驻军,此时也只是静悄悄地在那里挂着。

    军士们都跑出去了。

    篝火旁边,歌舞已起——十几个身穿华衣的少女们跳起了热情洋溢的舞蹈,欢快的节奏冲破夜空,这动静也传了很远。

    旁边的架子上正烤着一架一架烤全羊——羊肉已经事先抹上了调料,正被烤得滋滋作响,外酥里嫩,再撒上孜然,香气一下就窜出来了。

    将领们用匕首大块大块的切着羊肉,举起杯盏互相庆祝——这是京城里的新年,也是他们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他们没有办法和远在京城的家人团聚,在这里庆贺,倒也是热闹的。

    热热闹闹,你劝我酒,我劝你酒——已经有好几位将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属下们给劝着扶到了一边,又还嚷嚷着要拼酒。

    雪夜之下,有哨探远远的接近了营帐边缘,在黑暗中沉默地窥视了好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黑夜之中。

    ……

    城中,自然也有人为侧王妃献殷勤——刚刚从大营回来的奴才,又往顾幺幺这里主动禀了消息。

    大将军王自到了年关,多日无事,守卫越发松懈,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不但载歌载舞,众将更是伶仃大醉。

    还有……

    奴才跪在地下,吞吞吐吐地就说了——大将军王之前对于官员们送上来的美女是拒绝的,但是如今也不拒绝了。

    虽然没有纳为己用,但是手下的大将们就不一定了。

    另外还有一些舞娘被收在了营中,歌舞助兴。

    于是大营那边,甚至奴才们偷偷地有笑言——说是大将军王宠爱侧王妃过甚,从前侧王妃在的时候,不好收这些献上的女子,怕给侧王妃添堵。

    但是如今侧王妃后撤到了城中,大将军王也就放飞了。

    奴才一边说,一边就偷偷抬脸看侧王妃脸上的表情。

    顾幺幺开始听着还皱眉,之后微微抬了抬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

    她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顾幺幺又止住了笑意。

    她现在反而有那么一些担心了——连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策妄阿拉布坦能想不明白?

    策妄阿拉布坦会上钩吗?

    顾幺幺觉得不一定。

    倘若此人这么容易上钩的话,之前的6万人马也就不会全军覆没了。

    但是……也说不定。

    毕竟,人心中最难克服的缺点就是贪心。

    尤其对于刚刚打过了大胜仗的将领来说。

    ……

    顾幺幺正在这里想着,忽然就听见屋子外面一阵骚乱,三格格身边的嬷嬷带着几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后面还有几个小太监。

    婢女们慌慌张张倒也就罢了,但是嬷嬷是从来不会失态到如此的。

    顾幺幺心里一沉,站起来就对着嬷嬷道:“怎么了?”

    嬷嬷看上去腿都软了,根本站不住,身子撑在旁边的婢女身上:“侧王妃,侧王妃……奴才死罪!三格格不见了……三格格的坐骑也不见了……”

    “什么?!”

    顾幺幺一下就站起来了。

    若是换了别的人家,别的孩子——绝不至于会这么慌张。

    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儿,有腿有脚,能言善辩,纵然是一时走失了,也肯定就在这城中而已。

    但是三格格……顾幺幺很清楚这女儿的性格。

    她前一阵子苦苦哀求她阿玛留她在大营之中,结果被赶了回来。

    这时候,多半是趁着过年众人庆贺,防守疏松之时跑了出去。

    顾幺幺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找守城将军,让其关城门。

    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不一会儿,守城门的军士头领慌慌张张的便上了门来,,说是刚才瞧着三格格一人一骑,对着守城的军士们严加训斥,说是有急事要直接去营中找阿玛,若是军士不从,回来定要狠狠问罪。

    军士们自然为难,但是想着毕竟三格格是大将军王的爱女——这么一犹豫之下,三格格策马扬鞭,直接冲了出去。

    这时候,另一队军士们已经赶紧出去追了,但奈何三格格的坐骑是一等一的好马,脚力很足。

    所以军士们一时间还没有追上。

    顾幺幺听着听着,就觉得血一阵一阵的往头上涌——她看着外面一片苍茫的雪地和夜色。

    这样的夜,这样单身的一个小姑娘,足足三十里地的距离……

    她抬手捂着额头,整个人就往下坐了下去。

    “侧王妃!侧王妃!”

    婢女们都惊叫起来,赶紧过来扶着顾幺幺,顾幺幺抬手止住了众人,强打起精神低声道:“立即让人去通知大营接应,再带人马,多几个方向快去寻找,快!趁着三格格还没走远。”

395 雪夜惊险

    一群人答应着跑了出去,屋子里外顿时乱成了一团,尔曼看着顾幺幺着急,赶紧过来就安慰她:“侧王妃,三格格的坐骑是好马,更何况又是认识营地的,侧王妃先不要太着急!等着一会儿他们回报再说。”

    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顾幺幺抬头看了一眼尔曼,只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没错,马儿识途——自己就会主动带着主人过去的。

    三十里地虽然不算近,但也绝对不算太远——若是换成现代的话,开车都不需要一小时。

    用马儿奔跑的速度来计算一下,也是有限的。

    更何况——只要到了大营附近,就会有接应。

    弘历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了过来,趴在顾幺幺腿上:“额娘?”

    他困惑地睁大眼睛,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幺幺搂住了弘历,心里很是后悔。

    三格格这样的性子,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

    她不应该因为三格格每次一撒娇,就不忍心严加管教。

    终于闯出了今天这样的祸。

    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顾幺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倏地站了起来:“快去追!再加人马去追!”

    她刚才险些忘了——四阿哥这几日痛饮作乐,显得战心松懈,显然是有诱敌袭营之意。

    而今夜飘雪,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倘若策妄阿拉布坦真的带领人马袭营,那大营周围将变得危险无比。

    三格格此刻纵马奔去——正是投向最危险的第一线。

    这种危险,可比雪夜单骑的危险严重得多了!

    ……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三格格从前背这首诗的时候,总觉得仿佛在眼前描绘出了一幅画似的。

    但是轮到她自己在这幅画里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夜很冷,雪虽然停了,刺骨的寒意却向人的骨缝里一直透着。

    三格格腾出一只手,在嘴边用热气呵了呵,心里有那么一点后悔了——新年之夜,城里张灯结彩欢庆,和额娘、弟弟妹妹们在一起,虽然有点无聊。

    但至少也是温暖而惬意的。

    而如今,先不说奔到了大营那里,少不得要挨阿玛一顿训斥。

    至少现在……她就很冷啊……

    而且,三格格丧气的发现这段夜路其实特别长。

    比她记忆里要长得多。

    她明明记得——阿玛让人将额娘和她送回城里的时候,这段路也并没有走了太久,为什么现在就变得这样的漫长呢?

    是因为雪夜的缘故吗?

    三格格抬头看着天上,天上也是黑乎乎的。

    城郭的灯光早就被甩在了很远很远之后,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月亮的一点影子也看不到,只有微弱的光芒照着苍茫大地——那些光芒瞧着也不像是星子的微光,只像是雪地反射出的光线。

    大地漠漠,沉寂笼罩着无边无际的黑夜。

    三格格心里有些不安,低头拍了拍马儿的脖子:“你可千万别走错了路!”

    似乎是怕什么来什么,马儿忽然渐渐放缓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在原地不安的踏着蹄子。

    三格格气的伸手用马鞭去打它:“走呀!走呀!快送我去阿玛那里!”

    马儿一动不动,只是向着前方某处望了一眼,显得踟蹰。

    它竖起了耳朵。

    三格格看出来了——自己的坐骑正在倾听着动静。

    这匹马儿正在全神贯注倾听着前面的动静。

    三格格心里一喜——马儿的听觉要远远优于视觉,并且马的听觉比人类的听觉要强得多。

    如今这马儿这幅反应——难道是听见了阿玛大营里出来巡逻的人马在附近吗?

    但是很快,三格格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匹马儿明显是在恐惧,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它发出了隐隐的嘶声,鼻孔向黑暗中看不见的方向伸着。

    它感觉到有威胁的敌人了。

    三格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发僵的手指抓紧了缰绳,努力的睁大了眼向前方望去,忽然隐约的看见了一只黑影。

    然后又是一只。

    又是一只。

    三格格隐隐约约的看见了有更多的黑影在不远处不声不响地移动着,犹如萤火虫一样的流光轻轻闪烁,时明时暗,时高时低。

    犹如鬼火。

    当然不会是萤火虫,也不会是鬼火——三格格的手心沁出了冷汗,恐惧让她的后背感到一片僵直。

    她几乎发不出声音俩。

    她知道自己遇上了大麻烦,要命的麻烦。

    这是雪地里的狼!

    “退,退,退!”

    三格格拽紧了缰绳,对着身下马儿颤声道。

    黑影在渐渐围拢,渐成合围之势。

    黑夜之中,放眼望去,数不清还有多少黑影。

    “快跑!回去!回去!”

    三格格终于带着哭腔叫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声音,雪地里顿时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那是狼低沉而威胁的啸叫声。

    三格格用颤抖的手指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但纵然有这把刀,若是狼群真的扑上来的话,也只能抵挡得了一两只狼。

    她只有一个人,而面对的狼群也许有十几头,也许有几十头,也许是几百头。

    这样的数量——不管手中的武器有多么厉害,人也不容易占上风。

    雪地里的狼动作敏捷而健壮,习惯于在夜中捕食,黑夜就是它们最好的掩护色。

    猎物的惊恐是它们最爱的兴奋剂。

    别看这些狼单独的个头并不大,和家养的狗也没有太太大的区别,但是成群结队的恶狼就不一样了。

    因为它们可以团体作战。

    三格格胯下的马儿纵然是一等一的好马,也已经被吓到了极端恐惧的地步。

    马儿失禁了。

    马尿的味道进一步刺激了饿狼,狼群在渐渐的缩小包围圈,三格格伸手捂住了马儿的眼睛,拼命地催马,带着哭腔尖叫道:“快跑啊!!驾!驾!”

    马儿向后退了两步,终于疯狂地一转身跑了起来。

    黑色的暗影如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追了上去。

    三格格伏在马背上,勉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幸好随身携带着的马背小包裹里还有披风斗篷一类的物事。

    她点燃了一件斗篷,火光熊熊,彻底燃烧了起来。

    三格格奋力将斗篷往后扔了出去。

396 雪夜惊险2

    衣料燃烧的很迅速,犹如一片小小的火云向那些黑影身上砸了过去,三格格也在这一瞬间看清了那些恶狼眼中闪着的凶狠的光。

    还有口角旁边挂着的口水。

    她这一刻后悔的只想放声大哭——放着好好的年不过,为什么要单身雪夜淘气这一场!

    ……

    野兽对于火,都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三格格这一片火衣扔过去,暂时的阻挡了一下恶狼追击的速度。

    但是也将恶狼们刺激得更疯狂了。

    三格格不敢再回头往后看,只是紧紧的抱住马脖子,趴在马背上,口中不断地道:“驾!驾!”

    她相信只要再跑一会儿就一定能脱险,因为城郭离这里并不远。

    火衣已经烧光了,三格格一边逃离,一边把马背上拴着的小包裹里的东西全扯出来烧了。

    最后连包裹也烧了。

    然后就是脱了她自己身上的斗篷,一咬牙扔了出去。

    她今天为了一路出城不显眼,身上特地还穿的是当地少女们的服装——都是之前买的。

    这是穿在身上的衣裳——自然也没有办法像解下斗篷一样,解下来烧了、扔了。

    这样一直跑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看见任何城郭的灯光。

    就连一点点影子都没有看到。

    三格格心里猛地一沉,忽然反应了过来——马儿在巨大的恐惧之下,没有往回城的方向跑去,而是慌不择路的扎进了雪地的深处。

    如今的方向——不要说回城郭了,只怕是离阿玛的大营都越来越远了!

    三格格欲哭无泪,脸色一片苍白,但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支撑下去。

    身下的马儿开始剧烈的喘气——三格格回头看着身后的狼群,狼群显然也已经有些力竭。

    但毕竟狼多——它们采取的是车轮战,跑累了的狼就放慢速度跟在部队的后面。

    在后面养精蓄锐了一阵子的狼就奋力跑到前面来。

    三格格死死地咬住嘴唇,心中感到了一阵绝望——如果可以支持到天亮,这些野兽或许会回去。

    但是一人一骑,茫茫雪地无依——又如何支持到天亮?

    ……

    眼看着头狼已经越奔越近。狼眼里发射出贪婪的光芒,三格格抬起了手,攥紧了手中的刀柄。

    头狼一跃而起,扑向马背上的三格格,与此同时,三格格狠狠一刀挥了过去,正削在了头狼的耳朵上。

    她是大将军王的女儿,自然身边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物——这刀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那只头狼猝不及防,一只耳朵直接被削去,痛得厉声惨嚎了起来。

    鲜血在头狼的脑袋上流了下来——血腥的气味,更加刺激的周围的众狼兴奋若狂。

    三格格把沾着狼血的刀子给收了回来,喘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也传来了一阵剧痛,有皮肉绽开的血腥味。

    那只狼爪终究是伤到了她的脖子。

    鲜血流了下来。

    三格格不敢去碰触伤口有多深。

    这一刀——总算让狼群有所忌惮,不敢再追得太紧。

    也算为马儿夺得了一点逃生的时间。

    三格格回身抱紧了马脖子,又感觉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儿的每一步都越来越艰难了,几乎快要吐出白沫——狼群的喘气声也更加逼近了。

    三格格向身后看了看,脸颊已经被寒风吹的没了知觉。

    大概是因为恐惧了太久——她这时候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只觉得深浓的悲痛。

    三格格想到了额娘,想到了二姐姐、想到了弘昀弟弟……甚至,想到了嬷嬷和尔曼、黛兰她们。

    她想到了所有平日在她身边、照顾她、关心她、包容她的人。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性子厉害。

    只是,所有的人都让着她,额娘更因为她是小女儿而宠溺着她——她纵然每次发了脾气,也并不会有什么代价。

    时间久了,她就更肆无忌惮了。

    饿狼还在嚎叫。

    三格格闭上眼,不再打算往身后看,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葬身狼腹的画面。

    这些恐怖的饿狼一定会将一人一马撕扯成了碎片。

    等到明后天,若是再有大雪落下,这里一片大地就会重新变得白茫茫。

    血迹、残肢、骨头……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掩盖住。

    阿玛带上再多的人马,也未必能找的到她的尸首。

    三格格闭上眼,温热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里流了出。

    放弃吧。

    逃不动了。

    ……

    突然,三格格只觉得身体猛地往前一栽,眼前的视线顿时天翻地覆、颠倒了起来。

    她从马背上跌到了雪地里。

    是马儿终于精疲力竭,悲鸣了一声,前蹄跪倒在雪地之中。

    三格格被摔下了马,长发飘散摔开。

    匕首也被摔掉了。

    三格格脑袋昏沉,经过了长时间的逃生,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一切,还是身处一场恐怖的噩梦之中。

    她绝望地闭上眼,等着狼牙刺入骨肉的剧痛,忽然只觉得脚上一阵力道收来,似乎被绳索一类的东西扣住了脚踝。

    眼前的一切飞速的移动了起来。

    后背在冰凉的雪地上擦过,三格格魂飞魄散,奋力挣扎想去握刀,这才发现刀早就没了。

    她被人拖在了马后。

    拖着她的人正在纵马疾驰。

    狼群围住了累到倒毙的那匹马儿,大口大口地抢食起来,还有少数狼跃跃欲试地想往三格格这里追来,但是都被飞镖一类的武器给击毙了。

    剩下的狼群没有再追来。

    ……

    三格格努力的睁大了眼,想让自己看清楚马背上拖着她的人的模样——却始终没法看清楚。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人侧脸上的一道伤疤。

    “你是何人……”

    三格格“大声”喊道。

    她刚刚才“喊”了一嗓子,喉咙处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是刚才狼爪挥过的伤口。

    伤情比她想象得严重得多。

    三格格甚至能看见雪地上留下的血痕。

    那都是从她脖子上留下的鲜血。

    雪地里被马匹一直这么拖行,再加上脖子上的伤口不断流血——大概就算不葬身狼腹,这样再被拖行一会儿,也活不成了吧……

    三格格呼吸急促,她感觉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喉管里流动的声音。

    深夜的寒风里夹杂着血腥味,那都是她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放开我……”

    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出了这最后三个字,然后脑袋一沉,再也不能支撑得住。

    三格格昏了过去。

397 瓮中捉鳖

    大将军王帐中,此时正一片热闹——方才围着篝火跳舞的几个舞娘已经到了帐子之中,继续载歌载舞。

    婀娜摇曳的身影透过灯火,在帐子上倒映着,随着鼓点的节奏律动着。

    大帐之中,时不时地传出笑声。

    但若是有人此时近距离伺候在大将军王身边,就会发现大将军王身上虽然有酒气,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瞧着并不像是醉酒之人的模样。

    ……

    鼓点越发急促了。

    领头的一个舞娘脸上洋溢着柔媚的笑容,随着舞动的节奏转着圈子,到了大将军王面前。

    她手腕上的各种饰品正琳琅作响。

    四阿哥笑着,眼睛却锐利的眯了起来,遥遥地注视着风雪夜中无边的黑暗。

    雪天,地滑——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适合偷袭的夜晚。

    但就是因为不像。

    所以这才是一个最适合偷袭的夜晚。

    ……

    营帐之中,歌舞声渐渐低下,军士们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几位副将也各自回了帐子之中,只余篝火还在熊熊燃烧。

    万籁俱静,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就在此时,忽然只听一片兵戎之声——策妄阿拉布坦手下的大将博罗亲自带领着最精锐的一队骑兵,作为前锋,径直往大将军王营中冲了过来。

    后面跟着的大部队骑兵,如潮水一般跟了上来。

    他们在黑夜的雪地里,出现得如最凶悍的枭神。

    大营之中——哨探早就已经弄清楚了大将军王帐所在,守在营帐门口的军士们目瞪口呆的盯着突然出现的敌军。

    人人措手不及,再加上酒足饭饱,刚才尚在美梦之中,根本无法抵抗——勉强挥刀了几回合,便溃不成军。

    博罗刀锋所到之处,鲜血次第溅开,将马儿雪白的毛皮也染成了红色。

    营帐之中,到处火光熊熊,鼓声震动,杀声四起。

    唯恐大将军王手下的手下的将领们杀来阻挡——博罗只想要速战速决,他势如破竹,杀开一条血路,直接冲着最中央的大帐而来。

    杀!

    博罗提刀冲入,舞娘们的舞蹈骤然停止,几个舞娘看见外面的情景,都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有人慌不择路,转身往屏风后面就躲。

    屏风后显然是大将军王休息的矮榻,正酒意浓浓——地毯上翻滚着几个酒坛子,上品的美酒翻倒了一片。

    博罗立功心切,不假思索,冲了过去便狠狠一刀刺在了棉被之上,却只觉得下刀之处,触感绵软——压根儿就不像有人在被窝里的样子。

    心念电转,博罗大喊一声:“快退!”

    不好,他们中计了!

    但是,已经迟了。

    策妄阿拉布坦也已经带军冲入了大营之中。

    营帐东西两侧,十几面黄旗迅速地挥动了起来——这是早就约好的暗号。

    大营东西两侧的不远处,胤禛早就安排两位将领各引一支人马,为左右翼埋伏于此,此刻径直冲了过来,截杀策妄阿拉布坦两侧之兵,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火光熊熊,喊杀之声震天,策妄阿拉布坦在众将领的拼死护卫之下,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往西南方向慌不择路的逃窜。

    这也是清军包围之势唯一留下的缺口。

    但是,并没有跑出去多远,骑兵们胯下的马儿便一匹接着一匹栽倒——那是大将军王早就已经令人在前几日夜间温度寒冷之时,在地面以沙土作阻,外面浇上水形成的绊马障。

    马匹逃跑的势头很凶,这时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有的马儿前肢折断,痛得惨嘶了起来——马背上的骑兵个个狼狈地栽倒了在雪地上。

    策妄阿拉布坦也被狠狠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敏捷地打了个滚,刚刚爬起来,却觉得右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膝盖处的骨头已经折裂了。

    背后喊杀声追了过来——是胤禛亲自带着精锐部队追杀策妄阿拉布坦而来。

    策妄阿拉布坦狠狠咒骂了一声,踉踉跄跄地翻上了副将让出来的一匹马儿,抱着马脖子仓皇向前逃窜。

    其余将领在他背后奋力抵抗清军,为策妄阿拉布坦的逃离争取时间。

    “嗖!嗖!”

    一支支箭矢在空中呼啸而来,其中有好几只已经紧贴着策妄阿拉布坦的身侧,传风破空而来。

    策妄阿拉布坦见势不妙,一只手拉住马鞍,身姿轻转——一个翻转,就已经挂在了马背一侧,另一只手挥刀不断挡去箭矢。

    他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天生就是骑马好手,更何况这匹战马已经陪了他多年——人和马之间的默契配合相当深厚。

    清军的追赶声渐渐远了。

    ……

    大营的另一边,顾幺幺派来的几队侍卫,望着眼前激战一片的战场顿时傻了眼。

    几人勒住了马儿,望着眼前熊熊火光映照在雪地里。

    他们本来是奉侧王妃的命令,过来禀告大将军王,报告三格格单人单骑出城的消息。

    谁能想到竟然碰上了策妄阿拉布坦领军来袭营。

    不过看样子,大将军王是早就有准备的——眼前的战况,胜负之势也已经很明显。

    “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都有为难之色。

    哪里能想到碰到这种情况呢?

    毕竟,这种混乱之下,大将军王都已经亲自率军去追策妄阿拉布坦了,一时间也没法禀报到大将军王面前了。

    不过,侧王妃既然吩咐了,这任务也不能不完成。

    找不着三格格,他们几个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了想,领头的侍卫挥了挥手,让几个人聚在一起,先低语了几句,又抓了几个在眼前忙着一会儿做庆功准备的守军,吩咐大家赶紧先在这大营周围分散转一转,看看能不能碰上三格格。

    说不定就碰上了呢?

    毕竟三格格也已经跑出来好一会儿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

    塔拉弯下腰,只用一只手就轻轻巧巧的把少女脚上的绳索给解了下来。

    这种绳结打的很巧妙——解开来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但一旦猎物被套上,却很难挣脱。

    “怕是死了。”

    塔拉用粗哑的嗓门道,皱了皱眉,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是跟在小将军身边多年的护卫统领,一身神力,忠心耿耿。

    当年,小将军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是欣赏他,从父亲那里要了他来。

398 小将军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少女长发披散,胡乱的遮掩在脸上。

    她咽喉上有伤,显然是被野兽的爪子所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地的温度实在太低,这时候伤口反而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少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走到了三格格面前,抓着她的头发让她坐起来。

    三格格勉强挣开了眼,看着他。

    “小将军!”

    塔拉唯恐少主人有失,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挡在少年面前,就看少年波澜不兴地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他盯着三格格:“你是何人?”

    少年的视线落在了三格格身上。

    三格格穿着当地女孩的服装。

    衣裳并不如何华丽,瞧着像是寻常百姓人家放马迷路的少女。

    三格格头发被拽得生疼,努力地晃了晃脑袋,却又没有办法挣脱少年的掌心。

    她恐惧而愤怒地瞪着面前的少年:“放开我!”

    但是她只是做了一个口型,并没有声音。

    旁白有护卫皱了皱眉,过来低声就对那少年道:“小将军,伤口在喉咙上。”

    少年眯了眯眼,手指顺着三格格的脸颊往上移了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视线顺着三格格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衣领瞧了一眼,随后淡淡移开了视线。

    看见旁边身材魁梧的副将盯着三格格,瞧得目不转睛,少年松开了手,对副将笑了笑道:“看上了?”

    副将赶紧低头。

    少年微微一笑:“赏你了。”

    副将大喜过望,顿时道:“谢小将军!谢小将军!”

    三格格虽然不大听得清他们说的话,但是从少年的的动作和语气,还是判断出了他们沟通的意思。

    巨大的恐惧如毒蛇一般窜上了她的背脊,眼看着少年转身要走,三格格惊恐地扑了上去,伸手就抓住了少年的衣角。

    她嗓子发不出声音——一发声便是一阵剧痛,有血腥的味道顺着喉管往下滑落。

    “啊,啊!”

    三格格只能这样愤怒的表示着。

    少年停下了步子,转身瞧了瞧她,像是看着一个小小的难题。

    他玩味地眯了眯眼,淡淡道:“怎么?你想跟着我?”

    三格格伸手摸着喉咙的伤口——她多么希望自己这一刻能够说话,能够告诉他们自己乃是大清大将军王的爱女!

    少年看着她的动作。

    三格格喉头伤口的鲜血又流了下来。

    少年微微偏了偏头,脸上有点勉强和高傲:“也行吧。”

    他不再看三格格,甩脱了她的手,对着周围的属下们吩咐道:“给她上点药,带回去。”

    ……

    三格格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放到马背上的、只不过这一次待遇显然好了许多——她再没有被拴在马尾后面拖行了,甚至有了一件衣袍御寒。

    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昏昏沉沉的最后,有一双温柔而粗糙的手接过了她。

    那是一个和三格格差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张团团的圆脸,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这种温柔的神情,对于三格格来说,此刻比医药还要有用。

    听着周围人交谈的内容,三格格大概知道了这姑娘叫做阿木,是小将军吩咐来照顾她伤情的婢女。

    小将军就是那个少年,其他人都是跟随少主人的属下。

    虽然如今还没有弄清楚那少年的身份,但是三格格已经大致判断出来了——这些人和策妄阿拉布坦有关系。

    还是很亲近的关系,应当也是宗族一类。

    ……

    阿木的力气很大,每次给三格格换药的时候,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能轻而易举地一只手托着药碗,另一只手扶着她起来。

    扶的稳稳的。

    三格格的视线落在阿木手中的碗里——那碗里不知道是什么草药捣成的药膏,看上去黑黝黝中透着青色,恶心极了。

    但是味道倒是很清香,很有点像额娘最喜欢做的一种香袋的味道。

    想到额娘,三格格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额娘,阿玛、弟弟……

    他们如今一定已经急疯了吧?

    尤其是额娘,恐怕眼泪也快流干了。

    她多么后悔啊……如果除夕夜没有调皮这一场,甚至……

    如果直接要闹这么一出的话,哪怕就是身边多带几个侍卫保护着也好啊。

    三格格一边想着,一边眼泪流的越发汹涌起来。

    阿木看她哭的伤心,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药丸,很小心的就拿起了旁边的手帕,轻轻的帮她擦着。

    “阿木,放了我吧……”

    三格格忍不住含泪哀求这个好心的小婢女,但是她的嗓子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里有的奴才甚至以为她是哑巴。

    像这样被阿木照顾养伤的日子过了三天——就在三格格以为一切情况都已经糟透了的时候。

    更糟糕的情况来了。

    这一天晚上,几个婆子直接走了进来,将三格格手上的绳索给解开,随后便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火光熊熊——这里是一片营地,看着规模还不小,有骑兵不断地在来回巡逻。

    三格格更加确定了自己对那少年身份的判断。

    进了帐子,几个婆子手一松,就把格格给丢在了地毯上。

    周围有乐鼓声。

    三格格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长发已经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帐子里的陈设比她所在养伤的地方要华丽许多,灯火也明亮许多,甚至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三格格抬起伤痛的手腕,勉强拂开遮住眼睛的长发,才看见眼前几个舞姬打扮的女子正围着小案后的少年,争相献宠。

    也有女子偶尔往她这里瞟过来好奇的一眼。

    大概在这些女子的眼中,蓬头垢面的三格格连她们都不如。

    三格格用手掌撑着地毯,勉强的想爬起来,奈何身体情况实在太虚弱——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身子一晃,她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这动作实在有些滑稽了,惹得几个舞姬都低头笑了起来。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酒碗,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忽然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指,拈着三格格的衣领,微微地往下滑了滑,忽然用力一扯。

    三格格整个人都拼命地呜咽了起来。

399 烈性

    帐子之中,舞姬们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一个个识趣地起身,退在了一旁。

    少年伸手一扬,随后便已经将三格格身上的外袍给扬到了一边。

    三格格满脸都是眼泪,想要挣扎,但已经被这少年手臂一伸,将她拽了起来。

    他拽着她,仿佛只是像拽着胜利品,从厚厚的地毯上一路拖曳过来走到了榻前,然后将三格格对着矮榻上随意一扔。

    少女的长发落满了枕席。

    巨大的恐惧之下,三格格的喉咙竟然也能发声了:“……放开我!我乃大清……”

    可惜她说的话还是太含糊,听起来只像是猎物落入陷阱的惨嚎。

    少年的脸上神色有点懒洋洋,伸手一边解了自己身上的衣带,一边走到了榻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三格格,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有点玩味地捏了捏三格格的肩膀,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轻佻地在三格格脸颊旁闻了闻。

    三格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手过去便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那少年的脸上,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矮榻上翻身滚了下来,在地毯上连爬了几步。

    直到身体虚弱完全爬不动,她伏在地上不住喘气。

    周围的舞姬本来还在暗自轻笑,这一下却骤然一片死寂。

    谁都知道小将军的脾气,这个看起来很虚弱的少女——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烈性。

    完了!

    帐子里的空气凝结了起来,三格格浑身颤抖着,死死咬住嘴唇,悲愤而耻辱地抬头瞪着那少年。

    她已经看出来了——足足三天,依旧没有人来救。

    为什么?

    显然:她已经落入了敌人的腹地深处,是阿玛压根儿找不到的地方。

    纵然她的咽喉可以好,纵然她能够想方设法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这里也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觉得她是神志疯狂,信口雌黄。

    毕竟她被捉来的时候,穿着的就是当地少女的普通衣裳。

    而且,那天为了躲避狼群,她已经将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所有的东西都扔了。

    没有任何一样物品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三格格绝望地闭上了眼,想着接下来会遭遇的事情……

    还不如现在就激怒了敌人!

    最好能激怒到让这小将军直接杀了自己——落得一个痛快干净。

    若是像那天那样,被赐给副将或者其他更低等级的军士。

    甚至像曾经偷听军中的老人讲过的那样——变成了敌方军营里的女奴。

    当然,不是简单做苦活粗活的那种奴隶。

    那时候,就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

    少年被三格格打了一个耳光,猝不及防,手指印清晰可见地留在了脸上。

    他身份尊贵,自然勃然大怒,一伸手瞬间便按在了旁边的刀柄上。

    舞姬们有的吓的尖叫了起来,伸手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将脸蛋藏在了旁边同伴的怀里。

    三格格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趁着少年没反应过来,她一转身,就将咽喉对着旁边的铁架尖角撞了过去。

    铁架是烧烤用的,一头足够锋利,倘若角度和力道控制得当的话——想要一条人命并不难。

    想要寻死也并不难。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直接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用力的将三格格揪了回来。

    少女的头发倒是柔顺冰凉的,握在手里仿佛握着一把丝绸。

    旁边的姬妾颤抖着将手给放了下来,偷偷看过去,才看见小将军眯了眯眼,脸上似笑非笑。

    怒意像光影一般,在他俊美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渐渐平息。

    他只是盯着伏在脚下的少女看,微微挑了挑眉——好像只是在看着一只愤怒炸毛的小猫咪

    少年慢慢松手,放开了握着的刀柄,忽然一弯腰,便已经将三格格给打横抱了起来。

    三格格猝不及防,只觉得身子一下腾空,本能的便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少年低笑了一声,这一次动作却轻柔了一些,将她给放在了矮榻之上,然后向旁边的舞姬们看了一眼。

    舞姬们立即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

    守在帐子门口的护卫自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暧昧地对视了一眼,默默往后退了一些。

    毯子上,三格格只剩下了贴身的最后一层里衣,领口大敞。

    她在温暖的空气里不停发抖,扭过头面对着床里,嘴唇被咬出了鲜血。

    她认命而绝望地哭泣了起来。

    正哭着,三格格只觉得脖子上骤然一冷。

    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敷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带着一点辛辣的刺激。

    三格格颤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脖子上敷着的是药膏——就是阿木给她敷的那种药膏。

    她僵了一下。

    ……

    阿木惴惴不安地在帐篷外等着。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三格格,但是既然已经照顾了三格格几天,她早就已经对三格格生出了关心。

    看着三格格被送回来,阿木匆匆地跟着进了帐子,等到三格格被人在毯子上丢下来,阿木赶紧伸手过去接着她。

    她自然知道小将军让人把这小姑娘送过去,是为了什么。

    阿木伸出手,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轻柔地帮着三格格给解开了外面披着的衣裳。

    出乎意料的是:阿木一边照顾她,一边就发现:三格格最里面的衣裳还是好好的。

    并没有痕迹。

    难道小将军最后没有碰她?

    阿木愣了一下,摸了摸三格格发凉的双手,赶紧又把帐子里所有能取暖的毯子、衣裳全部都拿了过来,乱七八糟地给三格格披上。

    到了半夜,三格格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冷……冷……”

    三格格低声道。

    说话的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三格格在黑夜中又咳嗽了起来。

    外面的守卫看了一眼,随即又默默地站了回去,只有阿木迷迷糊糊地爬了过来,伸手将三格格给焐进了怀里。

    大概是感受到了阿木身上的温度——三格格忍不住将脚也往她身上蹭:“额娘……冷……冷啊……”

    她带着哭腔沙哑道。

    阿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她从三格格的动作里也能判断到她此刻是觉得脚冷。

    阿木着急了一下,过去就把三格格的脚给捂在了怀里。

400 一无所获

    三格格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阿木蜷缩在她矮榻的另一头,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捂着。

    三格格睁大了眼,过了一瞬,眼泪流了下来。

    热乎乎的眼泪从眼角涌了出来,越涌越多。

    她身为王爷之女,从生下来那天,就过着一群奴才围着她转的生活——从来都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但是阿木不一样——这是敌方阵营里的一个普通女仆。

    说得直白一些——阿木照顾她,其实只要能保证她每天能吃得上东西,不至于饿死就行了。

    这样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阿木做的其他事情,完全是出于阿木善良的心肠,和女孩子之间彼此的同情。

    “阿木……”

    阿木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揉了揉眼睛,等到看到三格格正在流着眼泪看着自己,她还以为三格格是伤心昨天晚上被送去小将军那里的事情。

    阿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种事……

    想了想,她还是很努力的勉强安慰了三格格几句,意思是小将军身份高贵,素来骁勇有智谋,再加上一表人才——就算是在这里,也有很多大族想把女儿嫁过来。

    想跟着小将军的女人并不少。

    说到最后,阿木还是默默的闭了嘴——这种事……又算哪门子安慰呢?

    只能说——不管怎么样,跟着小将军总是比被扔给那些副将们要好一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无名无分地“跟着”,谁又知道能持续得了多久?

    小将军今天还有些兴趣,明天说不定就生厌了。

    ……

    第二天一早,阿木迷迷糊糊地刚醒过来,就被外面的婆子给叫醒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个婆子态度明显比昨天客气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些谄媚讨好的意思。

    说是小将军要把这姑娘接到他自己的帐子里去。

    阿木听着几乎不敢相信,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那婆子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阿木脸上露出了喜忧参半的神情,犹豫了一阵子,却也知道这种命令是没法违抗的。

    她带着几个婆子进去了。

    帐子里,三格格还在昏睡,几个婆子力气大,上前来给她匆匆地裹了衣裳外袍,扛着人就走了。

    ……

    城郭之中,短短三天时间,顾幺幺已经瘦了一圈。

    她什么也吃不下,什么也喝不下,除了被尔曼和黛兰好说歹说,劝着勉强进了一碗粥,之后就什么也没吃了。

    三格格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三夜。

    除夕夜,策妄阿拉布坦带精兵袭营,被四阿哥一举击败,仓皇往西南逃窜,所带兵力,被四阿哥安排的两翼伏军给消灭了至少一半。

    这一次,向来在西北战无不胜的策妄阿拉布坦总算是尝到了苦头。

    四阿哥已经派人将喜报送往朝廷。

    但是,作为父母——四阿哥内心和顾幺幺都是煎熬的。

    这场诱敌深入的大战结束之后,四阿哥一听说三格格雪夜单骑出城,便是大怒。

    他立即派了人出去寻找。

    但派出去找寻的军士们却一无所获,

    大雪覆盖了所有的痕迹。

    从城郭到大将军王大营,不过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就算是走错了路,绕了路,也不可能三天三夜还没有摸索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格格彻底的走错了路,越走越远。

    甚至被策妄阿拉布坦当夜埋伏的敌军给捉了去。

    姐姐骤然失踪,弘昀心里也很是难过,对着阿玛便请缨说是要出去找姐姐。

    他恳求了好几次,胤禛最后还是允了,派了好几队精兵和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跟他一起上路。

    但是弘昀出去找了许久,回来的时候冻得直哆嗦,雪花在他的眉毛上快结冰了。

    也没有消息。

    ……

    帐子里暖意融融。

    三格格被几个婆子半拉半拽地扶到了这里来。

    这一次,她的待遇明显比上一次好了许多,不但没有被人直接像扔口袋一样扔到地毯上,甚至还有人给她送上来了食物和美酒。

    但是,三格格自然也一口也不会碰。

    小将军坐在帐子另一侧,在烛火下盯着她看,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

    三格格抬起头,也看着他。

    她本来想表现的是挑衅,却没想到他的眼眸幽深——看起来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

    她只觉得自己的目光都被那片深海包裹了进去。

    “别动。”

    小将军看她似乎是有想挣扎的意思,于是起身走了过来。

    三格格警惕地向后躲了躲,就看小将军慢条斯理的蹲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那里——还缠绕着给奴隶们用的绳索。

    虽然打的是个活扣,系得也很松,并不影响三格格走路。

    但毕竟是耻辱的象征。

    小将军抬起头瞧了一眼三格格,然后低头慢慢地将那绳索给解开来了。

    随着他的动作,三格格的肩膀轻轻的收了一下,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小将军给抱了起来。

    这算是他第二次抱她了。

    三格格虽然愤恨,但是身体的抗拒却终究没有上一次那么强烈了。

    看她似乎变得乖巧了一些,小将军低声笑了笑,就这么抱着她在小案后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盏美酒递到她唇边。

    三格格别过脸去。

    小将军倒也不在意,将酒盏给放下来,伸手摸了摸三格格的脑袋——那样子,倒像是孩子对着新鲜的掌中玩物似的。

    天气冷,帐子里却烧得热乎乎的,小将军拿着几案上军报一类的东西在手中看着。

    他看的专注,脸上那股轻佻玩味的气质顿时便减淡了不少。

    三格格被他禁锢在这里,旁边的火盆烧的暖热,她只觉得烤得手背上的皮肤干燥炙热,忍不住缩了缩。

    小将军的目光略略往这里移动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三格格的动作。

    他喊了人进来,让人把火盆给挪远了。

    三格格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举动,吃惊地抬眼看了一眼小将军,在他同样往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迅速的便躲开了视线。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想从他的手臂中挣脱。

    奈何根本不可能。

    不一会儿,羊排已经烤好了。

    新鲜的小羊排飘着香,油滴了下来。

401 奇货可居

    三格格看了一眼羊排。

    虽然努力地忍着,她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沫。

    小将军余光瞥见了,轻笑了一声,喊了奴才进来伺候,用小刀将羊排一片片切下来,盛放在铜盘上,然后送到了三格格面前。

    三格格扭过头去。

    伺候的女奴见状,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将视线投向了小将军。

    小将军想了想,便吩咐人,将一直伺候在三格格身边的阿木给送过来。

    ……

    不一会儿,阿木已经被人带过来了。

    她心里本来就得一直牵挂着三格格,这时候骤然看见少主人正抱着三格格在怀里,阿木尴尬地红了脸,赶紧低下头避让开了视线。

    但是心里却放心了不少。

    看样子,“姑娘”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毕竟小将军对她还有兴趣。

    有阿木伺候,三格格的情绪显然稳定了很多,在阿木伸手端着盘子来喂她羊排之后,她居然也肯开口吃了两三块。

    小将军微微挑了挑眉,赞许地看了阿木一眼,然后就对阿木吩咐了一句——意思是让阿木之后就不必做粗活了,只要专门来负责伺候这姑娘。

    姑娘既然搬到了帐子里,阿木也要跟着来。

    阿木有有点反应不过来,之后呆呆地应承了。

    她退出去之后,才看见帐子周围的奴仆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瞧着她,大概是觉得她撞上了一个天大的好运。

    怎么就这么巧呢?偏偏她伺候了几日的姑娘就成了小将军的新欢。

    ……

    帐子里,小将军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块羊肉,将铜盘往旁边一推,只管笑吟吟地盯着三格格看。

    三格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她本来只是觉得小将军或许风流——更何况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瞧着这样子,大概也不过是男女风月之事。

    但是对视着小将军的眼神——三格格忽然发现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将军看着她的眼神,有轻佻,有玩味,但更多的是审视。

    就好像商人看着即将卖出高价的商品一样。

    奇货可居。

    三格格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是直觉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

    帐子里充满了食物的味道,小将军伸手握住了匕首在手中。

    看见匕首刀刃上闪过的寒光,三格格下意识的往后面缩了一下,却被小将军扳住了肩膀。

    他一只手强势地控制住她,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慢条斯理的将盘子里的饼给切碎,然后递给三格格,并把自己喝剩的半杯酒递到了三格格面前。

    “吃。”

    他言简意赅。

    三格格实在是饿极了——刚才那几块上好的羊排的香味,将她的味觉全部刺激了起来。

    她快饿疯了。

    帐子外传来骑兵巡逻的声音,四野旷达——此处风极大,有风从帐子门口的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尖锐的啸叫声。

    见三格格吃的狼吞虎咽,小将军眼中涌上了一丝嘲讽之意,随手又将旁边的一块饼给扔了过去。

    三格格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能饿肚子成这样的时候。

    没有细嚼慢咽,只有本能的、求生一般的往下吞着食物。

    等到她终于放慢了动作,小将军这才倒转了匕首,用刀柄微微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三格格神色一震,嘶哑地想发出声音,但是说不清楚。

    她将视线在帐子桌案上逡巡了一下,没有找到可以写字的笔墨。

    三格格只好对着小将军比划着——意思是她想写字。

    想用写字代替说话。

    小将军笑了笑,看她嘴角油光,于是随手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扔了过去,正扔在三格格的脸上。

    三格格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目光中露出恳求之色,看着小将军,拉住了他的袖子。

    小将军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的手指纤长柔嫩,肤色莹白细腻——这双手一看就是没有干过任何粗活的手。

    这不是一个寻常百姓家放马牧羊的女孩有的手。

    是他大意了,他早就应该看出来。

    帕子落在了三格格的怀里——三格格低头看着帕子,忽然眼眸中光芒一闪。

    她伸出食指到齿间,用力的咬了一下,随着一阵锐痛,鲜血从指尖上流了下来。

    忍着伤口的疼痛,三格格一笔一划地在帕子上写下了:“吾乃大清……”

    等到写出“大将军王女”几个字的时候,三格格抬起头,才看见小将军王的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而已。

    “找到了么?”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那血书,随即便对着张子外面大声道:“博拉!”

    一个身材瘦小,作清军打扮的汉子立即走了进来。

    “博拉”是小将军给这人起的新名字,他之前其实是清军中的一份子。

    之前传尔丹冒进,六万大军全军覆没,他侥幸靠着装死,从尸山血海之中爬了出来。

    本来以为终于捡回了一条命,谁知道逃到了半路,撞上了策妄阿拉布坦带领的部队中的一支。

    就是小将军带领的这支。

    博拉惊恐之下,拼命哀求磕头,又说自己熟悉清军情况,可为哨探,将来混入其中,打探消息,以此换自己贱命一条。

    小将军当日打了胜仗,又被父汗策妄阿拉布坦在几个哥哥面前大肆夸奖了一番,正是兴高采烈,得意非凡之时。

    也算这博拉命大——正好撞上了这种时候。

    于是,小将军抬了抬手,算是饶了她一条命。

    此刻,博拉低头趴在地毯上,只看了三格格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他也觉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对大清的大将军王女,只是对着新主人,不停地强调着:没错,不用再找人看了。

    这少女就是大清四皇子——大将军王的女儿。

    确定无疑。

    而且,还应当是大将军王最宠爱的侧王妃所生的女儿三格格。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之前做哨探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大将军王带着护军,护送了侧王妃和三格格出大营。

    当时,三格格不愿意坐马车,一身红衣骑在马上,格外惹人瞩目。

    她一路都在不停地对着大将军王撒娇耍赖——看样子是想要留下在大营之中。

    只不过最后还是被她父亲给赶回去了。

402 宠姬

    城郭之中,顾幺幺已经病倒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孩子乍然失踪,生死不明更折磨人的了。

    更何况,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也就意味着三格格安安全全回来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

    希望在一点一点收窄。

    这本身就是一种让母亲几乎崩溃的折磨。

    也就是在这几日中,四阿哥一边派人追踪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消息,一边和手下众将领商量过之后,决定趁夜绕过策妄阿拉布坦目前所安排的前阵,轻骑西去,星夜直捣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大营。

    这无疑是一次有些冒险的举动。

    但毕竟冒险。

    尤其是面对策妄阿拉布坦这样狡猾的敌人。

    ……

    三格格一跃成为了策妄阿拉布坦幼子——军中人称“小将军”的新欢。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这位少女已经成为了小将军走到哪里,就要贴身带到哪里的宠姬。

    尽管绝大部分人都说不出这少女的来历,但是这少女的受宠程度,却几乎已经快逼近了大汗当年曾经最宠爱的女人——小将军的母亲。

    甚至已经有流言暗传——说这姑娘虽然长得并非天姿国色,但是烈性难驯。

    小将军就好这一口。

    要不是这样烈性的女人,他还不喜欢呢。

    阿木依旧跟在三格格身边伺候着——随着三格格地位的提升,阿木如今也和从前再不一样了。

    她的身上换去了从前退了色的旧衣,变成了崭新鲜艳的布料。

    因为跟着姑娘,吃的好,穿的暖,阿木的脸上也渐渐有了饱满的血色。

    ……

    这一夜,风雪又下。

    大帐之中,小将军拿了几分奏报站起来,在帐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正想着明日要对父汗禀报的内容,忽然脚下差点一绊。

    他险险地收住了脚,才看见是三格格卧倒在地毯上——她长时间地被拘在帐子之中,几乎已经和这里的任何几案一样,变成了没有生命的一件摆设。

    小将军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三格格的膝盖,见她不动。

    他皱了皱眉,低头抱起了三格格,到矮榻之前,将她往床铺上一扔。

    三格格身上的外袍落了下里,露出了里面裸露着的肩膀,雪白的肤色上,还有刚才欢爱时候留下的痕迹。

    三格格木然地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小将军,随后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袍滑落了下去,但是她并没有在小将军面前伸手去拉。

    因为,现在已经也没有意义了。

    ……

    灯火之下,小将军负手站在三格格面前,低头看着她。

    三格格木然地缩进了毯子,随后闭上了眼。

    小将军想了想,忽然就打横将三格格给抱了起来。

    他随手扯了一件披风,将三格格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随后才就这么打横抱着人出了门。

    三格格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木然地将脸埋进了少年的胸膛里。

    一头绸缎般的乌黑长发从小将军的臂弯里垂落,随风飘曳着,看上去的确是极尽宠爱的姬妾。

    经过的奴仆军士们皆低头不敢直视。

    上了马,小将军就这么斜斜地搂住三格格

    马儿也只是小步地跑着,并没有跑太久的路程,空气忽然变得温热湿润起来,甚至隐隐有窒闷之感。

    三格格听见了水声。

    她睁开了眼,就惊呆了。

    小将军将她带来的,是一处温泉模样的大池子。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旷茫之地,是怎么样能有这么一处温泉的。

    小将军看了一眼三格格,抱着她就走进了温泉里去。

    泉水渐渐地湿透了衣衫,尽管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三格格还是忍不住挣扎起来:“放开!”

    她的咽喉伤口依然没有好,听上去也只是两声哼哼,甚至有那么一些像撒娇。

    小将军笑了笑,不以为然,一只手臂依然紧紧地揽住三格格的腰。

    “这里对你养伤大有好处。”

    小将军道,同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三格格伸手用力地推开了他,往前挣扎了几步,但是随即就扑入了水中。

    鼻腔中充满着的都是硫磺的味道,这气味虽然初始闻着有些熏人,但是习惯了之后并不觉得难受,甚至很是舒服。

    水其实不深,但是到处都是热气氤氲,视线受了蒙蔽并看不清,即使是距离很近,也没有办法判断前一步的水深还是水浅。

    再加上三格格其实是有些怕水的,她咬着嘴唇,勉强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站起来,倒是很不幸地扑腾在水里。

    人一掉进水里,手脚就没有力气了。

    三格格咕嘟咕嘟地被灌了好几口温泉水。

    最后还是小将军过去,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给拎了起来搂在了怀里,顺势暗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三格格伸手总算摸索到了池子的一处边缘——那里有一块凸起,像是一个负手。

    她就这样抓着这一处扶手,回过身来对着小将军,眼眶全红了,豆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看她哭了,小将军王倒是脸色收敛了一些,也没有继续逗她了。

    不过,他还是伸手过去把她给搂了过来,跟抱着一只小猫咪似的。

    三格格被迫趴在小将军的肩膀上,看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神色又温柔又残忍地给自己擦着眼泪,三格格感觉自己非常像是一只被猫咪玩弄在爪子里的耗子。

    猫捉老鼠,得在掌心里玩够了,才会下最后的杀手。

    在这之前的虐杀是最有意思的。

    三格格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开始是呜咽,最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这里也有清军的叛徒证明了她的身份,并非撒谎。

    她不知道策妄阿拉布坦的幼子还在抓着她做什么?

    大将军王女的命——这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足可以换很多东西。

    这么一笔划算的买卖,小将军为什么不做?

    就算小将军不做,策妄阿拉布坦这样精明的人又为什么不做?

    这样一想……或许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侧旺阿拉布坦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拘住了大清大将军王的三格格。

    甚至已经将三格格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403 真喜欢

    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的还有另一个人:博拉。

    博拉低头守在温泉外,身边是同样等待在这里的一群护卫,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大家脸上的神色忍不住都染上了一层暧昧。

    听起来,小将军的兴致很高。

    想到里面的那个女孩子正是大清大将军王女,博拉深深地低下了头。

    ……

    温泉周围已经早就没有伺候的婢女了——所有的婢女都退得远远地,背过身子围成了一座人墙。

    小将军替三格格擦干了头脸上的水滴,随后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颈。

    三格格挣脱开小将军的手,挥手就想要打小将军一个耳光,却被他熟练地攥住了手腕。

    他笑了笑,微俯身,重新将三格格从温泉中抱起来,替她裹好了衣衫披风,然后亲自伸手过去给她系衣领。

    三格格一言不发,呆滞地望着前方,忽然一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小将军的手背上。

    她咬的很用力,也很狠——像是要重新把人手指咬断一样。

    小将军手背剧痛,大怒之下,猝然推开三格格,却被她紧紧的咬住了手指,推不开。

    他只好拉扯着她的长发往后拽。

    三格格身体虚弱,终于坚持不住,踉跄了几步,双手扑腾出一层水花,随着他的力道往后仰。

    小将军就看她眼里噙着泪,一脸恨意地往温泉里倒了下去——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草一般飘散了开来。

    小将军怒气冲冲,一转身,刚准备一走了之,却鬼使神差地还是停下了。

    他皱了皱眉,回身过来,一伸手将三格格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将她的脑袋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忍耐地道:“不许胡闹!”

    她的脑袋被压在他的胸膛之上,肌肤相亲,小将军这才感觉到三格格的额头温度烫的吓人。

    那不是温泉水的原因——而是她自己的体温过高。

    三格格发热了。

    ……

    三格格再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木。

    阿木身后则站着一个身材矮胖,慈眉善目的老伯,瞧着像是大夫。

    看见“姑娘”醒了,阿木立即凑近了过来,关切地给三格格掖了掖被子,又喊着大夫来看病。

    三格格艰涩地转了转眼珠,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又回到了小将军华丽的帐子里。

    在这里,她有羞耻而不愿回首的回忆——在在这宛如噩梦一般的禁锢之中,她已经渐渐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今天是第几天了?

    ……记不清了。

    三格格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身体的温度渐渐上升,脑袋里面仿佛有一根筋一直在跳着,跳动的她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

    牙也开始疼了。

    三格格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是能这么病死,倒也就干脆了。

    这些天,她不断地在想求死和求生之间挣扎着。

    帐子帘被掀起,西北的冷风灌了进来,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听着外面人行礼的声音,三格格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小将军回来了。

    三格格转头就看见他披风冒雪地进来了。

    一边问着大夫的病情,小将军一边就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一旁——那是他专门去父汗那里讨来的珍品。

    大夫见了便是大喜:“有这此物便是最好!”

    ……

    三格格装睡没有多久,就被阿木给扶起来了。

    阿木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着三格格的肩膀,将一碗药汁给三格格灌了下去。

    那是很奇怪的味道——透着一股苦涩的芳香,三格格猝不及防,已经喝下去了。

    小将军负手站在阿木身后,看三格格喝下去了,神色也是松了松,但是瞧着三格格重新躺了下去,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他的眼中又重新染上了一层冷意。

    阿木弯着腰,默默地给三格格将嘴角和手擦干净,然后行礼退下去了。

    她退出去,帐子里其他的婢女也都被小将军给挥手赶出去了。

    三格格一碗热腾腾的药汁灌下了肚子,多少舒服了一些,又听着帐子里没有动静,她悄悄地睁开了眼。

    正好和小将军对视了个正着。

    他站在榻前注视着她,面无表情,雨雪湿透了他的衣衫。

    灯火之下,清晰可见有雪花融成的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滚进衣裳里。

    三格格眸子睨向他,半晌,慢慢转过了身,翻身向里,抱紧了被子,不再发出任何响声。

    小将军沉默了片刻,衣袖一挥,扫灭了帐子里的灯火。

    他除去了湿透的外袍,换了衣裳,又在火盆旁边烤了一会儿火,这才过来上了榻。

    厚厚的毯子盖了上来,少年温热的体温也同时透了过来。

    他伸手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三格格在怀里。

    三格格没有挣扎,慢慢转过身来。

    她一抬头,就撞上了少年的下巴。

    她忽然明白了——他是在按照大夫刚才说的:想要病好的快,就要尽快帮助病人发汗。

    三格格睁大了眼看他,看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却也有了起伏的温度。

    她忽然发现:如果说,他从前瞧着她,就像是瞧着一件商品。

    奇货可居。

    那么如今,他好像正在犹豫着……

    到底该不该把这件商品交换出去?

    又或者:这到底算不算一件……商品?

    ……

    第二天一早,三格格醒来的时候,小将军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的热度已经退了,胃口也开了,阿木见状自然大喜,连连称幸,又说即使吃不下,也要尽量多吃些,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

    她喂着三格格吃了不少东西。

    正用着膳,就有博拉引着奴仆模样的一群人进来,恭恭敬敬地给三格格行了礼之后,便呈上了一堆盒子。

    三格格虽然不想看,但毕竟忍不住好奇,目光还是往那里扫了一眼,就看阿木早就已经惊喜的跑了过去。

    她瞧瞧这个,摸摸那个,然后转头恳求的望着三格格。

    对上阿木的眼神,三格格心一软,点了点头。

    首先打开的一只盒子做工华美精细,上面绣着的是异域文字。

    三格格看不懂,但是却被其中的宝物给闪耀了眼。

    里面是一条类似项链的首饰,色彩美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宝石光泽莹透,让人捧在了手中,便不忍心放下。

    阿木看见了便是一声低呼。

    她又过去瞧了瞧旁边几只盒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讶惊喜,转身过来就对“姑娘”解释说这些都是上上好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赏赐的。

    瞧着,小将军是真的越来越喜欢姑娘了。

404 大将军王震惊

    带着奴仆们往外退的时候,博拉留在了最后面,趁着阿木不注意,跪下来按照大清的礼仪给三格格磕了个头,随即深深地看了三格格一眼。

    三格格知道他是叛兵,眼神中不由地多有鄙夷,本来不想理睬,但是看着博拉不断的给自己使着眼神,三格格心里忽然动了动,明白了过来。

    她咳嗽了一声,见阿木正在旁边忙着收拾,于是找了个借口将阿木给支开——这才有机会和博拉说了几句话。

    博拉痛哭流涕的就又给她磕了几个头,又说自己家中本是世代食清禄,都怪自己不争气,到了他这一代,沦落成了一个地位低微的军士。

    然而,再低微也是大清的军士。

    他虽然为了活命,不得已而投了敌,但是在心中没有一日不想着大清,念着大清,如今又看着大清的大将军王女在此受难,心中日夜难安。

    所以,他哪怕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为三格格做些什么。

    比如,帮助她逃回去。

    三格格听着听着,尤其是听到后面,眼里就泛起了希翼的光芒。

    是啊,逃走!

    逃回去!

    回到阿玛和额娘身边去!

    她仿佛在瞬间就浑身有了无穷的力量,抬头紧紧地望着博拉。

    “格格嗓子有伤,听奴才说话便是,您可知您如今身在何处?”

    博拉问她。

    三格格痛苦而迷茫的摇了摇头。

    博拉一边谨慎的往帐子门口看着,一边就迅速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地图,慌张地塞给了三格格,又说明日此时,恰逢军中庆典。

    不但小将军和护卫们会离开这里,看守放松,而且庆典的欢庆声也会掩盖逃走的动静。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了。

    博拉到时候会带来换装的衣裳、备好的干粮和水,还有马匹。

    然后掩护三格格趁机离开。

    骑马,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一直逃亡,只要到了清军巡逻的范围,就算是安全了。

    三格格越听着,双手不由地越攥越紧,手心里冒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她刚想说话,忽然就看见阿木正捧着一只取水的水罐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显然,阿木已经听见了他们刚才所有的对话。

    博拉见状,不敢多留,匆匆地就退后往门口走去,经过阿木身边的时候,深深对着阿木就拜了拜。

    阿木茫然地进了帐子,手里还是捧着水罐,对着三格格道:“姑娘……要逃走?”

    三格格后背冒出了冷汗。

    阿木是派来看守她的奴仆——若是她逃了,那就是阿木看守不力。

    这个小姑娘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

    三格格慢慢上前去,郑重其事地握住了阿木因为常年劳作而十分粗糙的手。

    她拉着阿木做了一个逃跑的动作,又用力地摇晃了摇晃阿木的手。

    她的眼神中透出恳求之意——意思是让阿木和她一起逃。

    阿木在这里,如今虽然不用再做粗活,那也不过是暂时的。

    等到她逃走了之后,就算阿木可以勉强不受责罚,在这里的生活也是十分辛苦的。

    而她,若是可以带着阿木逃回去,一定会好好回报阿木照顾她的这一番恩情。

    三格格以前从来都不把奴才当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至少阿木绝对不一样。

    三格格已经理所当然地想好了,若是这一次侥幸能把阿木给带回去,她就让阿木一直留在身边,做奴才们中身份最高的大婢女。

    要是阿木想嫁人,她就去求阿玛、额娘,给阿木安排一门好婚事,找一个好郎君。

    ……

    看着阿木脸上复杂的神色,三格格背上的冷汗又一次沁了出来——刚才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构想。

    谁知道阿木在这里还有没有亲人呢?

    她凭什么就觉得阿木一定会愿意跟着她走?

    梁园虽好非吾乡。

    如果阿木不愿意走,或者因为种种原因走不了,阿木会不会现在就出去揭发她要逃跑的预谋?

    三格格正在混乱地想着,就看阿木慢慢的把水罐给放下来了。

    她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愿意和三格格一起走。

    三格格大喜,扑上前去就把阿木给紧紧的抱住了。

    阿木真好!

    阿木真是太好了!

    她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动作不停的表示着心里的欢喜。

    ……

    胡地长号响了起来。

    风送来了这幽远深长的声音。

    大将军王的大营之中,岗楼警惕地望着远处的动静——这几日,策妄阿拉布坦频频采用疑兵之计,常常只派小队骑兵,风驰电掣一般驰近挑衅,又有喊杀声骤然高响。

    可惜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等到军士们冲了出去的时候,敌方的骑兵又倏忽跑得不见了。

    大将军王这里的兵力充沛,便是真正打起车轮战来也不怕,但是如此疑兵——难免让人心头火起。

    不过,今日的疑兵却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只见骑在最顶头的那匹马上的骑兵,弯弓搭箭——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射在了岗楼上,箭身上挂着文书,尤自颤动。

    哨兵不敢多看,匆匆地便献去了大将军王那里。

    大帐之中,大将军王胤禛正在和手下大将们在帐中商议要事——一张硕大的地图挂在墙壁上。

    曾经,青海蒙古部和西北准噶尔部连成一片,形成烽火燎原之势,对陕甘,四川形成了可怕的威胁。

    陕甘四川一旦落入叛军之手,叛军就可据险而守,倘若渐渐成了气候,便会与大清争天下。

    康熙也正是因为深知这其中的要害,早就已经剿抚并用,分化瓦解蒙古各部。

    只要分化瓦解,各部不团结,便不会坐大。

    所以,当年葛尔丹出兵侵占喀尔喀蒙古,企图统一全蒙,继而成为大清最大的威胁时,康熙明知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依旧选择了与其合作,三征葛尔丹,彻底解除了葛尔丹的威胁。

    葛尔丹死后,策妄阿拉布坦顺理成章地以胜利者的姿态,成为了准噶尔大汗。

    随后就是派兵攻占拉萨,企图建立在西藏的统治。

    康熙自然不可能听之任之,于是派出大军。

    这才有了清廷六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

    所以又换了胤禛作大将军王前来。

    而如今,想要彻底巩固清朝在西藏的地位,就必须赶跑策妄阿拉布坦——彻底赶跑。

    ……

    听着外面军士们送来的敌方骑兵箭报,四阿哥胤禛从侍卫手中接过,徐徐展开。

    他才看了两行,整个人就惊骇又愤怒地僵在了原地。

405 和亲

    弘昀也在旁边,看见阿玛的脸色变了,忍不住上前去低声道:“阿玛……”

    四阿哥一抬手,止住了弘昀剩下的话,随即一手攥紧了那张文书,慢慢地在掌心里捏成了一团。

    弘昀很少见到阿玛如此吓人的脸色。

    ……

    大营之中的帐子里——顾幺幺正依在榻上,被黛兰和尔曼伺候着喝了几口药,忽然就听门口的奴才们都在行礼请安。

    是大将军王过来了。

    顾幺幺精神一振,推开药碗,用手撑着身子就要起来:“爷……”

    四阿哥命令奴才们都退出去,这才握住了顾幺幺的手:“我慢慢说,你不要着急。”

    顾幺幺听了他开头的这几句话,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砰砰直跳——三格格已经失踪了好些天了。

    莫非是胤禛一直派人去寻找,终于收集到了可靠的消息?

    四阿哥盯着她看,脸色有些怪异——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顾幺幺着急了:“爷!”

    她喊了这一声,手也不由地有些微微颤抖——难道是三格格已经遭遇了不测?

    四阿哥看着她:“孩子找到了,在策妄阿拉布坦幼子军中。”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两处分开扎营。”

    顾幺幺的双唇动了动,呼吸急促,想发声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怪不得!

    怪不得这么多天派出去了,那么多寻找的人马,却一无所获。

    四阿哥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让人去策妄阿拉布坦的军中哨探,寻找,使尽了各种手段打探消息。

    但是并没有任何回音。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三格格不是在策妄阿拉布坦的军中,而是在他最小儿子的军中。

    策妄阿拉布坦一共有五个儿子。

    长子和二子常年跟随在身边征战。

    三子自从在之前与清军在西藏的作战之后,便损了一条腿,随后便退养在后,也不怎么露面了。

    至于最小的儿子,也是策妄阿拉布坦最喜欢的孩子,而且因为这孩子年纪小,策妄阿拉布坦看得格外宝贝。

    很有点老来得子的那味道。

    带在身边南征北讨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也常常掉调遣一众武将护卫着这小儿子。

    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传闻了。

    ……

    顾幺幺伸手攥紧了四阿哥的手:“……爷!”

    她病倒的身体也仿佛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伸手把被子一掀,直接就从矮榻上坐了起来。

    但毕竟茶饭不思了好几天,身体虚弱,顾幺幺下床的时候,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四阿哥猝不及防,赶紧伸手用力把顾幺幺给拉了起来:“快起来!”

    他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声音隐忍又愤怒:“还有……”

    说到这儿,四阿哥艰难地顿了顿。

    顾幺幺呼吸急促——她隐隐地意识到了四阿哥为什么“艰难”

    三格格这样一个妙龄少女,被捉在了敌营之中——发生的事情,未必就只是被禁锢这般简单。

    更何况,敌方也未必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大清大将军王的三格格

    否则的话,这封文书应当早就送来了。

    顾幺幺觉得手脚发凉,越发喘不上气来。

    她看着胤禛,想要催他往下说,却又不敢听了。

    四阿哥眼神阴鸷,将那封已经被捏成了一团的文书拿了出来,用手掌在桌案上用力压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伸手压住了腰间的刀柄。

    顾幺幺迫不及待的凑过来瞧着文书,随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策妄阿拉布坦替幼子,求娶大清大将军王女。

    文书上倒是把话说的很热情直接——说什么大汗的爱子对大将军王女“一见倾心,心甚悦之”

    同时,策妄阿拉布坦已经派出了使者前往京城,请求万岁做主,钦定此事,只要万岁和大将军王一同意,立即就可以用和亲的方式化干戈为玉帛,也避免了两边百姓生灵涂炭。

    更何况,策妄阿拉布坦最宠爱的儿子便是幼子,将来三格格的地位绝对不会低。

    兼着大清刚刚损失了六万军士,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也未必不是明智的选择。

    何必非要殊死一搏,两边都大伤元气?

    要知道,西北虽然一片荒漠,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的北边就是沙皇俄国,早就训练出了火枪兵。

    火枪军用骆驼身躯做城郭,利用燧发枪的火力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的杀伤清军骑兵。

    即使再骁勇善战的清军,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又怎么能挡得住火枪兵?

    而上一次劫营之所以大败,不过是策妄阿拉布坦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骄兵必败。

    他低估了大将军王的计谋,轻敌了。

    更夸张的是文书末尾的措辞。

    虽然没有说的那么直接,但是已经很清楚的暗示了:三格格和大汗幼子乃是两情相悦,并非大将军王以为的这般不堪。

    当日三格格之所以被带回敌营,也非劫持。

    而是小将军路过,见三格格被狼群围攻,性命危在旦夕,于是出手相救而已。

    少年男女,亲密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是要……和亲?”

    顾幺幺艰涩而愤怒地开了口。

    自从来了西北,她遭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策妄阿拉布坦幼子求娶她的女儿。

    她抬起头,就看四阿哥眼中的神色迫人。

    他伸手将文书从顾幺幺手中拿过,扔在了一边。

    ……

    一望无际的雪地上。

    两匹马儿正在一前一后地奔驰着。

    三格格心中充满了狂喜,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的如此顺利——小将军营中的人都知道她是小将军正宠爱的女人。

    于是她身边的阿木也成为了众人不敢得罪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阿木一路领着换了衣装的她走出去,总算没有遇到什么阻隔。

    “驾!”

    三格格想到自己即将回到清军大营之中,心中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不自觉地就叱了一声马,然后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虽然咽喉处还是很痛的,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能说话了。

    “阿木!我能说话了!阿木!”

    三格格回头对着阿木惊喜的叫道,但是她的话音转眼就被呼啸的北风给吞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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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