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大言不惭
随着顾格格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府里后院顿时就热闹了。
第一个往这里跑过来的就是耿格格,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侍妾陈氏本来也想一起过来跟着拍马屁的,居然生生地没跟上耿氏的节奏。
春氏、那氏那边,反应就更是慢一拍了。
其实那氏也不叫反应慢,而是自顾无暇——毕竟如今她如惊弓之鸟一般,
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一天主子爷的清算就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一边准备着贺礼,一边还有些心不在焉地发呆。
至于春氏,心里真是又嫉妒又气恼——她毕竟相貌好,虽说比不上顾幺幺,但到底在一众姬妾里,
也算是个显眼的存在。
同样都是相貌好,
凭什么顾格格可以如此一路东风,
她却始终没这个运气被主子爷所青睐呢?
春氏虽然不甘心,但是看那氏准备好了之后,还拉着自己去,于是也就跟着那氏过去了。
毕竟主子爷赏赐、福晋也赏赐了,除了李侧福晋,这府里后院,估计大家都去庆贺了。
若是她一个人不去,就显得尤为扎眼了。
很多时候,错不在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
……
花步阁里,耿格格刚刚让人放下了贺礼,才对着顾幺幺没说了几句,武格格也过来了。
武格格在这府里,也算是个神奇的存在了——四阿哥虽然长年累月地不怎么往她那里去,但是年节时分都是照顾着的。
福晋也从来对武格格客客气气。
耿氏因为这个缘故,
从来也不敢在武格格面前有半分的托大。
她立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对着武格格行了平礼,这才微笑着道:“武姐姐一阵子不见,似乎清减了一些。”
武格格对着她笑了笑:“耿妹妹倒是丰润了几分——气色也好,
瞧着真是容光焕发。”
耿格格红光满面地站了起来,看顾幺幺还坐在位置上,脸上带着微笑望着武格格——显然两个人的关系比她们要亲近得多。
耿格格立即识趣地道:“妹妹原是过来恭喜顾姐姐的,既然心意到了,妹妹屋里也还有些事儿,就不多叨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看顾格格让婢女过来送客了。
半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耿氏多少有点悻悻然,但是想到以顾氏今日之宠,还有怀孕之身——她能够这样对自己,也已经是足够给自己面子了。
还想怎么样?
出了院门,耿格格走了几步,忍不住扶着婢女的手,回身又看了一眼花步阁。
花步阁楼宇深深,工造精巧,一檐一角无不透露着华美。
便是这么好的一座小院子——听见刚才顾氏主仆的对话,也能听出来:主子爷似乎是有意还想将顾氏给搬出来呢。
嫌这儿地方还不够大。
毕竟几个月之后,就会有府里第三位小主子了。
耿格格微微地吸了一口气,
眼里流露出了忍不住的羡慕:真是好命啊……
她们沁秋斋里的人,
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可能拥有自己独立的一座小院了。
……
屋子里,
武格格看着耿氏出去了,又瞧了瞧耿格格送过来的东西,大部分是布料首饰一类的。
这倒不合适即将出生的小娃娃所用。
都是为了讨好娃娃的娘。
耿格格自己不算得宠,但毕竟得过福晋的支持,更何况好歹也是个格格的位份,年节都有份例赏赐,若是平日吃穿用度再节约些,攒下一些好东西也不是太困难。
武格格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一笑:“她也不容易。”
说完了,看着黛兰手里捧着耿格格给的镯子,武格格招了招手,让黛兰走了过来。
她也没伸手,只是微微向前俯身,就着这个姿势,仔细地将那镯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让黛兰收走。
她转了头,对着坐在旁边的顾幺幺道:“还是小心些的好。”
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幺幺肚子,武格格轻轻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你边姐姐若是在,瞧见你如今有了身子,还不知道该多高兴呢!她那样细致又闲不住的性子——估计这会儿孩子的小衣裳、小鞋子都做了一摞了!”
顾幺幺放下手里的小汤盅,垂了眸子,想到自己一穿越过来的时候,边格格对着自己温柔的笑脸。
还有她明明明很害怕,却硬撑着挡在自己面前,护住自己的模样。
顾幺幺忽然就眼眶热了。
武格格坐在旁边,伸手过来握住了顾幺幺的手:“这府里,我同别人都不算亲近,唯独和你却是很有些缘的——你若是想着你边姐姐,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好么?别伤心了,这样对胎儿不好。”
黛兰在旁边听见了,往尔曼那儿瞧了一眼。
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尔曼沉默地低下了头,黛兰却微微撇了撇嘴角。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听见这句话都快笑出来了——真是大言不惭!
顾格格有宠,如今又有了孩子,除了进府的时间迟了一些,资历比不上武格格,其他哪一点不比武格格强?
但武格格说出这一番话来却理直气壮——仿佛能得到她的结交:是给了顾格格多大的面子似的。
也就是顾格格纵着武格格这性子。
武格格儿向来清高——平日里也多是修身避世,不大怎么爱往别人那里凑热闹,只有亲近的朋友才能看见她的另一面,属于那种典型的,外冷内热的人。
……
傍晚时候,四阿哥从宫里出来,翻身上了马。
回到皇子府,他在书房匆匆地换了一件衣裳。
正抬着手让奴才们伺候,苏培盛领着福晋那边的小太监就过来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不大,态度也是怯生生的,说是福晋请四爷过去用晚膳,有四阿哥喜欢的锅子。
四阿哥本来想一口回绝的——毕竟他昨日的欢喜还没有消散去,将外面的事情处处置完了之后,他如今心里一心惦记只着顾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只想去花步阁。
但是听着小太监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跪在地上报菜名——四阿哥就知道正院那边,估计今儿一早知道了这消息,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顾氏肚子里这孩子,可是紧接着二阿哥后面的。
瞧瞧眼下——这是多么渴望把他拉过去!
四阿哥想了想,决定先过去正院一趟。
毕竟,嫡福晋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
197 柔情
福晋正院里,她正多少有些没把握——没想到四阿哥当真过来了。
福晋喜出望外——满面红光的出去迎接了四阿哥,第一件事就是使出了杀手锏:让主母把二阿哥从屋子里给抱出来了。
二阿哥刚刚才吃过奶,被乳母拍了一会儿奶嗝,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被抱了出来。
光线刺眼。
他很不高兴周围环境的转变,于是小嘴一咧,
嚎啕起来。
福晋赶紧过去哄着——虽说是嫡子,但是父子之间也讲究个缘分深浅。
撇去对孩子母亲感情的因素——倘若两个奶娃娃同时放在父亲面前,一个见了父亲就笑,另外一个看见父亲就哭,做父亲的,下意识会喜欢哪一个?
见孩子哭个不停,四阿哥也很关心——起身就过去逗了逗。
结果不逗还好,
被他这么一逗,儿子哭的更厉害了。
四阿哥既心疼,
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手一抬,吩咐乳母把孩子给重新抱进去。
然后就是用晚膳了。
眼见着奴才们都已经将碗碟布置上桌了,福晋还有些不安,亲手接过了婢女手中的筷子,就要伺候四阿哥。
四阿哥只好用指节叩了叩桌面:“福晋坐下。”
这些事情让奴才们去做就好了。
福晋在灯火下坐下来,笑容里又是尴尬,又带着几分赔不是的意思。
她笑着道:“爷,二阿哥毕竟年纪还小……”
四阿哥知道她意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抬眸看了一眼福晋:“不至于此——我是他阿玛!”
……
一顿晚膳没滋没味地用完,福晋又让人进去瞧了瞧孩子。
海蓝出来就说二阿哥已经被乳母哄着睡着了。
四阿哥听了,于是起身便道:“福晋也早点歇下,爷过几日再来瞧瞧孩子。”
福晋在他身后,
将他送出去了。
眼看着一行人走远,福晋回身去看了看儿子——果然,
二阿哥大概是因为刚才嚎了一场的缘故,
现在睡得很香,
小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
乳母守在旁边,一看见福晋进来了,立即就惶恐地站起来了。
福晋往下压了压手势,和颜悦色地示意乳母不必请罪——毕竟只是奶娃娃。
这么小的娃娃懂什么?
就算是在他阿玛面前,他也不会懂得控制哭和笑呀。
从屋子里出来,坐在镜子前,福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芝迷在旁边,轻手轻脚地给她拆着发鬓。
福晋垂下了眸子,在这一刻,心里倒是有些羡慕李侧福晋。
不为别的,就为她已经将儿子养得这么大了。
孩子懂事了,就是助力——也不光是看母亲怎么调教。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倒也并不如何丧气。
二阿哥也会长大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只要好好的守着二阿哥——他是嫡子,自然会拥有这府里最好的资源。
眼下是最多的奴仆环绕,往后还会有最好的师傅来调教。
……
在花园里转了一转,四阿哥直接抬步往花步阁那边过去了。
顾幺幺正在吃酸梅——这也是膳房孝敬过来的,用的是南边的品种,
梅子肉又大又厚。
其实已经格外酸了,
但是顾幺幺吃在嘴里,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好像……胃口就是很难开。
倒是旁边的尔曼和黛兰两个人,闻着这酸味,都已经满口生津了。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也被这酸味冲了一下。
看顾幺幺要来迎接他,四阿哥赶紧就过去抬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别动。”
顾幺幺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抬头冲着四阿哥笑了笑。
四阿哥也不自觉的对她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微笑。,
两个人眼神一对视,下意识的就都落在了顾幺幺的肚子上。
尽管那里还什么起伏都没有显示。
四阿哥一撩衣角,坐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今日如何?难受么?”
顾幺幺想了想,带了一点撒娇地掰着手指数给四阿哥看:“中午时候吐了一次,下午吐了一次,刚才想吐没吐出来——所以才吃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就顺手拿了一枚酸梅,往四阿哥嘴里一塞。
四阿哥猝不及防,咬了几口之后,就觉得牙都快酸倒了。
他看着顾幺幺在旁边——居然一口一个,吃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倒也是佩服,伸手将盘子往旁边给挪了挪:“此味太甚,就算是开胃,也不要吃太多了。”
说完了,他看顾幺幺嘴角还残留着青梅汁。
正好,尔曼送了热手巾帕子过来,正要伺候格格,四阿哥伸手接过了。
他拿着帕子在手中,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掌先试了试温度,然后抬起手来,替顾幺幺一点一点将嘴边的残渍给擦了。
他动作温柔,加上离她距离又近,高挺的鼻梁几乎擦到了她面颊上。
“烫不烫?”
顾幺幺摇了摇头。
四阿哥笑着道:“真乖。”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微微调整了一下她脸颊的角度,然后把她另一边嘴角的残汁也擦了。
顾幺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看他深邃眉眼在灯火下的暗影,看他眼角微微向上,一双平日里孤傲冷冽的眸子,这一刻,里面蕴着的却全是温柔和小心翼翼。
仿佛擦拭自己心爱宝物的那种珍惜。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外面有谁又会相信四阿哥对待自己后院喜欢的姬妾,也有这一面?
顾幺幺盯着他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垂下了眸子,伸手轻轻地勾住了四阿哥的手指。
……
顾氏如今既然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伺候四爷的了。
四阿哥看着她睡下了,又细细地问了问格格今日的饮食情况,嘱咐了几番尔曼,随后才离开了花步阁。
苏培盛跟在后面,想着主子爷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这里倒是离沁秋斋不远。
顾格格不能伺候,李侧福晋又遭了主子爷厌弃,福晋那里是万年的应付。
倒是沁秋斋里的耿格格、还有几位春姑娘、陈姑娘,都是可以的。
他微微弓着腰,正想着主子爷今晚不知道会点了谁,就看四阿哥负手在身后,走到路口的时候,脚步果然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是往沁秋斋?还是……
苏培盛正在想着呢,就看四阿哥一回头,直接就往前院书房回去了。
谁的院子也没去。
198 庇护
苏培盛难得地愣在原地,错愕了一瞬,赶紧就跟上了,脑子里翻山倒海的想着:顾格格行啊!
这是……把主子爷的心也给捆上了?
……
十月底,福晋生的二阿哥终于也被赐了名字。
叫弘晖。
这名字起得明华雍容,一听就是嫡阿哥的气派,不光四阿哥满意,
福晋也很欢喜。
李侧福晋的小院子里,虽然如今冷落的不像话,但毕竟和外面消息还是通的——也知道了二阿哥被赐名的事情。
她听见消息的时候,正在看着小太监跪在地上给弘昐按摩腿脚。
听完了消息,李侧福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弘昐伸手拉着她的手:“额娘,这也不算什么事儿。”
不过是赐名而已。
二阿哥这个人——早就已经存在了。
他就是叫做阿猫阿狗,他也是府里最尊贵的嫡子。
李侧福晋冲儿子勉勉强的笑了笑,又嘱咐了奴才好好照顾大阿哥,
这才走出来。
到了堂屋里,
对着西洋镜仔细地照了照,李侧福晋忽然就发现了自己鬓边竟然有微微的一丝闪光。
她有点不大相信,伸手在发丝里仔细拨弄了几下,居然真的拔出来一根白头发。
李侧福晋盯着手中的白头发看了许久,然后缓缓抬起眼,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她,灰头土脸的,眼神竟然已经透出了几分讨生活的挣扎。
和从前意气风发的时候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她如今穿的也不大鲜亮了,一则是因为主子爷和福晋赏赐的规格都比从前有所下降,好东西也不多了。
得节省着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二则是因为她即使打扮起来也没人看。
四阿哥压根儿就不往她这里来。
李侧福晋抬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如今怎么混成了这副样?
正在这时候,
婢女进来禀告了——说是那姑娘过来看侧福晋了。
李侧福晋听了就厌恶地道:“不见,寻个借口,把人给打发走。”
娇韵刚刚答应,才转身走了没几步,又被李侧福晋给喊住了。
她想了想,就让娇韵把那氏给带进屋子来了。
那氏进了屋子,什么废话也没说,请安过后,直接就给李侧福晋跪下了,只差没哭出来了:“侧福晋,婢妾担心得哪!”
李侧福晋眯了眯眼睛看着那氏,然后一抬手让婢女们都出去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那氏哭丧着脸就把最近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主子爷宠爱顾氏——这是后院里都知道的事实。
但是如今顾氏既然有了身孕,那便是不好伺候主子爷的了。
那氏所在的沁秋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蠢蠢欲动。
偏偏没想到四阿哥最近总是频频地将那氏给喊过去伺候。
所谓伺候,也不准她进内屋,就是跪在书房外面——若是四阿哥睡下了,那氏就得在里屋门口守着。
一直得守到主子爷起床。
其他的端茶倒水、磨墨递笔的活儿,还都不准她碰——那都有四阿哥信任的奴才来伺候。
这么折腾了几次之后,那氏就有点撑不住了。
身体上的疲累倒在其次。
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让人不堪忍受。
简直都快崩溃了。
每次主子爷用阴鸷而洞悉一切的眼神扫过她,那氏就忍不住心里直发虚。
她感觉自己简直像案板上的鱼肉,
只是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罢了。
李侧福晋听完了那氏的哭诉,
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那氏看她不说话,不由地更着急了。
她膝行上前,扯住了侧福晋的袖子就流泪,声音也变得神经质起来:“婢妾心里慌得很,这几日成夜成夜地闭不上眼,昨儿晚上还做了一次噩梦!婢妾梦见了郭格格,郭格格她满身是血……”
李侧福晋倏地就站起来了,颤声道:“闭嘴!”
她顺手将旁边桌子上的茶盏拿了起来,一盏凉茶水对着那氏的脸上就泼了过去:“我看你是糊涂了!大白天的满口胡言乱语什么?”
她嘴里虽然这么骂着,手却抖得比那氏还厉害。
那氏抱住了她的腿,口中只是一叠声地道:“婢妾求侧福晋庇护!”
李侧福晋看着面前的那氏,很想立即喊人进来,将她给拖走,但还是忍住了。
她弯腰将那氏给扶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安抚:“愚钝!主子爷若是想将你如何,早也便处置了,何须等到今日?你跟着我——虽说如今处境不顺些,但我总会照应你的,再不济,还有大阿哥呢!”
说到儿子,李侧福晋立即就有了底气。
……
转眼终于到了康熙三十九年的冬天,眼见着新年将至,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弘晖阿哥如今也比刚出生的时候精神更旺了,更淘气了,折腾得几个乳母都累弯了腰。
但是每当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弘晖依旧还是会害怕的直哭。
福晋也是无奈——想了种种法子,都没将弘晖这一点给纠过来。
嬷嬷也只能劝她:“福晋别着急,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主子爷又不是整日陪着二阿哥,二阿哥自然陌生,等到再大一些,懂事便好了。”
……
花步阁里,还没到过年,四阿哥已经提前往顾幺幺那里又赏赐了不少。
另外还有一小箱没记在账上的赏银——这是方便她来打赏人的。
顾幺幺看见的时候不禁就感慨四阿哥的细心。
她如今怀着身子,孕吐也是时不时的发生,趁着这一天午膳之后,胸口还不算发闷,顾幺幺出去坐在堂屋里,就让黛兰把奴才们都叫齐过来了。
除了黛兰和尔曼、六儿、海妈妈,还有小黛子,小珂子等人。
“这一年不容易,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总算事事顺利。马上就是年关了,来——先添些喜气!”
顾幺幺一边说,一边就指了指旁边的托盘。
托盘上都是打赏的荷包。
尔曼和黛兰都没有顾着自己拿,先给其他人发过去了。
两个小太监接过了鼓囊囊的荷包,都高兴坏了,跪下来给顾幺幺磕头:“多谢格格!多谢格格!”
海妈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分到这么多,盯着荷包,欢喜得眼睛都看直了,等到六儿在旁边扯着她,海妈妈才倏地一个磕头。
199 有苦说不出
六儿跪在原地,对着荷包没有接:“格格,六儿自从来了格格这儿,能吃饱穿暖,过的日子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六儿感激格格还来不及!再说了,六儿除了照看格格的猫狗,
也没做什么值得提的事儿——这荷包,六儿不配拿!”
顾幺幺笑道:“什么不配?给你了——就是配的,拿着!”
尔曼走过去,就把荷包给塞在了六儿的手里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往六儿这儿看过来。
顾幺幺扫了扫众人:“她年纪小,除了照顾猫狗,别的事儿暂时还扛不住——等以后罢。”
这话一出来,
六儿更是跪着不肯起来了。
……
终于到了过年。
年前这几天,四贝勒府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门房收的拜帖垒起来几乎成了一座小山。
其他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女眷也有不少往贝勒府这里过来的。
自从大格格的事情出了以后,
四阿哥就对女眷串门这事儿挺反感,福晋也明白他的心意,虽然是喜欢热闹的,但也不怎么敢过多的接待其他府里的女眷。
若是换了从前快过年的时候,这时候贝勒府里还会搭起了小戏台子。
横竖总要唱上几场戏,过过瘾。
但是今年也没有了。
难得过来的女眷,都是三阿哥、五阿哥的福晋和侧福晋们,和乌拉那拉氏彼此寒暄着的时候——少不得就提到了正怀着身孕的顾氏。
福晋听着她们问,脸上是一派嫡福晋的从容。
她含笑地回答着,忽然就想到了从前李侧福晋怀孕的时候。
那时候,但凡有人在她面前讨论起这些事,乌拉那拉氏就觉得仿佛一耳光一耳光往自己脸上抽着似的。
但是现在,有了弘晖。
弘晖就像一颗定心丸,
把她所有动荡不安的情绪——都给定下来了。
……
福晋那里虽然热闹,
顾幺幺这里却是什么都不必参与的。
这也是四阿哥提前往正院那里吩咐的意思——顾氏如今有了身孕,为了避免有个闪失,
这些应酬都不必让她在场了。
其他王府的女眷们,若是有同顾氏交好的,想要过去看看她,那就先把拜帖给递到前院书房。
话都说到这一步,当然不会有人不识趣。
这么一来,四阿哥等于就替顾幺幺把麻烦全给挡了。
……
花步阁里,晴朗的日光从窗格子里透了进来,顾幺幺半倚靠在窗下的椅子上——如今她既然怀了孕,因为担心对胎儿的不利,她已经很久一段时间没有碰调香了。
顾幺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腿上——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腿脚有点微微的水肿。
尔曼进来给她送汤水,一边跪下来轻轻地给她揉着腿,然后就把府里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据说沁秋斋里,这几天很是不安。
那氏经常半夜做噩梦,然后便是吓得直哭,有时候又胡言乱语,说的也是过去走水的那一场祸事。
她动静闹得大了,整个沁秋斋的人都有些害怕。
尤其是值守的奴才,有些丫头年纪小,
吓得半夜说什么都不敢出了屋子去。
其实郭格格这事儿也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了——当时没有怎么提,
如今却提了起来,就更加显得意味深长了。
福晋正院里,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听闻的。
估计是因为新春马上就要到了,不好把这些事儿往主子爷那里禀。
又晦气又扫兴——禀了说不准还要惹主子爷动怒。
大过年的,何必呢?
听尔曼这一番说,顾幺幺才想起来:没错,那氏已经很久没有往她这里来过了。
她接过了小汤盅,轻轻舀了一勺汤水送入口中,抿了抿嘴唇,出神起来。
……
刚刚过了新春,福晋还沉浸在入宫三跪九叩的疲劳中没有恢复过来。
弘昐作为府里的大阿哥,也是被四阿哥偶尔带在身边,出入宫闱了——因为他腿上的残疾,反而引得康熙往这孩子多关注了一些。
但是同时,李侧福晋却病了。
她之前是“被生病”,这一次却是真的病了。
病的原因也很意外:不是心病忧虑,而是炭火不足,受寒所致。
炭火不足——这府里已经有人开始欺负她了。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从前的李侧福晋也算不得凤凰。
算不上凤凰,却有凤凰的傲气,里里外外结了不少梁子。
有人恨她,在炭火上做些手脚还不是小意思?
比如表面上看上去炭火分量是足够的,但是里面有三分之一是燃不着火的。
再比如虽然都能点起来,但是里面夹杂着劣质的炭——按照比例兑起来,你得烧起来才能有知觉。
但是等你发觉的时候,炭火都已经烧了,也就捉不住证据。
总而言之一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侧福晋毕竟年轻,这受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病症,但是心里的恨意更浓了——因为怕弘昐心里委屈,她甚至让婢女们不许一人对大阿哥透出风声。
弘昐那里的炭火和她是分开来派送的——府里的人毕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拿自己项上人头开玩笑。
大阿哥的炭火,谁也不敢少了分毫。
等到弘昐从过年宫里宫外跟着父亲的忙碌中反应过来,李侧福晋的病都已经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站在额娘的屋子里,感受着与自己书房里截然不同的温度——再看着额娘发黄的脸色,弘昐气得咬着牙,攥紧了小拳头。
李侧福晋一咳嗽,弘昐心疼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他是小小男子汉,是母亲的依靠,可以流血流汗,但绝不可以流泪。
“额娘,你别怕!”
弘昐一转身,小小的身子就要踉跄往外去。
李侧福晋赶紧就让人把他给抱住了:“你做什么!”
弘昐在小太监怀里跟一只小狼似的挣扎个不停,差点没把脚上的小靴子给踢掉,他红着眼大吼:“我要去告诉阿玛!额娘!让他们放开我!”
他恨死了!
他毕竟年纪小,抱着他的小太监没有提防,结果猝不及防地被踢到了,顿时惨叫了一声,手一松。
就看弘昐阿哥已经拄着小拐杖出去了。
李侧福晋急得直跺脚,一边咳嗽一边嘶声喊道:“拦住大阿哥!咳咳……拦住大阿哥!快!咳咳!”
200 世子之位
奴才们七嘴八舌地答应着,有机灵的已经冲出去,喊着让院子门口的几个正在伺候花草的老妈子将大阿哥给拦住。
众人虽然口中不敢说,但心里都想着大阿哥不过一个小瘸子,又能跑得多快?
谁知道弘昐长年累月在这院子里拄着拐杖练习,早就对地形熟悉至极,加上他身子小,
反而不像成年人容易被拦住——头一低,腰一猫,居然就从几个老妈子手臂下面的空档钻了过去。
弘昐低着头,眼看着自己就要冲出去了,却冷不防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然后就听见后面众人都惊叫起来。
弘昐捂着脑门一抬头才看见:居然是嫡额娘过来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站在原地,脸色很是难看,能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按捺住怒火,才没有立即训斥出来。
毕竟弘昐是大阿哥,又隔着一层肚皮——她虽说是嫡母,
也不好想发火就发火的。
抱着二阿哥的乳母在旁边,惊魂未定的刚刚站定了脚。
刚才弘昐冲出来的时候,一头撞在的就是乳母的腿上。
这一头撞的不轻——幸亏乳母身材淳朴扎实,否则搞不好一个冲撞,摔到的就是二阿哥。
二阿哥被这么一吓,顿时就在乳母怀中哇哇地大哭起来。
福晋脸都绿了,赶紧伸手把二阿哥给接了过来,柔声细语地又是拍又是晃,好一阵哄,二阿哥才算止住了哭声。
这时候,李侧福晋也出来了,看见这情景,心里就是一紧。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她虽然有傲气,此时也不得不屈膝蹲身请安。
福晋看都没有看李侧福晋一眼,
只是盯着弘昐,冷冷地看这小子站在原地,另一只手还拄着小拐杖。
虽然年纪小,浑身却是一股阴鸷的气势,让乌拉那拉氏很不舒服。
已经是个小瘸子了,竟还有这股架势——怎么,他是等着他阿玛将来做了亲王,妄想还能在世子之位搏上一搏?
还有刚才冲出来的那模样,差点冲撞到了弘晖!
没错,就是“冲撞”
乌拉那拉氏越想隐隐的越觉得不吉。
李氏生的这小子,从小便邪门主意多,下手也狠——光看看早些年对待府里那些猫儿狗儿残忍的手段,就知道是个心肠冷硬、睚眦必报的主儿。
胸襟也不甚宽广。
乌拉那拉氏眉头越皱越紧。
李侧福晋看着她的眼神,暗自心惊。
都是做母亲的人,哪里会猜不到对方心里的想法?
她赶紧上前来就挡住了儿子。
但是弘昐又从她身后冒出来了。
他小手一抬,先是给嫡额娘请了安,然后没等到乌拉那拉氏开口,就先把李侧福晋炭火不足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弘昐也愤怒,直接就嚷嚷出来了,
刚才出门是为了去阿玛那里。
李侧福晋在后面,想要阻挡儿子开口却也来不及了——弘昐毕竟年幼天真,
心里想到什么,凭着一口气便直说出来。
却没想到福晋听在耳中是何感受。
后院里的炭火问题,一直以来还是正院那儿管着的,弘昐这样冲到前院去告状,和打福晋的脸又什么区别?
……
李侧福晋上前来牵住了儿子的小手,将他向后拉了拉,看儿子拄着小拐杖,一脸倔强,身子在原地踉踉跄跄。
李侧福晋看得心都要碎了。
她粗着嗓子立即道:“来人,扶大阿哥回去!”
弘昐还在原地担心母亲,倔强着没肯走。
被李侧福晋回头一瞪,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一咬牙,一个抱头一个抱腿,硬生生地把弘昐阿哥给抬进屋去了。
弘昐一路大叫着:“额娘!额娘!”
见儿子走了,李侧福晋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她还没好全呢。
福晋乌拉那拉氏看见她咳嗽这幅痨病样,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看了乳母一眼,乳母会意,抱着二阿哥就往后退避。
差不多快退到了院子门口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一群奴才护卫了过去。
福晋其实也舍不得出门带着儿子的,但是她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孩子,更何况又是个小阿哥,真真正正地替她巩固了地位。
所以福晋对二阿哥简直是疼爱喜欢到了骨髓里。
于是,平日里不光是乳母带着二阿哥,每天福晋只要一睁眼,也会去抱着哄着孩子,压根儿将那些规矩给抛在了脑后。
母子血脉亲情,本来便是天伦——这样一来,弘晖便格外黏着母亲了。
也就是因为如此,福晋要出个门,二阿哥哇哇大哭。
只能让乳母抱着跟来了。
这一趟——福晋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知道了李侧福晋生病的事情。
毕竟,四阿哥想怎么对待李氏是一回事。
后院里的下人背着主子,敢怎么对待李氏——又是另一回事。
福晋虽然大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乐意,但也不好做的太过了。
她手一抬,海蓝带着后面的小太监上前来,就把手里捧着的药材给放下来了。
“好了,李氏,你还病着,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不用这么拘礼,起来吧!”
乌拉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就抬步往屋子里去了。
倒是也半点不客气。
李侧福晋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就看福晋也不多说,径直往上位上一坐,目光似笑非笑地将屋子里给全部打量了一番。
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掩不住的嘲讽。
李侧福晋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微微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还有些银丝炭。”福晋道。
她一吩咐,小太监们就特地把银丝炭给抬进来了。
银丝炭状若白霜,无烟不易熄,一直是内务府上供皇家的首选。
福晋目光往炭火上扫了扫,微微一笑对着李侧福晋道:“今年冬日长,大雪不歇,化雪尤寒——这些应当足够用到开春还绰绰有余。”
说完了,她特地顿了顿,目光在李侧福晋脸上直打转。
李侧福晋知道福晋在等些什么,在原地微微僵持了一下,最后还是深深地蹲了下来谢恩。
往日的矜贵全无。
她一低头,乌拉那拉氏就笑了。
早如此识相,不就好了?
盯着别人的位置来勉励自己,这可不明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也有每个人的分量,更有每个人的路。
苍鹰即使再狠戾,也不可能成为凤凰。
进了这皇子府,最重要就是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看清别人不容易,看清自己——更不容易。
201 吃饱饭
送走了福晋,屋子里终于暖融融地燃起了银丝炭。
李侧福晋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随着屋子里温度的上升,她袖在袖子里的手,这时候也渐渐地拿了出来。
婢女们在旁边轻手轻脚的将茶水给撤了下去,不敢高声语,恐惊扰了侧福晋闭目养神。
李侧福晋现在闭着眼,看上去是在休息的模样——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
福晋为什么会送来银丝炭?
她为什么可以精确地预测银丝炭的用量?
当真只是下面人动的手脚么?
这算是恩赏,还是羞辱?
过了许久,李侧福晋才苦涩地吐出了一口气。
屋子另一边,弘昐默默地等待了许久,等到看见额娘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弘昐才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仰着小脸看她:“额娘,嫡额娘是不是在欺负你?这不公平!”
孩子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沙哑。
李侧福晋半晌没说话。
欺负?
羞辱?
公平?
争夺利益的地方不讲公平,从来只看实力。
她蹲下来,抱住了弘昐小小的身子,声音有点哆嗦:“好孩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弘昐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李侧福晋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对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劈手就是狠狠一个耳光:“能在大阿哥身边伺候是你们的福分!一帮不安分的奴才——不好好伺候小主子,胡乱嚼什么舌根子!”
小太监一下子就跪下来了,哭着分辨:“侧福晋!奴才是为侧福晋觉得委屈哪……!”
那些欺负李侧福晋的人,当真没有得到福晋的默许么?
李侧福晋鼻尖有点酸,眼睛也发涩,转头抱住了儿子。
等母子两人都到了屋子里,李侧福晋屏退了左右,这才扶着弘昐的肩头,一字一字地道:“弘昐,听额娘说——那是你的嫡额娘,你现在还不能记恨她!”
弘昐皱着眉头,嗓音虽然稚嫩,眼光却透着忧郁:“现在不能记恨——等儿长大呢?”
李侧福晋忽然发现怎么说都不对。
她可以和福晋不对付,但是弘昐不能,至少现在这颗仇恨的种子不能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因为弘昐还是个孩子,年纪小,脸上藏不住痕迹——但凡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恨意,都会被福晋看出来。
李侧福晋自己已经失了势,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保护弘昐,更见不到四爷,没有辩解的机会。
四福晋又有了嫡子,自然巴不得为儿子扫去所有潜在的威胁。
她若是着力在四阿哥面前,时不时地给弘昐上点眼药……
李侧福晋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初春转瞬即逝。
李侧福晋的院子里,一切却变得更加糟糕起来——四阿哥除了对她不闻不问以外,新春也没有赏赐。
就连弘昐,也不大像从前一样,经常能被父亲差人过来接到前院去了。
炭火的事情过了之后,紧接着的便是膳食。
如果不是正亲身经历,李侧福晋几乎很难想象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膳房那边,倒也不是说就送了酸臭的饭菜。
还是一如从前的丰盛。
但问题是:很难由李侧福晋做主了。
当然了,这所谓的“做不得主”也不是明面上的,是让人软绵绵的碰了个钉子,不得不退回去。
比如李侧福晋想吃鱼的时候,让娇韵过去膳房点,膳房就会一脸为难地说这几日鱼都偏偏断了货,只有儿很少的量,是留给顾格格的。
毕竟人家现在怀着身孕呢。
不过,侧福晋实在想吃也行,让人去禀一声,就把顾格格的让给她好了?
反正人家顾格格从来大气得很。
说是这么说,娇韵哪里敢真的这么操作?
于是这事儿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再比如:李侧福晋想要吃些清淡的菜式的时候,娇韵过去膳房一交代。
那边答应的好好的。
等到饭菜给提出来的时候,娇韵看着就傻眼了。
的确是清淡——不见荤腥,每一个碟子里都是青翠碧绿的。
可惜底下都是一层重重的猪油——那油味儿一呛,让人什么胃口都倒了。
这番折腾下来几次之后,李侧福晋这边也就不怎么点膳了。
都是来什么用什么。
膳房的几个得了授意的老太监,谈论起来这件事的时候,靠着灶头便是笑着啐了一声:“……还拿架子呢!”
啧啧。
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境况!
有的选的时候,任你怎么傲娇都可以。
但是没得选的时候,一个人若还要如此不识趣——那只能用一个“蠢”字来形容了。
膳房的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一个简单的事实却摆在眼前:人活着,得先吃饱饭。
你的饭是哪儿来的,就该好好对待给你做饭的人。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以为哄好了主子爷就可以?
其实也未必——主子爷就是主子爷。
先是主子,才是爷。
一旦失宠,谁管你今儿的菜是清淡了还是油腻了?肉片多了一片还是韭菜少了一根?
这时候就得靠着跟膳房的交情了。
倘若李侧福晋从前没有刁难膳房,时不时地打点打点膳房。
这样的主儿——哪怕一朝一日落魄了,膳房也不至于如此恶心人的。
……
李侧福晋坐在膳桌前,对着碟子默默地流眼泪——摆放的时间太久了,猪油已经有些冻上了。
白花花的看着更恶心了。
擦干了眼泪,李侧福晋提起了筷子,还是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还不忘嘱咐了奴才们不许告诉大阿哥。
娇韵看着不是事儿,于是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就上前来,硬是把碟子给夺过来了:“侧福晋,您不能这么吃冷的!”
她拿去了小茶炉热了热。
低头看着白色的猪油逐渐化开,娇韵又用热茶水滚了几遍,好歹是将叶片上的油腻都给去掉了。
但是这样一来,菜的味道也变得不伦不类的。
甚至还有茶叶梗在上面。
娇韵拿了侍膳的筷子,一点一点的把茶叶梗给挑走了,然后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喊了小婢女进来,重新将碟子铺进了托盘里,给侧福晋送进堂屋去。
李侧福晋目光空滞地看着婢女们忙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202 塞外巡幸
转眼到了四月,康熙帝即将前往塞外巡幸,带上了太子与直郡王、四阿哥、十三阿哥同去。
这一次和从前下江苏、永定河都不一样——毕竟巡幸的是塞外。
一来一去的话,估计少说也得小半年光景。
最难得的是,除了精心挑选了随行官员,皇上这一次把太子和直郡王都给带上了。
朝廷中官员揣测着万岁心思深沉的也有不少。
太子和直郡王这些年的变化,四阿哥都是看在眼里的。
东宫就好像一个光鲜亮丽的靶子,虽然看起来和别的皇子相比,毫无疑问能得到父皇更多资源。
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活靶子——被推在舞台最前面的活靶子。
成王败寇——能熬出来的太子是真的命硬,贵不可言。
熬不出来的,十有八九就成了皇权争夺的牺牲品、儿
四阿哥站在殿下,沉默地想着:也不怪东宫难做。
帝王心思,深不可测,做父皇的儿子——不是光优秀就行的。
还得合父皇的心意。
而“心意”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流动的。
……
知道四阿哥要出发,府里首先忙碌起来的就是福晋。
忙着给四阿哥准备行装。
和从前还没有嫡子的时候不一样——福晋如今的心态放松了许多。
别说出去小半年,就是一年,她心态上也能扛得住。
反正已经有了嫡子,她又是府里的嫡福晋。
等四阿哥一走,这府里还不是她乌拉那拉氏说了算数?
更何况,四阿哥频频地被万岁给带出去,这也是好事。
皇上觉得四阿哥是个能干的,才会想要历练他。
四阿哥如今还年轻,正是应该打拼的时候,没有功绩又怎么能坐得稳位置?
若是将来能早一日封成了亲王,二阿哥迟早都是世子。
这所有的好处都是落在二阿哥身上的。
福晋这么想着,低头看着儿子圆圆的可爱的小脸,心里就更欢畅了。
临行之前,四阿哥往福晋那里去了一趟,嘱咐了好一会儿。
除了府里的事情以外,他特地吩咐的就是照顾好顾氏。
顾氏如今有了身孕,不可能给带出去了——路上舟车劳顿的,哪里是孕妇能受得了的。
若是跟直郡王的那位格格一样,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就算顾幺幺想,四阿哥也不敢。
“四爷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顾格格,算着月份——估计等到四爷回来的时候,她差不多也该生了。”
福晋看出来四阿哥对顾幺幺特别的牵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四阿哥坐下,又问这一次随行带后院的谁去?
耿格格不合四阿哥的喜好,武格格跟个透明人一样,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四阿哥总是会自动将她忽略。
剩下的三个侍妾:那氏、春氏不争气。
陈氏是府里的老人了,虽说倒熬了些资历,但“资历”这东西,只有出头了才用的上。
果然,说到了最后,四阿哥没有带任何女人的意思。
他不带,福晋心里反而有种微妙的轻松——尽管她知道多一个人来分一分顾氏的宠也是好的。
但是从心底最深处,福晋还是不情愿。
叮嘱完了福晋这里,四阿哥又去看了看弘晖。
不出意外的,弘晖看见阿玛又哭了。
福晋头都大了,对着乳母又是瞪眼又是使眼色的。
四阿哥过去在弘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然后一转身走了。
……
从正院出来,四阿哥下一步过去的,就是花步阁。
花步阁里,顾幺幺正在翻山倒海地孕吐,正好被四阿哥给一进来撞见了。
一看见顾氏这样,四阿哥就心疼了。
他扶着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尔曼和黛兰两个婢女,一个捧着小铜盆,另一个在顾幺幺身后给她顺着背。
好不容易等到顾幺幺舒服了一些,四阿哥把临行前的事情给她交代了一遍。
一是让她平日里尽量深居简出,少在花园里走动,
除非碰到大日子,不请安说不过去的那种,其余往福晋那里的请安也都能免则免。
二是让她也不要轻易与人结交了。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容易生出枝节。
好心办坏事——有时候坏人倒不一定能坑得上你,反而是粗心大意又的好人,才最致命。
三是让顾幺幺遇上了什么事情,也可以给他写书信。
让尔曼递给前院的专人就行了——自然有人快马加鞭给送到四阿哥那里。
这个渠道,福晋正院那边是完全不知情的;也是完全没有权限能过问的。
顾氏又有宠爱,又怀着孕,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嫉妒她肚子里的孩子,防不胜防。
四阿哥虽然嘱咐过了福晋,却并不全然信任福晋,
但也不是完全不信任福晋。
福晋气量小了些,性子也急,遇事难免有点沉不住气。
一个人若是能沉得住气,当然很好。
不过,沉不住气的人——总是安全些的。
顾幺幺看着四阿哥对着自己细细叮嘱的模样,于是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又勾住了他的手指,笑着跟他撒娇:“爷说得我都紧张了。”
好像只要他前脚一走,后脚府里就全是一圈豺狼虎豹,会生生把顾氏这只小绵羊给吞了。
她这么一说,四阿哥一垂眸,唇角也是微微一勾,眼里都是无奈。
他伸了手臂将顾幺幺揽进怀里,微微眯着眼睛低头看她。
看她因为刚才孕吐的关系,眼角鼻尖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红晕,跟眼泛桃花似的。
四阿哥手上微微用力,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在她眼下吻了吻,随即眼神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若是时间久长的话,只怕回来的时候,顾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落地了。
四阿哥虽然叮嘱了顾幺幺,当然不可能放心真的就这么将她一个人抛下。
他毕竟还是在府里留了不少眼线。
……
终于,四月底,万岁出京了。
四阿哥离开了皇子府,府里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这一般冷清和从前的冷清还不大一样。
从前不管再怎么寂寥——大家心里总是有数的,过不上几个月主子爷就会回来。
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般了。
人人都仿佛冬眠的动物似的,做好了度过一个漫长“冬天”的准备。
203 命硬如钢
转眼间进入了五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的炎热起来,夏意渐浓。
福晋最近可谓大权在手,意气风发——因为有了充分的时间,她开始一本一本地查起了后院的账册。
包括里外膳房的流水——福晋也破天荒地仔细研究了起来。
这一下,膳房几个分管都有些坐不住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不踏实。
都是揩油的差事——大错不会犯,小错却也不可能一丁点都抓不住。
顾幺幺这边——虽说四阿哥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出门去。
但是架不住福晋主动上门来看她。
开始奴才们还勉强往好处想——觉得这是福晋主子关爱顾格格。
毕竟格格有身孕嘛,过来瞧瞧,问问饮食起居也是好的。
但是渐渐的,事情就变了味了:福晋不再亲自过来,但是会指派手下的奴才刷存在感。
烦不胜烦。
有时候问顾格格今天喝了几次药,有时候带着太医过来诊脉,又口口声声的在旁边说福晋也关心的很,让太医一会儿跟着回去覆命。
言谈举止之间,处处彰显福晋正院的权威。
得宠又如何?怀了孩子又如何?
福晋终归是嫡母。
有时候,顾幺幺用过了午膳,才刚刚躺下来,想睡个午觉,福晋那边的人就不客气的带着太医过来了。
等到一群人走了,黛兰眉头紧皱——替格格觉得憋闷。
憋闷,但是又没法怼回去。
毕竟那是福晋呢。
顾幺幺想到了四阿哥走之前的叮嘱,忽然就明白了四阿哥为什么会留下一手了——照着目前福晋的这情势发展下去,保不准后面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她坐在床上,双手托着脸,垂眸想着对策。
四阿哥的确是让她有事就写书信过去。
但是福晋这一手当真高明,四阿哥让她照顾顾氏——说起来,她的确是真的在“照顾”。
“照顾”得好用心。
若是放在台面上来看,福晋此举,根本没有一点点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顾幺幺也并不打算什么事都写给四阿哥。
四阿哥留了这一手,说白了,是让她用来救命的——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用来求援助的。
不过,没过几天,福晋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府里出了一件大事:弘晖阿哥发热了。
小孩子发热,有可能情形凶险——福晋急得六神无主,立即就让人拿了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来看病。
太医仔细诊断了一番,出来给福晋跪下,说是让福晋不要太担心。
二阿哥这是脾胃虚弱致食物蓄积肠胃,无法消化,从而发了热——这种病症在婴幼儿中也是常见的,有好几张方子都可以从容治疗。
乳母的饮食也要跟着调整清淡些。
一边说着,太医一边就解释给福晋听:二阿哥假如是受了风寒导致的发烧,四肢应当会发冷。
然而二阿哥这时候掌心炽热,是很明显的积食症状。
福晋听了,又是念佛,又是让人厚赏太医,将太医客客气气的给送到了旁边的厢房里去写药方子。
大概是被去年那场疫病给吓怕了,再加上大格格就是这么没的。
福晋看见弘晖发热,神经一下就绷紧了。
服下了药方,二阿哥的病症并没有立刻消退。
看福晋守在床前,衣不解带地陪着二阿哥,嬷嬷多少有些不放心,趁着伺候福晋喝水的时候,小声便提醒福晋——小儿发热,不能小觑,一步大意,将有终身之憾。
嬷嬷倒不是质疑太医的医术,只是她毕竟也是在宫里久待过的老人,知道宫里的这些太医们,万事只求中庸平稳不出错。
稍微猛一些的药方都不敢下。
看看他们平日里下的那些药方——有的还能叫药方吗?
倒不如叫润喉甜羹算了!
嬷嬷的意思是让福晋差人再去将府医也给请来。
还有京城里精通小儿诊断的医馆名大夫。
多看几个总是保险的。
嫡阿哥金贵着呢!
福晋本来就爱子心切,这时候看二阿哥一直没有好转,又听嬷嬷这么说,心思活络,于是抬手就吩咐人去请大夫了。
府医来了之后,仔细诊断过了,说的和太医差不多,都是小儿积食。
但医馆大夫看完了弘昐阿哥,就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福晋觉得不对劲,于是让其他人下去,只留了嬷嬷在屋子里。
“大夫不用避讳,但说无妨。”
福晋和颜悦色。
那名医跪下来,说了一番话,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是福晋听懂了。
大夫的意思是:这后院里有对二阿哥不利的人。此人天生狠性,命硬如钢。
福晋若是想要二阿哥好,就不能整日将二阿哥护在院子里。
得多出去走走,见见日光,转转运才好。
其他更直接的话——大夫没敢说。
福晋听了脸色都变了。
等到大夫送走了,嬷嬷和海蓝她们好几个,好不容易才算把福晋给劝住。
四阿哥这才出发了没几天,福晋若是在府里大肆查账,已经有些鸡飞狗跳之势。
如今二阿哥既然病了,好好养病才是。
说到底,那也不过就是外面民间医馆的一个大夫而已——多半喜欢虚张声势,装神弄鬼,好教人信服。
只是这个胆子比较大——居然敢胡说八道到贝勒府上来了。
福晋倒是暂时被劝住了,但是想着大夫的话,什么“命硬如钢”,又想到李侧福晋那小子的眼神,心里更厌恶那一院的母子了。
她提起笔来,就先把二阿哥生病的事情写在了信纸上,然后让人去报给了四阿哥。
……
第二天傍晚,二阿哥终于彻底退了烧。
福晋出了一口气,心里仿佛一颗大石头落地,昨日已经差人往外送了信,这时候这时候只好再补上第二封——说是二阿哥退烧了。
一切平安,让四阿哥放心。
写完了,福晋想起来顾幺幺那边,于是又让海蓝过去探看了。
花步阁里,顾幺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铜盆在堂屋里桌案上,看着海蓝过来,当着面就干呕了。
孕吐嘛——没有办法预测的,想吐就吐,说呕就呕。
顾格格在这儿大吐特吐,一屋子乱成了一团,黛兰大呼小叫的,拿着热毛巾卷儿赶过来伺候,“一不小心”就踩在了海蓝脚上。
尔曼手一抖,差点把热水泼在海蓝身上。
两个婢女都一脸惶恐,连声道歉。
海蓝也不是没有眼力见,悻悻地禀了几句福晋的关怀之语,请了安告退了。
204 杠上了
海蓝回去的时候,福晋正好在小憩,是芝迷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就撞上了海蓝。
海蓝把顾格格那边的遭遇对芝迷说了一遍,然后就说要禀给福晋。
芝迷赶紧把她给拦住了:“不过丁点大的事——福晋这几日照顾二阿哥,劳神的很,咱们做奴才的应当体恤主子才是,
好了,刚才有膳房新送来的果子,福晋赏了咱们,我给你拿去!“
她推着海蓝的肩膀。
海蓝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也就跟着出去了。
她也不傻,虽然是奴才,到底旁观者清。
福晋如今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顾格格那边好歹还怀着身孕呢——挑谁不行,
挑她呀?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顾格格也不是小白兔!
……
四阿哥在路上,
一连收到了两封书信——其实本来是有时间差的,但是第一封赶上了暴雨,在驿站一耽搁,正好就和第二封一起送到了。
收到的时候,护军正在扎营。
四阿哥拿了家书看——看到弘晖发热了,福晋写的又夸张,他心头一跳。
幸好紧接着拆开来第二封,里面说了:弘晖退热了。
四阿哥微微出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头,心道福晋这也是……
苏培盛走到门口,从奴才手中端过来晚上的饭菜,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他察言观色,看主子爷方才眉头紧皱,这会儿神情却又舒展开来——估计府里是没什大么问题的。
十有八九是福晋言辞夸张了。
跪下来将晚膳一样一样的摆在几案上,苏培盛伸手接过来四阿哥扔给他的书信,
小心翼翼的收到了一边,又送上了筷子递给四阿哥。
转眼已经是五月份了。
眼看着端午节就在眼前,因为四阿哥不在府里,
一切办得比往年很简单了一些。
不过,再简单也简单不到哪儿去——毕竟是皇子府里,该有的排场一样都不能少。
除了各种布置以外,细节也得要注意:按照宫里的老规矩,每年五月初一就要挂起五毒荷包,至少要挂到初六才能放下。
还有,从初一开始,每天早晚都有粽子出现在饭桌上了——不一定要吃,但是得有。
这样才有节日的气氛。
顾幺幺其实倒是挺喜欢吃粽子的,粽子又软又糯,还还能包上各种口味,棕叶一阵清香。
但是糯米难消化,她还是个孕妇,自然是要多注意些的。
自从四阿哥离了府以后,顾幺幺比从前更谨慎。
她让黛兰把粽子拿下去,都给分给奴才们了。
另外还有膳后用的茶果,都是桑葚、樱桃等适时的鲜果——水灵灵的从膳房送过来,据说如今府里后院也就两处有。
一处是福晋、另一处就是顾格格这儿。
连大阿哥都是没有的。
毕竟如今后院里是福晋的天下,
福晋说了算——她想压着谁就就能压着谁。
大阿哥又怎么样?
不过是少了些鲜果——又不是冷着他,饿着他了!
福晋敢对待大阿哥如此,花步阁里的奴才们看着都有些不安——尤其是尔曼和黛兰,两个婢女面上没敢表露出来,心里却都盼着主子爷能够早日回来。
最好能够在格格生产之前赶回来。
回来了,格格和孩子也就都有保障了。
虽说福晋如今看着对顾格格还算慈爱,但谁敢把希望寄托在这“慈爱”上呢?
……
没过几天,顾幺幺就听说弘昐阿哥触怒了福晋。
听说还是在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出的事情。
福晋是嫡母,大阿哥是庶子,过去请安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听说福晋偏偏扯到了李侧福晋,言语之间颇多讥笑鄙夷之意。
弘昐阿哥年纪虽小,性子却很硬,一言不合,直接起身从嫡母面前走了。
连告退都没说一声。
屋里的奴才们都吓傻了——这也就亏的大阿哥还是孩子。
若是再过了几年,连“孩子”都不能成为挡箭牌了。
居然被一个庶子甩了脸色,福晋乌拉那拉氏气得嘴唇哆嗦了半天,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弘昐早就已经走的没影了。
又不能去李侧福晋院子里把孩子给硬抓过来。
乌拉那拉氏最后将茶盏往桌上一顿,袖子一甩,也回去屋子里去了。
没过几天,本来给李侧福晋端午的份例就被延迟了。
别小看这“延迟”,其实微妙的很:份例里有不少是时鲜——这么一延迟,送过去的就都成垃圾了。
第二天,份例发放的分管太监自己过来福晋正院这儿告罪。
福晋正在屋子里哄着二阿哥,也没把人喊进来,只是责罚了三个月的月银,又让芝兰出去传了几句自己的训诫。
可是转眼到了六月里,这分管太监就转到了肥差上。
其他还有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顾幺幺听小黛子跪在自己面前,把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外面事情给禀了一遍。
一边听,顾幺幺一边伸手揉着腰——特别酸痛。
她这时候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孕吐倒是停了,就是成晚成晚的睡眠质量糟糕,要么是很难入睡,要么就是入睡之后一直做梦。
整整一两个月都是如此。
还有一次,她居然梦到自己已经穿越回了现代,刚刚从课堂上醒过来。
旁边的同学还在听着老师上课呢。
醒来的时候,顾幺幺就冒了一头的汗,伸手拽着床帐子,坐在床上半天才定了定神。
黛兰是睡在榻下的,听见动静了,以为是格格要喝水,赶紧就爬了起来给她倒水。
太医说的产期大约是八月之中,顾幺幺自己算了算,差不多就是她生日前后。
确实已经没多少天了。
福晋那里,接到了书信——四阿哥一行,已经早就到了塞外。
按照巡幸的计划,不到晚秋,是万万不会回来的。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万岁忽然折返了。
四阿哥只是在书信中这么一提——具体的原因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福晋猝不及防,又忧又喜——喜的是四阿哥能早些回来,自然是好事;忧的是,万岁此次巡幸也不是心血来潮。
浩浩荡荡大队人马离京,除非遇上了什么特殊原因,否则万岁不会轻易折返的。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福晋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但又不敢往深处去想——四阿哥如今年轻,也还只是个贝勒,虽说和太子和直郡王两边都还圆融。
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还是吃亏啊。
205 生孩子
一路迢迢,就在四阿哥还在路上的时候,顾幺幺发动了。
发动的时候是一大清早。
被奴才们伺候着用完了早膳,顾幺幺觉得有点困,想回去床上重新睡个回笼觉——结果才挪到了床边,忽然就不对了。
疼!
她扶着黛兰的手臂,小声只说了一句:“不好!”
然后黛兰就眼睁睁看着格格身子一点一点往下坠。
黛兰吓坏了,先喊了小黛子、小珂子他们赶紧去正院报给福晋,另一边,尔曼也赶紧去把接生嬷嬷给拽来了。
嬷嬷见多了这场面,进来以后指挥镇定,安排人各自去准备各样物事,有条不紊。
顾幺幺捧着肚子躺在床上,吸着冷气——这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而且是钝痛。
中间趁着间隔的时候,她跟溺水似的,赶紧大吸了几口气。
嬷嬷钻到了被子里看过了,又摸了顾幺幺的胎位,按着她的手给她打气安慰——别怕,一切都正常,这会儿先别鬼哭狼嚎,得积攒一些力气。
“格格别怕,您就想着小主子的样子——熬过去就能见着孩子了!”
嬷嬷安慰她。
顾幺幺想说话,但是根本说不上来了。
若是按照规矩,她这时候其实还是应该挪到产房去的。
但顾幺幺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奴才们那边——热水、参汤、剪子、纱布什的么一样样都准备好了,尔曼是向来稳重的,但是听着格格压抑的呼痛声,这时候也不禁手抖了。
福晋正院里,乌拉那拉氏才刚刚起来,正在用早膳。
听说顾氏发动了,乌拉那拉氏也是神色一动,匆匆将剩下的早膳给用完,然后接过奴才们递上来的热手巾擦了擦唇角,又吩咐了乳母们照顾好二阿哥。
她先让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随后带着奴才们,出门往花步阁过去了。
花步阁里,刚刚踏进院门,福晋就看见里面乱成了一团粥,倒是接生嬷嬷十分威风,站在台阶上跟将军上阵指挥杀敌一般
看见福晋过来了,接生嬷嬷赶紧就过来请安了。
福晋不愿意踏进产妇生孩子的房间,就在门口问嬷嬷:“顾格格怎么样了?”
领头的接生嬷嬷抹了一把汗,蹲着给她禀:“顾格格这是头胎,自然时间要长一些——好在胎位是正的,格格也还算配合,早上刚刚发动的,这会儿正攒着劲呢!”
福晋也是生过孩子的,听了这话,知道少则大半天,多则几天几夜,孩子才能落地。
之前宋格格、李侧福晋生孩子,哪个不艰难?
她点了点头:“已经去请了太医,里面的事儿——我就交给嬷嬷了,嬷嬷是有经验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嬷嬷赶紧跪下来磕头。
……
屋子里面,顾幺幺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如今是八月份,虽说已经有了一些微凉的秋意,但越往中午走,还是热。
趁着间隙,嬷嬷指挥着黛兰和尔曼,赶紧就给格格喂了参汤,又钻到被子里去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儿,嬷嬷才气喘吁吁地钻出来,吩咐人把软手巾卷儿塞进格格嘴里。
就怕格格一会儿开始用力,不小心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福晋在堂屋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顾幺幺始终没有痛呼出声,心里倒是有些暗自佩服她的忍耐力。
当初生二阿哥的时候,只疼的她恨不得将头往墙上撞。
不过,福晋也记得从前听接生嬷嬷们说过——有很少一部分的产妇,生孩子是不那么疼的。
当然,罪也是要受一些的,但是不至于痛苦至极。
要是碰上这种体质,那可真是烧高香的运气了。
福晋坐在堂屋里胡思乱想着,大约小半个时辰,太医就被人领着过来了。
看见福晋在这里,太医赶紧请安。
福晋抬手让太医起来了——太医看她神色,知道产妇状况稳定,于是也暗暗出了一口气。
其实里面还是主要靠接生嬷嬷。
之所以让太医过来,是为了定心。
……
一直熬到了下午时候,顾幺幺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是个小格格,眉眼长得和额娘很是相似。
几乎是缩小版的顾幺幺。
听着孩子清脆的啼哭声,顾幺幺虚脱一般地看了一眼,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抱孩子:“给我……”
产妇母女平安,更何况生孩子的时间不算太长——算一切顺利,接生嬷嬷也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将孩子收拾好了,裹在襁褓里抱过去给顾幺幺看。
小格格正在哭的起劲,一贴上顾幺幺的脸蛋,哭声顿时就转小了。
外面,奴才们也出去正院给福晋禀告了——说是顾格格生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一切顺利,请福晋放心。
福晋早就已经回来了,一听说是个小格格,顿时眉开眼笑,又赶紧掩住了,只是让海蓝她们给嬷嬷们各自打赏,也给顾格格赏赐。
“让顾格格好好休息着,告诉她——爷已经近了,大概就是这几天,该到京城了,府里这么一件喜事,顾格格有功呢!”
福晋一高兴,话都格外多。
旁边嬷嬷也抿嘴笑了起来——都不是傻子,知道福晋如此高兴是为了什么。
一个大阿哥弘昐,虽然是个小瘸子,不足以争世子之位,但那桀骜的性子也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倘若顾氏这边,再来个三阿哥……
万幸!
……
路上,四阿哥已经收到了家书——信上说的清清楚楚:顾格格顺利生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
四阿哥看到这几行文字的时候,呼吸都屏住了,等到缓过神来,他将信纸往小几案上一放,手撑住了案角。
他抬起脸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培盛在旁边,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就猜到肯定是顾格格生了。
这时间算一算,也差不多对得上。
但是,四阿哥也不好太怎么把喜色露出去——毕竟,这一趟塞外巡幸折返不是无缘无故的。
万岁病了。
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水土不服。
从前康熙年轻的时候,纵然有再远地方的巡幸,也没有这样的。
如今毕竟年纪大了。
事关龙体康健,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
直郡王拉着几个弟弟,连连地过去劝说父皇早日回京,要以身体为重。
直郡王说到动情之处,涕泪俱下,又坚持留下来给父皇侍疾。
只有太子没过去。
206 四爷回府
太子没过来侍疾,甚至连最简单的打发人过来问一句也没有。
万岁在人前倒也没表露出什么,可是等皇子们一走,他抬手就让太医们滚蛋了。
太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个退的比跑还快。
梁九功伺候在万岁身边,看万岁自个儿动手——抖落了肩膀上披着的披风,露出了一张老态毕现的脸。
虽然壮心不已,但毕竟也是烈士暮年了。
那张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悲凉还愤怒,但隐隐的还带着些期待。
梁九功知道万岁在期待什么。
他走过去,毕恭毕敬地伸手要接过康熙的披风,就看万岁顺手将衣裳扔了过来,只是一个瞬间,眼神里便现出了刀锋般的狠劲。
但这狠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积的阴翳。
康熙想说什么,但是又咳嗽了起来,梁九功赶紧将汤药给奉上,康熙刚刚润了润嗓子,就疲惫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搭着手臂:“还有几日的路程?”
梁九功不敢妄言,更是素来谨慎,于是匆匆地掀了帘子出去,先问了护军首领,几番确定之后才回来给皇上禀了。
康熙闭着眼睛听,听着这些琐碎日常,他神色倒比刚才温和了一些,听完了才哼了一声道:“朕料想如是。”
梁九功过去扶他,轻言慢语:“左右不过是这几日了,万岁好好歇息,阿哥们都牵挂着万岁呢!”
康熙面无表情,侧头向帘子外看去。
他在风声中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看日光闪耀在护军的盔甲上,闪耀出一片寒光。
康熙道:“太子若是不知内情,不来瞧瞧,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带上了一丝哑意。
梁九功听出来,只能弓着身子侍候在旁边,端着药碗的手还算稳定,药匙在碗里轻微颤动,几不可闻。
康熙生病,几个阿哥都赶过来了,还有太医们,这么一场动静——外面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处于权力中心的太子,是不可能毫不知情的。
梁九功低声道:“万岁!”
康熙微微摇了摇手,似乎是不胜其烦。
……
行路中,太子大概是在马车里坐得乏了,换了一匹宝马来骑。
他把马鞭抽了个响,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好整以暇地摩挲着大指上的扳指。
前几日都是雨天,一路上脏水泥泞,太子速来最爱洁净,遇上这种行路条件,当真是厌恶透了。
好在今儿终于难得晴天。
天幕万里无云,太子仰着脸看着天上飞过的猎鹰,抬手打了个呼哨。
他俊秀的面容轮廓里隐约藏着当年先皇后的神采,纵然这般猎鹰走马的模样,由他做出来,也是一派潇洒。
有护卫纵马上前,低声就给太子身边的奴才说了几句。
太子漫不经心地一眼扫了过去,上下端详了一会儿那护卫的容貌,鼻间“嗯”了一声:“说什么呢?”
贴身近侍上前来,附在太子爷的耳边,嘴唇微微颤动。
毕竟是储君——总是有人想卖好的。
太子垂眸半晌,似乎是在思索,随即蓦然抬眼,唇边现出了嘲讽的一笑:“有些人既然要用心做好儿子,争这份天大的恩宠,孤又何必扫他的兴致!”
近侍听着这话,竟然无处下手,一时间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哑然。
这一趟塞外巡幸,去的路上,太子因为姬妾的琐碎事情,惹怒于皇上。
万岁将太子召去,闭门狠狠训斥了一番。
太子这儿,已经有些赌气的意思了——毕竟父皇从小最疼爱的就是他,对待他和别的皇子也明显不同。
从小将太子养在身边,最好的资源都给他——这些都不必说。
此外,太子小的时候,无论犯了什么过错,只要往父皇那儿服一服软,撒撒娇,最后万岁都会原谅。
但是从小培养起来的这一片父慈子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的呢?
近侍没敢靠近劝说,心里却是叹息的:别看太子瞧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因为委屈。
有委屈、有怨气——是因为还有期待,还有感情。
其实心里最牵挂皇上的——倒未必是争先恐后跑去病榻前的那几位皇子。
……
八月十三日,顾幺幺生日这一天,四阿哥终于回到了京城。
虽然已经进了城,但还得先送帝驾回宫。
四阿哥于是打发了侍卫先回去皇子府报信。
福晋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从前天晚上就一直让人在门口候着,这时候得了信,喜不自胜,
她立即就张罗着打扮起来,然后通知了府里众人,都去府门口恭迎四爷回来。
顾幺幺那儿——毕竟是才生过孩子的产妇,如今又是坐月子里,更何况她惯来得宠,福晋也就没好让她也去前院候着。
这么一来,除了几个格格和侍妾之外,正大门只剩福晋和李侧福晋相对了。
李侧福晋如今又清减了不少,她一只手拉着儿子弘昐的小手,专心致志地只是向外面望着。
弘昐等了许久,受伤的腿隐隐作痛。
他忍不住道:“额娘,阿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侧福晋看儿子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于是拿帕子替他擦了,刚想说话,就听见福晋声音很轻地笑了笑,往弘昐看过来:“孩子——这就沉不住气了?你额娘平时里是怎么教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往李侧福晋看了一眼。
弘昐下意识地就往李侧福晋身前跨了一步,挡在母亲面前,先把李侧福晋和福晋分开,然后撑着身子,眼神凌厉地望着福晋,大声道:“禀嫡额娘,弘昐不过是问一句,并无其他意味,又与额娘何关?”
他声音虽然稚嫩,气势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福晋咳嗽了一声,错开目光,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淡定颔首,对着旁边婢女道:“去,让人再去探一下,看看爷的人马有没有从宫里那边……”
海蓝去吩咐了侍卫,早有人出去了。
结果,那侍卫刚刚才出去了不久,又折回来了,跪在不远处对福晋道:“福晋,四爷回来了!”
一干人等都是精神一振,连陈氏等几个侍妾都忍不住扯衣服的扯衣服,理头发的理头发,一个个翘首盼望,果然隐隐的听见了动静。
207 爷的补偿
终于等到四阿哥到了面前,福晋来不及等马儿收定,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蹲的比平时低了一些,语气里也带着激动的颤抖:“妾身恭迎四爷归来!爷,一路辛苦了!”
她上前去,自然的就伸手扶住了四阿哥的胳膊肘。
四阿哥看起来微染风霜,倒是比出门之前显得更成熟稳重了一些。
虽然他之前已经够稳重的了。
其余人等全部都请安的请安,跪下的跪下。
眼看着四阿哥举步上了台阶,弘昐忽然就排众而出过来:“弘昐恭迎阿玛回府!”
他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满脸天真的哀伤,满眼孺慕之思:“阿玛,弘昐好想您。”
毕竟父子亲情,乃是天性。
四阿哥心里也是一动,伸手就把弘昐给搂进了臂弯,在儿子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弘昐瞧着似乎也窜了一些个子。
更何况如今举止看起来比从前懂事了不少,估计是跟着李氏这个失势的母亲,现在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这是好事。
若是再纵容像从前那样养下去,迟早得毁了孩子。
这么想着,四阿哥目光淡淡地从李侧福晋身上扫过,想到从前发生的事情,目光里就带上了说不上的厌恶。
李侧福晋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四阿哥,看见他的目光扫过来了,顿时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她抬起眸子,满眼期望地看着四阿哥,等到读出了四阿哥眼中的那一抹厌烦之意,李侧福晋微微颤了颤嘴唇,脸上的血色顿时就退下去了。
福晋也看见了。
她勾了勾唇角,面色不变,抬手示意旁边人让开,一路挽着四阿哥,以女主人的姿态进去了。
进了府里,鼻端扑面而来的都是桂花的甜香。
四阿哥心里记挂着顾幺幺,在福晋那里只是稍微歇息了片刻,换了件衣裳,又喝了半盏茶,听福晋抱着账册禀这几个月府里发生的大小事宜。
他听得心不在焉的,听到后面,福晋越发啰嗦了——偏偏嬷嬷在旁边拼命的使眼色,福晋也没瞧见。
嬷嬷心里都要给她磕头了:好主子喂!四爷现在哪有心思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身为嫡福晋,要想讨阿哥爷的欢心,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就是要和他站在利益的绝对一致面。
以四爷的喜爱为喜爱,以四爷的讨厌为讨厌。
时时刻刻从四爷的角度出发,揣摩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譬如现在,四爷往你福晋这院子里,坐上一会儿,喝上茶,说上几句寒暄话——这是给你福晋的体面,也是对你福晋地位的维护。
但是他最想马上看见的:肯定是受宠的顾格格给他添的小女儿啊!
幸好,在嬷嬷拼命使了不少眼色之后,福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她笑着道:“顾格格这一次好福气——早上发动,太阳没落山,小格格就出来了。比谁都顺利!若是换了府里其他人,少说也要疼上个一天一夜……”
她这话说的时候,带着一股微妙的酸意——是想说顾氏生这一胎,也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但是四阿哥听了,早就按捺不住,吩咐了福晋几句,将茶盏放下来,面有喜色,站起身就往外走了。
是呢,顾氏自然是顺利的——她是个有福气的。
小格格也是一样。
都是有福气!
想到这个女儿,四阿哥心里痛了一下——他又想到了之前被疾病夺走了性命的大格格。
倘若大格格还在的话,这就是府里的一对姐妹了。
定了定神,四阿哥出门往花步阁那边过去了。
……
花步阁里,小格格刚刚被乳母喂了奶,这会儿正被顾幺幺抱在怀里沉睡着。
第一次做了母亲,顾幺幺看着怀里的女儿,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格格的个头其实算偏小的,但是哭声很响亮,太医和嬷嬷们看过了,也说孩子一切都健康。
接生嬷嬷还说了不少喜庆话——说这是个孝顺孩子呢,在格格肚子里没长得太大,就怕额娘吃苦。
顾幺幺怀里抱着这软糯糯的一小团,只觉得心都快化了。
她没过一会儿就低下头忍不住亲一下小格格,又和女儿脸贴脸。
小格格另一只小手,紧紧的拽着她垂在胸前的一缕碎发,怎么都不放开。
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似的。
说实话,在生孩子之前——顾幺幺也不是没有担心过。
毕竟如今这个时空的医疗条件和几百年后的现代,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把紫禁城里所有的太医都给她找了过来,也难保生孩子的时候不出现什么风险。
幸好,一切都顺利平安。
比她想的顺利多了。
屋子里充满了静谧甜蜜的气氛,顾幺幺正抱着女儿,就听外面通传四阿哥过来了。
四阿哥一步跨进屋子里,正好乳母和嬷嬷们都在旁边跪下来给他请安。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顾幺幺,怀里抱着小格格,正在对他笑。
她看起来脸色比从前还要红润一些,脸蛋也丰润了一些,看着更健康了。
一别数月,四阿哥想念她得很,几步跨过去,在床沿边坐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顾幺幺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神微微激荡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摸了摸顾幺幺的脸:“爷回来迟了,委屈你了。”
这话是说:在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没有在府里。
四阿哥心里存着愧疚——想着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给顾氏补偿。
其实也不是这一刻才动的念头。
从顾氏怀孕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着了。
……
顾幺幺往前俯了俯身,还是和从前撒娇的时候一样,依偎进了四阿哥的怀里。
四阿哥伸了手臂搂着她,看她脸颊贴着自己胸前轻轻蹭了蹭,然后抬起头来哼哼唧唧:“幺幺特别想爷。”
四阿哥伸手揉住了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脸上便是轻轻一吻。
小格格这时候醒了过来了。
她发出了几声愣愣的哼唧声。
四阿哥凑过去仔细看自己的小女儿。
小格格嫩嫩的一张脸,脸上还泛着红,眉眼却是能看出来轮廓了,和顾幺幺几乎一模一样。
想必她小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四阿哥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脸上挂满了温柔的笑容。
208 花步小筑
这一天是顾幺幺的生辰,加上她又
生育小格格有功,四阿哥自然厚赏。
赏给小格格的东西里面,有一样玉锁,晶莹剔透,温润可爱——顾幺幺拿在手心里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让人收起来。
孩子毕竟还小,
这玉锁自然是不好戴着的。
如今府里已经没有女孩子了,顾幺幺生的这格格,如果是按照序齿排,其实应该是大格格。
但大格格已经没了,再这么叫着,听上去不是滋味。
于是府里都按照二格格叫了起来。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二格格满月的时候,顾幺幺也总算是出了月子。
她这生孩子在夏末秋初里,幸好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
饶是如此,严格遵循月子规矩,一个月没敢洗头,顾幺幺觉得自己都快臭成了一条咸鱼了。
出月子的那一天,顾幺幺光是洗头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彻底洗干净了,她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又用了极少的一点香膏,用的还是原料最简单的那种搭配。
虽说如今孩子是被乳母抱着的,但毕竟也会和她亲近。
用香也得小心着。
宫里,万岁自从回到了紫禁城,调养生息了一番,身子倒也渐渐地就恢复了。
四阿哥到这时候才把府里添了个小格格的事情给报了上去。
虽然是高兴事儿,但康熙毕竟孙子孙女太多——夸奖了几句之后,也就渐渐的忘在脑后了。
德妃那儿,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不是不想赏——只是知道顾氏得宠,如今就不好再赏了。
再赏了——四福晋就按不住了。
几个皇子们知道了四阿哥府上添了个小格格的事情,于是在宫里宫外相见的时候,
也满口恭喜。
直郡王知道是四阿哥府上的顾氏所生,
也还特地问了几句,
又说这小格格必定将来容色出众。
四阿哥听了,当时没怎么在意,回来路上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毕竟之前下江苏的时候,顾氏——直郡王也是曾经见过她一面的。
……
福晋正院里养了不少名贵品种的花儿,有的十分耐寒,一直到了十月颁金节的时候还能盛放如春。
颁金节,福晋跟着四阿哥进宫,又带了弘晖一起。
弘晖如今也已经一岁多了,穿的花团锦簇,一张小脸就跟粉雕玉琢一般,加上见了人就笑,可爱的不得了。
宫里的娘娘们任谁见了都喜欢。
说来也真是绝了——这小弘晖对谁都笑,唯独见到了四阿哥,一张脸上就会流露出畏惧之情。
他以前小,福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今一岁多了还是这样,福晋有时候难免就有些犯难了。
大概还是因为孩子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够多吧。
再加上四阿哥总是神色严肃,小孩见了自然是会害怕的。
……
眼瞅着要过年了,
四贝勒府里有几处要修葺,除了前面的书房要扩充扩大之外,
花步阁这里,
四阿哥让人送了新进的水果,另外还有一张图纸去给顾幺幺。
她如今这里添了小格格——小娃娃反正还在襁褓之中,倒是用不了多大地方。
关键是增添了一堆奴才——乳母就不说了,另外还有水妈、养育嬷嬷、增添的粗使奴才……
这么多人,都得安置下来。
小腊子将图纸给送过来的时候,顾幺幺正在抱着二格格拍奶嗝,听说是四爷让人送过来的图纸,她也没耽误,将孩子交给了奶妈,自己过来看图纸了。
图纸上标的清清楚楚——东西南北,亭台楼阁。
也不光是她这样一处院落的布局,其实整个后院里的基本上都标记上了。
花步阁旁边一墙之隔,本来就另外有院落,只不过地方小,从前没有启用罢了。
四阿哥的想法是中间做上连廊,让两处连成一处,再设一些内部的花园造景,做成一个大院子。
取名他都想好了,就叫花步小筑。
又雅致又不失风流。
花步小筑——顾幺幺看着这名字就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作罢。
她在桌子前坐了下来,让奴才们提笔研墨,然后对照着图纸上的格局,仔细的在几个地方写了点自己的想法。
比如这儿不需要这个池子,那儿想种几株什么花,这里想要开拓宽敞一些……
有的造景,顾幺幺还在旁边又写又画,给了好几种选择。
让四阿哥去拍板决定。
等到全部写完了,顾幺幺重新把图纸给折了起来。
然后才让小腊子给送回去。
四阿哥既然让人捧过来给她看了,就是尊重她的意见和想法。
也愿意按照她的意思去修改。
他一片兴致,她若是什么都不敢提——那可不是温柔。
那叫扫兴!
黛兰高兴极了,匆匆的去把四爷赏赐的南边果子给洗净,去皮,将晶莹剔透的果肉装在了素色瓷里捧了上来。
毕竟格格也出了月子没有多久,果肉都已经被热水给烫过了——虽然难免损失了一些风味,但是就不至于太生冷。
顾幺幺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吩咐黛兰:“西厢房里东南角上的那几只大箱子先收拾起来,后面等到隔壁好了,再搬过去。”
纵然没有如今扩充这件事,她也是琢磨着想把西厢房给收拾开来——否则不通透。
尔曼向来是最细心的,这时候逐一点头记下了,又抬头和黛兰相视一笑,两个婢女都忍不住道:“主子爷如今真疼爱格格!”
黛兰心里的想法更多:当初宋格格给主子爷生了长女,从此在府里站稳了脚跟。
但是顾格格不一样——顾格格多得宠啊!
主子爷会不会给格格请封侧福晋呢?
……
福晋正院里,听说花步阁要扩建成为花步小筑,她心里倒是放下了一颗心。
自从四阿哥在她面前流露出顾氏这一次生孩子有功,他又没有陪在京城里,颇多内疚的意思,福晋就有些惴惴不安。
四爷他不会是想来个请封侧福晋吧?
虽说四爷如今也只是贝勒,但是按照规定制度,亲王可以上报册封四名侧福晋,亲王世子和郡王可以上报册封三名侧福晋。
贝勒可以上报册封两名侧福晋。
两名呢!
李侧福晋那儿,那名分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剩下的还有一个位置——照着顾氏如今得宠的架势,也不是不可能。
209 其志
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
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
用食盒装着,
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
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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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
太扎眼了。
然后,
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
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
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
太扎眼了。
然后,
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福晋想着就摇头——顾氏的家世……
当初从侍妾提到格格也就罢了。
可是若真是侧福晋,就凭她……
不过眼前,既然四爷要扩建花步阁为花步小筑,福晋反而就放下了一颗心。
这就是主子爷对顾氏的赏赐。
顾此难以及彼——有了这扩建,就算主子爷有想替顾氏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也得再放一放。
不然就太招摇,太扎眼了。
然后,这“放一放”说不准就是几年。
府里一连没了三个格格,最近进来的又都是侍妾。
算不得正经选秀出身。
往后赶上了三年秀女大选,汉军旗里也有不少好姑娘——谁说到时候,四爷对这顾氏的心意会不会变淡呢?
福晋越想越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正好芝迷进来问是不是要现在摆上晚膳。
福晋想了想,让人挑了几道好菜,用食盒装着,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妆,就往四阿哥前院书房过去了。
四阿哥果然正在外书房会客,刚刚将人送走,回到里面来,就看福晋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盈盈的地在庭院里等着他。
四阿哥在原地站定住了脚:“福晋怎么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指了指奴才手里的食盒,表明了来意,然后屈膝:“给爷请安。”
四阿哥伸手虚扶,示
210 求而不得
四阿哥和其他皇子们站在一起,听着父皇在上面斥责大臣,怒火最盛之时,几乎已经到了失态的地步。
几个责任相关的大臣都跪了下来,更有甚者,痛哭流涕,一口一个该以死谢罪。
镇筸地方虽然小,一层一层递上去,总是和朝中大员有牵连的。
谁不怕祸及自身?
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权掌天下的帝王,速来强势,坐稳了几十年的江山,不可能情绪失控到如斯地步——四阿哥初时惊讶。
他以为父皇是觉得丢了面子。
毕竟堂堂天子,居然被下面一群小官吏给哄骗了。
但是转念一想:四阿哥就明白了。
镇筸这事儿,不过是件导火索罢了,皇阿玛已经压抑了情绪许久,这是将愤懑倾泻出来了。
他不由自主的往太子那里看过去。
太子只是背着手,高高昂起头,一脸淡看皇阿玛癫狂的冷漠。
说起来,太子也是个倔骨头——除去巡幸路上的姬妾之事,自从过年时候,康熙又杀了他身边几个得宠的奴仆之后,太子现在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了。
四阿哥此时此刻的心情更复杂一些。
他看得出来皇阿玛在忍耐。
一件事如果需要忍耐,就说明人其实对于这件事是在意的。
很在意。
一个人无所谓的事情,不可能需要“忍耐”。
皇阿玛的忍耐:说到底,还是因为疼爱着这个先皇后留下的嫡子。
他始终盼望着太子能有明白他父皇苦心的一天。
人非草木,只要动了感情,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终归有所牵制的。
……
出了宫门,太子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太子这架势——别说他了,就连直郡王看在眼里也是暗暗惊心。
惊心又惊喜。
从直郡王的角度来看:太子实在是个蠢货。
大蠢货!
他丝毫不明白:自己能够如此得皇阿玛宠爱,完全是因为先皇后赫舍里氏给他留下的底儿。
假如他不是从先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皇阿玛还会如此牵挂包容他吗?
就凭他自己,能在皇阿玛心中占有如此特殊的地位吗?
只怕未必吧。
直郡王嫉妒的牙痒痒:皇子们不可能“要求”皇阿玛的宠爱。
皇子们只能“赢得”宠爱——靠自己的努力,做出的成绩,一步一步去刷存在感、一点一点去加重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
偏偏就是阿哥们费尽心力,求而不得的东西,在太子那里——却被他视若无睹,漫不经心的对待。
这份恃宠而骄的倨傲,让直郡王怎么能不嫉妒!
……
回了府里,四阿哥也有点心神不定。
事实上,早从康熙三十七年,皇阿玛第一次册封诸位成年皇子的时候,太子就已经瞧着不大对劲了。
这一次巡幸时候的事儿,不过是一次外显罢了。
再加上皇阿玛后来生病,太子始终未曾来探望,最后还是索额图硬是劝着太子过去了。
种种加在一起,不怪直郡王如今很有些蠢蠢欲动。
他是大阿哥呢!
心事越想越多的四阿哥,放下了手中的笔,外面伺候的苏培盛听见了声音,以为他是要用晚膳,过,赶紧进来就问。
四阿哥挥了挥手:“去花步小筑。”
苏培盛响亮的应了。
主子爷看着是有心事的样子——去二格格那儿也好。
二格格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跟个玉雪团子一样,主子爷见了,心情自然会好。
主子心情好,做奴才的伺候起来才轻松。
四个小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开路,从前院书房里走出来,初春的晚上还有点倒春寒,凉风嗖嗖的。
四阿哥穿的有点少了,但也懒得再回去加衣裳。
等到了顾幺幺那边,顾幺幺正在拿着玩具逗二格格玩。
听见四爷过来了,她从悠悠车旁边直起身,伸手扶着腰走了出去。
弯腰的时间太久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时候直起身,就觉得腰酸得很。
四阿哥一眼就看见她的手了。
他过来扶着她:“腰疼?”
照顾孩子是不容易——就算有一堆奴才在旁边帮着伺候着,做额娘的,一颗星也是时时刻刻都放不下来的。
四阿哥这么想着,就更心疼顾幺幺了。
两个人这么一亲昵,请安自然而然的也就被忽略了。
两个人往屋子里走,四阿哥到了悠悠车旁边,低头去看躺在里面的二格格。
二格格的一张小脸又白又嫩,跟水豆腐一样,简直让人不敢触碰,怕一碰就给碰破了。
不再像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有点红红皱皱的。
二格格正在吃手,一转头看见四阿哥了,她躺在悠悠车里,咧开小嘴就笑了起来。
她咯咯咯咯地,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太可爱了,连乳母都在旁边忍不住微笑起来。
四阿哥心里软的不像话——这小丫头和他亲呢!
他很想亲一亲二格格,但是看女儿皮肤娇嫩得那样,又怕自己磨蹭得她小脸疼。
于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拿着玉佩上的流苏逗着二格格玩。
顾幺幺在旁边也看出来了,于是弯腰伸手把二格格从悠悠车里给抱了出来,贴了贴女儿的小脸,又让四阿哥看二格格长得多快。
二格格被额娘抱在怀里,小胖腿不安分地蹬了一下,正好蹬在了四阿哥的手臂上。
别看是个奶娃娃,还挺有劲!
四阿哥赶紧伸手托着女儿的小脚脚,看二格格在顾幺幺怀里扭来扭去,顾幺幺抱着她也很吃力。
四阿哥于是伸手就把顾幺幺给揽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她们母女两,低头又在顾幺幺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只看她抬头一笑,蹭了蹭自己的脸。
四阿哥揽住了她的腰。
温柔乡果然是会溺人的。
……
在花步小筑用完了晚膳,四阿哥留了下来。
距离顾氏生产,已经过去了半年了——也在情理之中。
深夜时分,福晋那边,听说了四阿哥过去花步小筑看顾氏和二格格。
人进去了就没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走。
福晋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笔,心事重重起来。
当初宋格格生过了大格格,一颗心思全部都放在大格格身上,言谈之间难免也全是大格格的吃喝拉撒的琐事。
于是四阿哥除了看望大格格,也就不怎么在她那里过夜了。
还有李侧福晋也是。
弘昐是府里第一个小阿哥。
当时刚生下来的时候,多少奴才围着转。
李侧福晋虽然受宠,但这所谓的受宠——其实也不过就是四阿哥往她那里看弘昐,看得格外多。
再后面的事情——府里人都知道了。
李侧福晋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是如今,顾氏……
福晋叹了一口气,心道三阿哥可千万别托生在顾格格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