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侧福晋2
这种仪式,比第一种就更简单了,基本上就是给主子爷和嫡福晋敬茶磕头,福晋当众宣布以后侧福晋的各种待遇,后院众人过来恭喜一番,各种送礼。
还有主子爷和福晋的各种赏赐。
毕竟,人都已经在府里好几年了——就算想有仪式感,也没那么新鲜了。
正院里,福晋心里虽然酸,但是脸上还得做出大度的模样。
等到四阿哥过来了,坐在这儿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顾氏,福晋主动就道:“爷将礼单看了吗?”
礼单是早就让人送到前院书房的,四爷想必看过了也无异议。
否则早就会让人过来说了。
乌拉那拉氏这句话其实是句废话,但也好过相对沉默。
她有些悲哀:她和四阿哥都还很年轻,这一世夫妻的缘分还有很长,但如今,她已经要用这些无用的废话来填满彼此相处无话可说的尴尬了。
四阿哥放下了茶盏,也没看四福晋,心里算着时辰差不多了。
府里过来恭喜的众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虽说今天的主角是侧福晋,但毕竟难得有机会见到主子爷,耿格格和另外三个侍妾都打扮得格外精心。
武格格倒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老样子。
四福晋见自己没法子吸引四阿哥的注意,于是转头就用眼神示意嬷嬷去让乳母——把弘晖阿哥给抱出来了。
反正今天堂屋动静大,孩子也是睡不了的。
这一招果然百发百中,四阿哥看见了弘晖,站起身就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又看他衣领略微敞开,生怕孩子着凉,于是亲手给他压了压领口。
弘晖如今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怕四阿哥了,他低头看着父亲给自己整理衣领,倒是也明白阿玛疼爱他,于是伸出小手,就抱住了四阿哥的胳膊。
四阿哥虽然不亲自伸手抱孩子,但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心里也很是喜欢。
看着四阿哥和弘晖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福晋觉得腰杆子硬了,抬手喊了门口的婢女过来,让人再过去花步小筑那里催一催。
到了时辰,总不好让主子爷等着罢?
幸好这时候,外面动静也来了。
顾幺幺被人簇拥着进了屋子来,给四阿哥和福晋盈盈下拜,乌拉那拉氏见到她这般雍容打扮起来的模样,眼睛微微瞪大。
她吸了一口气,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氏虽然打扮得华贵,但毕竟也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来的,不可能越过了嫡福晋去。
让人惊艳的,不是这一身打扮,而是撑起了这一身打扮的人。
顾氏的头发全部梳拢了上去,只露出了一截细白的玉颈——她脖颈修长,下巴纤柔,线条优美,纵然是旗装的领子也遮不住。
她发间玉簪、衣裳上的玉佩都是好东西——虽然不逾规矩,却能看出来是四阿哥格外宠爱她,才精心挑出来的好东西,那样沉甸甸的,珠光宝气的首饰压满了头,却偏偏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出尘之姿。
这幅样子,真是连宫里的娘娘们都要比下去了。
四阿哥坐在旁边,视线扫到她脚上,看着她高高的花盆底鞋,再看她袖子里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身边两个婢女,就猜到她这一路不知道怎么歪歪扭扭走过来的。
他又好笑又挺心疼,但是如今仪式还没有结束,总不能这时候就让人拿了绣墩过来赐座。
走上坡路,自然是要辛苦一些的。
他将她捧得越高,也会将她护得越好。
……
“开始吧。”四阿哥心疼顾幺幺累着,一抬手就示意仪式开始。
陈氏站在旁边,看着耿格格盯着顾格格……不,现在该叫顾侧福晋了。
耿格格整个人都看得出了神,陈氏见她如此,不由地撇嘴笑了笑,用手肘撞了撞耿格格,侧头过去轻声道:“看傻了?这是命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想当初,耿格格因为救了大格格一命有功,不是也同时和顾幺幺被封成了格格么?
但是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抓住。
于是,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氏越走越高。
耿格格收回眼神,心里很不舒服——嫉妒顾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氏总是对她说话这般肆无忌惮。
就好像她们两个人还是当初平起平坐一般。
其实不是的,耿格格早就是格格了,身份有别。
陈氏笑她?
却也不看看自己又混成了什么样!
耿格格不动声色地离陈氏远了一些。
……
给福晋和四阿哥磕完了头,顾幺幺正要起身,却因为脑袋上的东西太重,头重脚轻,花盆底又踩不熟练,没法着力。
她微微一个踉跄,吓得黛兰和尔曼都伸手来捞她。
但还是没有四阿哥动作快——直接就把人给扶进怀里去了:“幺幺!”
福晋脸色一下就变了,立即把脸给转了过去。
顾幺幺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绝对没有要在福晋面前卖弄四阿哥宠爱的意思!
谁会这么蠢!
四阿哥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将她交到黛兰和尔曼怀里才放心。
他匆匆地说了几句,大意便是自己进宫还有事,后面的就不用折腾了,让福晋捡主要的,赶紧把流程走一遍,众人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大家听着,都明白四阿哥这是心疼侧福晋,心疼到都掩饰不住了。
于是好几道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往福晋的脸上打量过去。
……
前院书房里。
趁着后院一片热闹,弘昐带着小太监,七拐八绕,到了个人迹罕至的幽僻之处,默默地站住了脚。
“就在这儿吧。”他道。
小太监还是有些局促,小声地又劝说了几句弘昐阿哥。
毕竟府里烧纸钱是不合规矩的。
虽说是弘昐是主子爷的长子,纵然被抓住了,也只是斥责几句,但是毕竟是没娘的孩子,若是真的惹恼了主子爷,谁又来为他求情呢?
如今府里连三阿哥都有了,再加上侧福晋将四阿哥拢得紧紧的,弘昐阿哥的处境已经越来越不利了。
“他们还会有一会儿才回来,不要紧。”
弘昐目视远方,面无表情地道。
“烧。”
他低头命令。
小太监不好再违背小主子的意思,只好跪下来,端着火盆子,开始忙碌起来。
242 扔枕头
弘昐低着头,注视着明暗不定的火苗,等到火势旺盛之后,他跪下来,从奴才的手中接过纸袋,亲手给额娘烧纸钱元宝。
他俊秀的小脸已经逐渐显现出深邃的轮廓,举手投足之间,眼神孤桀阴郁。
“儿子一切都好,额娘放心,若是想念儿子了,便往儿子的梦里多来几趟罢。”
弘昐说到最后,嗓音渐渐喑哑。
他不愿意在奴才们面前落泪,于是转过了脸去,在无人之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纵然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孩子。
隐隐可以听见后院的乐声——今日是侧福晋册封之日。
曾经的侧福晋,是他的额娘。
而如今,只有顾侧福晋,和那两个被阿玛当成宝贝的奶娃娃了。
……
直郡王府。
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直郡王脚刚刚踏到地,就径直往后院魏氏的住处走去,去看魏氏给他生的儿子弘昉。
刚刚进了屋子,直郡王就看见魏氏被一群针线房的女人围着,正在做秋装。
其实这时候还只是端午,夏天尚且还没到一半。
但是王爷喜欢小阿哥,连带着魏氏腰杆子也硬了。
针线房的人不敢怠慢,早早的就过来做秋装了。
直郡王在屋子里扫了几眼,没见到儿子,正要问魏氏,忽然就看见床上五颜六色地乱扔了许多衣裳,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动弹着。
毕竟父子连心。
直郡王一怔,等到反应过来,低呼了一声,上前去一把将最上面的旗装给扯起来摔开,果然看见儿子被埋在衣裳下面了,正在挥舞着小手努力想把衣裳给掀开。
直郡王气得几乎一口血吐出来,上前去就抢着把孩子给抱起来了,再看儿子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原来,方才魏氏正让乳母把儿子过来,亲自抱着儿子玩,结果针线房的人过来献殷勤,还将新衣裳、新布料全部都拉开来。
魏氏屋子里小,占了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再加上天热,于是她就让乳母出去了。
出去了,顾氏却把床上的孩子给忘了。
这时候,看见弘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魏氏也吓得心口直跳。
她抢过来就要看儿子,就被直郡王狠狠一脚对着她的胸口踹了过去:“眼皮子浅的蠢东西!差点害了爷的儿子!”
针线房的人扑通扑通,全部都跪下去了。
魏氏被踢在地上,背心正好抵在了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毕竟也是得宠惯了的,更何况周围还有一圈外面的奴才看着。
人人都知道她得宠,如今见了王爷对着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般传出去,只怕死对头吴雅格格非得笑掉大牙。
魏氏尖叫了一声,哭着就把手头边一个枕头冲着直郡王扔了过去:“王爷还讲不讲道理?妾身是小阿哥的亲额娘!”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是故意的,哪有亲娘要害亲儿子的?
针线房的人都吓呆了——还能这样的吗?
往王爷身上扔枕头?!
别说魏氏只是个格格罢了,就算是嫡福晋,也万万不敢这样作死啊……
但是,估计魏格格能得宠,说不定王爷就喜欢这种小辣椒脾气?
直郡王身子一侧,枕头软绵绵的落在了地上。
他伸手将儿子交给了匆匆赶进来的乳母,转头阴着一张脸看着魏氏,就看魏氏用手帕捂着脸,已经哭了起来。
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天昏地暗,伤心欲绝,我见犹怜。
直郡王绷着的面孔不由地缓和了下来,微微抬了抬手,意思是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针线房的人赶紧抱着衣裳布料,头都不敢抬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直郡王和魏氏了。
“别哭了。”
直郡王道。
魏氏根本不理他,捂着脸还在哭。
“让你别哭了!”
直郡王坐下来,听着这哭声,只觉得胸中心烦意乱,他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桌案上,对着魏氏吼道。
魏氏吓得整个人一跳,戛然止住了哭声。
直郡王恶声恶气道:“过来!”
魏氏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怯生生地往后面退了一下,咬住了嘴唇,一颗大大的泪珠含在眼里,倔强的不落下来。
直郡王性子急,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伺候直郡王久了,魏氏已经知道王爷大概什么时候会消气,至于她自己——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魏氏已经摸索得滚瓜烂熟。
果然,看着她这神情,直郡王火气全灭了。
他色厉内荏地道:“坐过来。”
魏氏抽泣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直郡王一伸手,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爷刚才下脚重了。”
这就算是道歉了。
毕竟是王爷。
魏氏红着鼻尖,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瞟了他一眼:“爷不如再下些重脚,直接将妾身送走算了!反正这王府里隔不了多久又会进新人,只要王爷照顾好弘昉……”
“胡说,怎么是无关紧要呢?弘昉都让你养着了,爷对你还不看重?”
直郡王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让爷看看踢到哪儿了。”
魏氏将身子扭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还看什么?妾身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妾身这是活该!”
直郡王笑了起来,知道魏氏这是又跟他要好东西了。
她三天两头地就问他要东西。
不过,给!
毕竟是他的女人——这也是天经地义。
终于,在许诺了一堆本来会给吴雅氏和其他几个格格的首饰和家具之后,魏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又听说甚至将秋天给福晋的新衣料和珍玩,其中一部分也会给她之后,魏氏更是笑靥如花,搂着直郡王的脖子就亲了他一口:“爷真好!”
直郡王伸手去解她胸口的衣扣,想要看看刚才那一脚踢的分量。
魏氏没拦着。
……
里屋门口,魏氏的两个贴身婢女提心吊胆的等了好半天,直到听着里面的动静声,这才微微红着脸,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放下了心。
这还是大白天里。
怕有人从屋子外面经过,听到不该听的动静,两个婢女出去赶人了。
格格呀,到底还是有手腕的——不然就凭王爷这份喜新厌旧的性子,早就把人给忘在脑后了。
也就不会还有如今的小阿哥弘昉了。
------题外话------
大家说的那个三阿哥、四阿哥的问题,我也发现了,我后面注意——用三阿哥的名字代替。
不然确实是容易看的眼花缭乱滴
243 恭贺侧福晋
屋子里,天色已经迟了。
奴才们送了水之后,等到收拾妥当,魏氏依靠在直郡王怀里,懒洋洋地就拿了一张预备庆贺四贝勒府侧福晋的礼品单子给直郡王看。
她这个人,特别记仇,也特别记恩——顾氏一次援手,终生不忘。
直郡王也想起来老四府上的顾氏。
那顾氏如今又给他添了一对龙凤胎,是刚刚抬成侧福晋了。
也不容易了——普通的出身,又只是个汉军旗,如今女儿居然能做到堂堂贝勒府的侧福晋,这户人家真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不过,顾氏长的那模样,那副姿容——别说是做贝勒爷的侧福晋了……就是做他直郡王后院里的宠妾,也是足够的。
可惜,当初为什么没有将这么个人儿收到自己王府上呢?
直郡王搂着魏氏,想到这儿,竟然隐隐地出了神。
魏氏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觉得屋子里的灯火有些太亮,闪的人眼睛不舒服,于是喊了奴才进来,将灯火熄灭了几盏,只留下了屋子角落最幽暗的一盏。
“你去罢,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直郡王拍了拍魏氏的肩膀。
太子如今越发不济,皇阿玛对老四虽然难得一句肯定和称赞,却是默默不做声地放手了不少担子给他。
直郡王看的清清楚楚:这才是最根本的肯定。
……
几天之后,魏氏带着给侧福晋的恭贺之礼,又带着儿子弘昉,坐上了去四贝勒府的马车。
她也是个爽朗从容的性子,虽然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个格格,但是出门在外,却是半点不露怯。
到了四贝勒府门口,早就有嬷嬷等着了,几个小太监上前来勒住了马车,几个老婆子扶着魏氏下了马车来。
魏氏是前几天就递了帖子的。
她先往正院过去,给四福晋请了安,问了好。
魏氏虽然是格格,但毕竟是直郡王的人,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不好怠慢,笑着留她说了些话。
正好耿格格她们过来给福晋请安了,于是魏氏这才脱了身。
从正院出来,她直接就奔花步小筑过去了。
顾幺幺之前收到了拜帖,就对四阿哥说过了,这时候听说魏格格已经过来了,也早就让人出来迎接了。
魏格格见到她,笑盈盈地一句话还没有说,已经郑重其事地行起了见侧福晋的礼。
赶紧就被顾幺幺给捞起来了。
魏格格这个人,若是论性格的话——简直和边格格是两个极端。
边格格是柔柔弱弱小白兔,魏格格则是腹黑小甜心。
她不像边格格那样天真单纯,容易轻信别人,也不像边格格那样不敢维护自己的利益。
她无论在多么恶劣的条件下,都会努力为自己开辟出一片舒适的周边环境来。
魏氏之前几次过来看顾幺幺,出手都很大方,顾幺幺回了礼之后,魏格格便会送得更重——顾幺幺对魏氏很有好感。
倒不是她贪图人家魏格格的东西,只是一个人若是对朋友大方,绝不愿意占人一点便宜的话,这种人,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值得交往的。
人与人之间,一时相谈甚欢,通常靠的是话题投机。
但若是能长久相交下去,靠的就是人品了。
……
屋子里,魏格格把弘昉抱给顾幺幺展示:“我儿子。”
她顿了顿,伸手捏了捏弘昉的鼻子:“就为了你这小子,额娘差点一脚被你阿玛踢死!”
这话说得吓人,顾幺幺正在喝茶,差点被呛着:“……这是什么事?”
魏格格于是把前几天直郡王发火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还拉着顾幺幺到屋子里去,躲在屏风后面,把衣领解了开来,将胸口的伤痕给她看。
顾幺幺看着就吓了一跳:“天!”
魏格格皮肤白皙又娇嫩,前几天刚刚被踢着的时候,那里的皮肤只是红肿,倒还看不出什么,如今红肿退下去了,变成了又青又紫,看着就格外吓人。
一大片乌乌的。
“你也不上些药膏?”
魏氏道:“看着便生气,我就是要留着——让王爷好好看看!”
顾幺幺直摇头,出来就喊了尔曼去拿了药箱子,然后挑了好几种药膏,分别给魏氏的大婢女收着了,又嘱咐怎么用。
魏氏看着她忙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侧福晋……”
顾幺幺冲着她甜甜的笑了笑:“你还是像从前那么喊我吧。”
魏氏眼睛亮了亮,看着顾幺幺的眼神更亲密了:“顾妹妹。”
她低头看着胸口的哼唧,恨意又上来了:“别看我们王爷如今似乎看重我,其实我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你瞧瞧,这下了多大的狠手?”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魏氏又轻声道:“你同我不一样,你们贝勒爷,是真真正正的把你放在心上的,我瞧得出来。”
……
魏氏走了之后,顾幺幺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站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看太监和小婢女们守门——花步小筑里又来了新的花种,因为枝叶高扬,本来殿下的位置就不妥当了。
现在还需要把竹篱笆给改了方向,再拆掉两排花坛,才能把新花种给种下去。
屋子里,传来了二格格的笑声。
顾幺幺转身回了屋子里,就看见二格格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两只手掐着腰正在床上左右摇摆。
乳母求爹爹告奶奶的,伸手把她给抱了下来。
二格格满屋子的跑,接着又去了弟弟妹妹那儿。
弟弟妹妹都被乳母刚刚喂过奶,正被并排放在床上。
乳母弯腰下来给两个奶娃娃调整着襁褓。
二格格走过去,不做声地趴在了床沿边上。
看见姐姐过来了,两个奶娃娃似乎有心灵感应,知道这是自己的血亲一般,都睁大了眼看着二格格。
二格格伸手戳了戳弟弟肉嘟嘟的脸颊,又伸出小手轻轻捏了捏妹妹的下巴,直到成功的让两个娃娃都嚎了起来。
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一看见弟弟妹妹都被自己弄哭了,不由得也急得跳着叫了起来:“额娘!额娘!”
屋子里有两个小娃娃的哭声,再加上二格格的叫声,顾幺幺刚进屋,只觉得耳膜都快被刺穿了。
啊,三胎什么的……
头疼!
244 其乐融融
过去从乳母怀中抱过一对儿女,顾幺幺亲自哄了好半天,才看着一对宝贝都安静了。
二格格这一下也被吓到了,再不敢逗弄弟弟妹妹,伸着小手牵住了顾幺幺的手,母女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屋子门口。
千万不要再吵醒了小娃娃睡觉——不然又要嚎了。
晚上,四阿哥终于有了空,往后院里过来,先去了福晋正院看过了弘晖,然后就过来侧福晋这里了。
顾幺幺如今因为身份的转变,行礼的时候,蹲的也不必像从前做格格的时候那么低了。
四阿哥故意道:“侧福晋请起。”
话一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四阿哥进去先看了一对龙凤胎,看着孩子们红润的小脸就像苹果一样,两个奶娃娃,一个睡得比一个香,一个睡得比一个沉。
他心情大好,先是夸赞了一句乳母尽忠尽职,然后出来就握着顾幺幺的手:“你也辛苦了。”
的确是辛苦,就算有一群奴才服侍,孩子小的时候也是最难带的。
更何况这还有三个,两个婴儿,一个幼儿——三个孩子加在一起,估计每天鸡飞狗跳是常态。
但是顾氏照顾的很好——从出生到现在,一对龙凤胎都是平平安安的,一星半点的小恙都没有。
心情松弛下来,四阿哥难得地来了兴致,带顾幺幺到屋子里下棋。
二格格也很好奇,站在棋盘边上盯着看。
顾幺幺棋艺很不好,下了一局之后,二格格就抬起了小手,过去搂住了父亲的膝盖摇晃:“我来!”
四阿哥笑着道:“好,阿玛教你。”
他让顾幺幺把二格格给抱在了腿上,然后执着黑白子,先教二格格怎么拿棋子。
二格格年纪虽然小,然而很有灵气,被阿玛这么教着,居然渐渐地也全神贯注起来。
婢女们进来送了茶水糕点,看年纪还这么小的二格格,居然在和主子爷对弈,不由得都怔了一下。
“她年纪还太小呢,爷说的这些,她真的能全部听懂吗?”
顾幺幺轻轻地给女儿顺着小辫子,抬头纹四阿哥。
四阿哥目光沉在棋盘上,顺手纠正了一下女儿手指的姿势,然后才道:“就是因为她年纪小,此心澄明,全无杂念,才能学得好。”
顾幺幺看他神色严肃,二格格也跟着全神贯注——父女两个人居然渐渐有高手过招的气势,于是她闭上了嘴没说话了,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耳朵。
四阿哥教二格格下棋,其实也是想培养她决断的能力。
每盘棋都有无数的“判断”与“选择”,人生也是如此。
落子无悔是让孩子学会担当责任,每一步落下棋子则是鼓励她挑战未知的勇气,不停地观察全局,则是让孩子学会摒弃不实际的幻想,对现实足够清醒。
二格格下着下着,忽然就伸出了小胖手,抱住了父亲的胳膊:“阿玛让让我!让让我!”、
她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憋得通红。
顾幺幺噗嗤一下就笑喷了。
四阿哥也笑:“落子无悔,你这样可不行。”
二格格大叫:“黑黑!黑黑!”
四阿哥和顾幺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喊猫是什么意思,谁知道黑黑在院子外面,听见小主人的呼唤,立即就窜了进来。
二格格伸着手指着棋盘上。
黑黑眼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的喵呜了一声,纵身一跃就扑上了棋盘,正好将棋子给搅乱了。
黑白子落了一地,
四阿哥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女儿就宠溺地道:“小丫头!”
毕竟只是小娃娃初学,棋盘若是要复原也是很简单的事,顾幺幺忍着笑,刚想喊奴才进来捡起棋子,二格格已经蹬着小胖腿,从她腿上跳了下来,然后过去扑到了父亲的膝盖上:“阿玛和额娘下棋!额娘也想下棋!”
四阿哥低头在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小丫头还会声东击西!”
二格格举起手拍了起来:“棒棒!”
顾幺幺刚才对下棋无感,这时候却只觉得手痒痒——看着四阿哥教女儿,看出一些门道来。
她的棋艺糟糕,其实恰恰说明入门的基础没有打好。
很多技艺都是这样的——入门的老师的水平才是最重要的,直接决定了一棵苗子会不会长歪。
顾幺幺坐直了身体,让奴才们将棋子收拾好,然后才拉着四阿哥重新下一局。
四阿哥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坐在了顾幺幺那一边,伸手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搂。
顾幺幺轻声道:“这样怎么下棋呀……”
四阿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让女儿和你下——我来教教你们。”
顿了顿,他满含温柔笑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亲:“你这水平,和她正旗鼓相当,有何不可?”
顾幺幺:……
对面的二格格趴在棋盘上,看着阿玛亲了额娘,咧开嘴就笑了:“额娘脸红了!”
她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
第二天一早,福晋正院子里,小太监又过来禀报了。
“……侧福晋带着二格格昨儿晚上和主子爷在下棋……”
“下了挺久。”
福晋听得心烦意乱,抬手示意让人下去了。
她不想听这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消息——昨日晚上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明明面有疲惫之色,也就是看了一下弘晖,逗了一会儿儿子,用了个晚膳,也就走了。
福晋觉得四爷是忙。
但是他却有闲情逸致陪着顾氏和顾氏的女儿下棋——还下了一个晚上。
可见这“忙”也是选择性的。
对着放在心上的人,再忙也不忙了。
对着敷衍的人,再不忙也“忙”了。
屋子里,弘晖走了出来。
他如今已经四岁了,走路的时候不大需要乳母搀扶了,到了额娘身边,弘晖抬头观察了一会儿额娘的表情,然后软软地就趴在了额娘的腿上儿:“额娘。”
福晋刚才在想着心事,正在出着神,这会儿被儿子一喊,一颗魂才猛地回到了身上。
她低头亲了亲弘晖的小脸:“乖孩子。”
弘晖微微侧身,坐在额娘身边的小板凳上,用一种天真而迷茫的眼神看着母亲,一会儿才道:“阿玛昨天去看二妹妹了吗?”
245 娇滴滴
福晋听儿子都提到了顾幺幺母女,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
估计是刚才小太监过来禀报的时候,弘晖也听见了。
弘晖小声道:“阿玛是不是更喜欢二妹妹?”
福晋想了想,低头看着儿子,提高了声音:“胡说!二妹妹只是妹妹,而你是阿玛的嫡子,这怎么可比?”
弘晖似懂非懂地道:“额娘,什么是嫡子?”
福晋道:“你是额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你天生尊贵,这府里的孩子,没有能跟你比的,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她顿了顿,凑近了儿子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将来,这座皇子府,也是你的!”
弘晖睁大了一双乌溜溜而纯净的眼睛,揉了揉小肚子:“我的?”
听起来很厉害,不过还是不太懂。
福晋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孩子,你要记住……”
弘晖伸出小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额娘,我困困。”
他不想再听额娘的长篇大论了——每次说到这些的时候,额娘的眼神就变得很吓人,声音也很尖锐。
弘晖不喜欢这样。
福晋有点恨铁不成钢,刚想把儿子的小手给拉下来,嬷嬷在旁边就过来打圆场了:“福晋,小主子年纪还太小,您说这些——他不懂呢!”
还小么?
福晋心想——其实不小了。
也就只有两年的光景,弘晖就该进上书房了。
当今的万岁,也不过就是比弘晖这时候大了几岁,就坐在了至尊之位上。
后院的女人们之间,从进府的那一天起,彼此就开始了竞争。
后院的孩子们之间,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彼此之间也有竞争。
不过是一个争夺宠爱,一个争夺父爱罢了。
……
弘晖回到了屋子里,哼哼唧唧的又上了小床:“我热。”
他翻了个身:“要冰桶。”
如今端午节已经过了,天气的确一天天热了起来,但是在福晋的吩咐下,奴才们谁也不敢任意让小主子贪凉。
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小主子一直在喊热,总也得想办法,于是两个婢女过去就拿了轻罗扇,跪在他的床前,给他轻轻摇摆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弘晖转头看了一眼,看两个婢女都手酸的不行,微微弓着背,于是他奶声奶气地道:“罢了。”
婢女们停下了手,弘晖看着两个小姐姐满头满脸的汗,心中觉得甚是可怜,于是道:“去歇着。”
小主子年纪虽小,却难得有慈心——许多件小事都已经展露了出来。
婢女感激地给弘晖阿哥磕了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弘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起身坐了起来,让人在床下铺了纸,开始练大字。
大字也是阿玛教他的,听说最迟也不过今年年底,差不多阿玛就打算把他给带到前院书房去开蒙了。
到时候和弘昐哥哥就会在一起了。
弘晖想到弘昐哥哥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笔尖就是一顿,一滴豆大的墨汁啪嗒的掉了下来。
有点害怕呢。
这一滴墨汁落下来,写好的字也就毁了。
弘晖刚想让奴才重新换纸张,一转头就看见额娘站在左后方,这一下猝不及防,惊得他微微颤了一下,才道:“额娘!”
四福晋看着儿子这一下颤抖,心里内疚之意顿起,想着嬷嬷说的不错,自己也不能太过拔苗助长,心急了。
孩子年纪小,最重要的是要放宽心。
从容松弛,方才游刃有余。
“你这大字写的很好。”
四福晋上前去,一只手轻轻的扶住儿子的小肩膀,另一只手包住了他的小手,握住了笔:“只不过这一笔应当这样收。”
弘晖毕竟还是个小娃娃,被母亲这样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就高兴了。
他向后仰着头,用小脑袋在福晋的胸口蹭了蹭,撒娇起来:“额娘!额娘!”
四福晋却有些微微出神——看着儿子写的这些大字,她心里倒是动了一动。
德妃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府里准备的贺礼也都已经齐全了,但是……若是让弘晖跟在她抄的佛经后面,也抄上一段,德妃一定会为孙子的这一份孝心和早慧而开心的。
而且,万岁说不准也能看见,毕竟是德妃的生辰。
万岁是念旧的人,那天十有八九会过去一趟永和宫。
想到这儿,四福晋眼神亮了亮,却听弘晖嗷嗷的哭了起来:“疼!哼!疼!”
原来是福晋想着心事,想的太过入神,结果手上微微加重了力量,却不知道,弘晖的小手被她包在手掌里,整个都压在了笔杆子上的雕花。
弘晖的手嫩的跟豆腐一样。
他甩着小手就哭了:“好疼!”
一遍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弘晖一边就不住地吹着气,旁边两个婢女赶紧上前来,帮他捧着小手吹。
吹着那淡红色的压痕。
福晋刚才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这一会儿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异常娇气?
就算是姑娘家,也未必像他这样啊!
这点屁大的事情就掉眼泪珠子,还得了?
被奴才们又伺候着上了小床,弘晖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伸手摸着小肚子,哭丧着脸又道:“我要喝奶茶啊……”
四福晋抬手揉了揉眉心。
……
端午节过后,府里的膳房却像惯性还没消失一般,又包了好几天的粽子。
顾幺幺放开了胃口,连着早上和中午吃了好几种口味的粽子,结果……成功的把自己给折腾到胃疼了。
府医过来看了,也只是说没有大碍,让侧福晋别担心,又开了消食的陈皮等给她。
晚上,四阿哥一回到府里,处理完了正事之后,听说侧福晋今儿叫了府医,就是一怔。
问了情况之后,他直接就过去看顾幺幺了。
屋子里,顾幺幺靠在枕头上,端着一碗陈皮茶,看见四阿哥进来了,她伸手把茶放在了旁边的小桌案上,笑着对他伸出了手:“爷。”
四阿哥撩起了衣袍角,在她床边上坐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地道:“怎么样?好些了没?”
顾幺幺比划给他看:“膳房今天做的新口味的粽子,里面都是流沙加豆沙的,特别好吃!”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傻乎乎的,那也不算什么新奇口味。”
246 甜蜜
视线往下移,他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顾幺幺小肚子上。
四阿哥伸手戳了戳她的肚子:“吃这么多,傻不傻?”
顾幺幺怕痒,一下子就像虾米一样弹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别!别!”
四阿哥低头亲亲她的脸蛋,又故意伸手去掐她的腰,顾幺幺笑得喘不过气来之后,一头扎进了他的臂弯:“我下午还胃疼呢,真不能逗我!”
四阿哥这才赶紧住了手,伸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小肚子:“好了好了,不闹你了。”
顾幺幺低头顺着他的手看了看,然后依赖的又抬起头看着四阿哥,抱着他的胳膊,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软软地道:“爷不许嫌我胖!”
其实她生完了宝宝,身材倒是很快就恢复回去了,只不过自从被封了侧福晋之后——确实这一阵子吃的是有些多了……
毕竟三个孩子什么的真的很吵,美食可以让人忘记烦恼!
四阿哥看她这样子,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把顾幺幺给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在她下巴和脖子交界的地方轻轻啃了一口才道:“你什么样,爷都喜欢。”
顾幺幺心里:还是说我胖!
她抱着手,往四阿哥怀里一滚,被四阿哥抱住了背心,慢条斯理的在她后背抚摸了好一会儿:“乖啊,知道你想爷了。”
相处的越久,就越发现顾氏的可爱——她想自己的时候,通常都不会从嘴上说出来,但是会黏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和小猫咪哼哼唧唧要顺毛一样。
可爱!
这时候,正好奴才也进来请示晚膳的事宜了。
因为顾幺幺今天的病症就是被自个儿给吃出来的,所以晚膳理所当然的取消了。
不过四阿哥在这里,膳房一样还是要服侍主子爷的。
“我也陪爷用一点。”
灯火下,顾幺幺坐在膳桌旁边,看着桌上的菜。
四阿哥道:“你不能乱吃,今儿晚上空着肚子也好,饮食有度——才是养生之道。”
顾幺幺将两只手对着团了团,小声道:“想吃的时候吃,想睡的时候就睡,整天心情都很好,这也是养生之道。”
四阿哥失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有禅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很小的一块,然后送到顾幺幺嘴边:“尝个味道吧。”
糖醋鱼什么的,酸酸甜甜,在灯火下泛着美丽的光泽,就很开胃!
膳房做这道菜的时候,提前已经把大刺都给去掉了,但是鱼肉里的小刺还是没办法保证剔除干净。
要是真的全部都剔除干净了,那就成了鱼肉泥了,形也就没了。
顾幺幺就着他的筷子吃了,刚要吐鱼刺,四阿哥已经把手伸到了她的嘴边:“不要急着往下咽,把鱼刺吐干净了,来。”
周围奴才都被这种画面给震到了——吃鱼都怕被卡到,还亲手过去接鱼刺,主子爷对侧福真是……宠成了小宝宝呀!
顾幺幺动了动嘴唇,好不容易才把一根细细的小鱼刺吐出来,快快乐乐的晃了晃脚:“这种小鱼刺我是不怕的,特别软,根本卡不住。”
顾幺幺说完了,就发现自己如今的废话变得越来越多了。
哎!开心什么的,就是容易说废话呀。
四阿哥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也要小心——难道你今天还想再见府医第二次吗?
……
用完了膳,两个人回到了屋子里,顾幺幺本来饮了一杯陈皮汤,就已经觉得胃胀、胃消化不良的症状大有缓解。
再加上四阿哥过来陪她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分了不少注意力,这时候她胸口也已经完全舒服了。
四阿哥过去看了小儿子和小女儿——两个幼儿都精神抖擞的睁着眼正在看玩具。
那是顾幺幺让人做的旋转玩具,用了不少颜色鲜艳的锦缎做成了各种形状的小动物悬挂在转盘上。
乳母在旁边拽着拉绳,用人力驱动转盘,转盘转起来之后,小动物便纷纷摇摆起来,五颜六色,憨态可掬。
一对奶娃娃开心的一直在尖叫。
四阿哥怕孩子们这么一直叫下去,会对嗓子不好,于是让乳母把转盘给暂时拿开了。
然后他过去另一间屋子看二格格。
二格格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浑然不知道最疼她的阿玛已经过来了。
阿玛前一阵子才往额娘这儿赏赐了一套瓷质的小茶具、小火锅。
全部都是现实生活中家具、炊饮用具的迷你版,工艺精湛,用料考究。
二格格很喜欢用这用这些玩具来过家家,还拉着额娘一起。
顾幺幺跟着女儿一起,弯腰在小桌子旁边做了几顿“饭”之后,仿佛误入了小人国,差点没累断了腰。
……
等到看完了孩子,四阿哥回了里屋。
这时候,过去前院书房的奴才们也已经把四阿哥没看完的公文给抱回来了。
花步小筑里,其实是给四阿哥特意留了一间书房的,但是他通常喜欢就在顾氏的里屋里看书。
过来就是因为想看她。
纵然各做各的事,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守着,心里也是宁静的。
他在这儿看书,顾幺幺已经被尔曼和黛兰伺候着洗过了,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呕!粽子她是真的不想再吃了,为什么洗澡的时候都能闻到身上有一股粽叶香!
四阿哥正好也看完了手上的公文,起身过来摸了摸顾幺幺微带湿润的头发,又侧头过去在她脖颈旁边不紧不慢地嗅了嗅,然后伸手便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揽。
“好香。”
他唇角一勾,话语中笑意低不可闻。
……
摇曳的烛火被隔绝在了床纱帐外。
婢女们轻手轻脚的将洗浴用具又给搬了出去。
衣袖沙沙作响。
直到已经关上了门,屋子里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幺幺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抓住了四阿哥的衣袖。
朦胧中,她能感觉到男人捧着自己的脸颊,温暖的嘴唇吻着自己的眉眼,又用手指轻轻描画着,
非常喜欢,非常宝贝。
又非常珍惜的样子。
他的指腹上带着薄茧,擦过眼皮的时候,有淡淡的痛意。
顾幺幺的眼角还有点潮湿,像小猫咪一样地窝进他的怀里。
247 飞起来了
德妃的生辰到了。
永和宫里十分热闹,除了万岁给德妃娘娘的排面之外,一堆想抱德妃娘娘大腿的年轻妃嫔们,也都从一大早就过来道贺了。
四福晋更是带着弘晖,还有顾幺幺和二格格、一对龙凤胎进宫去了。
倒不是她想带顾氏,但是没奈何人家现在是侧福晋了。
而至于弘昐——如今在上书房里,估计是要跟着他父亲过来,
一起给德妃娘娘磕头的。
这就不关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事了。
……
福晋过去的时候,十四阿哥刚刚给额娘磕完头。
其实现在这个时间他是应该在上书房里念书的,只不过今天日子特殊,所以十四阿哥特地跟师傅请了假。
身为人子,孝亲自然是第一位的——师傅也批了他的假,直接让他过去给娘娘请完了安再回来。
十四阿哥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等到回去的时候,上午的课程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直接就到吃饭的点了。
那还不如在永和宫里,
和额娘一起用午膳呢!
有他陪着,额娘过生辰肯定也高兴。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看着已经是少年的十四阿哥,他跪在德妃娘娘面前,然后被德妃一把给拉进了怀里,又是擦汗,又是问热不热?累不累?
乌拉那拉氏都看傻眼了。
真是好大儿!
等到奴才们带着十四阿哥去换衣裳的时候,福晋带着顾幺幺,还有几个孩子上前来了。
二格格年纪虽然小,但已经不是奶娃娃了,顾幺幺提前了几天就给她讲了今天进宫的事情,让她明白这一趟为什么要进宫,进宫之后,她又需要做什么。
二格格跪下来就磕头,一系列仪态落落大方,然后奶声奶气地道:“孙女恭贺玛玛寿比松龄,
康乐宜年!”
说完了这一番连她自己都不是太懂的贺词,二格格抬起头来就对德妃笑了。
德妃也笑出声了,
连声道:“好好,
好,
快起来!”
她很高兴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顾氏,眼神里颇有嘉奖之意,意思是觉得顾氏教孩子教得好。
就这么一眼,福晋就酸了。
她赶紧推了推弘晖。
人家二格格年纪都比你小,都这么知道抢先表现。
弘晖走上前去。
德妃嘴角一扬:“乖孙儿!”
这三个字一出口,四福晋顿时就高兴了——嫡子的身份,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弘晖刚刚跪下来,就皱了眉头。
他伸手揉着膝盖。
四福晋在旁边不明所以,低声地催促儿子:“快说呀!”
弘晖哭丧着脸。
德妃身边的嬷嬷们毕竟比较有经验,一看弘晖这模样,就明白了。
于是立即有人过去给他垫了垫子。
小皇孙嫌地砖太冷太硬,搁着膝盖疼了。
跪在厚厚软软的垫子上,弘晖有气无力地道:“孙儿给玛玛贺寿。玛玛……”
剩下的词,他给忘了。
四福晋笑的尴尬,在旁边比划着口型,想提醒儿子,。
弘晖跪在原地,虽然台词没说完全,但是看着德妃对他慈爱地笑着招手,
他也开心的站了起来过去黏糊在德妃身边了。
四福晋只能叹气。
德妃这般逗着弘晖说了好一会儿话,弘晖也搂着奶奶的脖子,在她身上扭来扭去,将德妃一身衣裳都弄皱的惨不忍睹。
四福晋低声道:“别淘气!”
德妃低头亲了亲孙儿的小脸蛋,笑着道:“不碍事。”
话虽如此,毕竟弘晖如今不是襁褓中的小娃娃,已经有些体重了,德妃年纪又大了,抱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吃力。
她小心翼翼地将弘晖给放在了地上。
结果刚刚放下来,弘晖就不乐意了。
他哭丧着脸,又想往亲奶奶身上爬。
四福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时候微微向前倾了身子,尴尬道:“这孩子就是娇气了些。”
德妃看了看她,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身份贵重,自然是要娇气一些的。”
殿里一时安静无声,福晋琢磨着这句话,低着头没再吭声。
德妃又道:“过来,让本宫瞧瞧。”
这话是对乳母们说的。
顾幺幺回头对着乳母们点了点头,一对小儿女于是被抱了过去。
德妃站了起来,亲自过去了瞧孩子们。
趁着这当儿,乌拉那拉氏赶紧就把弘晖跟在她后面抄写的佛经给拿出来了。
说是抄佛经,其实毕竟弘晖认识的字有限,福晋又是帮着查漏补缺的,有些字与其说是写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画出来的。
……
出宫的时候,二格格一路蹦蹦跳跳地拉着额娘的手,忽然就抬起的小手指着天空上:“额娘!”
顾幺幺顺着女儿指示的方向往天空上看去,就看见天上飘着风筝——也不知道是不是紫禁城里放的,风筝的造型还挺好看,是很大一朵玉兰花。
她跟女儿解释了说这是风筝,又简要的说了一下风筝的原理。
二格格非常好奇,等到回到了府里,四阿哥过来看她们的时候,二格格抱着阿玛的胳膊,就说要放风筝了。
“有花儿的风筝,这么大!”
她吃力的抬起了小手,比划给阿玛看。
四阿哥满眼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没过几天,果真让府里专门会扎风筝的一个老太监亲手制作了四五只花鸟风筝。
然后他带着顾幺幺和二格格去外面庄子上放了。
老太监也知道这风筝是给府里的小主子玩的——小主子年纪小,喜欢缤纷的颜色,于是上面涂抹的颜色格外新鲜艳丽,下面又拖着长长的尾巴,乐得二格格拍手直跳。
正是夏天里,她头上戴着顾幺幺特意给她做的遮阳帽,额头上热出了一层汗珠。
结果刚刚才到了一片空地上,门口的奴才就过来禀四爷了,说是前面有人找。
四阿哥平日里事情多,顾幺幺也已经早就习惯了,对他道:“我先带着孩子试试看。”
她捧着花花绿绿的风筝,童心大起,跟着二格格一起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地上小跑起来。
开始几次都没成功,一直到了第六七次的样子,老天爷终于捧场了,一阵风吹过来,方向也顺,呼啦一下子就让风筝给飘起来了。
“额娘棒棒!”
二格格欢呼了起来,举起了小胖手,指着天空上就大叫:“看!飞起来了!”
母女两个人笑成了一团,顾幺幺一边往后退着放线,一边和二格格一起,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风筝,结果背后忽然就撞在了一个肩膀上。
248 占有
顾幺幺一回头,就僵住了,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是直郡王。
她险些撞进了直郡王的怀里。
她也是年节跟着进宫好几次了,不可能连直郡王都认错——虽然面前的男人只是穿了一身便服,但是顾幺幺还是认得清清楚楚。
直郡王目光扫过她的动作,唇角一勾,微微一笑:“侧福晋当心。”
二格格这时候也刹住了脚,躲在额娘背后,伸出了小脑袋看着直郡王。
直郡王对二格格道:“还认得我么?”
二格格咬着小手手,忽然眼睛亮了亮,就用力地点头了:“昂邦阿玛……”
她说的是满语。
直郡王哈哈大笑,也用满语回了一句。
顾幺幺站在旁边,按照见王爷的礼节行礼了下去,心里却满腹嘀咕:这明明是四阿哥的庄子。
为什么直郡王过来的时候,四阿哥却没有陪在旁边?
还有……虽然说庄子上不比府里,规矩稀松,但是最起码的内外之分还是有的。
她带着二格格玩耍的这一块地儿相当于后花园,直郡王这……
旁边的奴才们一个个跪了下来,口称王爷,直郡王只是瞧着顾幺幺,伸手隔空虚扶了一下,微笑着不紧不慢地道:“四弟妹请起。”
这话算是相当捧她了——毕竟顾幺幺的身份是侧福晋,而不是嫡福晋。
二格格天真无邪,满心只想着玩,这时候拿着一只风筝就跑了过去,拉住直郡王的袖子,抬头看他:“昂邦阿玛,放风筝,一起!”
直郡王伸手接过了风筝,另一只手疼爱地摸了摸二格格的小脑袋,又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眼顾幺幺。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旗装,衣袖上和胸前绣着的都是淡黄色的小蝴蝶图案,一大片,瞧着就跟身侧有蝴蝶翩跹围绕一般。
清新可人,好看。
顾幺幺刚想把二格格给喊回来,顺便告退,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四阿哥带着八阿哥走过来了。
顾幺幺松了口气,直郡王直接转身,往四阿哥那边迎了过去:“老四!”
等到阿哥爷们都走近了,顾幺幺行礼道:“四爷。”
她转向八阿哥:“八爷。”
八阿哥笑容温润如春风,一抬手就虚扶让侧福晋起来了——这位毕竟是四哥如今最宠的女子,再加上刚刚请封了侧福晋,只要和四阿哥走得近的皇子们都是知道的。
二格格跑过来,抱住了四阿哥的腿:“阿玛!”
四阿哥刚才隔着老远就看见这边的情形了。他低头看女儿细密的一层汗珠,不紧不慢地道:“天热,别中了暑气,跟你额娘回屋去歇歇。”
二格格这玩的开心,自然是不愿意走的,刚刚皱了皱眉,还想对着父亲撒娇,顾幺幺已经伸手牵住了她的小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给几位阿哥告退了。
等到回了屋子,顾幺幺先让奴才们伺候二格格擦洗了一下,又换了干爽的衣裳,免得着凉。
二格格换好了衣裳之后,顾幺幺亲自拿着梳子就给女儿梳头发。
二格格手里拿着刚才采来的一篮子鲜花,眼神还落在旁边的风筝上,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她抬头看着额娘:“额娘,我还没玩够呢!”
她这么一扭头,头发就被拽着了,顾幺幺道:“当心!”,但是已经迟了。
二格格伸出小手捂着脑袋,吸了一口冷气。
……
晚上,回到了府里,四阿哥将顾幺幺母女送回了花步小筑。
他也没走,一言不发地脱掉了外袍,坐在床沿,想着白天里的那一幕,脸色很难看。
当时,虽然隔着距离远,但四阿哥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顾氏和孩子一直都在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一边笑着一边跑,试图让风筝飞起来。
这母女两压根就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但是直郡王又不是瞎子!
看不见四弟府上的女眷过来了么?
四阿哥脑海中闪过那一幕:直郡王一直都负手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顾氏看。
直到她撞上来。
他一直都在看她。
一直都在看。
……
顾幺幺哄着了二格格睡觉,又看好了一对小儿女也睡着了,这才回到了里屋。
一进门,就看见四阿哥坐在床边,手撑在膝盖上,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她走过去,轻轻的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抱住了他的胳膊,将下巴依偎在了他的肩头上。
四阿哥眯了眯眼睛,一伸手将顾幺幺整个人给抱在了怀里,一个转身压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
顾幺幺猝不及防,仰着脸看他,然后微微撑起身子,亲了亲他的下巴:“爷。”
顾幺幺想说几句,但是又觉得眼下的情形,还是什么都别说的比较好。
今天的事情就……很……
四阿哥低头看着她,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唇齿纠缠,隔了许久,四阿哥才放开了她,两个人都喘息不已,尤其是顾幺幺——刚才差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伸手推着四阿哥的胸膛:“爷!”
四阿哥脸色这时候才看起来好了一些。
他用左手抱紧了顾幺幺的腰身,右手一用力,将床帐给散了下来。
顾幺幺伏在四阿哥的肩膀上,伸手一遍一遍的轻轻拍着四阿哥的后背。
……
第二天一早,顾幺幺醒来的时候,四阿哥早就已经进宫去了。
黛兰和尔曼进来伺候侧福晋起床,早膳有的是昨天庄子上带回来的菜做的饺子和饼。
饺子都是纯素馅的,侧福晋喜欢吃素饺子,说是这样才能品出来菜的清香。
饼里面加了很多鸡蛋,又是下锅油炸过的,咬起来又酥又香。
二格格也吃了整整两个。
“不能再吃了哦!”
顾幺幺赶紧按住了女儿的小手:“你人小,肚子也小——肚肚里只能装下那么多,再吃的话,对身体就不好啦!”
二格格倒是听话,一听额娘这么说,立即就把手里的饼给放下了。
她搓着小手手:“出去玩!”
小孩子嘛,精力是很充沛的。
顾幺幺现在腰酸背痛,压根儿就起不来,只想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她和女儿拉了勾,好说歹说的终于约定了下午再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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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7649亲的打赏!
249 兄妹
下午时候,武格格过来了,还给二格格带了一些她亲手做的纱花。
二格格很喜欢,拿在手上就蹦蹦跳跳的,又对着镜子往头上比划了好久。
武格格自己没有孩子,对着二格格格外的喜欢,经常逗她说话一说就能说好久。
所谓日久见人心,二格格在府里,除了和阿玛额娘以外,最愿意亲近的人也就是武格格了。
武格格前一阵子过生辰,顾幺幺特地亲自挑选了一些布匹首饰、书画丹青之类的,让人给武格格送过去,当时二格格还特地给武格格画了一幅画,把武格格给感动得当场就掉了眼泪。
看着顾幺幺挺疲惫,二格格又一直闹腾着想让额娘陪自己出去玩,武格格想了想,于是自告奋勇地说她可以带孩子出去。
反正就是在后花园里走一走。
这样,侧福晋也能腾出手来再顾一顾那一对小儿女。
如今,在这个贝勒府里,地位唯一比顾幺幺高的女人,其实只有福晋乌拉那拉氏了,而今天,她又凑巧和五福晋约了一起去上香。
也就是说,后花园里其实是没什么人的。
顾幺幺想了想,二格格又在旁边撒娇的厉害,于是她让乳母和黛兰、尔曼都跟着二格格身边,由武格格领着一起去院子里了。
二格格很开心地一手拿了风筝,一手拽着武格格的手,说是要去花园里放风筝。
毕竟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玩够,结果就被额娘给拉走了。
……
花园里,草木葳蕤,八月桂花飘香,正是好时节。
几个小太监都想要讨好小主子,纷纷向上前来帮忙二格格放风筝。
武格格疼爱二格格,所以也没假手于人,摇了摇头,让小太监们都退下了。
她直接自己帮着二格格给放起来了,又扶着二格格的小手,将她拢在自己的身前,手把手的帮着小丫头把风筝线一点一点送出去
风筝飘飘摇摇的越飞越高,忽然就听见了咔嚓一声——是风筝线正好被高处的锋锐树枝给划断了。
断了线的风筝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落在了前院书房的方向。
旁边的奴才就有人将新的风筝送了上来,小黛子等人正准备去捡,回头就看二格格也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
一只风筝算不得什么,但是刚才掉落的那一只风筝,是她和额娘一起上了色的,上面还有画画的痕迹。
二格格舍不得。
看着小主子过去了,一群奴才赶紧又跟上,武格格犹豫了一下——她不比二格格,二格格是府里的小主子,又是四爷的掌上明珠,自然跑到哪里都不会有人责怪的。
但是她是后院的格格,这么擅自主张的就跑到前面去,就不大合规矩了。
但是看着二格格跑远,虽说有奴才在旁边,武格格心里也不放心这孩子,她赶紧追着过去了。
侧福晋能让她带着二格格出来,这说明了侧福晋对她的信任,哪怕她没有这么喜欢二格格,就算是为了这份信任,也不能辜负。
才追了几步,武格格就有点气喘吁吁。
别看这娃娃年纪小,跑的还挺快!
天气热,又离开了后院的阴凉地,明晃晃的日头从当空直射下来,她掏了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说这一个孩子就已经这样精力旺盛。
侧福晋有三个孩子,难怪累呢。
就算有再多的人手伺候,毕竟也劳神啊……
……
前院的树荫下,二格格伸手拨开了一片花丛,看见了风筝挂在角落里的一棵树上。
挂的还很高。
几个伺候的小太监也看见了,有人从洒扫的奴才手里拿了长长的竹竿,对着树上的风筝轻轻捅了捅。
风筝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在枝桠之间卡的纹丝不动。
有人又抱着树木用力晃了晃,除了落了二格格满头满脸的树叶之外,也没用。
二格格被草屑一呛,顿时打了个萌萌的喷嚏:“阿嚏——!”
武格格赶紧伸手把二格格给拉到自己身边,将二格格身上肩膀上的树叶给掸干净了,又看她鼻尖上挂着一点晶莹的小鼻涕。
武格格伸手往衣襟上一摘,把她自己的手帕给摘了下来,动作仔细又温柔地给二格格擦了。
她一边擦一边安慰二格格:“别急,肯定有法子让风筝下来的。”
几个小太监忙活的满头大汗,有人心急,便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等到爬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有人在下面将长长的竹竿递了过去。
有了这一段距离的助力,终于爬在树上的小太监手臂一用力,把风筝给拨下来了。
二格格的视线顺着风筝飘飘摇摇地落下来,开心的正跳着拍手就好,忽然就见一只手臂一扬,将那只风筝给抓在了手上。
二格格这才看见弘昐哥哥。
弘昐哥哥已经放学回来了。
弘昐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风筝,随即又将视线扫向了二格格和武格格。
各方行礼之后,二格格上前去:“哥哥。”
她伸出小胖手,指着弘昐手中的风筝,纯净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目不转睛:“我的风筝呀。”
刚说完,她就又打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喷嚏,然后看哥哥没理睬她,于是直接上前去。
二格格一只手拉住了弘昐的袖子,努力地踮起了小脚脚,另一只手伸向风筝。
弘昐手指尖微微松了松,二格格终于把风筝给拿过来了。
她低着头反复的将风筝正反面给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这只和额娘一起上色的风筝没有损坏之后,很开心地抬头笑了。
她伸出了热乎乎的小手,去牵住了弘昐的手,热情地邀请她:“昐哥哥,一起玩!”
弘昐旁边的小太监终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被弘昐一眼扫过去,立即收了笑容,将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被二格格的小手紧紧的拽着,弘昐站在原地没动弹,只是淡淡道:“这么多人,还不够陪你玩的么?”
刚说完,武格格脸上神色一变,蹲了下去:“妾身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弘昐一转头,才看见阿玛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看见二格格在这儿,胤禛上前去将女儿给抱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她一只手还拖着大大的风筝,风筝尾巴摇曳在地上,沾了不少草叶了。
250 木屋人
四阿哥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转头问武格格:“侧福晋呢?”
武格格才说了几句,就看二格格拽着阿玛的袖子:“阿玛,我想和哥哥放风筝。”
她回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望着弘昐。
四阿哥一笑,看了看弘昐:“弘昐,带妹妹玩一会。”
弘昐低头道:“是,阿玛。”
四阿哥又扫了武格格:“回去吧,回去跟侧福晋说一声,二格格留在这儿。”
武格格略微有些犹豫,看了一眼二格格,这才退下了。
……
花园里,弘昐伸手一点一点默不作声的放着风筝线,抬头仰望着天空。
二格格道:“我来!”
她声音奶声奶气的,整个人蹦蹦跳跳。
弘昐之前在李侧福晋院子里的时候,也只是他一个孩子,并无一起长大的弟妹,这时候看着二格格一片天真可爱,心里动了动,多少还是软了几分。
他道:“你抓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风筝轴给交到了二格格的手上。
正好这时候一阵大风忽然而至——二格格年幼,体重也小,被风力一带,整个人居然往前踉跄了一下。
旁边一群奴才都惊叫起来,还没来得及抢上前来,弘昐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二格格给拽住了。
二格格惊魂未定,转身伸手抱住了弘昐的腿,一双乌黑的眸子瞪大了望着弘昐:“哥哥!”
腿上被这么一个小萌娃抱着,弘昐抿了抿嘴唇,心里略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低头看着二格格,伸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把人从自己身上拽开来,冷冷地道:“别碰我。”
二格格倒是一点没觉得受伤——听到弘昐哥哥说不许碰他,也只是乖乖地放下了小手手,然后将风筝轴又交给了弘昐,咧开嘴开心一笑:“哥哥放!”
……
这一场放风筝,一直到回去的时候,二格格还在一路回头,一路恋恋不舍地对着弘昐摇手:“哥哥再见!”
弘昐盯着二格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她人走远了,这才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里的阴郁。
被千娇万宠的二妹妹,自然是可以无忧无虑——一直玩下去的。
但是他不行。
从没了额娘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再享受孩子的快乐了。
就好比今天——他并不喜欢这场幼稚的游戏,但是为了讨好阿玛,他必须扮演好一个小哥哥的角色。
……
晚上回去的时候,二格格整整多吃了一碗米饭,最后还塞了一块小果子糕。
顾幺幺都惊了:“你下午活动量很大?”
二格格一口一口吃的很香甜,摇头晃脑的问她:“额娘,什么是活动量?”
顾幺幺换了个问法:“你玩得累吗?”
二格格一脸“说到这个我可就来精神了”的兴奋。
她把今天和弘昐哥哥一起放风筝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事,其实顾幺幺已经知道了。
因为武格格从前院书房那边被四阿哥屏退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地赶到了花步小筑,将这件事对顾幺幺交代了一下。
“是你阿玛让弘昐哥哥带你玩的吗?”
顾幺幺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二格格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眨了眨眼睛:“也不算。”
本来就是她撒娇,阿玛才让弘昐哥哥带她玩。
她顿了顿,把手上的筷子给放下来了,站起身走过来,趴在顾幺幺的肩膀上,两只小胖手搂着娘的脖子,母女两个人亲昵地蹭了蹭脸。
二格格道:“哥哥听阿玛的,阿玛听我的。”
顾幺幺:……这小丫头!
……
过了重阳节,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凉了起来,白天的辰光也变短了。
这一天是众人给福晋请安的日子,正好颁金节也快到了,福晋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面便多说了几句,又说如今南方几处才刚刚遭了灾,百姓颠沛流离,十分凄凉,赈灾的粮食正在送去的路上,宫里的娘娘们也有不少动了自己的私房银两,拿出来赈灾的。
借着这个由头,乌拉那拉氏便反复强调众人不要铺张浪费。
一边说着,一边她就让大婢女进屋去拿账本了。
众人眼神互相瞟了瞟——如今府里,也就两位不得宠的格格,另外侍妾什么的,就更算不得了。
福晋嘴上说着提醒大家不要铺张浪费,意思对着的还是侧福晋。
另外一边,弘晖早就已经和二格格钻到院子里去玩了。
无论大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同龄的孩子们总是最容易玩到一起的。
二格格说了说放风筝的事情,弘晖笑着摇头,虽然是小孩子,神色之间却有大人的不以为然:“跑来跑去的,太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让婢女去他屋子里捧出了一个西洋木屋人出来。
所谓“木屋人”,这其实是一种精美的工艺玩具,在微型小木屋中间放着屏风,屏风前的案桌上有各种微缩而栩栩如生的杯盘碗盏之类的。
玩具开动以后,会从屏风的右边走出一个西洋少女出来,手里捧着茶壶,给桌上的杯子倒水。
这时候,屏风的左边也会走出来一个西洋绅士,将杯子举起来送到嘴边,做出喝水的姿势。
最后,只要按下机械开关,两个小人儿都会再重新回到屏风后面。
整个玩具精巧异常,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二格格都看呆了,回过神来之后就拍着手道:“让我试试!”
弘晖天性大方,一伸手就把木屋人给她了:“这是玛玛赏赐的西洋玩意儿——说是西洋传教士献给皇玛法的,宫里一共就两台,玛玛生辰得了一台。你……”
他有点困惑地伸了小胖手,抓了抓后脑勺,把一句“妹妹你难道没见过吗?”给咽进了肚子里。
临走的时候,看着二格格对着木屋人爱不释手的样子,弘晖很大方地将木屋人往前一送,直接给了她:“拿回去玩!”
二格格很开心,眼睛一亮,伸手就接了过来,又对弘晖道:“我不会弄坏的。”
弘晖一笑道:“弄坏了也没关系,送给你!”
二格格“哇”地叫了一声,抱住了木屋人:“谢谢哥哥!”
看她小手捧着吃力,弘晖抬头对旁边伺候的乳母嘱咐道:“你们替她拿着。”
251 多穆壶
虽说秋阳和煦,但是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倒也觉得有些燥热了,弘晖站起身,拉着二格格的手道:“喝奶茶去?”
二格格点头雀跃:“喝!”
弘晖平日里除了杭州龙井以外,最喜欢的就是奶茶了。
只是他毕竟年纪还小,福晋也只让人给他准备的是淡茶,还特问过了太医,得到的回答是三岁之下的幼儿不宜喝茶,三岁以上可以适量的淡茶。
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嫡子,乌拉那拉氏看着比眼珠子还稀罕,得到了太医肯定的回答之后才放心。
不一会儿,奴才们就把装着奶茶的珐琅多穆壶给抱进来了。
另一个婢女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奶茶碗,是给两位小主子用的。
奶茶碗也很精美,碗边沿镶嵌着珊瑚珠,碗底还有长方形铜鎏金片,一片一片如鱼鳞一般排列起来,间距等称,在日光下灿烂生辉。
这算是福晋这边小茶房做的,和府里膳房的奶茶还不一样,味道特别甜。
满族的奶茶并不只是简单的奶中兑入茶,而皇子府中的奶茶制作步骤就更繁琐了,需要用牛乳,黄茶、乳油、青盐,还有精挑的泉水。
弘晖捧起来咕嘟咕嘟的就喝了小半碗,然后低下了头,让几个奴才都过来,瞧着他脖颈后面。
二格格越发好奇了:“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弘晖跟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哼哼唧唧地道:“太阳太毒了,我怕晒黑呀……”
二格格瞪大了眼。
……
请安之后,等到回了花步小筑,顾幺幺才发现女儿身边奴才手里捧着的木屋人。
“这是哪儿来的?”
她指着问二格格。
二格格很开心,道:“弘晖哥哥送我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评价:“哥哥很大方!”
顾幺幺愣了一下,心想刚才在正院那里请安的时候,两个孩子是手拉手的,跑到外面去玩了。
但是没想到弘晖直接送了个玩具给女儿。
她接过来瞧了瞧,二格格也跟着凑过来,趴在额娘的肩头上,就伸手教她怎么打开开关:“要这儿拨一下,然后再转这个小圆点。”
她一边示意,顾幺幺一边就看着屏风后面的小人出来了。
二格格伸手从桌上的花瓶里采了一朵小花,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小人的手中。
小人居然握着花一起倒水了!
二格格开心的整个人都蹦了起来:“过家家!”
顾幺幺嘴角勾了勾。
虽然对于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来说,她见过太多可以降维打击这个木屋人的玩具了,但是眼看孩子这么开心,顾幺幺也禁不住乐了。
她想了想,嘱咐二格格:“下次不光要谢谢弘晖哥哥,也要记得谢谢嫡额娘。”
二格格愣在原地,困惑的用手抓了抓脑袋,然后悄声道:“可是……这是弘晖哥哥的玩具,哥哥说他做主!”
顾幺幺弯腰把二格格抱在了膝盖上,亲了亲女儿柔嫩的小脸:“说得对,道理是没错,只是咱们毕竟去的是你嫡额娘的院子里。你若是再对嫡额娘说一声,会显得更尊重主人家。”
二格格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咧开嘴一笑,就点头了。
顾幺幺伸手摸了摸二格格的小脑袋,让黛兰去把库房礼品册给拿了出来,翻了半天,总算看了些玉雕的文房用具,也算能回礼。
只是不急着,等到后面什么时候,再找个由头就是了。
……
南边的灾情一连赈了三个多月。
等到情况好转的时候,京城里这边——也就过年了。
因为事先提倡了今年要不事奢华,崇俭惜物,所以宫里帮着过年拿主意的几位娘娘们也就不大好再像往年精心安排。
内务府那边就更不敢提这个头了。
虽说今年的税赋收入有两千多万两银子,万岁完全可以奢侈一把,但吏部尚书张鹏翮与九卿奏报朝廷,康熙看了有关灾情汇报的最新奏折之后,便当着朝臣们下了命令,要大家也节俭过日子,又说当年他在塞外的时候,每天只吃一顿饭。
这样一来,宗室里各处府邸也就都得低调行事了。
所谓低调,就是除了进宫以外,干脆大家各过各的,往年的互相摆宴席、唱戏啊什么的全取消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有些遗憾——她还想着趁着这过年的当儿,各处往来,也好让宝贝儿子弘晖好好出出风头,但是如今这计划也就打水漂了。
不过,另一件事也被提上日程了。
那就是给孩子们种痘。
想到当初大格格的事情,四阿哥就难免自责。
冬日天寒,正是适合种豆的好气候,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们都开始种痘了,于是四阿哥赶了个顺风车——拉着几个孩子还小的哥哥们,往皇阿玛面前说了这事儿。
宗室的孩子们也一起来种痘。
顾幺幺是见过“痘疾”的厉害的,知道这个时空,孩子们一旦得了痘疾,那是相当要命的一件事。
对比之下,种痘的风险就小了很多了。
而且,种痘的剂量是可以控制的——总体来说,还是算安全的。
等到宫里的太医来了,顾幺幺牵着二格格的手,带着她出来到了太医面前了。
她蹲下来,一边教着二格格把脸仰起来,把鼻孔暴露出来,一边跟她百般保证:“绝对不疼!”
二格格还是有点害怕,但是想到额娘从来不骗她,于是抬头看着顾幺幺,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太医行礼之后,一边夸着二格格头仰得好,一边就把痘痂研末并用水调匀,快速的用棉花塞进二格格鼻孔里了。
二格格还没有反应过来,太医便笑着道:“好了!”
他收拾了药箱,给侧福晋行礼,然后接着往福晋正院去。
本来若是按照常理,应该是先过去福晋正院的,但是无奈太医刚才过去的时候,弘晖正在自个儿的小床上午睡,睡得昏天黑地,十分香甜。
几个乳母又是哄又是求的,也没能把小主子给喊起来,反而见弘晖阿哥一把就把被子给拉了起来,蒙在了头上,彻底的裹成了一团。
福晋也疼爱弘晖,见儿子如此,舍不得硬拉着他起来,这才让太医先过去二格格那里种痘。
252 皂荚
这一会儿太医第二次过来了,弘晖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从小床上坐了起来。
奴才们跪下来抱着他的外袍,一一地伺候小主子穿戴好了,这才请太医再进来。
弘晖是真悠闲——盘着两条腿坐在炕上,因为外袍的颜色和褂子的颜色没搭配好,他还抱怨了好几句,
直到太医请安了才作罢。
福晋站在旁边含笑用眼光警告他:“弘晖。”
弘晖只好起来。
他懒懒散散地走到了太医面前,抱着手炉的小手顿了顿,问太医:“种痘——该从何处种入?”
太医弓着腰给这位小爷解释了一番,弘晖听了一脸不开心,哼哼唧唧的皱着眉头,眼神在太医手中执着的棉花上扫来扫去,一副转身就想逃走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在旁边吸着气:“听话!”
她把护甲给摘了,
亲自上前去用手固定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让他仰起了头来。
正在种着,屏风后面有婢女进来禀报了:“福晋,主子爷那边来人,说是主子爷一会儿过来呢!”
福晋一听就高兴了,手也不自觉的松了,弘晖立即就挣脱开,只觉得鼻子里面又酸又痒又胀,好像酝酿了一个好大的喷嚏,却偏偏打不出来的感觉。
他伸手想把棉花给拽出来,立即就被太医给阻止了。
等到太医走了,乌拉那拉氏在梳妆台前坐下,一边让人伺候着,自己重新梳了头发,一边对弘晖道:“你阿玛让你种痘,是为你好,
一会儿阿玛过来——不许再哼哼唧唧,脸上要时时刻刻带着笑,
见到了阿玛要恭敬亲爱,说些让人高兴的话,
这才是讨喜的孩子!”
弘晖坐在旁边的紫檀椅子上,两条小短腿够不到地,在空中晃晃悠悠。
他鼻子里呼哧呼哧的直扇风。
……
等到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过年节里,府上诸处用膳的时间都有些颠倒混乱,福晋正院这里也不例外。
本来应当是用晚膳的时候,但四阿哥爷没叫膳房送。
他先去看了看弘晖。
弘晖一只鼻孔里塞着棉花,给阿玛行礼,说话的时候也是瓮声瓮气的。
四阿哥伸手拍了拍儿子小小的肩头,安慰他:“弘晖,憋闷一阵子,忍一忍,等种好痘了——阿玛也好带你们出去玩。”
这话显然对小孩子很有诱惑力,弘晖顿时就不哼唧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在旁边听着,嘴角就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什么叫“你们?”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指的是还要带着顾氏生的二格格一起出去。
乌拉那拉氏觉得二格格是沾了弘晖的光了。
趁着晚膳还没上来,她拿着几张帖子过来给四阿哥看——虽说今年过年各处走动的不多,
但是下面熟络,
抱大腿的人家,递话总是有的。
都知道四贝勒爷如今在万岁面前越发得力,有贝勒爷几句话,提拔提拔也是好的。
四阿哥看着看着,看到其中不起眼的一张,忽然就轻轻笑了一声。
福晋乌拉那拉氏见他笑的怪异,于是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过去给四阿哥轻轻揉着肩膀。
她站在他背后,在灯火的暗影下瞧了一眼,才看见那张帖子估计是刚才被她遗漏没看见的,居然是耿氏母家递上来的,为的是耿格格大哥今年的功名。
乌拉那拉氏愕然了一瞬,心说着耿氏的母家也是心大,耿氏在府里的处境如何,他们当真心里没点数吗?
真把自家闺女当成府里有资历的老人了么?
她过去把帖子给接过来了,还顺手给四阿哥换了一碗茶:“都是门房里送过来的,前面的是其他府里女眷的拜帖,刚才只顾着顾着看二阿哥种痘……”
四阿哥喝了一口茶,见桌上扔满了帖子,无处下手,于是依旧把茶盏还给福晋:“当然看顾弘晖要紧。”
乌拉那拉氏干巴巴地笑了笑,移开了话题问他:“爷,还是用晚膳罢?”
……
过年期间吃的油腻,于是四阿哥这一顿晚餐也只用了一份绿豆羹,两个咸鸭蛋,
等到用完了晚膳,福晋先去看了一通弘晖,然后才轻手轻脚进了屋子里。
她就看四阿哥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里面的衣裳,坐在榻上还在看帖子。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欢喜,觉得四阿哥是要留这里了,刚想转身让人出去准备热水,谁知道四阿哥冲着她招了招手:“来。”
乌拉那拉氏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就看四阿哥将几份挑出来的帖子拿给她——里面是年节过后要办的几家。
里面一行一行该注意的地方都已经勾画过了。
福晋看着就头疼,但是也不敢表露出来,看着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披上了外袍,满脸毫无留恋、随时要走的神情。
她心里猛地明白了过来——四爷纯粹就是过来交代她事情的。
他并没有打算留下来。
将四阿哥送到了院子门口,乌拉那拉氏屈膝恭送,心里委屈极了:作为嫡福晋,该操心的事她全揽了,但嫡福晋该拥有的,她却远远不够。
……
四阿哥出门往花步小筑过去了。
花步小筑里,顾幺幺正带着二格格做香水皂。
用的也是她从空间里收集出来的茉莉香精。
这时候其实已经有香皂了,只是价格昂贵,需要富户人家才能用的起,名字也各不相同,有玉容胰、鹅油胰、双料胰等。
制作方法不难——用皂荚捣碎去渣,配以香料、药料合成起来就可以。
虽然身为侧福晋,顾幺幺这儿不可能缺少香皂,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调制的香味才最合心意,当做小礼物送人也合适。
所以她让人去准备了原料,自己做了起来,
二格格耳濡目染,洗干净了小手以后,学着额娘的样子,跟着顾幺幺一起做着,袖子一直拖在桌面上,早就已经湿透了。
母女两个人忽然就听到了外面的通传。
顾幺幺赶紧把香精瓶子给藏了起来,身边,二格格刚刚捧起了一小罐皂荚渣,门帘就被掀了起来。
四阿哥刚刚跨了进来,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茉莉花香,仿佛置身在一片茉莉花海之中。
“好香!”他道。
253 你闻!
二格格屁颠颠的就跑过来了。
她对着阿玛一抬头:“阿玛伸手!”
胤禛虽然不清楚女儿的意思,但面对自己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还是微笑着将手掌给伸了出来。
二格格立即就把罐子里还带着浓浓茉莉花香的皂荚渣给倒了出来,还撒了一些在地上,然后搓着小手示范给阿玛看:“这样,搓一搓!”
顾幺幺没来得及阻止孩子的动作,先是“呀”了一声,
然后就叹了口气:“这一大罐呢,可惜了!”
她的茉莉花香精,都用了至少一半的量在里面了。
四阿哥煞有其事地搓了搓手,看着二格格充满期待的眼神,于是道:“这是茉莉花熏的绿豆面子?”
二格格咧嘴一笑:“是皂荚!”
她伸出小手,拉着阿玛就走到了桌子旁边,指指着桌上一样一样介绍给他看,
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然后就发现茉莉花香精的小瓶子不见了。
“额娘……”二格格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正有些困惑。
她甚至弯腰下来在桌子下面找了。
顾幺幺自然知道女儿在找的是什么,于是赶紧打岔:“晚上的烤鸭真好吃,想不想再来点?加上甜面酱和黄瓜丝。”
二格格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好!”
四阿哥在福晋那里已经用过了一番清汤寡水,但是到了这里,看见了顾幺幺母女,又闻着这满屋甜甜的茉莉花香气,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知不觉胃口倒也开了。
就当夜宵也好。
他先去看了一对小儿女,然后就出来和顾幺幺、二格格一起用烤鸭了。
康熙这时候虽然早就已经有了烤鸭,但是还没怎么大范围流行北京烤鸭的吃法。
有一次顾幺幺顺口提了一句全聚德,膳房的人更是一脸懵。
顾幺幺随后才反应过来:人家全聚德是同治年间才有的,这时候当然不会有!
不过,
既然是侧福晋想吃的,又只是烤鸭而已,并非什么龙肝凤胆,
膳房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
他们按照侧福晋的描述,
努力把配料都给齐全了。
尝起来也很不错。
这时候已经有优质的甜面酱了——用面粉酿造而成,质稠味甜,色泽红褐,也不光是配烤鸭,配什么都好吃。
甜面酱加葱条,再配上黄瓜条、抹在荷叶饼上,放几片烤鸭盖在上面,把荷叶饼卷起来,送进口中,顾幺幺和二格格都吃的停不下来。
另外就是鸭皮蘸白糖。
酥脆的鸭皮入口化渣,与白糖混合在一起,酥脆软嫩、滑腻,口感好极了。
这个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吃多,一般来说,三片足够。
再多的时候就肯定要犯油腻了。
腻了的时候就该鸭架汤上场了——鸭架汤奶白奶白的,其中还配着莲藕,健脾和胃,补中益气。
四阿哥本来也不以为然,
等到尝试了几口之后,他愣了愣,抬头看着顾幺幺道:“还真不错!”
二格格在旁边吃的脸上都是甜面酱,听见阿玛夸,她咧嘴就笑了,然后自己认真裹了一片荷叶饼——她手小,面饼卷不牢,举了一路,掉了一路。
送到胤禛面前,二格格道:“阿玛!”
四阿哥心里比鸭皮蘸白糖还要甜。
……
晚上洗浴过后歇下,顾幺幺睡前又去看了小格格和小阿哥,然后才回来屋子里。
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是若非四爷主动提起,她也不打算在他面前多说什么。
唠唠叨叨什么的,就很破坏气氛……
四阿哥已经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半躺半靠着。
看她进来,他抬头一笑,将书本放在旁边,伸手拍了身边:“都睡着了?”
这问的是一对小儿女。
他这么一问,顾幺幺下意识的就放低了音量:“睡得香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四阿哥伸手把她搂了过来,揽在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股烤鸭味!”
顾幺幺仰脸就往他胸口蹭了蹭:“你闻!你闻!”
然后她就翻滚到了一边厚厚的被褥上,连带着被子翻起了浪花——活像卷荷叶饼似的。
四阿哥低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就把顾幺幺给搂了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越看越喜欢!
顾幺幺本来已经闭上了眼,忽然又睁开了眼,微微抬起头,用力在四阿哥嘴上也咬了一下。
……
半夜时候,奴才们进来送了热水,又收拾了出去,等到屋子里彻底地平静下来,顾幺幺躺在四阿哥的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声,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她有点淡淡的发愁——照这样再下去,暂时可不想生第四个孩子了!
……
终于到了元宵节。
今年过年,虽说各家之间走动的不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内部的家宴反而比往年还要频繁。
顾幺幺作为如今府里唯一的侧福晋,元宵家宴自然是要出席的。
她给二格格格外打扮了一个元宵节造型,头上和身上都有毛茸茸的小彩球,瞧着就跟元宵似的,走起路来小彩球不断摇摆,特别可爱。
自从弘晖送了二格格木屋人以后,两个孩子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二格格觉得弘晖哥哥大方又好说话,弘晖也觉得这妹妹开朗可爱。
于是元宵家宴,两个人不出意外的又玩在了一起,而且玩得格外融洽。
顾幺幺带着耿格格和武格格给福晋请了安之后,众人便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起等着四阿哥回府。
二格格从后面跑过来,趴在顾幺幺的肩膀上就兴致勃勃问她:“额娘,你要不要喝奶茶?晖哥哥又让人上奶茶了!”
她顿了顿,很神秘地补充:“这一次是新口味!”
弘晖爱喝奶茶——几乎已经到了上瘾的地步。
顾幺幺虽然与弘晖的交流并不多,但是通过二格格的描述,也知道弘晖的这一嗜好。
她瞧了一眼弘晖,果然就看见弘晖坐在灯火之下,手里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摇头晃脑地吹着气。
旁边还有一只大的夸张的奶茶壶,几乎有普通的奶茶壶两倍大,估计是弘晖阿哥的专用奶茶壶,上面镶嵌的珠光宝气的。
灯火之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辉,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幺幺默默扶额:这么爱喝奶茶,难道你是周……
254 你很烦
弘晖察觉到顾侧福晋在看他,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奶茶,同样望过去。
想到他送给二格格的木屋人,顾幺幺对着这孩子就笑了笑。
弘晖知道自己额娘不喜欢顾侧福晋,下意识地立刻低下了头。但是又想到侧福晋是二妹妹的亲额娘——弘晖低了一瞬,还是抬起了小脸,对着顾幺幺就露出了笑容。
乌拉那拉氏正在致力于和四阿哥说着俏皮话,结果一转头,恰好就把这一幕给尽收了眼底。
她心里冷笑:好得很!顾氏连她的孩子都要拉拢过去呢!
众人一边说着节日的吉祥话,一边就纷纷端起了酒盏来庆祝,内外传菜的奴才们络绎不绝——膳房的小太监们负责将小案桌抬到院子外面,然后才有福晋正院的小太监来接应。
最后一步才是让婢女们传菜进去。
彩灯高悬,弘晖和二格格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头,就看见了天上的一轮明月。
康熙四十四年的元宵节,京城的夜空上皓月高悬,普照大地,京城里的百姓们纷纷点起彩灯万盏、燃放烟火,纵然是在贝勒府里也能将外面大街上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孩子的欢声笑语。
弘晖有点心痒痒的,小脸蛋也有点泛红,拉着二格格就道:“要是阿玛也能带咱们出去玩就好了。”
他现在对着阿玛好多了,虽然有时候还难免紧张,但是阿玛实在对孩子们都很疼爱,即使弘晖还不能像二妹妹那样自如地撒娇,但对着阿玛的时候,也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二格格捧着奶茶点头:“是啊,听说外面可好玩了,可以“踏灯”!”
她说的“踏灯”也叫“蹋灯”,意思就是指元宵节在民间的灯会上看灯——太平盛世,民间的灯会虽然没有宫里的壮观豪奢,但也是另一番烟火气。
二格格一说话,头上的小彩球就不断的晃动。弘晖看着好玩,一伸手就拽住了一只彩球捏在手里。
二格格的小辫子被他拽在手里,因为弘晖平日里对她极好,她也不生气,顺势抹了一只彩球下来,塞在了弘晖手里:“给你,晖哥哥!”
弘晖其实不是对彩球感兴趣,只是彩球下面绑了小小的银铃铛,一动起来就叮叮当当的响。
他侧着头把彩球贴在耳朵边上,兴致勃勃的听了好一会儿。
就喜欢听这个响声,琳琅清澈,跟琴音似的。
席面上,酒过三巡,福晋见四阿哥兴致还不错,于是趁着风头,开始提议——说是请四爷往府里的几盏最大的彩灯上题七言绝句,也就是所谓的“灯词”,用来记录今日的良辰美景。
四阿哥听着就扫兴,
得!白天在宫里,他已经陪着皇阿玛赐宴上三旗大臣,当时还有一堆皇子们之间的诗词联句。
皇阿玛提议每人做一句七字同韵,仿柏梁体的宴诗,随后起了头句“丽日和风被万方”,第二句、第三句分别来让直郡王和四阿哥接作。
结果二人都“做不出来”
这才第一首呢——当然是不能做出来的。
皇阿玛看着两个儿子再三辞拜,于是哈哈大笑,替他们接上了之后,又让两个皇子各罚酒一觞。
然后接下去就考了半天的学问。
眼看着福晋又把这一茬给提起来了,四阿哥一个摆手,把乌拉那拉氏剩下来的话给制止了。
然后给了一个“你很烦”的眼神。
顾幺幺正在拿着勺子喂女儿喝汤,一边看二格格喝着,一边拿帕子给二格格擦着嘴角的汤汁。
她倒不是幸灾乐祸,但是看着乌拉那拉氏又一次精准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顾幺幺心里也是:……
福晋怎么能每次都这么准的踩到四阿哥不痛快的点上!
乌拉那拉氏尴尬过后,随即就想起来弘晖了。
她把儿子给拉到面前,就让弘晖开始背书。
四阿哥听着就更有点不痛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开蒙也不是可以随便乱开的。
他都还没急着把弘晖给接到前院书房去,福晋这横插一脚算什么?
弘晖本来会的也不多,背着背着,不知所谓。
看着阿玛皱着的眉头,他就有点不敢往下背了,转头偷偷地用眼神睨着额娘。
看着气氛不对,顾幺幺放下汤碗,轻轻拍了拍二格格后背:“去和你晖哥哥玩吧。”
二格格毕竟年纪还小,看不出来阿玛和嫡额娘之间的微妙,她过去打断了弘晖的背书,拉住了弘晖的小手,高高兴兴地跟阿玛说要和弘晖哥哥去院子里玩。
四阿哥自然是允的,点了点头。
弘晖立即就喘了一口气,看着妹妹的眼神,简直就像看看救星一样。
福晋看着二格格拉着弘晖的手走了,也松了一口气。
二格格刚刚走了几步,又转头跑了回来。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奴才们把桌上弘晖刚才丢下来的奶茶壶给拎走,这才对着乌拉那拉氏咧嘴甜甜一笑:“晖哥哥爱喝的!”
乌拉那拉氏微微愕然了一下,望着二格格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格格蹦蹦跳跳的正在去追弘晖,头上的小彩球全部都快乐地飞起来了:“晖哥哥,等等我!”
……
宴席过后,四阿哥回了前院书房,谁的院子也没去。
毕竟是元宵节,他虽然不想留在福晋正院里,但该给嫡福晋的体面还是要给。
顾幺幺带着二格格回了花步小筑,等到洗浴过后,母女两个人都香喷喷的——用的都是之前亲手制作的茉莉香皂。
二格格很喜欢茉莉花的香气,比对玫瑰、桂花什么的要喜欢的多了。
她挽起了素白色的里衣袖子,露出小小的胳膊,一边不住地闻着胳膊上的香气,一边抬头对顾幺幺笑着:“好香啊!”
顾幺幺把女儿给抱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厚厚的被褥里,然后自己也扑了上去。
锦缎被子又厚又柔,就跟云朵一样,人一跳上去就陷的深深的。
被窝里全部用汤婆子给熨过了,暖乎乎的。
二格格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从被窝里头掀了一个角就钻进了香香的被窝:“额娘!额娘!你快来抓我啊!”
顾幺幺跟着钻进去被窝,明明看着女儿胖乎乎的小脚丫就在眼前,她却装着摸索不到二格格:“在哪儿呀?哎呀!额娘抓不到你啦!”
255 绕住了
孩子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而纯粹,二格格笑得惊天动地,到最后几乎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顾幺幺把被子一掀,伸手抓着孩子的小胖腿,把女儿给拖了过来。
她盘腿坐在床上。还像对待小婴儿一样,把二格格给整个人横着抱在了怀里,伸手在她后背拍打着:“好了好了,再笑肚子就要疼了!”
二格格笑的浑身都在抽抽:“额娘!再来!躲猫猫!”
顾幺幺伸手把床头的自制护手油给拿了过来,然后给二格格涂了手,又教她怎么样双手反过来互相交叉按摩,保证润肤油可以渗透到指关节的皮肤里。
“涂完了额娘就陪你继续玩!”她道。
二格格跟着她的动作学了,等到按摩完了,注意力也被成功的转移了。
她伸手抱着顾幺幺的腰,小脸埋在额娘的怀里:“额娘,我困了……”
顾幺幺伸手给她拍着后背,看二格格差不多睡熟了之后,于是转过身来,轻手轻脚的把孩子给放在被褥之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心里还另外记挂着一对小儿女,顾幺幺下床又去看了看。
孩子们睡的都很香。
出了小格格和小阿哥的屋子,顾幺幺才看见尔曼在屋子门口等着她。
尔曼声音不敢大,对着她打着手势。
怕吵醒了小主子睡觉。
顾幺幺跟着出来了,才看见堂屋里桌上放了两个食盒,一大一小,都是装的满满当当的模样——瞧这花纹和颜色,都是从前院书房送过来的无疑。
尔曼轻声就说了一遍——刚才小腊子匆匆的过来跑了一趟,是替主子爷送元宵和糕点过来。
主子爷在前面挑灯夜读书,用夜宵的时候,记挂着侧福晋这儿,于是让小太监给送过来了。
顾幺幺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点了点头,尔曼伸手给揭开了,就看里面是一碗七彩元宵,晶莹剔透的,配着桂花碎,仿佛彩灯数盏,碎金满湖。
“侧福晋要不要尝尝?”尔曼在旁边已经准备张罗碗筷了。
顾幺幺倒也觉得有点饿,于是点了点头,等到尔曼把东西都铺排好,她尝了一只元宵就发现——里面的馅是奶油的!
不知道膳房怎么做的,这味道已经很接近于穿越之前的味道了。
真是惊喜!
她曾经跟四阿哥提过了好几次府里的奶油糕点里的奶油——不是奶味太过浓厚,就是过于油腻。
再要么就是太甜,甜的牙都快倒了。
但是膳房如今居然做出来了!还带着一点冰。
可能是放在冰桶里定型的。
一口气吃了四只元宵,顾幺幺才停下了勺子,黑黑还没睡觉,在桌子底下转来转去,哼哼唧唧的围着主人的脚面蹭蹭。
顾幺幺弯腰伸手摸了摸黑黑,觉得有点困了,让人把碗筷都给收去了,又重新漱了口,这才回到屋子里床上。
床上,二格格已经彻底睡熟了——她现在比以前大了一点,也就不怎么乐意睡着她原来的小床了,三天两头的缠着顾幺幺,要在额娘这里一起睡。
只要阿玛不在,二格格肯定会过来。
睡就睡吧,但是偏偏二格格把一堆玩具给带了过来,散落的床上到处都是。
黛兰和尔曼卧床收拾的时候,有时候也难免遗漏了一些滚在床角的小玩具。
于是四阿哥过来留宿在顾幺幺这里的时候,情意正浓时,忽然伸手就能从枕头下摸索出一块七巧板,或者一朵已经被压扁的小花。
……
伸手抱住了二格格,顾幺幺轻轻的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亲。
二格格虽虽然在睡梦之中,也仿佛若有所觉,抬手就搂住额娘的脖子,将小脸蛋在顾幺幺颈窝处蹭了蹭。
然后一双小胖手把她抱得更紧了。
……
一转眼,已经快要清明了。
京城郊外,到处都是富家大户马车出去踏青的痕迹。
贝勒府里,弘晖的好日子却快头了。
因为阿玛已经清清楚楚的给额娘传达了意思——春日正是读书好时节,弘晖明年或者后年也该进上书房了。
于是今年,先把他给接到前院书房去。
同时,给弘晖的伴读也已经找好了,都是年纪相仿的小男。
福晋又是欢喜又是期待,与望子成才的心思一相比——舍不得也就变成舍得了。
毕竟,弘晖将来是要做世子的!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对弘晖训诫。
要知道弘昐那小子在上书房里,这几年的表现是让他阿玛十分满意的。
弘晖毕竟年纪小,虽说暂时没有可比性,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
否则兄弟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就更明显了。
弘晖正在吃奶油果子冻——这也是二妹妹教给他的吃法:将梨子去皮削块,大小均等,然后铺上奶油和蜂蜜,放在冰桶里冰上半个时辰之后,再撒上一些桂花碎。
口味堪称一绝!
唯一讨厌的就是因为经过了冰桶,额娘总是说容易有寒气,不让他多吃。
懒洋洋地终于听额娘训诫完了,弘晖第一件事是伸手重新将碗给端了起来,然后舀了一勺果子冻送到了乌拉那拉氏的面前,慢吞吞地道:“额娘也尝一口试试?这个其实不冰。”
乌拉那拉氏满脸“真是大孝子”的表情。
她伸手将弘晖手中的碗给夺过,然后才道:“弘晖!额娘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么?”
乌拉那拉氏看儿子坐着东倒西歪,她痛心疾首:“你这幅惫懒样子——到了你阿玛那儿,可千万不能再如此了,最重要是态度!”
弘晖接过旁边奴才们递上来的热手巾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额娘,态度很要紧么?”
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乌拉那拉氏道:“当然!”
弘晖扬了扬下巴,示意旁边奴才给他倒奶茶,然后才奶声奶气,一字一字地道:“阿玛接我去前院,是为了把书读好。为将来进上书房做准备。”
奶茶碗被倒满了奶茶。
弘晖啜饮了一口奶茶,懒在椅背上看着额娘,依旧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只要我能把书读好,态度再差也没关系。”
“我要是书读不好,态度再好也没有用。”
乌拉那拉氏卡壳了一下,看着面前儿子手中的奶茶碗,竟然一时间被这小娃娃的逻辑给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