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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6 病重

    再联想到名医已经卷了铺盖,不知所踪,乌拉那拉氏心里隐隐的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好像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却朦朦胧胧的始终揪不出头绪。

    打发去宫门口等着的奴才已经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小太监才等到了四阿哥出来。

    四阿哥跟在直郡王的身后,兄弟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旁边还有十三阿哥。

    看见自己府里的人,认得是福晋院子里的小太监,四阿哥怔了一下,倒是直郡王知道他府里有事,于是收住了话题,在四阿哥肩膀上拍了拍,便自行翻身上马而去了。

    “出什么事了?”

    四阿哥一问,小太监就跪了下来,把二阿哥生病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四阿哥一听弘晖又病了,脸色就变了:“叫太医了没?”

    小太监连声回答道:“福晋主子早已经让人请到府里来了,太医看过了,也开了方子,但是二阿哥似乎不见好,福晋着急呢!”

    四阿哥听了也焦急,万幸今日身上的公务都已经处理罢了,十三阿哥也在边上推着他道:“四哥,赶紧回去吧,四嫂这会儿恐怕没主意呢!”

    四阿哥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十三阿哥几句,这才上了马,轻叱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奔腾而去。

    侍卫们连忙跟上。

    绕过宫城门口,道路渐渐宽阔,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毕竟京城中道路,百姓众多,路边也有摊贩,四阿哥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控制着速度,没有当街惊马奔过。

    到了皇子府门前,就看见几个小太监,老妈子正在门口跟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看见四阿哥回来了,几个人都迎上前来。

    四阿哥跳下马,将缰绳往侍卫手中一摔,大步走了进去,到了福晋正院,还没踏进去呢,却已经听见福晋放声大哭起来。

    四阿哥这一惊非同小可。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么?!

    他虽然沉稳,但这时候听了福晋的哭声,心里也不禁生出了种种想象,不由得双手轻轻颤抖,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抢步进去,四阿哥就看福晋头发蓬乱地坐在床前,旁边几个婢女劝着,地上又有砸碎的药碗,医者在旁边跪着,并不敢劝说。

    福晋背心抽动,显然是哭泣得伤心极了,又听众人纷纷说主子爷回来了,她回过身,看见四阿哥,嚎啕着就上前来,一把将四阿哥的大腿给抱住,人就跪在地上,恸声道:“爷……”

    四阿哥急匆匆向床上望过去,就看弘晖脸色通红地躺在枕头上,只是伸手小手揉着太阳穴位置,一阵阵地道:“头疼!我头疼!额娘!”

    旁边几个奴才将他小手小腿压住了,居然都镇不住他小小的身子在被褥上乱抽搐。

    又过了片刻,弘晖嘴里已经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又不认识人了,抱着芝迷一声声喊“额娘”。

    屋子里人人都慌乱起来,一时如乱麻一般,四阿哥哪里能想到儿子昨天还是好好的,今日居然又急病成了这样,当即吼道:“太医!”

    太医本来就是在旁边抖抖索索的,这时候看四皇子急怒,太医心里虽然着急,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勉强说给小主子扎上几针试试看。

    府医唯唯诺诺的在旁边跟着附和。

    但是弘晖一直在不停地挣扎,谁也不敢贸然下针。

    福晋放声大哭,捶胸顿足:“我的儿!”

    这里动静闹的太大了,不一会儿其他院子里的人都听说了,耿格格带着人过来了,瞧着这情形,为了讨好福晋,也只是在旁边跟着垂泪,又有年老的奴仆偷偷地过来将芝迷和海蓝两个大婢女拉到了一边,说是弘晖阿哥这情形,不如请了巫婆来跳神。

    芝迷听了还没说什么,海蓝心里倒是动了动,想到上一次小主子生病的时候,福晋让人请的那位名医可不就是类似的说法吗?

    说是府里有人命硬,冲撞这小主子呢!

    她赶紧过去到了福晋那边说不如求僧问道,或者请了巫婆来跳大神,福晋哭的连气都快没了,瞧着模样倒比弘晖阿哥更吓人,这时候听了海蓝的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去就扯着四阿哥的衣角,把上次名医说的那番话又给转述了一遍。

    四阿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于是将手一摆,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奴才们齐声呼道:“好了!好了!”

    原来是弘晖阿哥这一会儿症状稍减,太医赶紧抓住良机,施了银针。

    果然,不多时候,弘晖安静了下来,沉沉地在被褥之中睡去。

    福晋受了这一番惊慌,这时候腿也软了,看儿子渐渐宁静下来,又听四阿哥让人拿了牌子去宫里另请一位年老的儿科圣手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老太医终于过来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看过了弘晖阿哥之后,便摇头说未必是受了风寒,小儿本身神气怯弱,元气未充,若不小心受了惊吓,便会神明受扰,肝风内动,惊叫惊跳,抽搐神昏。

    说完了,太医就去开方子了,用龙胆草、柴胡、栀子、钩藤、茯神、麦冬、木通、生甘草加了黄连煎熬。

    四阿哥坐在屋子里窗户下——灯火正好对着他面孔的方向,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想着刚才太医说的受了惊吓,于是又让人将伺候弘晖阿哥的所有奴才都给召了进来。

    福晋也有此意,心中颇为后悔,觉得之前是自己轻轻带过了,没有严查伺候的众人。

    弘晖年纪还那么小,只怕众人之中有胆大敢欺主之奴,若是白日里带着弘晖阿哥的时候,不小心将孩子给摔了,又或者大声呵斥,孩子自然是受了惊吓的。

    奴大欺主,这也没什么稀奇——在紫禁城里阿哥所之中,有些母妃不得宠的小阿哥们,甚至是很畏惧身边奴才的。

    芝迷也想到了这一处,同嬷嬷一起,仔仔细细地将弘昐阿哥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心说如果真是院子里出了这样大胆的人,那真是全家找死了。

    外面的奴才们也都吓得跪下了,人人心中都在骂闯祸之人——小主子若是有什么事,大家都要跟着陪葬。

227 来者不善

    顾幺幺也过来了。

    倒不是她想过来凑热闹——而是府里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众人都已经过去看了,光是大夫都进进出出好几趟了。

    四阿哥也在福晋那儿。

    于情于理,她都不好一直在花步小筑坐着无动于衷。

    而且小黛子跑回来禀报的时候,言辞也很夸张——仿佛二阿哥今天夜里就要断气了一样。

    顾幺幺心里颤了颤,想到上一次二格格和二阿哥一起上吐下泻,起身就进去看女儿了。

    旁边屋子里,二格格正趴在毯子上,抱着墩墩和黑黑玩。

    黑黑毕竟是做过母亲了,有了带孩子的经验,看见二格格往毯子外面的范围去爬,它“喵”地叫了一声,上前去用爪子拦住二格格、

    二格格恹恹地回了身,开始揪着墩墩的嘴巴,想让墩墩摆出一个笑的姿势。

    墩墩给她揪得嗷嗷叫,实在忍不住了,忽然抬起了小爪子,把二格格给轻轻拨到了一边。

    黑黑冲过去,对着墩墩脑袋上就是一顿猫拳。

    ……

    顾幺幺抱着二格格刚刚到了福晋的正院,四阿哥听说顾氏过来了,站起身就走出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顾幺幺温声道:“爷别着急,有诸位太医在,二阿哥一定平平安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带过来的一份松茸凉拌面给拿出来。

    四阿哥担心儿子的病情,从出了宫以后到现在,滴水未进。

    但是顾幺幺带过来的这一盘凉拌面份量小,也清爽,上面卧着绿油油的黄瓜丝,酸酸辣辣的香气一冲到人鼻腔里,就让人有了胃口。

    四阿哥伸手向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给她披着。

    看见她居然把二格格也给带过来了,又问了几句情况,四阿哥赶紧就让人把顾格格再给送回去

    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确定弘晖的病症。——孩子们都小,彼此之间容易相互传染病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后半夜,弘晖阿哥终于不腹泻也不发热了。

    四阿哥喘出了一口长气,熬了一夜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又看着弘晖喝了一碗药,这才起身回去前院书房了。

    这个时辰,回去也就不必睡了,可以直接洗漱换了衣裳往宫里去了,顾氏送来的凉拌面很好,唇齿留香,倒是让他连早膳也不想用了。

    福晋一夜未眠,守着儿子直到了天亮,见孩子病情稳定了下来,又听说四阿哥已经带着弘昐阿哥进宫去了。

    一个是等着上朝,一个是去上书房。

    福晋立即喊了奴才来,让人即刻出了贝勒府,不要惊动四阿哥,去京城几处有名的香火处寻僧问道,问卜求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番病出突然,百般忙乱,实在蹊跷。

    倘若弘晖真的是中了邪祟,太医纵然医术再高深,毕竟也只是医者。

    对付不了邪祟。

    乌拉那拉氏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不料却有李侧福晋院子里的娇韵过来,给福晋请安磕头,又怯生生说了好几句——都是李侧福晋最近几个月的份例的事情。

    娇韵从前是个白白胖胖的大丫头,如今饿瘦了不少,一张脸也尖了,面黄肌瘦的,瞧着就不讨喜。

    她兀自在为了李氏恳求福晋,却不知道福晋满肚子想的都是上次那名医说的:这后院里有对二阿哥不利的人。此人天生狠性,命硬如钢。

    如今看来——这不是弘昐,还能是谁?

    儿子不是好东西,母亲也不是!

    弘晖阿哥还在病着,李氏的人却为了份例的事情在这里纠缠不清……

    这帮狗奴才,到底知不知道昨天嫡阿哥的情况有多危险?

    ——乌拉那拉氏越想越觉得怒气蓬勃。

    根本坐不住了。

    好在这臭小子如今已经出府了,也就只有李侧福晋单独自个儿在院子里。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纵声点了几个粗壮有力的老妈子,又带着一群奴才过去李侧福晋小院子了。

    ……

    后花园中,二格格总是嚷嚷着要出去看花花,顾幺幺疼爱女儿,抱着她正在花步小筑附近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看花。

    正好遇上了武格格。

    二格格很喜欢武格格,每次见到她,总是张开了小手,要武格格抱着。

    武格格自己没有孩子,虽然素来性子清高,但是对着二格格却是很喜欢的。

    她正一边逗着孩子玩,一边和顾幺幺议论着昨天弘晖阿哥夜里又急病的事情,忽然就看见福晋沉着脸,从面前过去了。

    武格格和顾幺幺两个人瞠目结舌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来福晋去的方向是李侧福晋的小院子。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武格格知道这位嫡福晋火气上来的时候,常常便会举动出人意料。

    她疑虑地望着乌拉那拉氏的背影。

    顾幺幺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把二格格给抱起来了:“武姐姐,我那儿有膳房新做的奶油糕点——你过去尝尝。”

    武格格帮着她把二格格丢在石桌上的琐碎的玩具给拿了起来,旁边乳母上前来替她接过。

    顾幺幺抱着女儿在前面走着,想到了边格格的死,又看着福晋气势汹汹的背影,想到她是往李侧福晋那儿去的,就觉得一阵痛快。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去吧!

    ……

    李侧福晋院子里,此时正是一片静谧。

    自从弘昐阿哥进了宫里念书之后,这里的作息便有些调整。

    李氏疼爱孩子,往往不顾自己睡眠,也会坚持起来看着弘昐用过了早膳,又叮嘱着小太监将弘昐书箱查好缺漏,再目送着儿子出了小院,往前面书房去。

    一般等到弘昐走了之后,她就会睡个回笼觉。

    今儿也就是才起没多久,李氏一个人正在小库房里忙着,奴才们都不准进来。

    娇韵跟着福晋回来,此刻却跪下来给福晋请安,声音格外高——透着窗格子传了进来,尾调蓦然扬了上去,微微发颤。

    福晋本来也只是想过来看看李侧福晋如今的落魄,图个痛快,再训斥几句嫡阿哥有恙,李氏不知轻重,还在纠缠份例。

    但是看着娇韵这模样,就好像给李侧福晋通风报信一样,福晋心中倏然起疑,,抬起头便盯着其他奴才道:“你们侧福晋呢?”

    她顿了顿,冷声道:“请侧福晋出来!”

228 绝境

    她声音略微大了些,李侧福晋院子里一圈奴才都吓得跪了下来。

    毕竟如今不比从前,主子落魄了,奴才的底气也就没了。

    见李侧福晋没出来,福晋的疑心变成了火气,又提高了声音:“去请!”

    虽然用的是个“请”字,但已经是毫不客气了。

    娇韵抖抖索索地刚过去,

    就看李侧福晋从库房里出来了,神色慌张,还不忘将库房的门给紧紧带上。

    福晋心中大奇——库房固然是放好东西的地方,但是李氏从前也不是个守财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除非库房里有鬼。

    她一眼扫过去,目光盯着库房门口打转,

    就看李侧福晋慌忙过来,屈膝蹲得格外低,

    口中道:“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乌拉那拉氏抬了抬手:“起来罢。”

    她一边举步向正屋台阶上走,一边就看李侧福晋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

    娇韵和诗儿也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互相递着眼神。

    诗儿放慢了脚步,故意落在众人的后面,偷偷地就往库房过去了。

    福晋见状,转头给海蓝递了个眼色,海蓝会意,悄悄地就松开了扶着福晋手臂的双手。

    ……

    屋子里,福晋悠闲从容的转身坐了下来,接过了奴才们递上来的热茶。

    掀开茶盏盖子,福晋嫌弃地看了一眼,没喝,

    又直接把茶盏给盖上了——这茶叶也不行。

    她看了一眼李氏。

    李侧福晋站在面前,低着头,

    脸上的神色有些游移不定。

    她脸色惨淡又苍白,浑身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海棠色旗装,手上拿的帕子也是同色系的,

    倒是很般配。

    福晋看着觉得有些眼熟,盯着衣裳上的大片花纹,仔细瞧了几眼才想了起来——这是前年过年时候,李氏为了春节时候,府里女眷走动做客,特地做的衣裳。

    当时穿出来的效果是很惊艳的,将福晋的风头全部都给压了过去——没想到一晃都已经两年多了,她又将这件不怎么鲜亮的袍子给翻了出来。

    可见如今真是没什么新衣裳了。

    福晋心里痛快,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这才毫不客气的开口训斥道:“李氏,你是病糊涂了,还是贵人多忘事?这份例的事情——中秋的时候,不是才说过下半年的规矩么?你倒好,如今就又忘了?”

    说到这儿,福晋就来气,伸手将茶盏向桌子上用力一顿:“二阿哥有病在身,四爷焦心不已,

    府里忙成了一片,

    你可知你这是添乱?”

    娇韵和诗儿赶紧都跪下了,还伸手扯着李侧福晋的袖子。

    李侧福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过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来了,声音略低地分辨道:“妾身不敢,只是时节变换,天气渐冷,妾身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但还要照顾大阿哥,难免……”

    福晋听着唇角就是冷冷一勾。

    还大阿哥?果然说不了几句就把弘昐给抬出来了。

    只有你有儿子吗?

    李侧福晋还在道:“妾身说的也是实情!福晋心疼二阿哥,那是舐犊之情,妾身何尝不是如此?妾身是大阿哥的亲额娘,四爷既然让妾身好好照顾大阿哥,妾身自己再苦也不能苦了大阿哥……”

    乌拉那拉氏眯着眼道:“李氏,你是在指责我这个嫡额娘么?”

    李侧福晋跪着,胸口起伏了一下,忍气吞声道:“妾身不敢。”

    乌拉那拉氏紧追不舍:“不敢——是心有怨,而口不敢言,是么?”

    李侧福晋眼圈红了——她本来是个心性坚强的人,但长时间的低谷和永远看不到希望的迷茫,已经快将她的意志给彻底摧毁了。

    若不是有弘昐,她其实很难一直支撑到现在。

    李侧福晋缓缓站起身来,傲然抬着下巴,盯着福晋:“份例若是求不到,妾身不要也罢,福晋贵为嫡福晋,便是这样百般折辱,咄咄逼人的么?这般行事——便是为了二阿哥,也积点德罢!”

    后半句话一落地,连福晋身边的奴才都吓呆了。

    福晋勃然大怒,一挥袖子,猛地就将旁边桌子上的茶盏给扫到地上了,目眦尽裂:“放肆!”

    她长身而起,抬手过去就指着李侧福晋的额头,珐琅护甲几乎戳到了她眉心,声色俱厉:“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娇韵吓得魂飞魄散,手足并用的爬上前去挡在了李侧福晋面前,对着福晋就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痛哭流涕道:“福晋息怒!福晋息怒!侧福晋如今有病在身,时常也是犯些糊涂的,有口无心而已,福晋您大人大量,看在侧福晋是病人的份上,原谅侧福晋这一回罢!”

    其他奴才反应过来,也都跟着娇韵唯唯诺诺地磕头。

    忽然就听外面诗儿惊慌地叫道:“姐姐带这么些人,这是做什么?”

    海蓝笑语连珠的声音传了过来,隐隐约约的听不大清楚,只能听她道:“……好了,别大惊小怪的!福晋带过来的猫主子给跑了,看见就是钻进了这间屋呢……咱们做奴才的……”

    然后就是用力推开屋门的声音。

    娇韵愣在原地一瞬,正想着福晋何尝带了猫儿过来?忽然脸上的血色就全部退去了。

    她顾不得李侧福晋,站起身三步两步冲了出去,就看福晋带过来的几个老妈子,已经跟门神一样站在库房门口。

    那把守的势头——瞧着倒好像福晋乌拉那拉氏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屋子里,海蓝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她震惊地盯着床下柜子里拖出的一只箱子——箱子一角露在了外面,能看出来是匆匆忙忙推进去的。

    所以众人一进来,先搜检的就是这只箱子。

    此时此刻,箱子已经被打开了,就中几匹布料被放的乱七八糟,露出了最里面的一样东西。

    事情的一切都推进的很顺利、很容易。

    但搜出来的东西也很吓人。

    娇韵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回头望着李侧福晋。

    按理说,李侧福晋这时候应该是极度惊慌的,但是她没有。

    娇韵看的清清楚楚:李侧福晋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眼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畏惧的情绪。

    她的眼里没有恐慌

    恐慌已经被绝望吞没了。

229 死别

    乌拉那拉氏踏上前去,等到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也惊得在原地震住了。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弘晖总是生病,怪不得症状古怪,太医来了也总是面露疑惑……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瞬间都解开了。

    “是我小瞧了你。”

    乌拉那拉氏过了很久,才对着李氏一字一字地道。

    她盯着李氏,那眼神像盯着一个已经躺进了棺材里的人:“侧福晋病了很久了——该好好歇歇了。”

    ……

    中午时候,

    四阿哥从宫里回来了。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早马不停蹄地又进了宫里去,他如今也已经很疲倦了。

    风雨欲来,天色阴沉的不像话,刚刚下了马车,斗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四阿哥看见福晋等候在府门口,脸色苍白,

    眼睛却是异常的亮。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弘晖的病情又有了反复,

    直到福晋上前来,在他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妾身求四爷为晖儿做主!”

    天空中惊雷乍然响起,雨水如瓢泼一般,四皇子府门口已经形成了一处一处的小水洼,雨水杂在其中,如珠落玉盘。

    福晋就这样站在那儿,任凭雨水湿透了她的鬓发:“李氏死罪,当诛。”

    四阿哥站在原地没动,定了一瞬间,目光看向旁边的嬷嬷。

    嬷嬷上前来,就把事情给简要的说了一遍。

    其实无论这件事情有多么复杂,李氏犯了此罪,

    便是铁板子上钉钉子的死了。

    她能有胆量做这种事情——当真是疯了。

    能不祸及家人,就算是主子爷的恩情了。

    四阿哥听完了,

    好一会儿才抬了抬手,示意奴才们将福晋扶了起来,然后铁青着一张脸,

    独自举步向前,往后院方向去了。

    ……

    “……别告诉大阿哥。”

    李侧福晋跪在四阿哥面前,眼神涣散。

    在承认了一切之后,她提出了这最后的要求。

    四阿哥站起身,负手窗前,望着窗外的风雨,

    外面雨声嘈杂,风雨声,声声入耳。

    他没有看李侧福晋:“昐儿今日跟着武谙达试试,这孩子很好——上进又意志坚韧,只可惜没个像样的额娘。”

    顿了顿,四阿哥的声音更加冰冷:“他傍晚便会回来,但不必见到你了。”

    李侧福晋磕头下去,对于死亡的恐惧终究还是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上来,她带着哭腔,冷汗淋漓,颤声道:“爷,到底让妾身和昐儿见一面罢?!”

    四阿哥眸中冰冷,视线随着雨滴落在地上的水洼里,

    袖子里的手微微摆了摆。

    苏培盛默无声息地往李侧福晋身前走了过去。

    走出了李侧福晋院子,在门口的台阶上,四阿哥微微顿了顿,目光里掠过一丝落寞之色,淡声道:“好凉一场秋雨。”

    ……

    上书房外的院子地方宽敞,小阿哥们还没有正式习武之时,武谙达有时候便也会在这里进行教学。

    弘昐虽然腿上有残疾,但因为他平日里从无示弱之意,再加上天资机敏,年纪虽小,倒是被师傅们夸了好几次。

    上书房里倒也没什么人敢小瞧了他去。

    已经练了小半个时辰,弘昐逐渐有些扛不住,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更是心疼,苦口婆心的就过来劝着小主子歇一歇。

    别说小主子腿上还有残疾,就算是四肢健全的孩子,也不用这么下苦功夫的。

    反正都是天潢贵胄,生来富贵。

    但是都被弘昐给呵斥走了。

    旁边几个伴读也在心里叫苦连天——本来陪着皇孙伴读是天大的荣耀,但谁想到碰上这么一个小主子?

    武谙达摆了个架势,顺势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弘昐笑着道:“小阿哥还要继续么?”

    弘昐没有说话,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这一下午心里总是跳得很快——时不时地,心尖便会抽痛一下。

    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发生一样。

    看着天边翻滚的乌云,弘昐努力压抑了心里的不安,让自己的精神全然集中到面前的学武上来。

    福晋的弘晖不会永远是一个奶娃娃,总会长大。

    如果弘晖可以做到九分,他弘昐就要做到十成十,要更好,更出色,要吸引阿玛所有的视线。

    他要变强——要优秀到让阿玛没有办法忽略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只有他做了强者,额娘的处境才会有所改善。

    府里的人才不敢欺负额娘。

    心神一疏忽,下盘就露出了破绽,武谙达一个扫腿过来,弘昐直接摔在的地上,摔了个很难看的姿势。

    旁边看热闹的小阿哥们都纷纷拍着手笑了起来,有人嫉妒他得师傅喜欢,这时候更是笑得幸灾乐祸极了:“小瘸子!小瘸子!”

    弘昐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吓也吓坏了,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托盘往旁人手中一塞,奔过来就去扶起来弘昐,一瞥眼看见弘昐侧脸靠近耳朵根的地方摔出了一道血口子,不由地带着哭腔就道:“这下不得了了!”

    弘昐这一跤摔的着实不清,他痛得下巴都麻了,吸了几口冷气,听着旁边奴才哭天抢地的,弘昐不由地一瞪眼,低声斥道:“闭嘴!老子还没死!”

    武谙达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伸手将弘昐阿哥给用力扶了起来。

    微雨朦胧,地上还有湿意,弘昐脸上的伤口被水一冲,就显得好像出了很多血似的。

    旁边的小阿哥们也都慌了,有年长一些的皇子们出来,关爱幼弟,看见弘昐伤口,便又有说让他直接过去太医院的。

    让太医院给包扎一下。

    武谙达这时候也没心思上课了,匆匆地对众学生又复述了一遍今日所学的内容,然后就宣布下课。

    伴读们过来扶住了弘昐,都劝他先去包扎一下,否则一张俊秀的小脸破了相,将来大了总是不好看。

    弘昐摇了摇头,随手接过了奴才们递上来的手巾帕子,胡乱地将脸上的伤口给擦拭了几下,然后就道:“回家。”

    自然是回家的。

    无论府里的情形对他们母子有多么不利,但是他有额娘在,额娘有他在。

    那一盏灯火,小院子里亲人相依为命——那就是家。

    想到回去可以见到额娘,弘昐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才有的稚气的微笑。

    今儿上书房有这么多趣事呢——可以捡一些有意思的对额娘说,至于受伤,自然改一笔带过。

    不能让她担心。

230 再无归处

    苏培盛带人站在府门口,终于等到了大阿哥回来。

    小太监上前去将雨伞倾斜——伞沿的雨水像连串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弘昐个子还小,苏培盛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低声下气地道:“小主子,四爷在前院书房等您!”

    说完这句话,苏培盛看见了小主子脸上的伤口。

    他微微惊了一下,但是也没多问,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弘昐阿哥远去。

    与今日府里发生的事情来对比,弘昐阿哥脸上这一点伤不足挂齿。

    他还将遭受更大的痛苦,更深的绝望。

    阿玛杀了额娘。

    ……

    这一夜的雨连绵无休。

    李侧福晋得了急病,来不及医治,暴毙于院中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顾幺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武格格也正在花步小筑里。

    武格格把差点把手里的糕点碟子都给摔了。

    二格格坐在武格格的腿上,两只小手捧着玩具。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喜怒哀乐,只是看着大人们的脸色都变了,二格格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

    她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嘤嘤地哭了起来。

    乳母赶紧上前来把二格格给抱到屋子里去了。

    这消息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是联想昨日福晋一大早气势汹汹的往李侧福晋院子里过去的那一幕,顾幺幺忍不住和武格格对视了一眼。

    武格格的眼神里全是猜测和恐惧。

    且不论福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过去兴师问罪,但是李侧福晋既然“暴毙”,便说明她的死是四阿哥默许的。

    ……

    福晋很快就按照四阿哥的意思,恰到分寸地处理好了李侧福晋的身后事。

    因为李侧福晋之前已经“被生病”了许久,宗室其他女眷——只要是每逢年节,往福晋这里走动的,都知道李侧福晋身体状况不大好。

    所以这一次病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切平静如水地过去了,除了弘昐崩溃地大哭大闹,跪在四阿哥前院书房台阶上半夜磕头磕出了血,口口声声求阿玛“彻查此事”

    最后被小太监们和府医硬架着给抬进了屋子。

    ……

    李侧福晋的死,似乎成了府里众人讳莫如深的一个话题,

    弘昐大病了一场,等到再康复的时候,他的住处也和从前一样,又被挪到了前院书房,由阿玛看着。

    伺候李侧福晋的奴才们纷纷被打发了走,跟在弘昐阿玛身边的奴才也换了一拨,除了弘昐当日进宫,跟在他身边的那一群奴才和伴读没换。

    四阿哥对着弘昐,如今的态度已经表明的不能再明白了——他希望弘昐不要再纠缠这件事。

    额娘既然病逝,弘昐再如此,只会让他额娘九泉之下难以安宁。

    弘昐身边新换来的奴才们也都是如此劝说——弘昐惨白着一张脸,将药碗扔在了托盘上,任凭药汁泼翻在地毯上。

    从前,他住在前院书房的这段时间,额娘总是会让人来看他,又对他保证——只要乖乖地学习,好好地听阿玛的话,阿玛总会心软。

    到时候,他也一定能再回到额娘这边的小院子里来。

    但是如今,回首来路,已经再无归处。

    ……

    屋子里的暖盆烧着,帘外落雪无声,顾幺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在一片温软香甜的香氛之中,刚刚睡了个美美的午觉,醒过来的时候,一翻身,身子正好就压上了一只胳膊。

    她以为是二格格又爬过来床上找她了,于是笑着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揉了揉鼻尖。

    刚刚一睁眼,顾幺幺就对上了四阿哥的双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花步小筑了,正看着她。

    黛兰站在旁边,手里捧着桂花甜羹,脸上神态有点为难,不知道该退出去还是该等着。

    甜羹是格格午睡之前想要喝的,黛兰匆匆地去喊了小茶房的人热。

    等到再送过来的时候,格格已经睡着了。

    四阿哥看顾幺幺睡得脸色微红,于是伸手给她拂去了额边的碎发,很温柔地道:“做了什么梦?”

    她刚才在梦里还在喊自己呢。

    顾幺幺有点怔忪,扯着四阿哥的袖子:“爷?”

    看她这样子,好像犹恐相逢是梦中,四阿哥反而笑了。

    他笑着笑着就摇头,叹了一口气——也不怪顾氏这样,毕竟他已经好一阵子没往后院过来了。

    一来是肩上扛的担子重,事情多;二来是李侧福晋这事实在骇人,弘昐又哭闹的太凄惨。

    于是四阿哥往福晋正院那儿都不怎么去了。

    倒是顾幺幺这儿——他是一直记挂着的。

    “来,爷喂你。”

    四阿哥伸手从黛兰手中接过了桂花甜羹,试了试温度正合适,于是一勺一勺地喂给了顾幺幺。

    这甜羹也不光是甜羹,里面加了很少的桂花酒,从舌尖和喉头擦过去——带着刺激。

    等落到了肚子里,就觉得有一股热气发散了开来。

    这一阵子雪下个不停,毕竟将近年底了,庄子上的骡车也往贝勒府来个不停——送来了不少庄子上的物产。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收成已经算是很好的,明年估计还会更漂亮。

    这桂花酒也是庄子上来的——不比宫里的口味,图个山野的情趣。

    就着四阿哥的手喝了几口,顾幺幺就摇了摇头。

    四阿哥也不想让她喝多,随手就把杯盏给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顾幺幺不是酒徒,身处锦衣玉食之地,也不用桂花酒御寒,之所以想喝桂花酒,无非就是喜欢这一股桂花的醇香。

    这些天,每次小黛子、黛兰他们去膳房提膳的时候,回来总是能带来前面的消息——最常说的就是又听见弘昐阿哥在屋子里大哭大闹,摔东西打奴才了。

    总之就是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的。

    膳房虽然离那儿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弘昐的动静折腾的太大,来往的儿奴才们不由不听见。

    四阿哥抱着顾幺幺下了床榻,又喊了婢女出来伺候,看她简单梳了头发,换了衣裳。

    等她收拾好了,二格格也被乳母扶着,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阿玛!”

    二格格早就会喊人了,抱住了四阿哥的腿,小奶音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四阿哥弯腰俯身,握住女儿的小手,刚想说话,忽然就看顾幺幺脸色一变,伸手捂住嘴:“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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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阿修罗的打赏!

231 又怀孕了

    第二天是腊月十八,贝勒府里,早就已经上下张罗了起来。

    即使有李侧福晋的白事在前,也挡不住即将迎来新年的喜庆氛围了。

    自从李侧福晋没了之后,福晋这一阵子可谓精神爽利,再听说弘昐阿哥在前面书房里又哭又闹,闹得很是厉害,连宫里的上书房都不去了。

    福晋只差没捂着嘴偷笑了。

    可怜吗?

    没了娘的孩子,自然是可怜的。

    但是,弘昐若是一直这么闹下去,总有一天会将四阿哥的耐心全部折磨殆尽。

    到了那一天,一个瘸了腿的庶子,没有母亲扶持的庶子,还能和嫡子争什么呢?

    福晋踌躇满志地正等着她自己的弘晖——占尽风光的一天。

    她刚刚起床梳妆,就听见了外面奴才禀过来的消息。

    消息很有震撼性——顾格格又有身孕了!

    二格格是康熙四十年八月份生的,而如今才是康熙四十一年的年底。

    也就是说,仅仅过了一年多,顾氏腹中又有了四爷的第二个孩子。

    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大婢女,还有嬷嬷都傻在了原地,倒是福晋很勉强地笑了笑,声音听着像飘在空中似的:“顾氏有福气哪!”

    可不是有福气么?

    世上偏偏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前面李侧福晋才刚刚把位置给让出来,她后面就怀孕了。

    凭着四阿哥的宠爱,只要这一次顾氏生的是个小皇孙,再加上她已经生育了二格格的功劳,这侧福晋的位置就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如今府里人少。

    就连德妃娘娘上一次也说,趁着下一届选秀,是该给老四这儿再挑几个好的了。

    福晋心中这一个多月的轻松和畅快,终于在听见顾幺幺怀孕的消息之后,消失殆尽。

    她再也没有胃口继续用早膳了,而是放下了筷子,烦躁地在堂屋中踱了几步。

    嬷嬷在旁边看着,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开了口,劝着福晋趁早把该给顾格格赏赐的东西按规矩送过去。

    不是为了顾格格,而是为了福晋她自己。

    ……

    花步小筑里,顾幺幺面对着正院的方向,给福晋谢了恩,然后又说等身子好一些,她定然会过去谢恩。

    一句话才刚刚说完,顾幺幺只觉得喉咙一阵酸水涌上来,又是不可控制的大吐特吐。

    不过这样也好儿——落在了福晋的人的眼里,也知道她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没法过去谢恩。

    不知道为什么,顾幺幺这一次怀孕的孕吐比上一次严重多了——上一次怀二格格的时候,胃口还不错,有时候还能吃些辛辣的菜式。

    但这一次,她几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在酸梅汤里。

    眼泪汪汪地歪在黛兰和尔曼的怀里,顾幺幺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按照太医说的,她已经怀孕有一个月多了。

    那么如今,就还有八个多月。

    天啊……八个多月都要在这么剧烈的孕吐中度过,这得吐成啥样?

    顾幺幺想着就觉得眼前一黑。

    二格格年纪虽然小,但是已经很知道关心人了,看见额娘躺在床上,她急得很,过来就伸着小胖手摸着顾幺幺的脑袋:“额娘很难受吗?”

    黑黑和墩墩也都趁着奴才们不注意,悄悄的跑进屋子来了。

    小动物总是有感应的,看见二格格趴在床边,黑黑两只后爪一用力,也探出了脑袋,关切地望着顾幺幺。

    墩墩跟着它和二格格,有样学样。

    顾幺幺勉强对着女儿挤出了一个笑脸:“乖啊,额娘不是生病,是你要有弟弟了,额娘先睡一会儿。”

    是真的得睡,一睁眼就想吐,还不如睡着了的好。

    尔曼带着乳母过来,温言软语的就把二格格给哄出去了。

    顾幺幺这一觉就睡到了大晚上,等到醒过来的时候,隔着帐子就看见宝光浮动。

    她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才看见原来是四阿哥又让人送了些珠宝赏赐过来,正堆在床前妆台上。

    听见了动静,四阿哥一转身看见她醒了,以为她是终于肚子饿了睡醒了,于是对着她展颜一笑。

    他兴高采烈的坐过在床沿边上,握住了她的手扶着她起来。

    顾幺幺赶紧道:“别……!”

    话音刚落,她就吐了出来。

    四阿哥动作不如黛兰她们熟练,床头放着的小铜盆也没及时的接过来,顾幺幺很惨地吐在了被褥上。

    尔曼听了动静,进来见了这一幕,赶紧就带人过来打扫了。

    “等等。”

    顾幺幺皱着眉头坐在床头,伸手轻轻推开四阿哥,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提心吊胆。

    等到过了好一阵子,确认自己缓过了这一阵劲头,她才敢松手。

    四阿哥看着她遭罪成了这样,心里很不好受。

    奴才们将新的被褥换了上来,四阿哥坐过来,伸手将顾幺幺给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遍一遍顺着她的长发又拍又揉,时不时的亲亲她,跟瞧着一个大宝贝似的,满眼心疼。

    受罪,真是受罪。

    想到上一次顾幺幺生二格格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没能及时赶回去陪着,四阿哥心里倒是松了松儿——明年万岁没有出京城的打算,这一次,总是能陪着顾氏了。

    顾幺幺蹭在他身边,觉得有点冷了,往四阿哥怀里钻了钻。

    其实屋子里是不冷的,但是她从热被窝里刚出来。

    四阿哥爷察觉到她冷,于是过去拿了衣架上的水貂斗篷,轻手轻脚地给她穿上了——他是一点儿都不敢手重了,就怕引得顾幺幺再来一次大吐特吐。

    于是晚膳也是被抬到屋子里用的。

    用完了之后,屋子里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儿,若是从前没有怀孕的时候,顾幺幺肯定将香氛拿出来了。

    但是如今,肚子里揣了一个小的,谨慎起见——她也不碰香了。

    被奴才们伺候着洗漱之后,四阿哥让顾幺幺先休息,然后他转头去看二格格。

    等到看完了,顾幺幺也以为他会回去前院了——但四阿哥让苏培盛带着小太监们回去,将书房没看完的公文和书本全都取了回来。

    “爷陪着你,再吐也别怕,明儿一早,爷就让人去宫里再请了太医,总是要开几服方子。”

    四阿哥坐在床沿,从灯火的暗影里温柔地看着顾幺幺。

    他小时候,记得曾经看过宫里有了身孕的妃嫔娘娘们,也有孕吐得比顾氏还厉害的,太医院总是有法子。

232 除夕宴

    转眼已经到了大年夜。

    福晋和四阿哥从一大早就带着弘晖和弘昐,还有二格格去了宫里,要到很晚才回来。

    为了衬托过年的喜庆气氛,燃放烟花爆竹是紫禁城里必不可少的一个项目。

    暗淡的夜空被烟花衬托的光彩夺目,康熙带着宗室、外藩王、贝勒、公等及一品武大臣、南书房、外国使臣共同观看。

    万响齐发,轰雷震天,就连顾幺幺在贝勒府里都能听见动静。

    反正四阿哥他们一时间不会回来,顾幺幺除了心里牵挂着二格格,倒也不是太着急,一直到了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开始换衣裳。

    她今天换的是一身梅子红色的旗装,上面用银线绣着大片盛放的花儿,同色的绣花鞋,鞋尖上点缀的大颗珍珠,光彩夺目。

    若是平日里,顾幺幺不一定会穿这样的鞋子到福晋面前。

    但是今日毕竟过年——若是打扮得太素淡,反而是失礼了。

    她在打扮,墩墩和黑黑围绕着妆镜台就你追我赶——二格格不在屋子里,小动物们找不到小主人,玩了一会儿也就恹恹地趴下来了。

    六儿端着食碗过来了。

    今儿过年——猫猫和狗狗们也要吃的丰盛,除了墩墩黑黑平日里喜欢吃的那几样之外,六儿还特地给它们加了餐。

    墩墩汪汪地叫,吃完了摇着尾巴在花步小筑里绕圈跑。

    顾幺幺喊了六儿过来,吩咐她:“今儿到处放烟火,把它们看仔细了——别溜出去误伤了。”

    六儿响亮地答应了。

    四阿哥和福晋虽然还没有回来,但是临时请的戏班子已经过来了——戏班子就搭在前后院交界的空地,也是府里用惯了的班子,这时候已经唱了起来。

    耿格格,还有几个侍妾都过去看了。

    武格格过来想喊顾幺幺一起,但是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如今这肚子金贵呢,还是别了。

    顾幺幺自己也没打算过去——一来她对那戏班子没有太大兴趣;二来想到耿格格和另外几个侍妾们羡慕中夹着嫉妒的眼光,顾幺幺就觉得还是安安稳稳的在自己屋子里比较好。

    至少也要等到这个孩子落地。

    她不过去,武格格索性也就没过去了,两个人在堂屋里一边吃小点心喝饮料,一边说着说着,又聊到了之前李侧福晋的事情。

    正好,前院的小太监们已经试着放起了烟花,为一会儿四爷回了府做准备。

    武格格抬头看着夜空——五颜六色的烟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人才走了没几个月呢……”

    顾幺幺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武格格一眼。

    武格格不是同情李侧福晋,只是人非草木。

    ……

    很晚的时候,四阿哥和福晋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顾幺幺牵挂二格格,早早的就让人在府门口等着消息,一听说主子爷回来了,她赶紧就往那儿去。

    正好恭迎四阿哥和福晋回府。

    二格格被乳母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一群奴才将她团团围住——如今顾幺幺早就已经叮嘱过了,奴才们伺候着二格格到了宫里,也不敢随意给小主子喂东西吃。

    再加上四阿哥也强调了这一点,福晋那边也是看着的。

    看见顾幺幺,二格格顿时就咧嘴笑了:“额娘!”

    她在乳母怀里直挣扎,等到小脚一碰到地面,顿时就跑了过来,一头扎在了顾幺幺的腿上。

    尔曼和黛兰都吓了一跳,赶紧扶住顾幺幺,就怕二格格年纪小,冲撞起来没数——若是撞在了额娘肚子上就不好了。

    幸亏顾幺幺早就有准备,看见女儿跑过来的时候,她就把身子微微一侧,然后伸手正好拉住了二格格,还将她的小身子往侧面带了一下,作为缓冲。

    顾幺幺蹲了下来。

    二格格伸着小手搂住了顾幺幺的脖子,在额娘的脸蛋上就吧唧了一口。

    见四阿哥微笑着看着她们母女两,福晋在旁边有点泛酸,随即不甘示弱地就让乳母把弘晖阿哥也给拉了过来。

    她弯下腰,握着弘晖的小手捏了捏,笑容满面地引导他:“过年好不好玩?想不想和阿玛一起看烟花?”

    毕竟都是小孩子,弘晖想到了紫禁城里漂亮的满天烟花,高兴地举起两只小胖手在头顶,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跟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过去在四阿哥身边,伸出软软的小手,第一次克服了对于阿玛威严的恐惧,怯生生地拉住了四阿哥的小拇指:“阿玛,和弘昐看烟花花!”

    福晋高兴极了——好孩子!就是要这样,努力把阿玛拉到正院去。

    不仅这一次,以后每一次都要如此。

    父子天伦,哪有什么怕不怕的?

    见的多了,自然就亲昵。

    四阿哥倒是有点累了,本来想回前院书房去换一身衣裳,然后再往正院后面去府里的众人家宴,但是这时候被弘晖的小手一拉,心中触动温情。

    他低头看着弘晖,抬手摸了摸儿子柔嫩的小脸,又招了招手示意二格格过来。

    一儿一女在两旁,四阿哥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然后手臂一用力,将两个孩子都给抱了起来。

    他大步往福晋正院走去。

    福晋和顾幺幺连忙都跟上。

    在灯火的暗影里,弘昐无声无息地站着,似乎已经成了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他沉默地望着阿玛抱着弟弟妹妹远去的背影,随后眼神冷冷地掠过顾格格,最后落在了福晋身上。

    ……

    四阿哥和福晋在正院里坐下,众人早已经等在院门口,这时候跟着进来,齐齐跪下,给四阿哥和福晋磕头恭贺新年。

    四阿哥笑了笑,转头吩咐苏培盛:“把宫里赏赐的册子拿来。”

    苏培盛答应了一声,出门到了台阶上一挥手,赶紧就让小腊子送过来了。

    灯火下,册单上的锦缎明黄耀眼,四阿哥翻看了一会儿,微微侧头过去,指着册子翻了好几页,时不时停下来吩咐福晋。

    福晋先是笑着起来谢恩——这是为了她自己。

    后面的,她认真地听了,脸上微微泛酸,但还是勉强给忍住了。

    顾幺幺在下面,心里知道:这是四阿哥也在把宫里拿来的赏赐要分给自己的意思。

233 谢谢哥哥

    估计明儿一早,福晋那边的奴才机会送过来了。

    另外的武格格、耿格格、侍妾陈氏、那氏、春氏她们——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过年。

    要图个喜气,见者有份,大家都有赏。

    武格格的赏赐比耿格格更重一些,想来是因为资历的原因。

    众人喜气洋洋地磕头谢恩了。

    席面上坐下来,顾幺幺的肚子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尽管那儿还是一片平坦,什么曲线起伏也看不出来。

    尔曼和黛兰已经谆谆告诫了二格格——告诉她不能去碰额娘的肚子,因为里面藏着弟弟或者妹妹。

    二格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抬着小胖手,偷偷地爬到了额娘身边好几次。

    她大幅度地歪着脑袋,心里决定,一会儿回到屋子里——一定要掀开额娘的衣裳,好好看看弟弟和妹妹到底躲猫猫在哪里?

    哼!

    桌上,各色菜式流水一样地走了起来,见到了几样顾氏喜欢的,四阿哥下意识的就往众人中看了一眼。

    他想让人给顾氏赐菜,但还是忍住了。

    耿格格今天看起来格外活跃,不过一场席面的功夫,已经过来给四阿哥和福晋敬了好几次酒了。

    福晋看她上进,倒是也乐意捧她——说笑了几句,满屋子言笑晏晏。

    到了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幺幺果然没忍住——孕吐又来了。

    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这排山倒海的感觉。

    幸亏尔曼和黛兰如今也已经被训练出来了,看她头一转,两个人顿时就把随身带着的小铜盂给凑了过去。

    几乎成了下意识动作。

    上面,福晋正在拉着四阿哥说话——四阿哥是背对着这里的,没瞧见顾幺幺的情形。

    武格格坐在顾幺幺旁边,看见情况不对,赶紧倒了一杯酸梅汁,亲手端着给顾幺幺送到唇边,又不断拍着她后背,关切地道:“若是撑不住,还是和四爷和福晋说一声,早些回去歇着罢?”

    没关系的,反正怀孕了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顾幺幺捂着胸口,想吐没吐出来——倒是就着武格格的手喝了一口酸梅汁,感觉好多了。

    这酸梅汁一咽下去,顿时神清气爽。

    福晋正拉着四阿哥说话,恰巧有奴才进来禀报,四阿哥一回头,看见顾幺幺这儿的情况了。

    他愣了一下,知道顾氏又孕吐了,情切关心,顿时就要起身过来。

    顾幺幺对着他摆了摆手。

    不远的角落里,二格格早就和弘晖玩在了一起——毕竟这两个孩子年龄只差了一岁,基本上就算是同龄人了。

    二格格正抬手将弘晖的帽子给掀了下来,又伸手摸着他圆圆的脑袋,嘻嘻哈哈地笑着,看着帽子正中镶嵌的美玉。

    弘晖则在玩着手里的西洋小玩具。

    几个乳母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错眼都不敢——弘晖阿哥喜欢把小东西放到嘴里咬着,一不小心就会吞了下去。

    这西洋小玩意儿构造精巧,上面的零部件也多,说不准便会被他抠下来什么,若是放到嘴里吞了下去,出了什么事,她们一群奴才也就别活了。

    摸了一会儿弘晖的脑袋,二格格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扶着桌子,不声不响的走到了远处弘昐身边。

    换了新的注意目标——二格格聚精会神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从侧面过去,扯了扯弘昐的袖子,好奇地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动筷子?”

    弘昐本来是垂着眸子的。

    睫毛和高直的鼻梁遮掩住了他满腹的心事。

    袖子突然被拉扯,弘昐猝不及防,转头就撞上了二格格的眼神。

    二格格长得和顾格格很像——一双清澈的眸子惹人怜爱,眼里仿佛有星光,鼻尖微微翘起,可爱的小脸就像玉雪团子,配上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天真的神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心也会软。

    但是弘昐没有。

    他已经没有“心”可以软了。

    从为了额娘,跪在阿玛书房前,彻夜不起的那个雨夜。

    他不再是阿玛的儿子,嫡额娘的庶子。

    他只是弘昐。

    弘昐用一双冷漠而稚气未脱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话音里透着哀伤和阴戾:“你该去你额娘那儿。”

    二格格碰了个软钉子。

    她毕竟年纪小,倒也不觉得自讨无趣,只是觉得一个问题抛出去,别人若是回答了,自然很好。

    若是不回答,也就罢了。

    又怎么样呢?

    踮着小脚脚,冲着弘昐哥哥笑了笑,二格格伸手从弘昐面前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抬眼看着他,停顿了几秒之后,将这当成了默许。

    她甜甜地道:“谢谢昐哥哥!”

    弘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碟子。

    二格格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

    正月里,宫中热闹非凡,今日外藩宴,明日宴请众臣;后日宗室聚庆……

    一番应酬下来,四阿哥只觉得简直比没过年的时候还累。

    直郡王府上的魏格格如今生了孩子,很是得宠,却不忘往四贝勒府里递了帖子。

    等到跟着她们福晋过来了一次,魏格格又特意送了顾幺幺不少东西——顾幺幺尚且还谨慎一些,魏格格却是趁着得宠,半点也不避讳。

    她又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想到顾幺幺当年的恩情,于是给顾幺幺的礼物十分阔绰。

    她毕竟是直郡王的姬妾——有些东西,四阿哥这府里都不配有的,直郡王却可以有,若是顾幺幺推辞不收,魏格格便直接说是给二格格的。

    这一番操作让四福晋都看傻眼了。

    她的阵仗有些大,动静也传到了四阿哥耳朵里——苏培盛趁着四阿哥在书房换衣服的时候,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四阿哥听了也忍不住笑着摇头,正好想着过年这阵子忙,没怎么往后院过去。

    他去了花步小筑的时候,顾幺幺刚刚洗过头。婢女们伺候着正在给她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四阿哥跨进屋子,就看见顾氏睡在窗户下的美人榻上,半梦半醒,腰肢纤柔。一头长发像锦缎一般铺开,香气萦绕,衬托得她整个人如笼罩在烟霞之中。

    四阿哥抓住了她的长发,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这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234 难得纵情

    顾幺幺睁眼看见四阿哥就笑了。

    她挣扎了一下,准备起身,立即就被四阿哥给按住了肩膀:“别动!”

    他撩了一下衣袍角,在顾幺幺身边坐下来,又问了奴才们几句,听说格格今天胃口不好,晚膳吃的也不多,基本上就没怎么动筷子。

    四阿哥想了想,就点了一道蜜渍酸梅鸡和一道羊肉小馒头,让人送了过来。

    小馒头算是烤的,两面都金黄金黄的,配上羊肉格外香,酸梅鸡透着一股清香,微微带一点麻辣鲜香的味道,但是不过火。

    顾幺幺尝了几口,倒是被酸梅鸡开了胃口,但是多吃了一些之后,胸腔之中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捏着手里的筷子就放下了,眼睁睁地看着四阿哥:“吃饱了。”

    向来高高在上,只被人伺候的四阿哥,这时候也只能艰难地哄着面前的小人儿:“这才吃了多少?你晚膳毕竟没用。”

    顾幺幺支着下巴,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四阿哥。

    旁边的黛兰和尔曼都偷偷地看向四阿哥,生怕主子爷觉得扫兴——幸好,四阿哥满脸也只是无奈的神情。

    顾幺幺翻了个身——四阿哥身上的锦缎凉滑,她脸颊贴在上面轻轻蹭了蹭,然后抱住了四阿哥的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袖子上。

    四阿哥被她的撒娇弄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还是妥协了。转身将碗盏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又嘱咐人去小茶房煮上粥,以防格格夜里醒来饿了。

    顾幺幺懒洋洋地听着他吩咐,等到奴才们出去了,她伸手勾住了四阿哥的脖子,把脸埋在四阿哥的肩膀上。

    于是长发上的湿意就沾染了四阿哥的肩袖。

    四阿哥伸手托着她小巧的下巴,把人整个儿拎了过来,搂在自己的怀里。

    顾幺幺坐在他腿上,伸手把玩着四阿哥腰上的香囊和玉佩。

    四阿哥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神情里便满是温柔:“今日的药好好喝了吗?”

    顾幺幺点了点头,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用湿润的手去摸了摸四阿哥的脸。

    四阿哥眸色暗了暗,伸手制止住了怀里人点火的手。

    他怕顾氏头发这么一直湿着,对身体不好,于是拿过了旁边的干帕子,接着给她擦了起来。

    顾幺幺趴在他腿上,双手垫在下巴之下,刚刚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忽然想到这姿势可能会压迫到肚子,于是又坐直了身体。

    她明明没有用香,发丝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香气,柔婉入骨。

    或许是太喜欢顾氏,或许是因为白日宴席上的微醺,总之,等到四阿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地占有了这一片香气。

    ……

    花步小筑院中四季常青,更有珍奇花种。

    府医从其中走过,暗香盈袖。

    他脚步匆匆,被小太监们带着到了台阶前,苏培盛早就在这儿等着,见到府医了,立即上前来,带着他进去见四爷了。

    四阿哥坐在堂屋明亮的灯光下,脸色不大好,嗓音也略有些沙哑。

    只有苏培盛这样常年贴身伺候的奴才,才能读懂主子爷此刻神情中的懊恼和自责。

    府医不敢多看,行礼请安,等到明白了情况之后,心里也惊了一下,但是不敢多问,心里只是暗暗叹息。

    顾格格这才怀孕了没几个月,还不算稳定呢。

    主子爷不是这么没有自控力的性子。

    可能就是……顾格格真的太得宠了罢?主子爷不乐意往别人院子里去,所谓三千粉黛无颜色。

    一时忘情了。

    要真是如此的话,顾格格这格格肯定也做不了几天了。

    ……

    诊脉过后,府医微微出了一口气,顾格格一切倒都还好——只是具体的情景怎么样,还是要过几天观察观察看看才是。

    现在下判断还为之过早。

    依照顾格格得宠的这架势,明儿一早,得——估计太医还得往贝勒府里跑。

    出来之后,府医对着四阿哥就道:“主子爷请宽心,格格情形尚好,脉象平和,待休养一阵子再看。”

    府医如今唯一万幸的就是主子爷没有专门把顾格格和孩子的安危交给他。

    四阿哥的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边缘,看着府医没说话。

    府医心里紧张起来,刚要跪下,四阿哥抬了抬手,示意苏培盛把人给领下去了。

    尔曼跟着人过去开药方,张罗煎药。

    黛兰进去伺候格格。

    四阿哥在里屋门口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黛兰正在给格格掖着被子角,看见主子爷进来,连忙行礼退下。

    四阿哥目光落在顾氏手腕上——黛兰给盖的被子太厚,也太密不透风了,顾氏大概是觉得闷热,伸手把被子掀开了一角。

    一双柔白纤细的手腕上,一对珊瑚手串熠熠生辉。

    宫里喜欢红珊瑚,图的是“鸿运当头”的喜气,这一对手串也是四阿哥刚刚赏赐过来给顾氏的。

    这是他如今越来越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女人。

    偏偏就被自己……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四阿哥越想越不是滋味,坐下来在床沿边上,伸手握住了顾幺幺的手。

    顾幺幺睁眼看着他,肩头抖了抖,想到了刚才的情形,又是害羞,又是恐惧。

    她眸子里浮现出了一抹恐惧,往床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强势,在有些时候是很可怕的。

    四阿哥看见她这个动作,心尖刺痛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慢慢的把人给重新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把她搂在自己的胸口,一遍遍摸着她的长发,终于感到怀里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是爷不好。”

    他将下巴抵在顾幺幺的头顶,低声的给她道了歉。

    顾幺幺抿了抿嘴唇,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摸在自己肚子上,另一只手掐住了四阿哥手背,扭了扭。

    ……

    太医第二天就被四阿哥给找来了。

    福晋那儿,也听说了花步小筑的事情。

    毕竟又是府医,又是太医——这么一番动静可不小。

    福晋莫名其妙:“顾氏这一胎,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么?”

    嬷嬷凑过去,在福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福晋伸手用帕子就捂住了嘴。

235 绵绵无绝期

    她倒是明白的——毕竟明面上看着,四阿哥也往她福晋正院这里来过,但是事实上,也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仿佛自从福晋怀上了嫡子,他也就终于完成了任务。

    福晋乌拉那拉氏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又想起了去永和宫的时候,德妃说过的话。

    说是老四府上人有些少,以后等到了秀女大选,得再挑些好的塞进来。

    福晋想着就叹气——唉,这一世还长着呢,当真是绵绵无绝期。

    眼前一个顾氏已经够让人心塞的了。

    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进来第二个顾氏?

    等到众人都过来请安的时候,尔曼也过来求见福晋了。

    顾格格要静养,这一阵子就不能出门了,等到她身子恢复了一些之后,一定过来再亲自给福晋谢恩。

    福晋过年的时候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福晋听着心里才舒坦了一些,人嘛,只要肯低头,终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乌拉那拉氏要的就是这个姿态。

    ……

    一转眼到了二月,北地气候寒冷,若是换了江南,早便已经是草长莺飞二月天了。

    但京城还是冷嗖嗖的。

    顾幺幺躺在被窝里,尔曼和黛兰已经给她用汤婆子把被窝全部都暖了一遍,睡进去没有一处不舒适。

    床前搬了小凳子,二格格坐在额娘床前,伸手抱着黑黑,一遍又一遍地玩黑黑的耳朵。

    黑黑也只能忍耐。

    顾幺幺如今已经过了孕吐最厉害的阶段,开始进入另一个阶段——犯困。

    非常严重的犯困,似乎怎么睡都睡不够。

    这不,天才擦擦黑,她就已经用过晚膳了,然后就躺下在了被窝,

    四阿哥过来看她的时候,还以为花步小筑没来得及掌灯,直到听奴才们说格格已经睡下了,四阿哥都愕然了。

    “你们格格身子不舒服么?”四阿哥有些担心。

    尔曼赶紧道:“回主子爷的话,格格身子是好的,就是最近总是犯困,奴才这就去喊格格起来。”

    四阿哥盯着里面瞧了瞧,摆了摆手:“晚膳用过了么?”

    尔曼点头:“格格用过了,才用过就睡下了。”

    四阿哥道:“好。”

    太医让她静养,她倒是也听话——一“静”就静了快一个月。

    四阿哥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就看见里屋里,帘幕低垂,影影绰绰的床帐子后面,顾氏睡得正香。

    四阿哥抬手,轻轻掀开了床帐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了起来,这才弯下腰,亲了亲顾幺幺的额头。

    顾幺幺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有些知觉,一翻身,伸手就把四阿哥的胳膊给抱住了。

    奴才们没有动静,又无人敢阻拦——亲她的人,不是二格格,那就是四爷了。

    四阿哥被她抱住了手臂,只觉得屋子里一股甜香——这宁静甜蜜的氛围实在是太适合睡眠了,引得他也有些瞌睡虫上身。

    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四阿哥再也不敢和顾氏太过亲密了。

    他伸手,慢慢地将顾氏的手从自己胳膊上退了下来,却没有松开,只是握着她的小手在自己手掌心里,又送到唇边吻了吻。

    顾氏现在的模样看着特别乖。

    四阿哥伸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一缕碎发,给她挽到耳后去,心里默默的感慨着:粗略算了一下。

    从康熙三十七年顾氏在府里,到如今,竟然匆匆也已经五年过去了。

    时光当真是不饶人。

    当时,弘昐还是抱在手上的奶娃娃呢,现在也已经有些小男子汉的模样了。

    还有福晋生的弘晖——如今说话也已经很连贯了。

    时间的无情流失儿——在成年人的身上不明显,在孩子们的身上却凸显了触目惊心。

    老八、老九、老十、还有老十三,几个弟弟都已经变了模样。

    皇阿玛却愈发显出老态了。

    四阿哥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握住了顾幺幺的手,就这么想了好一会儿心事。

    ……

    从花步小筑出来,四阿哥本来想去前院书房的,想了想,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转头往沁秋斋方向过去了。

    苏培盛见了,愣在了原地一瞬,赶紧一招手,带着奴才们追了上去。

    他想着顾格格如今有了身子不好服侍,主子爷到底年轻儿——虽说对福晋提不起什么兴致,但是沁秋斋里总是还有耿格格和几个姑娘。

    但是没想到,从沁秋斋门口经过的时候,四阿哥脚步根本就没停下。

    苏培盛恍然大悟:主子爷压根儿就不是去这里。

    他要去的是武格格院子。

    ……

    武格格的小院子里,草木随风,沙沙作响。

    灯火下,武格格左手翻着一本棋谱,右手执着一管羊毫,没看几行,便若有所思的停了下来,抄抄写写。

    她穿了一身淡兰色的旗装,衣摆和袖口都是刺绣图案,肩膀上披了一件青绉绸羊皮褂子,月光柔和的光晕从窗格子里投射了进来,映照在她半边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庄严的轻纱。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身边伺候的婢女挽起袖口,轻轻地研墨。

    屋中静默无声。

    四阿哥悠然步行到了这里,停下了脚步,便有小太监赶紧进去通传。

    武格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见四阿哥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目光肆意地打量着院子里的布局。

    很新鲜——因为很少过来。

    武格格愣了一下,神情多少有些局促。

    她上前去给四阿哥行礼:“妾身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武格格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就看四阿哥早就步伐敏捷,跨上了台阶,走近屋子里去了。

    武格格院子里的奴才们都很惶恐——主子爷难得过来,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心思敏捷的人已经想到了:一定是武格格和顾格格交好,顾格格既然如今有了身孕,不好伺候主子爷,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劝着四阿哥来武格格这里,总好过去沁秋斋那几个屋子里。

    四阿哥今日过来,纯属心血来潮。

    他在堂屋里坐下了,接过了奴才们递上来的热茶,喝了几口,目光打量着屋子里,随意问了几句武格格过年来的份例恩赏情况,见一切都如常,于是点了点头。

236 水暖鸭先知

    目光落在武格格桌上摊开的棋谱上,四阿哥盯着瞧了一瞬。

    武格格顺着他的目光落过去,以为四阿哥来了兴致,想要对弈一局。

    她倒是乐意奉陪的,但见四阿哥也只是看了看,随即就收回了眼神,又问了她一些话语,

    言语中颇多涉及花步小筑。

    说到顾格格的时候,他嗓音都是温柔的。

    武格格心里敞亮:顾格格如今怀着身孕,府里后院的一群女人之中,她就算是和顾氏走的最近的人了。

    主子爷这是不放心顾格格,所以过来瞧瞧她武氏。

    毕竟她们两个来往多。

    想明白了这一层,武格格倒也就坦然了——这么好几年下来了,

    她不得宠,却能得到四阿哥的照顾,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武格格现在还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但是日子能这般平静如水又安安稳稳的过着,未尝不是一种善缘。

    她没有李氏奋发上进,也不如宋氏步步谨小慎微——正因她一无所求,反而活成了这后院里独特的一抹风景。

    ……

    日子一天天地往后走去,纵然是北地,也渐渐显露出春暖花开的模样了。

    到了端午前,顾幺幺的胎像算是彻底地安稳了,胃口也好,脸上的气色一天天的看着异常红润起来。

    只是肚子大得挺快。

    已经显怀了。

    顾幺幺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腰酸背痛——怀着二格格的时候,同样的月份,肚子也没大成这样啊。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

    为了避免意外,四阿哥早早地就让接生嬷嬷等人搬进花步小筑了,

    为的就是平日里诸般事项都可以提醒顾幺幺注意。

    后院女子生产——往往是头胎艰难,后面的却越来越顺利。

    所以也就难免放松了警惕。

    在花步小筑里憋闷的时间长了,

    顾幺幺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她现在为了避免一切意外——基本上后花园都不怎么去了,也就一个武格格经常过来看她。

    “好闷啊……”

    等到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她凑在四阿哥的怀里撒娇抱怨。

    二格格在床上,爬过来趴在父亲的背上,跟着道:“好闷,好闷!”

    因为额娘怀了身子,再也不方便陪她出去玩,若光有乳母等人陪着,额娘又不够放心。

    所以,间接地,她也好一阵子没出去了。

    顾幺幺心里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接触,来来回回见的就是那么几张面孔——孩子都得养傻了。

    四阿哥也心疼她和女儿,于是趁着端午一过,惠风和畅,难得有几天办差回京,得了清闲。

    他马不停蹄地就带着她和二格格,还有弘晖,往最近的庄子上去了。

    顾幺幺有身孕,一路走得极慢——反正这一路又不是奔着什么目标而去,

    就是为了图个心情愉快,若是看见有风景优美之处,

    沿途更会停下来,让二格格看个够。

    所以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一路上花的时间足足是预估的两倍。

    一群庄子上的管事早就已经提前恭迎在路上了。

    知道顾格格已经怀孕了,管事们都诚惶诚恐,唯恐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毕竟这位顾格格——居然怀了身子还能被带出来,可见爷多看重!

    有些年轻一些的奴才,还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结果被师傅几句话一解释,才明白过来。

    虽然看上去都是四爷后院的女人怀孕,但是大不一样。

    有的姬妾怀着身子,精心地在府里养着——那主要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顾格格能被带出来——就说明主子爷更看重她的感受和心情,希望她也能开心畅怀。

    有这份呵护的心思,就已经比对待旁人高出一大截了。

    庄子里最近在开凿池塘造景,菜田上养了一群鸭子,又有生下来的毛茸茸的小鸭子,顺着水渠放过来,叽叽喳喳叫成了一片。

    二格格和弘晖一看见,两个孩子都兴奋的脸都涨红了:“鸭鸭!”

    水渠很浅,又有许多人在旁边看着,断断不会有危险,顾幺幺也心疼女儿在府里憋闷了好一段时间,于是让尔曼和黛兰都过去看着。

    还有其他奴才伺候着。

    奴才们给小主子们在草地上铺了毯子,草叶本来就柔软,再加上厚厚的毯子,简直和睡在床上没什么差别。

    二格格滚在草地上,努力伸着小手,就去水渠里摸小鸭子——小鸭子黄黄的绒毛,淡红色的小嘴,悠闲自在地从上游游过来,看见人了也不怕生,被二格格的小手挡住了去路,于是不慌不忙的伸头到翅膀底下啄了几下,然后脚掌一蹬,直接从水底下扎了个猛子游了过去。

    二格格都看傻了。

    弘晖毕竟是男孩子,风格就比二格格豪放很多了。

    小鸭子刚刚逃过了二格格那里,才从水里冒上头,他直接上手,抓住了一只小鸭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鸭子在他的手掌之中拼命挣扎,弘晖被小鸭子挣扎的溅了一脖子的水珠,唬得看顾他的几个乳母、嬷嬷一边念佛,一边赶紧过来给他擦。

    就怕小主子受凉了——回到了府里福晋那边不好照顾。

    中午吃的是馄饨——都是庄子上新鲜的菜馅。

    虽然是纯素,但是加上了豆腐和蛋皮儿,还有香喷喷的麻油,口味也是很好的。

    面皮也香。

    四阿哥亲手给顾幺幺喂了好几口。

    整个庄子都知道顾格格有身子,估计口味要比平时刁钻不少。

    大厨们为了讨好主子爷,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等到馄饨送过去了,听说顾格格赞不绝口,膳房里的厨子们都乐的跟什么似的。

    果然,不一会儿,主子爷的赏也就落下来了。

    顾幺幺吃完了菜馄饨,又把汤也给喝了——汤也特别鲜。

    嬷嬷随身伺候着,这时候看着顾格格胃口如此之好,倒仿佛肚子里不止一张嘴一样。

    再看着顾格格显怀有些早的肚子,嬷嬷心里隐隐地有个念头动了动,却没敢说出来。

    若当真如此……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

    ……

    屋子外面,二格格和弘晖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

    两个孩子低着头,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在院子里叫都叫不回来。

    顾幺幺让尔曼过去看着,过一会儿,尔曼笑着就回来禀报了——说是二格格和二阿哥在看小鸭子啄蚯蚓呢。

237 大肚子

    顾幺幺想了想,刚想让人拿两碟奶糕出去,给孩子们垫一垫,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若是只照顾二格格,那倒没什么。

    但是这一趟,弘晖也跟着出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是要下了肚子的东西,福晋也不在这里。

    弘晖想吃什么,要吃什么——不该是她张罗的。

    她也不能张罗。

    用过了午膳,庄子里静悄悄的,顾幺幺觉得有些困了,正好奴才们也将屋子都收拾好了。

    四阿哥陪着她进去歇息,两个人在榻上躺下来,四阿哥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顾幺幺安静的依偎在他的胸口,

    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射进阳光的窗格子那。

    风中透着淡淡的野花甜香,能听见静谧的流水声——这一种安静是生机勃勃的,连风都充满着自由的气息。

    和皇子府后院完全不一样。

    四阿哥并没有睡太久,苏培盛就让尔曼进来喊主子爷了,说是太子的人找了过来。

    都知道四爷这一趟是带着顾格格散心的,按理说若是没什么要紧着急的事,太子的人也不至于找到这儿。

    顾幺幺跟着想要起来,才刚刚翻了个身,就被四阿哥给按住了肩膀:“没你的事儿,好好休息。”

    他匆匆的换了衣裳,穿了靴子出去了。

    顾幺幺在里屋,隔着帘子和门,隐隐约约的也只能听见外面苏培盛在给四阿哥禀报,

    能听见“宗人府”“万岁”等词。

    再想听清楚别的——主仆两人已经往外面去了。

    ……

    等四阿哥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看起来心神不宁。

    就连二格格都察觉了出来。

    二格格一只手抓着小鸭子,

    另一只手抱住了四阿哥的腿,好奇地问他:“阿玛?”

    四阿哥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

    让乳母过来把孩子给抱走了。

    顾幺幺这时候也想起来了,

    如今正是康熙四十二年,历史上,差不多就是这时候,索额图正因为“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罪,被康熙帝拘禁宗人府,不久之后,因为没有人给他送饭送水,以至于活活饿死。

    曾经辉煌的功绩被全数抹去。

    ……

    回到了府上,看着弘晖回来,福晋别提多高兴了。

    她搂着儿子就问他在庄子上玩的开不开心,吃得好不好?

    弘晖自然是开心的,还提到了顾格格:“她,和气!”

    他和二格格玩的都很高兴,顾格格也不拘着二格格和他——她不像府里人那样,满口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碰的。

    就很扫兴!

    福晋听着儿子说顾格格好,脸色就转阴了,旁边的嬷嬷赶紧过来,

    好说歹说的把小阿哥给哄走了。

    “福晋这生的是什么气?二阿哥年纪还小,

    等到过几年自然明白事理。那是福晋您亲生的孩子,难道还能不跟您一条心?”

    嬷嬷捧上茶盏来,一边劝说着福晋,一边轻轻的给她顺着后背。

    福晋自己想了一会儿,觉得倒也是这个理,搁在这儿呕什么气呢?

    她摇了摇头。

    ……

    中秋节到了,顾幺幺却发现情况越发的不对了。

    肚子特别大!

    她怀二格格的时候,曾经自己制作了护肤油——为预防妊娠纹做出了努力,加上肚子控制得也好,所以没什么影响。

    但是这一次,顾幺幺低头看着肚子就发愁。

    若是肚子太大,就算再多的护肤品也没有用——皮肤被极度的撑开了,怎么可能恢复如初呢?

    毕竟爱美,她为这事儿挺发愁,一连好一阵子想到了就出神。

    四阿哥基本上隔三差五的,只要有了时间都会过来陪着她,自然也对她的情绪变化感受很明显。

    他没直接问顾幺幺,而是把尔曼和黛兰叫过来了。

    “是怎么回事?”

    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自然是很清楚情况的,于是对着四阿哥一说,四阿哥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顾氏爱美,难怪她难过。

    晚上搂着她的时候,四阿哥先说了一通别的,然后很自然的就把话题给带到了这上面。

    顾幺幺本来还在高高兴兴说别的,一听这个顿时就不言语了。

    四阿哥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头一遍遍亲着她的额头,轻轻叹息着,只是说她傻。

    ……

    福晋那边,看着顾幺幺的肚子越来越大,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犯嘀咕了。

    趁着没人的时候,福晋拉着嬷嬷就讨论了起来:“看着那肚子——十有八九准是个小子,估计还是个胖小子!”

    这个话题她原先是不想谈论的,尤其是涉及到顾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

    她就更不想说了。

    仿佛说出口就仿佛神秘的祈愿似的,唯恐帮了顾氏一臂之力。

    但是如今,眼看着顾幺幺的肚子越来越显眼,福晋也忍不住了。

    嬷嬷微笑:“顾格格这一胎不是头胎,不比第一胎艰难,胃口自然好一些,吃的多了,有时候是大人胖了,倒不见得就一定是腹中的孩子分量重!”

    这话也就是安慰人的话,福晋听听也就酸酸地笑了。

    ……

    九月底,离顾幺幺生产没多少日子了。

    产房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接生嬷嬷们更是如临大敌,夜里睡的也不是太踏实,尔曼和黛兰更是不敢答应,恨不得全天竖起了耳朵听着格格的动静。

    屋子里暖盆已经烧起来了——如今这天气尴尬,被子盖多了觉得热,窗户一开又是冷飕飕的。

    顾幺幺临睡之前只喝了一碗热牛奶,汗就被闷出来了。

    她让尔曼给她打了热手巾帕子擦脸,刚刚才擦了没几下,顾幺幺就觉得肚子里有了点动静。

    她一下就抓住了尔曼的手。

    尔曼也整个人一下子就绷紧了,她瞪大了眼,观察着格格脸上的表情,一只脚尖已经往外了——就准备冲出去喊人。

    没想到顾幺幺皱了皱眉头,又把手给放下来了:“继续擦吧。”

    尔曼松了一口气,将脸盆里的水温给重新调整了一下,又打湿了一块新帕子,正好黛兰从外面进来,把刚才去叫小茶房热的红豆糕给捧过来了。

    尔曼捧着铜盆走到门口,才跟黛兰交代了没几句,忽然就听见屋子里面格格呻吟了一声:“快来……”

238 生了

    黛兰和尔曼对视了一眼,等到反应过来之后,黛兰立即就奔进屋子里去了。

    尔曼和她反方向——去喊接生嬷嬷。

    屋子里,顾幺幺伸手捂着肚子,坐在床边上直抽冷气——她毕竟是已经生过一次孩子,多少有了些经验。已经没有第一次生二格格的时候那么紧张害怕了。

    人之所以会恐惧,是因为未知。

    假如知道这件事大概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会经历哪些环节和步骤,也就不至于那么紧张了。

    几个接生嬷嬷正在说闲话,也没睡下,尔曼一过去,气喘吁吁的刚站到屋子门口,几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格格发动了?”

    领头的接生嬷嬷神色一凛,立即就站起来,向顾格格那边的屋子走过去。

    另外几个嬷嬷也都各自行动起来。

    小黛子、小珂子也赶紧往前院书房去送信了。

    四阿哥今日恰巧睡得早,外面守夜的小太监站在院子里,小腊子在台阶上指挥,

    一听说是顾格格那儿发动了,小腊子赶紧就一溜烟地去告诉苏培盛了。

    苏培盛也半点不敢耽搁,进去给四阿哥禀报了——四阿哥这一日宫里忙碌得很,正在疲惫呢,结果第一遍话还没听清楚。

    等到苏培盛第二次说的时候,四阿哥一个激灵,立即就翻身坐起来了。

    他一边让人伺候穿衣裳,一边就让人赶紧进宫请太医。

    四阿哥过去花步小筑的速度很快,等到刚刚跨进院子的时候,二格格正好从台阶上摇摇晃晃的跑下来了。

    她伸着小手一把就抱住了父亲的腿:“阿玛!”

    孩子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显然是害怕了。

    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看二格格身上穿的衣裳单薄,显然是刚刚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四阿哥一惊,

    把孩子往自己身上一揽,

    一怒抬头:“你们怎么当的差?”

    这话是训斥乳母和其他照顾二格格的奴才的——众人都吓得腿软跪了一地,连分辩都不敢分辨一句。

    二格格刚才听见额娘那儿动静,

    母女连心,她趁着乳母没注意,悄悄的就钻到顾幺幺屋子里了。

    然后被接生嬷嬷们好说歹说的给哄了出来。

    所有人心思都在顾格格身上,也就没管着二格格了。

    ……

    四阿哥往屋子里跨进去,想着顾幺幺此时的情形,一颗心揪着——幸好,屋子里,她看上去倒还好,只是不停地哼哼唧唧,听上去是在忍痛。

    接生嬷嬷还趴在床上,钻在被子里,听说主子爷过来了,很费劲地又出来了,过来要给四阿哥请安,被四阿哥一摆手给制止了:“怎么样?”

    怎么样?

    接生嬷嬷心道这问题问的真是好——这边才刚刚有了动静呢,连正式发动都没开始。

    要说怎么样,最快也要等上个大半天才能知道动静。

    主子爷哪里知道女子生产受的罪!

    “格格这会儿正攒着力气,

    主子爷……”接生嬷嬷含笑说了一句,

    言下之意就您赶紧麻溜地出去罢!

    别在屋子里添乱。

    再说了,

    按规矩,他也是不好进产房的。

    顾幺幺依靠在床头,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哼哼——阵痛稍歇的时候,她就好像暂时上了天堂。

    外面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有人正在送热水,有人在熬参汤,有人在拿药纱布剪子棉被……

    剩下的接生嬷嬷又开始钻被子了。

    顾幺幺觉得自己这一刻简直太狼狈了。

    看四阿哥在门口和嬷嬷问话,顾幺幺用力捏了捏黛兰的手。

    黛兰是一直跪在床头陪着她的,这时候被格格一捏手,立即就侧耳过去了:“格格!”

    顾幺幺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哼哼唧唧对她道:“爷是不是要进来?”

    黛兰回头看着门口,一边看一边点头:“嬷嬷想拦着,但是主子爷不放心格格。”

    说到这儿,黛兰眼泪也快掉下来了——格格受罪呢!

    上一次就是疼了整整一天,这一次肚子又大,虽说是二胎,谁就能保证一定比第一次顺利?

    这时候,福晋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知道四阿哥已经在花步小筑了,福晋特地又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熏了香,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这使得她面上努力做出的担心和焦虑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像真的。

    “爷别担心,顾氏是个有福气的,爷放宽心等着就是了!”

    福晋笑吟吟地顺便又问了几句旁边的接生嬷嬷情况。

    没说几句,忽然就听见屋子里顾氏音调突然变了——从忍痛,变成了痛得忍不住。

    黛兰连滚带爬的从屋子里出来,也顾不得福晋和主子爷在旁边了,扯着接生嬷嬷就说格格好像已经正式发动了。

    这么快!

    ……

    晨光熹微的时候,顾幺幺生下了一个小格格。

    福晋在正院里。

    昨天夜里她虽然回来了,却也没心思上床睡觉,只是和衣倒在椅子上对付了一番。

    顾氏生!生个小格格!

    她在心里暗暗地道。

    果然,天随人愿——听说顾氏这一胎生的还是个女儿,福晋高兴极了。

    她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好,母女平安就好!”

    花步小筑里,熬了一夜的四阿哥见接生嬷嬷把孩子抱出来了,刚想进去屋子里看顾幺幺,忽然就听见几个接生嬷嬷在屋子里惊呼了起来:“还有一个!”

    人人都惊呆了。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屋子里又是一片忙乱。

    四阿哥怔了一瞬,心忽然狂跳起来——是双生!

    顾氏给他带来的是两个孩子!

    怪不得这一胎怀的格外辛苦,怪不得怀孕期间肚子格外比怀二格格的时候大,怪不得……

    屋子里,几个接生嬷嬷都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水,几双手彼此默契的配合着。

    “格格,加把劲儿,就快了!”

    领头的接生嬷嬷凑过去给顾格格打气。

    产妇生双生儿的情况,接生嬷嬷虽然经历的不多,但也是有的。

    如果一切顺利,产妇体力也还充足的情况下,两个孩子的间隔差不多也只有半盏茶功夫。

    但是如果产妇体弱,尤其是第一个孩子耗尽了大人的力气之后,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好说了。

    这就得看产妇自己的意志力了。

    也有隔上了一两个时辰才把第二个孩子给生出来的。

    都有。

239 龙凤呈祥

    但显然——这事儿不宜拖。

    顾幺幺倒在尔曼身上,尔曼的手腕早就被她抓紫了。

    顾幺幺不觉得疼了,只是觉得浑身都没力气,眼皮也好像有千斤重似的。

    她往后仰着脖子,只想闭上眼,陷在绵软而无边的黑暗里睡上一觉。

    接生嬷嬷见状,立即就让乳母把刚生下来的三格格抱过来,

    贴在顾格格脸颊旁边。

    三格格蹬着小腿,才哭了没几下,就看顾格格又重新睁开了眼。

    ……

    消息再禀报到福晋那儿的时候,福晋刚刚才让海蓝过去库房,准备给顾氏和三格格的赏赐。

    她忽然听说顾氏生的居然是一对龙凤胎。

    如今,三阿哥也平平安安的落地了,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主子爷正在花步小筑大喜,下令彻赏全府。

    连前一阵子伺候了顾格格和二格格开心游玩一场的庄子,

    也要赏。

    福晋乌拉那拉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只想到顾氏或者生儿子,或者生女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儿女双全!

    “命啊……”福晋喃喃自语,随即失落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嬷嬷看着福晋这样子委实有些失态,于是上前来扶住了福晋,不做声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禀报消息的小太监退下去了。

    “福晋,您该过去看看了。”嬷嬷用镇定的双手轻轻拍了拍乌拉那拉氏的肩膀,语音沉着。

    福晋抬头看了一眼嬷嬷,又重新垂下了眸子。

    这一对儿女一落地,毫无疑问——纵然顾氏的母家十分普通,

    她的侧福晋之位也必定是稳稳的了。

    别说她有四阿哥的宠爱。

    就算没有,四阿哥也断断不会让自己的三个孩子的母亲,身份仅仅只是个格格。

    福晋在想着什么,

    嬷嬷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福晋……”趁着抬手给乌拉那拉氏整理衣裳的时候,

    嬷嬷低声就给她打气:“那边只有三阿哥,

    您有二阿哥。”

    福晋心里咯噔了一下,

    等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眼睛里稍微恢复了一些神采。

    是啊,嬷嬷提醒的没错!

    且不说这些孩子能不能顺顺利利地长大,纵然是长大了,顾氏有三个孩子又如何?

    那是两位格格,一位阿哥。

    不是三位阿哥!

    ……

    花步小筑里,一片喜气洋洋。

    主子爷格外高兴,出手格外阔绰,人人都得到了比一年份例还要多的赏赐,就连粗使的奴才都一个不漏。

    小黛子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只差没走蛇形步了。

    六儿也很高兴,将赏赐的银钱在身上换了好几个位置收藏。

    海妈妈在旁边看着不像样,于是叫了这小丫头过来,就手把手的教她应该怎么放才不容易丢。

    一片欢腾,唯有顾幺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就像这时候有一百个惊雷在她耳边轮流炸起来,也绝对不可能让她掀一掀眼皮。

    四阿哥不放心,让接生嬷嬷看完了之后,又召太医诊脉。、

    太医看过了就说顾格格一切都平安,请主子爷万万放心,现在如此——只不过是因为生产实在太耗体力。

    格格这是累的,

    让她好好休息便是。

    太医说完了话,看四阿哥抬手示意让他起来,他站起身就偷偷抹着汗。

    九月底——天气还不算凉呢,屋子里已经烧起了暖盆。

    他刚才就这么进来一会儿,前胸后背的衣裳都贴在了一起——简直是汗如雨下。

    等到太医退下,四阿哥握着顾幺幺的手,在自己手心里用力捏了捏,盯着她沉睡中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顾幺幺的手给放进了被子里。

    他站起身来,动作很轻地俯身给她掖了掖被子角。

    出了屋子,四阿哥先是让人往宫里报信,往顾氏母家也报个信;然后才过去,又细细地端详起来三格格和三阿哥。

    一对儿女,龙凤呈祥。

    三格格个头比三阿哥大一些,看起来精神也更旺盛一些,眉眼长得不像顾幺幺,倒是很像四阿哥。

    这一点和二格格就不一样。

    记得二格格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人人见了都说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顾格格。

    这一对姐妹,一个像阿玛,一个像额娘。

    四阿哥看着好一会儿,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最后倒是接生嬷嬷笑了,很委婉地过来提醒他——孩子们还要喂奶呢。

    屋子里还掌着灯,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正好,苏培盛也过来提醒了——今日万岁有召。

    四阿哥嘱咐了一番——让照顾好两个孩子,另外,顾氏只要一醒来,即刻就让人通知他。

    为了通知及时,他把小腊子也给留在了花步小筑。

    等到四阿哥走了,黛兰百忙之中还不忘让六儿拿了糕点去给小腊子。

    估计这一等,最少也要半天时间。

    “等格格一醒,我就让六儿过去告诉你,你也好回去交差。”

    小腊子笑着道:“再过不了一阵子,咱们都得改口了!”

    六儿是个实诚孩子,回来了就把小腊子的话给转述了一番。

    黛兰听得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心花怒放地一笑。

    ……

    顾幺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的暮色从窗格之间漫进来,有那么一瞬间让她几乎忘记了身处何方。

    黛兰趴在她床前,一听见动静,立即就抬起头来:“格格可醒了!”

    顾幺幺微微动了动身子,就觉得全身无一处不酸痛。

    最疼的倒是手指关节。

    为什么生孩子,最疼的反而是手指?

    她愣了一会儿,直到目光落在黛兰已经被抓紫了的手腕关节上,才反应过来。

    “格格可别动!嬷嬷说了别动!”

    黛兰过来紧张兮兮地扶着她,尔曼听见动静,也匆匆地进来了,上前来一边帮着顾幺幺掖了掖杯子,一边柔声细语问顾幺幺:“格格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外面都备着呢,都是热的!”

    顾幺幺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心里涌上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

    此时此刻,她觉得口干舌燥,特别想吃水果。

    黛兰和尔曼对视了一眼,两个姑娘都犯难了——这可不行。

    水果是生冷的。

    ……

    府门口,四阿哥刚刚下马,小腊子正好从府里面窜出来,一抬头见了他,喜出望外:“奴才给主子爷请安,爷,顾格格醒了!”

    四阿哥精神一振,大步流星地就往花步小筑过去了。

240 侧福晋

    花步小筑里,乳母正抱着孩子喂奶,顾幺幺体力还没恢复,只是坐在床上看着。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就看她实在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一屋子奴才都跪下来给主子爷请安。

    四阿哥走过去看了看三阿哥——三阿哥在襁褓里扭了扭,本来看着是快睡着的样子,谁知道三格格在旁边突然哭了起来。

    哭声是有传染性的——顿时,三阿哥跟着也哭了起来。

    奶娘们赶紧过来哄,好不容易总算把这边给平复了下去,四阿哥坐下来在顾幺幺床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神色看起来很快乐,但是气色却多少比以前虚弱了一些。

    估计还得好一阵子,慢慢才能补回来。

    是的,该补了。

    之前,曾经动过的念头——如今一一都改兑现了。

    ……

    康熙四十三年的新春,趁着过年时候,四阿哥往宫里就递了折子。一来是请万岁给小阿哥赐名,二来便是给顾氏请封。

    趁着过年时候,德妃也让四阿哥把孩子送进宫来给瞧了瞧。

    看着这一对龙凤胎,德妃也不禁喜笑颜开。

    其实若是换了前朝时候,宫里的老人们多少对双生子有些说法。

    但如今这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那就不要紧了。

    龙凤呈祥,多有福气!

    万岁给小阿哥赐名了弘昀,取的也是日光之意——得蒙万岁赐名,这便更是荣宠了。

    顾幺幺听到这名字就头大了。

    假如她没记错的话——这名字似乎是历史上的雍正的一个早夭的儿子,而且还应该是李氏所出。

    没想到如今这名字用到了她的三阿哥头上。

    哎,晦气!

    其实穿越到这儿来之后,她早就注意到了,府里几个小阿哥的名字和序齿,似乎和历史上的顺序不大一样。

    比如弘晖——历史上其实是四爷的长子,但是在这里,就成了二阿哥。

    再比如弘昐,其实应当是雍正的次子,但是却是府里的大阿哥。

    万岁很快赐名,福晋酸得不行,但是也没办法,倒是德妃很是厚赏了福晋一番:“福晋气色不错,比前几年的时候看着丰润多了!好好养着身子,毕竟还年轻。”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她放宽心,日子还长着呢。

    福晋赶紧谢恩:“多谢额娘,额娘给的好东西多,儿臣都不敢辜负了额娘的心意呢。”

    德妃笑了笑,就让人把弘晖喜欢吃的水果也给拿过来了。

    看着糕点,四福晋赶紧又起身谢恩,心里很是高兴——德妃娘娘毕竟还记得弘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可见嫡子到底分量还是不一样。

    ……

    正月一晃而过,到了二月里,宫里的旨意也已经回复了过来。

    顾氏请封之事,准。

    毕竟李侧福晋已经病逝,堂堂贝勒爷,府里除了嫡福晋,只有几个格格和侍妾,这么瞧着也不像话。

    更何况顾氏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论功劳,这侧福晋之位也是该给的。

    得知格格即将变成侧福晋,花步小筑里上下人人都很激动。

    顾幺幺也高兴。

    毕竟,在这后院里,四爷不可能时时刻刻地看着,额娘的身份越高,才越有能力保护孩子。

    不过,看着如今四阿哥几乎已经是对自己专宠的势头,顾幺幺心里隐隐的也担心。

    于是,对着福晋的时候,她态度就更尊敬了。

    已经占尽了许多好处,这一份面子献出给福晋——不算什么。

    封侧福晋的仪式时间定在了五月份。

    针线房那里,已经是热火朝天——预备着将侧福晋到时候要穿的新衣裳,尽早准备起来。

    不光是侧福晋,还有她身边伺候的大婢女——主子和奴才们,都要焕然一新。

    顾幺幺自从生产之后,身材虽然也已经恢复过来,但毕竟尺寸和以前相比还是有变动,于是绣娘也过来了好几趟。

    一时之间,虽然还没有封侧福晋,但是花步小筑里各处都已经有了气氛。

    终于到了五月。

    正式册封侧福晋的这一天,顾幺幺夜里就起床了。

    她还在睡眼惺忪,黛兰和尔曼,还有正式的梳头嬷嬷都过来,伺候准侧福晋换装了。

    等到足足忙活了快一个时辰之后,顾幺幺对着镜子里瞧了一眼,就发现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头上一片珠光宝气,这重量恐怕足足有十几斤,玫瑰发油的香气染得她整个人犹如一个大型的香水瓶。

    最要命的是为了保证珠宝不落下,两鬓的头发丝梳得特别紧——差点都把她活生生拉扯成了丹凤眼。

    眼角向上,斜飞入鬓,不怒自威——倒是和她满身贵气雍容的穿戴很协调。

    顾幺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看着黛兰跪在地上,和尔曼一起,扶着她的脚踝,伺候她穿上高高的花盆底鞋。

    花盆底鞋下面的鞋跟高度是有讲究的,通常来说身份越高,鞋跟的高度也会越高。

    比如顾幺幺从现在开始,就不大好再穿以前做格格时候穿的鞋子了。

    都得换。

    顾幺幺还记得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跟踩高跷似的鞋子。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适应能力强,现在想想——其实是高度不够高。

    那个高度,也就和她穿越之前穿的高跟鞋差不多而已。

    但是现在,换上了侧福晋的鞋子之后,顾幺幺扶着黛兰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就觉得这视角……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比如她现在就能看见嬷嬷……噗,嬷嬷头顶的发缝很宽,恐怕再过不了几年,要有脱发的风险了……

    等到这边穿戴好了,四阿哥已经让苏培盛过来提醒时辰了——这是好日子,不要耽误了内务府定好的吉时。

    皇子们的侧福晋,一般来说主要分为两种:一种就是跟着嫡福晋前后脚进门——因为有嫡福晋在的缘故,侧福晋的仪式不会大办,只是准备好侧福晋应该有的待遇就可以了。

    第二种的情况则更为常见:就是像顾幺幺这种,由格格抬成的侧福晋。

    之前李侧福晋也是这种。

    格格受宠,并且生下了皇孙,皇子才可以为其向宗人府报去——请封侧福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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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