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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 谁是唯一

    府里转眼又过去了六七天。

    李侧福晋因为担心儿子,满面凄苦,短短十几日,竟然也有些显老了。

    而福晋因为终于怀上了孩子,又见弘昐摔残了腿,以后是不能和嫡子竞争了,于是面上看着如常,

    心里却乐开了花。

    风水轮流转——如今好远也该转到她这边来了。

    福晋特地把两个新侍妾,春氏和那氏,叫过来正院好几次,和颜悦色地问了一会儿家常,又赏了些光鲜但不值钱的东西,然后让贴身大婢女海蓝把她们亲自送出去了。

    那氏和春氏都很高兴。

    相对于连见一面都不屑见她们的李侧福晋,

    福晋这里自然显得分外的慈爱可亲。

    那氏还有一些怯生生,但是春氏已经格外地往正院这里靠过来。

    眼看着康熙三十八年的颁金节快到了,福晋胎像也逐渐稳定起来,

    她心情大好的同时,整日便琢磨着该提醒提醒四阿哥——把两个新人给推出去了。

    尤其是春氏。

    毕竟四阿哥的心就那么一颗。

    这个人身上分一点,那个人身上分一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得不到唯一。

    那就不会有人太盛宠了。

    雨露均沾——说到底还是为了让后院不要因为不平衡而生出怨嗔之心,从而生出各种事端。

    这一日,福晋提前让人过去前院,跟四阿哥说好了,晚上过来正院用膳。

    然后她就让人去沁秋斋,把春氏给喊过去了。

    春氏那里——年轻姑娘哪有不爱美的?

    福晋之前赏赐了好几套漂亮衣裳,都是符合侍妾身份的,这时候正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春氏花枝招展的打扮起来,也挺好看。

    郭格格眼睁睁地看着春氏这么春风满面被正院的人给喊过去了——偏偏春氏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

    还不忘回头对着郭格格送了个眼风。

    郭格格都快气死了。

    “贱人!别妄想能攀得上!”她恨恨地道。

    到了正院里的时候,

    四阿哥还没过来,春氏恭恭敬敬地给福晋请了安之后,乖觉地就上前去,要给福晋揉肩捶背了。

    芝迷本来是站在福晋背后的,这时候犹豫了一下,就看福晋闭着眼,唇角含笑,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去。

    芝迷于是把地方让给春氏了。

    春氏揉捏了一会儿,俯下身来,满脸殷勤就问福晋:“福晋,婢妾的力道可还正好?”

    福晋点了点头,含笑赞道:“很好。”

    得了鼓励,春氏信心大增,一时间便有些得意忘形,又见福晋絮絮地说起了闲话,她一时高兴,便道:“婢妾在家里的时候,也时常这样给婢妾的母亲揉捏肩膀——上了年纪的人,肩膀便容易不舒服。”

    话说出口,春氏想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这话岂非是在说福晋已经开始衰老了?不如她们新人年轻貌美了?

    芝迷在旁边,垂着眼静静地收拾旁边桌案上的茶盏。

    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福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随即掩饰了不悦,笑着道:“你是个孝顺的,这样懂事便很好,以后在府里,也要记得好好服侍主子爷。”

    话总算也圆回去了。

    春氏连忙答应,想到刚才的话语,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到底还是历练少了。

    她惴惴不安地觑着福晋的脸色。

    福晋只是闭目养神。

    终于,四阿哥过来了。

    福晋的正院前台阶上有两个婢女,屋子门口也守着人,于是一路都是给主子爷问安叫好的声音。

    等到人声到了面前,福晋笑吟吟地正好站起来。

    她给四阿哥蹲了个半福,很熟稔地上前去,就替四阿哥解开了外袍。

    芝迷刚要将热茶送了上来,福晋使了个眼色——春氏便过去将热茶给捧了来。

    她虽然出身低,但也是爹娘疼爱的,一双手娇嫩得很,碰到了滚烫的茶盏边沿,就有些受不住,不由就抽了一口气。

    话还没说呢,先抽了一口气。

    四阿哥听见这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春氏是个面生的,就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想起来了——这是府里的新人。

    新侍妾。

    想到这儿,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福晋把他请过来的用意。

    福晋含笑也望了四阿哥一眼,一手轻柔地抚摸在小腹上,同时对着春氏就道:“快给主子爷请安!”

    芝迷见春氏不是个能做事的,赶紧过来就把茶盏给端走了,春氏跪下来在地上给四阿哥磕了头:“婢妾给四爷请安。”

    一句话说得娇声娇气。

    四阿哥嗯了一声,心里还想着等到用完了晚膳,要去顾氏哪里看看。

    他漫不经心地起身就说要进去换衣裳。

    福晋一下子就会错了意,瞬间跟在后面,回头就给春氏使了好几个眼色。

    意思是让她进去伺候。

    还有奴才要跟着进去,被海蓝一伸手给拦住了。

    换衣裳的屋子在东边——奴才们关上了门,里面便是一处隐秘的小天地,四阿哥走了进去,抬了手,如往常一般正等着奴才伺候,一转头才看见是春氏红着脸上前来,娇滴滴地道:“福晋让婢妾伺候四爷更衣。”

    她到底还是没底气,所以把福晋给拉上了。

    四阿哥皱了皱眉。

    刚才在屋子外面灯光明煌,倒也不觉得,这时候在偏屋里,距离又近,四阿哥便见春氏脸上红是红。白是白,胭脂水粉打得极浓。

    虽然眉眼倒也艳丽,但很有几分俗气,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腻得很。

    他是惯来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的,更何况福晋这般邀请了他来,又将春氏推了出来,便分外显得有些刻意了。

    四阿哥不悦道:“让人进来。”

    这个“人”自然指的便是平日里惯了伺候他的奴才们了。

    春氏多少有些不甘,但慑于四阿哥周身的气势,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屈膝应了,委委屈屈地转了身,不情愿地往外挪步了出去。

    ……

    花步阁里,顾幺幺正在用晚膳,忽然就听说耿格格身边的奴才过来了。

    来的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这种小婢女,满院子跑也没人瞧见的。

    小丫头倒是很懂规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小声地就说是耿格格让过来给顾格格递个信儿——今儿晚上的时候,瞧见侍妾春氏被正院的人给接走了。

152 轻举妄动

    福晋如果要召见春氏,大可不必如此郑重其事。

    所以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四阿哥也在正院那儿。

    福晋安排春氏过去,就是为了在四阿哥面前露脸呢。

    顾幺幺当然知道这是耿格格想往自己这儿卖个好,也是提醒自己——春氏来者不善。

    看看这动静。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春氏自己努力上进表现,福晋又为什么要抬举她呢?

    旁边,黛兰有些惴惴不安。

    就连一向比她更能沉得住气的尔曼,

    这时候也有些心神不宁。

    等小丫头走了之后,两个婢女不约而同地都望向了顾幺幺。

    格格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喝着刚才的鱼汤。

    桌上还有一碟鱼,香气扑鼻,引得黑黑在桌脚下转来转去,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仰着头望着桌面,时不时地扒拉一下顾幺幺的衣角。

    正好墩墩摇着尾巴颠颠的过来了——黑黑立即爬上了它的背,

    正好能伸出小爪爪勉强勾着桌子边。

    还差一点。

    顾幺幺见状,

    放下筷子,

    给黑黑挑了一块没鱼刺的鱼肉,亲手喂给了它。

    鱼汤“滴答”一下落在了墩墩毛茸茸的后脑勺,墩墩甩了甩脑袋,但是没敢太用力,怕把背上的小猫咪给甩下来了。

    顾幺幺喂完了黑黑,又拍了拍墩墩的小狗头。这才喊了六儿过来,把一猫一狗给抱出去了。

    用完了晚膳,接过尔曼递上来的热手劲帕子,顾幺幺擦了擦嘴角,看着婢女们开始收拾。

    她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餐具。

    里外天青小三寸盘,在灯火下温润如玉——她之前在前院书房里用膳的时候,曾经无意赞叹了一句漂亮。

    结果没过几天,四阿哥就赏了她一套。

    还是小腊子带着两个小太监,

    捧着一个大锦缎盒子,

    一套送过来的。

    一整套,每一样用具都有讲究的,铺开来能占满了几张大桌。

    她只是个侍妾,盘占碗碟的规格尺寸都不能和前院一样,

    总是要稍逊一些。

    但饶是如此,也已经相当精美了。

    这也只是挑了其中一部分出来用。

    ……

    李侧福晋那边,郭格格自从春氏走了之后,迫不及待的就过去通风报信了。

    她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李侧福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毕竟春氏是新人——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郭格格心里本来就怀着对春氏的怒气,这时候到了侧福晋面前,只有添油加醋的份——将春氏活生生的形容成了个泼辣狐媚之人。

    “侧福晋您是没瞧见,那春氏骄傲的很呢!呵,妾身见她不懂规矩,便教导了几句,呦!春氏那小脸昂的,啧啧……!”

    郭格格道。

    李侧福晋听她声音高了些,一皱眉道:“你小点声!”

    郭格格这才想起来还有养伤的弘昐阿哥在里面,赶紧就把音量给降下来了,又陪笑道:“大阿哥今日好些了么?妾身还未曾看望大阿哥,一会儿……”

    李侧福晋嫌她吵,直接道:“闭嘴!”

    郭格格一抬手就把嘴给捂住了,心里还挺有点高兴——李侧福晋越是这样对她说话,就越显得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得意呢!

    李侧福晋凝眸出神,怔怔地盯着茶盏上寥寥升腾起的烟气。

    她心里想着刚才郭格格形容春氏的话语。

    这春氏,也是有意思。

    倘若新人刚刚入府,初次承欢,乍然得宠,这般硬气倒也能理解

    但是连主子爷都没叫她过去伺候呢——她傲气个什么?又有什么底气来硬气?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春氏不聪明。

    一个愚蠢而没脑子的女人,四爷过了新鲜劲也就抛之脑后了,不可能长久地宠爱下去。

    当然,这是建立在郭格格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的基础上。

    倘若春氏当真性情如此——别的不说,便是这份脾气,四阿哥就不可能喜欢。

    说不定连短暂地宠爱一下都不可能呢。

    想到这儿,李侧福晋觉得胸怀稍畅,无声地出了一口气,一抬手,刚要去拿旁边的茶盏,郭格格已经抢着伸手将茶盏给捧了过来。

    她动作太急,茶盏里的茶水都剧烈地晃荡了起来。

    李侧福晋看了一眼郭格格,倒是有些感慨,声音放温和了一些:“郭氏,你也用不着如此。”

    郭格格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侧福晋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垂着眼想着心事:儿子还躺在床上,顾氏又越来越得宠,丝毫也不能小觑;四阿哥如今对自己也是冷冷淡淡的,再回不到从前的温柔。

    内忧外患,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考虑一个春氏了。

    不要紧,暗地里怎么波涛汹涌都没关系——只要还没孩子,就就成不了气候。

    便是顾氏也是一样的。

    只要还没孩子。

    没孩子……

    想到这儿,李侧福晋心里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什么念头生了起来,但是随即又被按捺了下去。

    边格格之事是前车之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今风雨飘摇之际,她这个摇摇欲坠的侧福晋,再经不起任何的风险了。

    还有,为了儿子,也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

    福晋正院里。

    四阿哥换完了衣裳出来,福晋已经命人将晚膳都在堂屋里摆上了。

    春氏站在旁边伺候。

    福晋笑着提了筷子,亲自过来伺候四阿哥,又有意无意地问了春氏几句家里情况。

    春氏小心翼翼地回答了。

    因为四阿哥坐在旁边,春氏一回答一边就觑着四阿哥的神情。

    偶然四阿哥有抬起头的时候,春氏也暗送秋波过去,甚至大胆的与他眼神相对上。

    见四阿哥面无表情,倒也没把春氏给赶下去,福晋只是抿唇微笑。

    没拒绝就是接受。

    她递给了春氏一个鼓励的眼神。

    春氏收到了福晋的暗示,大受鼓舞。

    胆大,心细——是成功的开始。

    怕什么呢?她一个弱女子,主子爷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人与人之间,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

    总不能一蹴而就。

    别看四阿哥绷着脸,其实听说他对得宠的姬妾——向来都是极好的。

    只要能得宠……

    晚膳用了一半,春氏甚至接过了海蓝的活,开始在桌边伺膳。

    海蓝倒是有些咋舌,但看着福晋没发话,也只好往旁边退下。

153 深情

    正用着晚膳,外面就下雨了。

    这雨势来势汹汹,不过一会儿功夫,屋檐下面已经连成了一道雨帘。

    福晋心里大喜,下雨天,留客天——四阿哥素来爱洁净,雨天地上泥土湿泞,

    她以为四阿哥这一下走不掉了。

    多半也能找到机会让春氏伺候。

    谁知道用完了膳,四阿哥便说要回去。

    他要走,福晋也不好拦,看着苏培盛正在外面指挥着小太监们打伞。

    怕伞不够大,海蓝也拿了伞过来,福晋灵机一动,

    忽然从海蓝手中接过了伞,亲自递给春氏,

    对着春氏就吩咐:“你去送一下主子爷!”

    春氏怔了一下,望向四阿哥,就看他已经不置可否地向外走了。

    春氏有点难堪,又看了福晋一眼,福晋已经推着她,跺脚小声道:“快去!”

    春氏赶紧跟上去了。

    一出院子门,瓢泼一般的雨就落了下来,透心的凉气让春氏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真冷啊。

    她顾不上别的,上前去急匆匆地撑着了伞,追上了四阿哥:“婢妾恭送主子爷。”

    苏培盛满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让开地方,后面撑伞的小太监倒是犹豫了一下,偷偷的看了一眼苏培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偏偏四阿哥看上去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他个高腿长,

    迈起步子来又干脆利落——春氏几乎要小跑起来,

    才勉强跟得上。

    可怜她穿的也是绣鞋,这时候在雨地里早就已经湿透了,

    哪里又跑得快?

    脸上的妆容也都花了,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经过一处山石,脚下一滑溜——春氏扑通就滑倒了。

    四阿哥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春氏居然还跟在后面,就是一怔。

    这一跤摔的不巧——春氏一屁股坐下去,正好摔在了一个水坑里。

    水花乱溅,不少泥点子都飞上了春氏的衣裳,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主子爷!”

    苏培盛在旁边躬着腰,赶紧让奴才们过去将春氏给扶了起来,看着春氏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泪珠合着雨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她只是抬手慢慢的擦去了脸上的水,含着眼泪瞧着四阿哥。

    苏培盛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转了转,偷偷地看了一眼四阿哥,想着这位春姑娘或许能不能得宠……也未可知。

    看这小模样,是够打动人的。

    四阿哥皱眉道:“福晋要你恭送,你送出来便也罢了,又跟到这里做什么?回去!”

    春氏虽然看起来俗气,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但毕竟对方也只是个弱女子,如今被淋成了这样。

    春氏屈膝便道:“婢妾……婢妾还未曾恭送主子爷到前院……福晋让婢妾……”

    她这句话一说,就显得机心太甚。

    四阿哥顿时就反感了。

    他本来刚才生出的淡淡的怜悯之情,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一挥手,沉声道:“麻烦!”

    苏培盛跟着一回头,半笑不笑地看了一眼春氏。

    他本来就是个耷拉的三角眼,斜着眼瞄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阴沉沉。

    春氏给吓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动,眼见苏培盛劈手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接了一把伞,在手里掂了掂,丢给了自己:“春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春氏的婢女给她打着伞,惶然无主地扶着春氏,主仆两人站在雨中,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

    春氏微微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一肚子无名委屈,无处发泄。

    她忽然猛地将婢女手中伞给夺了过来,然后用力砸在了地上。

    一砸,就听见了背后一串笑声。

    雨声不小,这笑声清脆悦耳,居然能穿过雨声。

    春氏猛地转过身来才看见花丛后的郭格格。

    郭格格刚才从李侧福晋出来了,经过了这条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忍不住前仰后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若非刚才看见了前因后果,她是真的不知道春氏居然心急成这样。

    再美味的菜肴,主动送上门来,也不会觉得香了。

    得了,侧福晋是半点也不用操心了——这春氏实在是愚不可及。

    连一个讨好主子爷都把握不好分寸的女人,还想指望能进一步吸引主子爷?

    做梦吧!

    ……

    雨势实在太大,经过花步阁门口的时候,四阿哥脚步一转,就往花步阁里去了。

    院子的地上已经积攒了一个个小水坑,屋门紧闭着,小太监抢先上前去将门给叩开了。

    尔曼和黛兰见到居然是四阿哥过来了,都出其不意,惊喜地就赶紧去喊格格。

    顾幺幺刚才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心里倒已经有了些预感。

    除了福晋、李侧福晋,四阿哥,这后院里,还有谁的人,会这样在她这里敲门?

    如今是个大雨天,就算找麻烦,也没有这个时候找的。

    前面那两位排除了——剩下的自然只有四阿哥了。

    虽然预料到了,她还是一脸很惊喜地迎接了出来:“四爷怎么过来了?”

    屈膝蹲了个身,看四阿哥脸上还滴着水,顾幺幺连忙从怀里掏了自己的帕子,过去抬起手给他擦了。

    四阿哥心疼她抬手累着,于是微微俯身下来,目光只在她脸上流连不断,伸手将她向身前拉了拉,温柔道:“想过来瞧瞧你。”

    这句话情意缠绵,再加上他目光深情,听起来和”爷想你了“几乎没什么区别。

    他真的想过来瞧瞧她。

    刚才一路上经过了李侧福晋的院子,还有宋格格、武格格的院子。

    若是真的要避雨的话,哪边都可以去。

    哪边都热烈欢迎。

    但是偏偏到了花步阁这里,他想都没有多想,脚步鬼使神差地就跨进来了。

    这不是想顾氏了是什么?

    主子爷这么说,黛兰和尔曼在旁边听见了都很为格格高兴,半个晚上的担心和忧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两个婢女互视了一眼,抿嘴一笑,偷偷地就退了出来。

    顾幺幺听了这话,先是低头垂眸一笑,随后抬起脸来,对着四阿哥就弯了弯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见四阿哥既留在福晋正院那里,也没有让新侍妾春氏伺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

    见她笑了,四阿哥也笑了,他捧住了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就轻轻吻了吻。

    风雨连绵。

154 姜汤

    两个人往屋子里来,四阿哥就看见了桌岸上还搁着的药碗。

    顾氏体弱,一直都是好好调养着的。

    屋子里温暖,外面又湿又寒——四阿哥一进了屋子,就被激得打了个寒战。

    顾幺幺见了,就立即让人去要姜汤了:“雨下的太大,连伞都没遮住,

    爷还是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吧?”

    四阿哥点头。

    花步阁这里没有小膳房,要姜汤自然是去前面膳房要的。

    黛兰带着太监小黛子,打上了伞就出门了。

    小黛子手里提着食盒,将伞给黛兰遮的严严实实的,又一口一个姐姐。

    他比黛兰小一岁,论年龄,两个人差距是不大的,

    但是小黛子面嫩,再加上成天一张笑脸,

    看着就显小。

    黛兰回头道:“把你自己的伞也打起来罢!”

    两人同伞,那不合规矩。

    小黛子笑着就道:“都听姐姐的。”

    毕竟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黛”字。

    小黛子也是因为这一点,自从到了顾格格这儿,就格外地抱上了黛兰的大腿。

    开始的时候,黛兰不大愿意认这么一个“弟弟”,但是时间久了,小黛子又格外殷勤,竟然让黛兰也渐渐的生出了感情。

    真的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地看待了。

    到了膳房那儿,小黛子抢着将伞先给黛兰遮了,看她跨进了屋子,自己这才将油纸伞收了起来,又在屋檐下抖了抖水。

    他是顾格格的人,早有巴结的小太监上前来替她将油纸伞接到了一边。

    雨伞这种东西,又是泥又是水的——屋子里就不能带进去了。

    那都是给主子们做膳食的地方,

    每天都要清洁的。

    听着黛兰脆生生地把姜汤给说了一遍,又知道是给主子爷的,

    膳房老太监顿时就把手上正在给福晋准备的事儿先搁下来了。

    伺候主子爷最要紧。

    别看福晋尊贵——呵呵,

    扒去了外面那层皮,她也是主子爷的奴才不是?

    姜汤里加了陈皮,另外还有秋梨,黛兰在旁边唯恐画蛇添足,连忙提醒:“只是要姜汤而已!”

    老太监对着她就格外和蔼的笑了:“放心,错不了,主子爷就喜欢这种。”

    他从刚开府的时候,就在这儿伺候四阿哥了。

    一边说着,他又配了几碟小点心。

    回去路上,黛兰唯恐食盒凉了,催促着小黛子动作快一些——两个人几乎一路小跑。

    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花步阁,黛兰就看尔曼站在台阶的拐角,对着她偷偷丢了个眼色。

    黛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黛子已经赶紧伸手把她拦住了。

    估计主子爷正和格格在说话呢。

    一转头看见小珂子和六儿已经在准备热水了,黛兰知道主子爷今晚留在格格这儿,不走了,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雨珠,冲着尔曼笑了。

    小黛子不声不响地就把食盒从她手里接过来:“姐姐赶紧就歇一歇吧。”

    屋子里,顾幺幺抬手帮四阿哥将外袍脱了下来。

    衣角已经被雨水湿透了。

    苏培盛早就已经张罗了小太监去前院书房将干衣裳拿来,这时候让尔曼将衣裳捧进来,尔曼看着是个机会,悄声就提醒了一声格格——姜汤已经被黛兰提回来了,要不要趁着现在拿进来?

    顾幺幺被一提醒,点头道:“快拿进来。”

    黛兰和尔曼一起,将食盒里的点心装了碟子,和姜汤一起给送进去。

    格格虽然只对膳房说要姜汤,但膳房肯定不敢真的就只给姜汤。

    还要配上些点心,至少凑成四样,看着才不至于不像样。

    四阿哥晚膳在福晋那里用的倒是多了,这时候扫了一眼点心,唇角便微微一勾——他也看出来了。

    这些点心哪是孝敬他的呀,明明是来讨好顾氏的。

    讨好了顾格格,就等于是讨好了主子爷呢!

    顾幺幺不喝姜汤,但是对于甜蜜的小点心,从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她伸手去拿一块姜味酥——这小酥饼做的有点像香饼饼干,里面还有红糖和蜂蜜的味道。

    再配上鸡蛋和牛乳,奶香奶香的。

    因为有淡淡的姜味,即使糖放多了也不觉得腻,而是回味无穷,越吃越想吃。

    再加上姜味酥个头做得很小,她一口气居然就吃了小半碟。

    别的糕点一块没碰。

    四阿哥瞧着就哑然失笑——顾氏最可爱之处就在于她的纯粹。

    “倒些奶茶。”

    他吩咐黛兰去倒了些奶茶拿给顾幺幺——怕她噎着了。

    看顾幺幺喝了半杯奶茶下去,四阿哥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唤了奴才伺候洗漱。

    等到他洗浴换了衣裳出来,就看顾幺幺也刚刚被婢女们伺候着漱了口。

    她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冲着他笑,旗装下露出里面一条淡粉色的绸裤,也没穿花盆底,就穿着绣鞋,两条腿从椅子上垂下来,轻轻的晃荡着,怡然自得。

    四阿哥在床沿上坐下,伸伸手拍了拍床边,等到顾氏过来了,他一伸手把顾氏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捏着她白嫩的脸颊,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顾氏平日里什么时候都是香喷喷的,偏偏这时候,四阿哥只觉得怀里就跟抱了块大生姜似的。

    这是吃了多少呀……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心说这小肚子倒是一点不见鼓。

    也是佩服。

    他摸着她的肚子,就跟呵痒痒似的。

    顾幺幺自己开始还没有察觉,只是乖乖的抱着小手,软软的靠在四阿哥的肩膀上,半闭了眸子休息。

    等到觉得痒了,她才反映过来,笑着喘气,整个人去推四阿哥的手臂,往后面躲:“爷……!”

    顾氏嗓子本来就温软,这时候又带上撒娇,四阿哥更没放开了。

    他含笑盯着她看,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顾氏肤色白玉无瑕,从来都不用太多的脂粉。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唇色苍白了一些。

    就显得整个人气血不足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但是,这也很好解决,只要在唇上点上一些口脂,一张脸顿时显得明艳动人。

    和春氏那种完全用胭脂水粉堆出来的脸蛋完全不同。

    “去先歇下,乖乖等着爷。”四阿哥伸手摸了摸顾氏的脸颊。

    他手臂微微用力,将顾幺幺从自己腿上扶起,声音里带着愉悦低沉的笑意。

155 临睡前

    春氏哭哭啼啼的,最终还是回了正院去了。

    福晋也不是一味的把人给推出去就不管了,早便让人跟在了后面瞧着——她刚才看见四阿哥不置可否的样子,还以为四阿哥是默认了。

    谁知道春氏就这么被赶了回来。

    跟着追出去的小太监跪在福晋面前,把刚才的形容给说了一番,尤其是听到四阿哥明明命令春氏回去,春氏还纠缠不休的时候。

    福晋气笑了。

    小太监刚退下,

    芝迷也领着春氏进来了。

    春氏整个人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芝迷好心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脸,福晋一眼扫过去,看春氏跪在地上——连地上铺着的地毯都被她弄湿了一块,就皱了皱眉。

    讨厌,弄到屋子里湿哒哒的。

    芝迷过去扶着春氏:“春姑娘还是先起来吧,

    地上凉。”

    春氏扶着芝迷的手站起来了,

    也知道这不是能让她肆意哭泣流泪的地方。

    她微微张嘴往里吸气,硬生生的憋住了眼泪。

    福晋敷衍着安慰道:“好了好了,今儿也是巧了,撞上天不好,瞧着爷的模样,也像是有心事,咱们又能怨谁呢?好在来日方长,你先回去吧,别着了凉!”

    一边说着,一边福晋就道:“芝迷,你送一下。”

    芝迷答应了,就看春氏还是一脸绝望地站在原地望着福晋。

    她不敢走啊。

    她揣摩不透福晋的意思——福晋这意思是真的让她回去休息,还是再不会提携她了呢?

    “春姑娘,走吧。”

    芝迷劝着她出去了。

    ……

    走在回沁秋斋的路上,春氏转头看了一眼芝迷,忽然就把手上的镯子给褪下来了。

    她抓着芝迷的手,

    把镯子往她手里塞。

    芝迷赶紧推回去:“春姑娘这是做什么……”

    春氏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握紧了芝迷的手:“求芝迷姑娘千万在福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芝密还要推,看春氏满眼泪光,

    很坚决的抿着嘴唇,只好叹了一口气,屈膝道:“奴才谢春姑娘的赏!”

    终于把春氏给送到了沁秋斋,雨也停了。

    芝密又好生劝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春氏是和那氏住着一屋子的,郭格格过来的时候,那氏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着既然是福晋身边的大婢女把人送回来了,可见福晋对春氏还是重视的。

    但是春氏又哭成了这样。

    那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问问,郭格格过来了。

    屋子小,郭格格也没怎么往里面踏进去,只是笑着倚在门框上:“今儿应当是春姑娘的好日子呀,春姑娘这样哭,不好吧?”

    那氏见是郭格格过来了,赶紧过去低声下气地请安,又拉了春氏一起。

    春氏说什么也不肯给郭格格跪下,恨恨地就把那氏的手给甩到一边了。

    看着郭格格脸色阴沉了下来,那氏只怕事情又像上次一般,慌忙给郭格格跪了下来:“格格,郭格格,春姐姐今儿不知是遭了什么事情——一时糊涂了,不是有意要顶撞格格,请格格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婢妾替她给格格磕头,给格格赔罪,求格格您高抬贵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笨拙地磕下了头。

    郭格格想了想,让婢女过去,把那氏给扶起来了。

    她看着那氏直摇头:“瞧你——她的事儿又关你什么事?”

    那氏嗫嚅道:“格格说的是……婢妾……”

    ……

    一层秋雨一层凉,四皇子府后院里,一阵阵冷风瑟瑟地吹过。

    花步阁里屋之中,四阿哥倚靠在床头看书,顾幺幺怕冷,已经先钻进了被窝里。

    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睁大了眼睛仰视着他:“爷。”

    四阿哥一手捧着书,并没有说话,另一只手轻轻的勾了勾顾幺幺的下巴——算是回应。

    顾幺幺只觉得冷,翻了个身,又往四阿哥怀里钻了一点,团了团小手:“幺幺好冷呀。”

    这个天气其实烧暖盆还有点早,但是四阿哥想了想,将书给放下来了,扬声唤了奴才进来。

    婢女们一阵窸窸窣窣忙碌之后,暖盆烧起来了。

    见顾幺幺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四阿哥索性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和自己一起依靠在床头,又让人拿了斗篷给她披在肩膀上。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见顾幺幺伸手翻了一页书,不由地笑着道:“别闹。”

    顾幺幺仰头,冲着他嫣然一笑,贝齿如玉,软绵绵地撒娇:“我没闹呀,我看完了嘛。”

    一圈淡色的狐狸毛微微闪着幽暗的光芒,衬着她眼眸更加幽黑,亮闪闪的。

    脸的下半部分都埋藏在绒绒的毛皮里,就显得一张精致的小脸下巴更尖了。

    四阿哥只当她是淘气,捏了捏她的鼻梁,伸手将她的腰揽紧了,只觉得怀里的顾氏磨磨蹭蹭的抓着他的手臂,跟一只小猫咪一样,将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又蹭。

    简直让人没法安心读书。

    四阿哥只好轻轻将书本在她头顶上点了点:“淘气!”

    顾幺幺眼疾手快,看着书本下来,立即一缩脖子,嘻嘻哈哈笑着往四阿哥背后和床头之间的缝隙钻。

    四阿哥索性将手上的书给丢了下来,反手到背后一伸手用力,把人给拖了出来,按在被褥上,作势就高高举起手打了几下屁股。

    顾幺幺尖叫着就要爬开躲避,偏偏床铺之上软绵绵的,哪儿都吃不了力。

    几番下来,书也别看了,两个人都笑得不行,满床被褥皱成了一池春水。

    床帐帘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将内里隔绝成了一方私密的小天地。

    四阿哥看着顾氏:终于,她玩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伸手抱着他的腰,脸乖乖地埋在他的胸膛里,呼吸轻轻地一起一伏。

    居然就这么眯着了。

    还睡得格外香滴。

    四阿哥低头静静地看了顾氏一会儿,伸手温柔地将她脸上的一抹碎发给撩到了耳后,又捏了捏顾氏淡粉色的耳廓,看她在睡梦中轻轻地皱了皱眉,撒娇地哼了一声。

    黛兰在外面听错了动静,还以为是主子召唤,刚踏进了半只脚觉得不对劲,赶紧又退了出去。

    四阿哥意识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含笑看着顾氏,看了许久。

    外面雨声停了,屋子里又暖和,再无秋意。

    有顾氏一人在眼前,已经春色无边。

156 人情味

    第二天,郭格格往李侧福晋那儿去的时候,顺便就把那氏的表现给说了一遍。

    李侧福晋听了倒是难得的愣了一下:“这个那氏,难得。”

    人懂规矩,又老实好拿捏,最难得春氏昨天狼狈——那氏还能上前去护着,足见这那氏并不傻,

    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都是刚入府的新人,若是惹出麻烦了——主子爷和福晋厌弃,她那氏说不准就要跟着受连累。

    侍妾身份低,最要紧的就是刚入府的这段时间。

    打铁还要趁热——要是开头就凉下来了,后面整个儿都完蛋。

    所以,她怎么也不能让春氏闹事。

    退一步说,哪怕那氏不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

    纯粹只是为了维护春氏,那也很好——足见这姑娘有情有义。

    是个有人味儿的。

    李侧福晋的生存哲学也很简单,她觉得:在后院之中,谁都不愿意“厚道”。

    但谁都喜欢厚道人。

    厚道人好说话,不会侵占别人的利益,出了事情还能推出去背锅,

    啧啧。

    郭格格看着李侧福晋的意思——居然似乎是想把那氏给收拢过来。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将两个新人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侧福晋。

    但谁能想到侧福晋居然动了这心思。

    郭格格心里不大痛快,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能痛快么?那氏要是靠过来,又好用的话,没准儿就会威胁到她的位置。

    再说了,李侧福晋既然想抬举那氏——那必然有一天是要把她推到主子爷面前的。

    那岂不是郭格格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找个机会,你过去一趟。”

    李侧福晋看了一眼郭格格,言简意赅地道。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让郭格格过去做说客。

    其实又哪里用得着做说客?

    侧福晋抛下来的橄榄枝,那氏还不应该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地接着吗?

    李侧福晋淡淡地想着。

    ……

    颁金节一过,眼瞅着又是奔着一年年底去了。

    李侧福晋带着弘昐阿哥出来后花园——说是闲逛,其实也是弘昐一直在床上养伤,

    整天就泪眼汪汪地嚷嚷着说想出去透透气。

    李侧福晋拗不过儿子,于是让人用了软椅把弘昐给抬出来了。

    弘昐还只是个小娃娃,

    自然没有多重,抬着椅子的小太监也并不吃力,深秋里的阳光难得,母子两人正坐在花园一处桂花树下,就看郭格格过来了。

    带着那氏。

    她倒是很亲热,一路走着一路亲自拉着那氏的手。

    但是那氏就很拘谨了,脸上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

    到了李侧福晋面前,郭格格屈膝请安,只是笑着说自己和那氏出来逛花园,正好就撞见了侧福晋。

    那氏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侧福晋打扮的年轻女子被一群婢女围着,赶紧就蹲下来了:“婢妾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当初进府磕头,李侧福晋不屑见她们,如今到了侧福晋面前——那氏心里还是抖抖嗦嗦的。

    李侧福晋打量着她:“抬起头来。”

    那氏惴惴不安地抬起了脸。

    李侧福晋看着她,就觉得这那氏真是不错——相貌长得平淡了些,只能说清秀端庄,但是半点没有妩媚的气韵,清汤寡水的。

    而且谨小卑微的样子,一看就是宋格格那一路的。

    别小看人家宋格格,前几年的时候,宋氏虽说也不怎么得宠,但府里最“稳”的就是她了。

    安安静静的,从不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跟白米饭似的——任他主子爷换什么口味的菜,最后要有白米饭来温润肠胃的。

    “你起来吧。”

    李侧福晋笑了笑道。

    那氏赶紧谢恩,才站了起来。

    “之前我要照顾大阿哥,抽不出时间呢,喏——你进府有一阵子了,怎么样,这里都还习惯吧?”

    那氏听她也只是拉家常,心里这才放心了一些,赶紧到:“多谢侧福晋的关怀,婢妾感激不尽!都还习惯。”

    李侧福晋一听,用帕子掩着嘴唇,低头就是微微一笑。

    旁边郭格格也笑了。

    若是换了旁人,听了这一番问话,定然是要先夸赞一番皇子府里如何如何好,自己如何如何惶恐,又如何如何感恩。

    总是要说些场面话的。

    但是那氏真是个老实孩子——问什么答什么。

    李侧福晋笑了一下,抬头看着那氏的眼神更柔和了:“好。”

    那氏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又怕自己回答错了什么,更加惶恐窘迫起来了,手指将衣裳下摆拽得紧紧的。

    弘昐坐在一旁的软椅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先看了看自己额娘,又盯着那氏看。

    “花园里风景不错,你陪我转转吧。”李侧福晋放温和了声音,又冲着那氏伸出了手,微微一笑。

    那氏惊呆了。

    ……

    花步阁里,顾幺幺也让人搬了椅子出来晒太阳。

    花步阁朝向不错,就是西边有处高阁楼挡住了——每当下午过半的时候,辰光便容易被遮住。

    所以晒太阳也要抓紧。

    她一手搂着黑黑,一手搂着墩墩。

    墩墩还是一如既往的憨憨乐——小黛子早上提膳的时候给它带了一块大骨头,墩墩一直咬在嘴里当玩具玩,没舍得放嘴。

    顾幺幺疼爱的一遍一遍摸着它的小狗头。

    傻狗有傻福。

    黑黑却有些不同。

    它的一双猫眼睛格外的明亮,看起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六儿喂东西也不怎么吃了,还时不时地发出跟小孩子哭似的声音。

    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顾幺幺诧异:“这是怎么了?”

    六儿是跟着格格伺候猫狗的,这时候看着心里更有数了,她过来将黑黑给翻了个身,仔细瞧了瞧,然后跪下来就给格格禀报了一通。

    顾幺幺听完了才明白:黑黑该找对象了。

    前院猫狗房都有配种的猫狗,皮毛光滑,格外神气漂亮,等到小腊子过来的时候,顾幺幺提了一句。

    半个月之后,黑黑终于不再喵喵叫了。

    它怀孕了。

    墩墩虽然平时看着是个傻憨憨,但是这时候忽然就变得很有灵性——小动物们之间的照顾总是相互的。

    墩墩看出来黑黑怀孕了,于是整天寸步不离地守在黑黑身边,除了六儿和顾幺幺可以摸一摸黑黑,别人谁都不准靠近。

    就连墩墩自己,也不怎么敢像从前一样和黑黑嬉戏打闹了。

    生怕碰到了它的肚子。

157 占便宜

    四阿哥过来顾幺幺这里的时候,看她在喂猫,于是也注意到了黑黑的肚子。

    黑黑特别显怀——尤其是整个猫收起了尾巴,趴在地上的时候,从上面俯视下去,就跟个葫芦似的。

    肚子一圈圆圆的,

    四阿哥负手站着,

    盯着怀孕的小母猫看了几眼,忽然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把视线扫到了顾氏的肚子上。

    ……

    时间往年底走,眼看着就要准备过年了,福晋正院里的各种大小事情也越来越多。

    她是怀了身子的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自然是不能太过操劳的。

    四阿哥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但让大嬷嬷帮着分担,另外还有些琐碎,但并不要紧的事情,就分摊到了侧福晋和宋格格手上。

    宋格格受宠若惊——她虽然生养了大格格,但是毕竟位份也就摆在这儿。

    她从来也没敢想到自己居然和侧福晋一起帮福晋分担。

    还是四爷的意思。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至少就代表——在四阿哥心中,她比李侧福晋更靠谱。

    宠爱不宠爱是一回事儿,靠谱不靠谱又是另一回事儿。

    得了这一层激励,宋格格这一阵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早晚两遍往福晋正院里跑去请示。

    她从来对着福晋的时候都是十分恭敬的,加上说话又谦恭婉转,福晋向来看着宋氏都还算顺眼。

    这时候宋氏过去请示的事情,福晋这一只闭一只眼也就都批了。

    相反的,就是侧福晋那边——每当事情送到正院里,福晋不是觉得这儿不好,就是觉得那儿不妥。

    反正就要打回去重新处理。

    这样两边一对比——反而就显得好像侧福晋根本办不好事,

    而宋格格是个八面玲珑,

    什么都能张罗的。

    再加上宋格格心细,每次过来瞧福晋的时候,

    总是不忘带上自己的心意——亲手做的绣活,

    亲手做的点心……

    连大格格都被她拉过来了——大格格自己亲手做了小礼物,跟着额娘就捧上前去献给福晋,还一口一个“这是送给二阿哥的”

    逗得福晋眉开眼笑,心花怒放的,于是在四阿哥面前的时候,便大力夸赞了宋格格好几句,说宋氏做事又稳重,心思又细致,最难得能想得到后院里众人喜好,无一处不安排妥帖。

    皆大欢喜。

    四阿哥听了也挺舒畅——不管怎么样,家宅安宁总是让每个阿哥爷都高兴的事情。

    从福晋正院里出来,他没往宋格格那儿过去,但是让人挑了几件好东西,给大格格送去。

    都是小女孩喜欢的首饰,而且也很贵重,大格格见了,高兴的蹦蹦跳跳。

    小女孩心思爱美,她当场就说要全部打扮起来——却被宋格格给硬生生拦住了。

    宋格格把这些扎眼张扬的首饰全都给收了起来。

    大格格委屈的不行,嘴角往两边撇,跺着小胖腿都快哭出来了:“额娘,这不是阿玛赏给我的么?我为什么不能戴?”宋格格看着婢女将首饰盒子给捧进了房间里,又收进了柜子,这才弯下腰来,捧着女儿肉乎乎的脸颊就亲了亲她:“乖孩子——眼下还不是能戴的时候。”

    大格格很伤心,扯住了宋格格的袖子问她:“额娘,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宋格格充耳不闻,只是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直起腰来。

    她睁着眼,凝视着屋子远处的灯火。

    入府几载岁月,如前尘旧梦。

    做低伏小——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久了。

    ……

    福晋那里,除了抬举宋格格,也还记着春氏的事情。

    等到四阿哥再过来的时候——福晋就又提了几句春氏。

    四阿哥也知道福晋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福晋也已经推荐了几次了——这个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于是四阿哥出来的时候,顺道就过去沁秋斋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定留宿,就是先过去春氏那儿看看,喝盏茶。

    也让福晋面子上下得了台。

    谁知道,一行人到了沁秋斋,才知道:春氏病倒了。

    就是这么巧——早不病,迟不病,偏偏就在这当头病了。

    原来,自从上次被四阿哥赶回去了之后,再加上被郭格格嘲笑,春氏就添了一块心病——每当夜深人静时候想着这件事,便怨恨的咽不下去。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记仇的人。

    大凡记仇的人——若是一口气能出了,也就罢了。

    最要命就是受地位、身份、形势所迫,这一口气硬生生的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胸闷憋气,情志不舒,难以排遣。

    时间久了不得病才怪。

    这就是所谓的郁证。

    听说主子爷过来了,春氏本来是躺在床上的,高兴的不行,可惜她挣扎着坐起来,刚被婢女扶着,给四阿哥请了安,就觉得头晕眼花,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她哆嗦着叫了一声:“四爷吉祥。”,刚叫完,眼前一黑,差点直接一头栽在地上磕头了。

    四阿哥都被她冲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苏培盛在边上一看这架势:得嘞……真是病得不轻。

    总不能让个病秧子伺候主子爷罢?

    春氏快急死了——强撑着还想说自己没关系,但是就看四阿哥摆了摆手,问了一句:“叫人看过了么?”

    听说春氏还没敢让奴才求医,四阿哥心里微微动了动,倒也觉得有些可怜,于是回头吩咐了苏培盛几句,让人往福晋正院里去报告一趟。

    瞧着病得不轻,还是让府医过来瞧一瞧。

    那氏和春氏住在一起,从四阿哥进来,那氏就赶紧蹲下去请安了,四阿哥开始还没注意到她,后来看了一眼,想起来了。

    进府的两个新人,春氏是其中一个。

    这是另一个呢。

    也罢,福晋不是总劝他也要顾及顾及新人么?

    那就把那氏给带走好了。

    苏培盛偷偷地瞧了一眼主子爷脸上的神色,就看见四阿哥唇角居然勾着一抹笑容,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那氏听说主子爷要把自己给带走,一时间乍然得幸,竟然欢喜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春氏跪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就这么走了,居然还带走了那氏……

    这明明是福晋的抬举——才让四阿哥过来沁秋斋的。

    生生地便宜了那氏!

    春氏气得喉头一甜,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经过花步阁门口,四阿哥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向里面望了一眼,就看见灯火都熄了。

    顾氏——她应该已经歇下了。

    到了前院书房,四阿哥坐了下来,正好猫狗房的管事太监等在门口,这时候听苏培盛出来主子爷召唤,赶紧进了去。

    他把今年犬舍修葺的几张样式图递给了主子爷。

    那氏在旁边默默地等着——听说主子爷喜欢小狗,特别喜欢。

    她也得往后等着。

    灯火下,四阿哥盯着图纸上下瞄了几眼,忽然就想到顾氏那里怀孕的小黑猫了。

    顾氏什么时候也能怀上呢?

158 假伺候

    这么一想,四阿哥就有些出神了。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一抬头,才看见那氏还诚惶诚恐地站在旁边。

    正好苏培盛端着茶盏进来了,看见那氏站在旁边,跟个木头似的——若是机灵的,这会儿只怕早就把茶盏给接过去了。

    四阿哥看了那氏几眼,

    心里忽然就很有些后悔,刚才把她带过来。

    食之无味,弃之……虽不觉可惜,但是好歹那氏也没有做错什么。

    果子也端上来了,四阿哥瞧了一眼,就让那氏去剥。

    当然,也不能直接剥皮的,

    还得洗手——几个婢女过来带着那氏洗了手,然后还顺势搬了一张绣墩给她。

    那氏也不敢坐,

    直到主子爷发话。

    她坐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地剥果子壳,灯火之下,四阿哥转头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忽然就发现这姑娘手还长得挺好看——十指纤长,指甲的形状也好看,透着淡淡的粉色,跟小贝壳似的。

    就跟顾氏似的——顾氏的手也很好看。

    四阿哥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事,心里似乎都总会无意识地想到顾氏。

    看见什么人,心里也总是会和顾氏相比。

    但是,是真的相比么?

    他舍不得。

    顾氏……什么都是好的。

    纵然微有瑕疵,在他眼里也是好的。

    他盯着那氏的手多瞧了几眼,正好那氏也剥好了一碟子果子,

    诚惶诚恐地献过来给他,四阿哥嗯了一声,

    让那氏将碟子放在桌上,又道:“剩下的,自己用罢。”

    那氏赶紧屈膝谢赏。

    但是让她过来伺候——肯定不是为了剥果子。

    那氏心里又欢喜期待,

    又忐忑不安,简直就像揣了一头小鹿在胸中。

    好不容易等到了四阿哥看完了桌上的公文,站起身,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伺候吧。”

    那氏一晚上等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脸上猛地冲上了红晕。

    她站了起来低着头跟着四阿哥就进了里屋。

    苏培盛站在门口,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转了转,赶紧张罗着就让人送热水进去了。

    到了屋子里,四阿哥张开了手臂,由着那氏替自己解开了外袍,一件件脱下。

    等到洗浴完了,那氏指尖都微微颤抖着,服侍着主子爷换上了白色的干净里衣,然后就看四阿哥坐上了床。

    床头也是堆着书的,他随手拿了一本起来看,膝上还盖着毯子。

    那氏过去,这一回倒是无师自通了——她跪在旁边就轻轻的给他揉起了腿。

    好在里屋摆设内敛却不失奢华,地上的地毯也铺的厚厚的——这个天气跪在地上,膝盖下倒也不觉得怎么冷。

    四阿哥看书大概看了小半个时辰,那氏还在卖力地揉着,希望能用这一讨好的举动换来主子爷的愉快与青睐。

    她偶尔转头,能透过屋子门缝,看见外面小太监拿着一根小木棍,上面绑着飘摇的羽毛,在逗着四阿哥的一只爱犬。

    外面灯火明亮,小狗上蹿下跳的,在忙着收拾的婢女们中跑来跑去,很是开心。

    那氏悲哀地想着:其实,自己和那只小狗并没有什么不同。

    ……

    终于放下了书,四阿哥倒是觉得有些困了。

    他斜斜地依靠在床头,俯视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那氏,然后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面无表情瞧了一瞬,鬼使神差地,四阿哥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顾氏的脸。

    顾氏开心的时候,是这样。

    害羞的时候,是那样。

    不高兴的时候,又是……

    仿佛眼前人已经变成了顾氏。

    那氏被主子爷托着下巴——这算是入府以来,四阿哥对她有过的最亲密的举动了。

    她不敢抬起眼直视面前的四阿哥,只能垂下了眸子,睫毛慌乱地颤动着,半晌,终于忍不住窘迫与害羞,低声唤了一句:“四爷……”

    四阿哥一怔,回了神过来,眼前的脸又重新变成了那氏的脸。

    他收回了手,只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扬声喊了一句苏培盛。

    苏培盛正在外面指挥,听见主子爷叫唤,赶紧就过来了。

    有侍妾在里面伺候,他也不好进来,就这么弯腰在门口答应了一声:“四爷?”

    四阿哥想了想,大刀阔斧地赏了那氏几样东西。

    然后让苏培盛安排小太监,把人给送回去了。

    苏培盛整个人都傻了——看那氏这文文静静,很知分寸的样子,不像是能惹恼主子爷的啊……

    或许是……主子爷今儿太累了吧?

    那氏领了赏,心里都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了。

    悲的是:她显然对四爷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喜的是:主子爷还能赏她。

    没有让她伺候,却赏了她,又让前院的奴才把她给送了回去——这就是有照顾她面子的意思。

    那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没有什么过失。

    至少在主子爷心中是如此。

    ……

    回了沁秋斋,春氏正躺在床榻上,气的又是流眼泪又是诅咒的,忽然听婢女跑过来说是瞧见那姑娘回来了。

    春氏还不相信,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前院的奴才把那氏给送到了屋子门口。

    这也……似乎太早了些。

    春氏眼光嫉妒地落在了那氏带回来的那些赏赐上。

    真是好命啊……第一次伺候,抢了她春氏的机会不说,居然还能得到这么些赏赐。

    论理,也该是第二天,福晋正院那边送过来才是正经。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春氏想了想,试探着就问那氏。

    总觉得时辰早了些。

    不过,阿哥爷带了个侍妾过去,也不会将人留宿的。

    本来也是要半夜送回来的。

    那氏满脸尴尬,搪塞着冲她笑了笑,也没多说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啊……”

    这一层笑容落在春氏的眼中,就有好几种解读了:害羞、默认、窃喜,自鸣得意……

    春氏咬着嘴唇,指甲在手心里掐的死死的,盯着那氏看,就看她转身让婢女收拾赏赐。

    有一对玉镯相互碰击了一下,发出琳琅的声响。

    春氏在被子下的身体绷紧了一下,像是被这响声彻底地刺激了。

    一直到沁秋斋的灯火都熄了下来,她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嫉妒与怨恨犹如毒虫,噬咬在她的心上。

    贪欲入骨——一口又一口。

159 真菩萨

    第二天一早,福晋也听说了那氏被带过去的事情。

    她吃了一惊。

    昨儿晚上,前院的人过来说了一声春姑娘生病了,又说是四爷的意思——让福晋看着安排大夫。

    福晋当时就一整个大无语——谁能想到这个春氏……居然生了病也不让人通个气儿过来。

    这下可好,她乌拉那拉氏在这儿使劲推荐,那边呢——四阿哥过去了,春氏却又不争气。

    但是后来,

    那氏被带走——福晋是真的不知道。

    倒是便宜了那氏了。

    福晋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在屋子中踱了几步,觉得这样倒也未尝不可。

    她当初抬举春氏,只是以为春氏相貌比那氏好,会更容易得到四阿哥的宠爱。

    但是如今,既然那氏争了先,她不妨观察观察那氏。

    若是好用,

    也是一样的。

    这么想着,福晋往那氏那里的赏赐就比按规矩的要更厚了一些。

    芝迷送到了沁秋斋。

    一大早,

    侍妾陈氏和耿格格刚刚过去庆贺那氏。

    几个人正站在院子里花树下说话,忽然又见福晋的人来了。

    那氏连忙谢恩,诚惶诚恐地接受了。

    那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后院里的人都默认她——昨儿晚上已经伺候过了主子爷。

    谢了恩,那氏自个儿还没想到,耿格格已经提醒了她——最好还是往正院再去一趟。

    亲自去给福晋磕个头。

    那氏还有些犹豫,耿格格拉着她就说自己可以陪她一起过去请安。

    侍妾陈氏眼巴巴地见了两人出了院子门,也只能转了回来,到了自己屋子里又忍不住啐了一口,坐在桌子旁边捶胸顿足,把仅有的一套破瓷杯差点摔了:“小妮子什么运气!”

    当初和她一起入府的耿氏,如今已经是格格了。

    郭格格虽说经过了好几场风波,但如今也算全须全尾。

    还有这个那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着最不起眼的,

    如今却一下子就窜上去了,很有点当初顾氏乍然得宠的味道。

    真是……一个两个都是运气好的,

    偏偏这运气从来都没轮到她陈氏。

    ……

    芝迷眼看着耿格格拉着那氏过去谢恩了,于是转身就到了春氏的屋子门口,招了招手,

    让伺候春氏的婢女过来了。

    她拿了几包补养的药材给了婢女,又好生宽慰了几句春氏:“春姑娘放宽心,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

    上次春氏硬要把一对镯子塞给了她,让她在福晋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芝迷其实是不想收下了,但是看着春氏哀求的眼神,又于心不忍。

    她不收下的话,春氏是不会放心的。

    于是芝迷用那对镯子的钱换了这些药材。

    春氏看着这几包油纸包着的药材在眼前,略微翻了翻,便知道价值不菲,喉头一哽,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开始也只是觉得芝迷看上去面善,人也好说话,笑容可亲的。

    却没料到这是个真菩萨心肠的。

    她一个福晋身边的大婢女,需要来结交自己一个侍妾么?

    所以,这是真的可怜她呢。

    听着芝迷柔声细语的几句宽慰,又见她要走,春氏眼泪滴滴嗒嗒地往下落,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拉着芝迷的手,跟生离死别似的:“姐姐可千万多来再看看我!”

    芝迷是福晋身边的人,她来了——旁人摸不清春氏虚实,自然便不敢随意胡来。

    ……

    自从上一次被四阿哥给带到了前院之后,一别多日,四阿哥再无消息。

    那氏虽然胆小,心里却也有期盼。

    每当日落黄昏的时候,她常常便偷偷地在镜子前打扮,只盼着四阿哥会再叫她一次。

    毕竟——上次还赏赐了东西呢。

    她本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但是这些赏赐极大的鼓舞了她的士气。

    主子爷绝对不讨厌她。

    偏偏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那氏再怎么期盼,也没有把四阿哥盼来。

    在她等待的日子里,春氏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两个人现在是无形的竞争对手,更何况又住在一起,春氏看着她打扮,往往当着面便各种阴阳怪调。

    那氏是个老实的,不会还嘴,但是心里不高兴。

    一来二往,两个人也就不像刚刚入府的时候——因为对周围环境太过陌生,需要彼此帮扶。

    而是渐渐生疏了起来。

    越来越远。

    ……

    月底下了今年入冬第一场雪。

    花步阁里,暖盆子烧得热乎乎的。

    黑黑大着肚子躺在暖盆旁边。

    猫咪的怀孕周期短,黑黑已经离要生猫宝宝不远了,墩墩跟个保镖似的守在它的不远处,任谁走过来都不让靠近。

    顾幺幺于是专门腾出来了一个角落——就让一猫一狗安安静静地取暖,她只是站在旁边,跟老母亲一样地关心着黑黑。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特地没让人提前传报,而是悄悄的进去,看看顾氏在做什么。

    结果就看见她对着一双猫狗发愣。

    四阿哥有点想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抱住她的肩膀,只觉得一阵新鲜的温软香气萦绕了自己的鼻端——像是蔷薇和沉香的混合。

    他知道大概是顾氏又制作了新的香囊。

    顾幺幺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抱吓得轻轻叫了一声,等到回头看清是四阿哥,才长出了一口气:“爷!”

    四阿哥低沉笑道:“在看什么?”

    顾幺幺放松了身体,往后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闭上了眼,数着手指头对他说:“我听六儿说,猫一胎能生很多小猫,便是七八只,也是有可能的。我看黑黑这肚子大着呢,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小猫咪!”

    假如怀的多的话,也不知道黑黑生产的时候会不会遇上困难。

    黑黑躺在地上,这时候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忽然就翻身站起来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顾幺幺的脚旁边,歪着脑袋在她腿上蹭了蹭。

    仿佛在安慰她。

    四阿哥看看黑黑,又看看顾幺幺——忽然就觉得顾氏也像一只小猫咪。

    可像了。

    晚膳后,洗浴的时候顾幺幺多泡了一会儿热水,等到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四阿哥还在看公文——把公文给挪到屋子里来看了。

    他拍了拍身边,示意顾幺幺坐过来。

    顾幺幺靠着他的肩膀轻轻的闭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四阿哥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小脑袋一直往下滑。

160 生病

    四阿哥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一转身打横把她给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又将被子拉了过去。

    顾氏沐浴时本来便用了花瓣,再加上她惯常制香,周身香气缭绕,煞是好闻。

    窗户还有一扇没关紧——外面的冷风涌进了屋子里,

    四阿哥刚想喊婢女进进来将窗户关上,就看顾幺幺闭着眼睛躺在枕上,长发散满了一枕。

    他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结果刚刚收回手,就看顾氏居然还伸手将被子给推开了,嘴里含糊地道:“好热呀……”

    她小脚也从被子里探出来了,

    伸手挡在眼皮上,微微眯着眼看着四阿哥。

    这天气是不该如此的,

    四阿哥见情状异常,心里咯噔了一下,伸手过去摸了摸顾幺幺的额头,温度倒还好。

    他心里稍安,伸手拉了她的手,才发现顾氏的小手热的吓人——几乎是烫了。

    四阿哥一皱眉,立即放下了顾幺幺的手,转身走到了屋子门口,就喊人去召唤府医过来。

    床上,顾幺幺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晕,仿佛天旋地转般的——自从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刚开始原主受伤,其他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晕乎过呢。

    心好像也跳得很快,太阳穴里有一根筋直跳。

    她也有点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但是无奈实在热的难受,刚想把被子给推开,

    就感觉到一双修长又有力的手按住了自己。

    四阿哥眉头紧皱,

    盯着顾幺幺看,

    眸色幽深。

    不多时候,

    府医已经被请来了,顾幺幺这边,黛兰和尔曼也已经伺候着简单披了衣裳。

    重重床帐垂了下来。

    这位府医是新换的——自从上次福晋明明有孕在身,老府医却没有诊断出来之后,人就换了。

    新府医诊完脉,跪下来就给四阿哥禀告了——顾格格的确是生病了,瞧这样子,像是风寒入体。

    或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着了凉——毕竟格格这里暖盆烧得格外热,屋里屋外的温差大,若是人在屋子里闷出了汗,进进出出的,一吹风就容易受凉。

    这就也是为什么后院里但凡有小主子的地方,府医都强烈建议了不能将屋里烧得太热。

    但是不要紧,毕竟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更何况顾格格年轻,开几副药好好的喝下去,再休息几日,注意保暖,自然就能好了。

    顾幺幺是有些后知后觉,

    这时候才觉得有些恶心——风寒入体,肠胃都不大舒服起来。

    难怪晚膳的时候也不大吃得下。

    尔曼和黛兰领了药方子,匆匆的就去交代煎药的事宜了,又让了小黛子专人守着。

    等到府医人走了,四阿哥过来坐在床沿边,伸手将顾幺幺脸上的碎发往旁边撩了撩,看她双颊上一片红云,仿佛涂了胭脂一般。

    他挺自责——顾氏年纪小,更何况从前脑子伤过,一时稀里糊涂,连自己生病都没察觉。

    这也就罢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发现顾氏生病呢?

    等到药煎好了,尔曼一路匆匆地送过来,四阿哥亲手接了过去,单手将顾幺幺给扶了起来。

    他坐下在床沿,低头看顾氏像小猫咪一样的在他怀抱里轻轻的靠着,又用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仰着脸看他。

    药汁苦涩的气息飘了出来,她微微地蹙起了眉尖。

    四阿哥知道顾氏怕药苦,于是伸手轻轻的揉捏了她纤细的后颈,先试了试药汤的温度。

    尔曼细心——再把药汁送过来之前,已经放了一小会儿时间,确保入口不会烫伤。

    四阿哥沉声哄劝道:“不要闻,一口气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

    顾幺幺摸了摸鼻子,从四阿哥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坐在了一边,软软地依偎在他身上,伸手捧过了药碗。

    四阿哥怕她着凉,立即就用被子把她给裹紧了。

    他盯着顾幺幺看,看她自己一手捏着自己鼻尖,紧紧的闭着眼睛,咕嘟咕嘟的就把药给灌下去了。

    真乖。

    旁边,尔曼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藕粉给格格送上。

    藕粉打得薄,里面还飘着桂花,看上去晶莹剔透,跟果冻似的。

    顾幺幺一碗全都喝了下去,还是能感觉到嗓子眼里发散出的药汁的苦味,于是吐了吐舌头,皱着小脸,很小声地就发出了一声:“呕……”

    四阿哥一下就被逗乐了。

    若不是担心顾氏生病,他真的都要笑出来了。

    这顾氏,莫不是养猫养多了?

    怎么一举一动都跟个小猫咪似的,又软又娇。

    这么一个软绵绵,甜乎乎的小美人,就像一颗明珠,是天生就该让人好好捧在掌心上的。

    在顾氏这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亲眼看着顾氏沉沉地睡了下去,四阿哥这才走出了里屋。

    回了前院书房,他虽然还是看着公文的,但苏培盛在旁边都能看出来——主子爷显然还是在牵挂着顾格格的。

    心神不宁。

    果然,隔了将近一个时辰,苏培盛上前去给他换茶的时候,就听四阿哥吩咐:“着人再去花步阁看看。”

    苏培盛麻利地应了。

    等到出了屋子,他一招手,刚想把小腊子喊过来,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过去跑了一趟。

    顾格格已经喝了药歇下了,这一趟肯定万万不能把人吵醒——主子爷的意思,其实就是让人过去,在园子门口悄悄问问顾格格身边照顾的婢女情况。

    比如你们格格刚才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梦中惊醒?有没有病情加重更难受了?

    若是有一点不舒服,还可以继续再把府医给喊过来。

    要是一切都还算平稳,主子爷也就放心了。

    今晚,顾格格生病,自然是不好再伺候主子爷的。

    其实他苏培盛看得出来:主子爷刚才也不想离开。

    也就是花步阁地方小了点,旁边的厢房又没有专门收拾出来做书房,不太像样——否则主子爷今晚肯定就直接睡在那儿了。

    一路走着,苏培盛一路想着四爷这劲头,就摇了摇头。

    得,从前还没有哪位主儿能得主子爷这般牵肠挂肚呢。

    ……

    顾幺幺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听黛兰说清晨时候,小腊子又送了药材过来。

    也是爷让人开库房拿的。

    因为格格还在睡,小腊子在院子里对着里屋的方向请了安,放下东西人就走了。

    顾幺幺一边听黛兰说,一边扶着她的手下床。

161 第二次机会

    顾幺幺刚醒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感觉好多了——头没有昨天那么晕乎了,恶心不舒服的感觉也好了。

    就是味觉仿佛完全消失了。

    早膳,前院那边特地送了一篮子赣南橙过来。

    墩墩闻到了橙子的芳香,颠颠地跑过来围着顾幺幺打转,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看着她。

    顾幺幺把橙子皮给剥掉了,拿着里面的果肉喂它,

    看墩墩吃得香,摇头摆尾的很开心,不由地就有些羡慕。

    她自己一连吃了两个,连是甜是酸都不知道。

    就跟吃木头似的。

    唉。

    ……

    今天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如今福晋胎像稳定,孕吐稍减,于是又恢复了府里女眷们的请安——顾幺幺想了想,就让黛兰给自己梳妆起来了。

    毕竟四阿哥昨儿又是往她这里来,

    又是叫府医,今儿一早又开了库房。

    这么多动静,福晋那边又不是聋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等到了正院的时候,顾幺幺才看见福晋已经在堂屋的正位上坐着了。

    宋格格手里捧了一本大的夸张的,类似账册的本子,坐在福晋下首的椅子上,向前俯身,正全神贯注地对福晋解释着什么。

    估计是账本上的条目。

    李侧福晋坐在另外一边——如今这座位也是很微妙了。

    宋格格已经隐隐然有些和她李氏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屋子里的人格外多——那氏和春氏、陈氏也在。

    如今福晋改了规矩:侍妾们也可以过来请安了——三个人脸上都难免有些喜气洋洋。

    李侧福晋偶尔目光从侍妾们方向扫过去的时候,只是一脸冷漠和不屑。

    福晋正在和宋格格说话,听见动静一抬头,看见顾幺幺过来了,眼里浮现过了一抹满意的笑意,口中却道:“顾氏不是病着吗?怎么也过来了?”

    顾幺幺给她行礼:“福晋体恤慈爱,

    妾身感激不尽,不敢无状,

    妾身给福晋请安。”

    她屈膝的时候,

    黛兰伸手牢牢的在旁边扶着她,就怕格格头晕,身子一个不稳,栽了下去。

    福晋也看出来这婢女的紧张不是装的,知道顾氏生病不假,于是心里更舒坦了。

    她笑着嗔了顾幺幺几句,转头一摆手,便吩咐人过去帮着伺候顾幺幺。

    芝迷过来,和黛兰一起,扶着顾幺幺,到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

    堂屋虽然宽敞,但也不是户外,毕竟地方有限。

    侍妾们都不能坐下,全部都站在格格的座位后面。

    顾幺幺坐下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座位斜对面是宋格格。

    宋格格背后站着春氏。

    春氏眼神一直偷偷盯着顾幺幺看,将她全身上下仔细而贪婪地打量着,一个地方也没放过。

    从梳什么发型,到戴什么风格的首饰、还有身上穿戴的衣裳颜色深浅、鞋子高低……

    见顾格格眼神对上了自己,春氏倏地就把头给低下去了。

    她衣领里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秀美无比。

    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福晋清了清嗓子,

    这才开始说起了事情。

    原来,

    眼看着就快到了康熙三十九年的新春。

    新年里,

    万岁爷需要巡阅永定河工程,钦点几位阿哥随行。

    四阿哥便在其中。

    永定河的上游桑乾河源出,蜿蜒东北,穿山越岭,裹石携沙,流过京城——万岁爷要巡阅的这一段就在京郊,离紫禁城并不远。

    所以说到时候可能还要在皇庄上住上一住,但这一趟不能算是出门远行。

    也就几天时间就回来了。

    不过,就算是几天——毕竟也是出门了。

    福晋这话才说了一半,下面众人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谁都听得明白:自从上一次主子爷下江苏之后,又一次机会来了!

    主子爷这一次出门,身边自然也是要带人服侍的。

    连李侧福晋——虽然犹自矜傲,但眼神也不由地往福晋那里飘了飘。

    偏偏福晋话只说了一半,接下去的就不说了——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

    她眼神扫过众人,就看不少人眼神都偷偷地望向了那氏。

    顾格格和耿格格在上次江苏之行,已经跟过了主子爷。

    这一次肯定不可能是她们两了。

    宋格格是千万年的老安稳——和李侧福晋一样,凡是有儿有女的,四爷为了孩子们考虑,都不大可能带上。

    剩下的武格格和陈氏,郭格格,都是府里的老人了。

    若是四爷愿意带,上一次便早就带了。

    上一次都没想起来,估计这一次也没有什么戏。

    至于两个新人:春氏么……一直到现在也没被四阿哥召过。

    倒是那氏——才伺候过四爷,听说还得了赏赐,估计四爷也是满意的。

    伺候的时间不长,这时候应当也还觉得新鲜。

    向那氏投来的目光多了,俨然成了众人的焦点——那氏自己一颗心都有些怦怦直跳。

    尤其是察觉到连李侧福晋和福晋都遥遥地看过来,那氏更不敢抬头了。

    见屋中气氛微妙,福晋一笑,将这事儿略过不提,先让芝迷将过年时候的份例赏赐给捧了出来。

    芝迷带着一群婢女,各自就将事先安排好的布料首饰都给抬出来了。

    毕竟要过年了么。

    今年这份例,不少都是宋格格建议的,连侍妾们也人人有份,一处不落——首饰衣料各有配比,准保人人都能光鲜亮丽的过大年。

    几个眼皮子浅的,见了这赏赐,已经笑开了花,拜下来就谢福晋。

    福晋笑着道:“好了,都起来罢,只要你们大家安分守己,准保往后一年更比一年丰厚。“

    她说到这儿,一撇眼看见旁边的春氏,还是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晋心里有点扫兴,瞧了一眼春氏,淡淡地道:“还有,大过年了,你们一个个的,脸上记得带着笑——主子爷瞧了,心里也高兴!”

    ……

    出了福晋正院,顾幺幺正走着,忽然就听后面一人赶了上来。

    是耿格格。

    对着顾幺幺行了礼,耿格格抿了抿嘴唇,关切地就道:“顾妹妹还病着么?我方才听福晋说了才知道,如今好些了么?”

    顾幺幺冲着她笑了笑:“已经不是那么难受了,总算还不碍事,多些耿姐姐关怀。”

    耿格格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好在……四爷出行总还有些时间,想来顾妹妹到时候也该好了。”

162 武格格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里明显带上了讨好的意思:“妹妹只怕要早些准备起来了。”

    顾幺幺笑了笑:“耿姐姐说笑了,咱们但听四爷和福晋吩咐就是了。”

    耿格格脸上还在笑着,心里有点凉。

    她也不是傻的,如今是越发瞧出来了——顾氏别看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其实心里也一直没有卸下最后的戒备

    她三番四次的想和顾氏凑近些,可是总是临到了近前,

    就被挡了回去。

    ……

    回到了花步阁,顾幺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喝下去,转头看黛兰和尔曼一起将福晋赏赐的布料给展了开来——颜色鲜亮,样式也流行,铺在桌上让人瞧着就眼前一亮。

    黛兰将布料一角在顾幺幺身上比了比,喜气洋洋地道:“格格穿这颜色真好看,

    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如抓紧做一套——主子爷见了也好看呢!”

    尔曼在旁边盯着布料瞧了瞧,又想了想,提醒顾幺幺:“格格之前刚刚往针线房送去的几张样式图,就有这个颜色的呢。”

    顾幺幺被她提醒,转头想了想:“还真是,你若不说我都忘了。”

    她如今得宠,新衣裳、各种布料从来都是不断的。

    针线房的人往这里跑的多了,有时候颜色款式就给忘了。

    尔曼从衣柜里把之前四爷赏赐的缎子给捧了一匹出来,拿给格格看——这一批的质料比福晋赏赐的还更厚一些,穿起来也更保暖一些。

    因为是好东西,尔曼还特地放在了柜子深处。

    难怪在外面看不见。

    所以渐渐的就把这颜色给忘了。

    顾幺幺坐下来,看着布料和其他赏赐想了想,忽然就吩咐了黛兰给自己重新梳妆,换一身衣裳,挑了几匹四爷赏赐的布料,

    厚毛料子、皮子,往武格格那边过去了。

    武格格那里,

    她也就刚刚回来,

    才坐下歇着,

    喝了几口茶,就听说顾格格过来了。

    顾幺幺虽然只是个格格,但毕竟如今得宠,走到府里哪儿都是受欢迎的,武格格听说她过来了,赶紧放下了茶盏就迎接出来了。

    顾幺幺行了平礼,然后让人把东西送上来。

    武格格就喜欢这个颜色——刚才在福晋正院时候,顾幺幺就注意到了。

    “顾妹妹,你怎么把你的……”

    武格格还以为顾幺幺是把她自己的赏赐拿过来了,心说这是何必?

    再定睛一瞧,才看清楚,原来不是一样的东西。

    这些比福晋赏赐的还好呢。

    东西好还是其次,关键人家得宠,还愿意过来对自己示好。

    在这后院里,还屡屡只对自己示好。

    这份特殊性就让武格格很高兴了。

    顾幺幺冲着她情真意切地笑了笑:“武姐姐从前多有照顾边姐姐,我心里一直感念着呢,到了姐姐这里便觉得格外亲切。若不是我还病着,怕把病气过给了姐姐,我真想多留下来和姐姐说说话,

    ”

    武格格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妹妹,先回去歇着,

    明天我去看你,放心!”

    等到送到了院子门口,武格格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捏了捏顾幺幺的手:“妹妹,你确定只是风寒么?有没有让人仔细地看了?”

    她目光在顾幺幺肚子上扫了扫,眉峰微挑,似是询问。

    顾幺幺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确实只是风寒,没别的。”

    武格格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失望,又宽慰道:“不要紧,有的是机会。”

    她想了想,让奴才们都退后了,才低声对顾幺幺道:“我瞧着耿氏常常往你身边走的近,你留心些——那是个心思重的。”

    顾幺幺点了点头。

    武格格眯着眼想了想,又很小声地嘱咐道:“侧福晋那里——你要记着:在这后院里,只要是有了孩子的主儿,就不可能彻底倒下。我知你……,但是千万别做傻事,否则你边姐姐在天上也会不安心。”

    她握紧了顾幺幺的手:“好妹妹,你知道了么?”

    顾幺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了一瞬,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浮云。

    她隐去了眼里涌上的泪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点了点头:“姐姐,我都记住啦!”

    武格格点点头,看着她神色,倒是有些后悔刚才提起了边格格的事。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转身便吩咐了奴才拿斗篷过来——她要亲自送顾幺幺回去花步阁。

    ……

    傍晚时候,四阿哥从府外回来,来不及换衣服,第一件事情便是往花步阁过去了。

    他心里还牵挂着顾氏的病情。

    到了花步阁里,奴才们跪下来给他请安,四阿哥往屋里一瞧,就看见顾氏笑盈盈地站起来,身上穿的厚厚的夹棉袍子,脸颊上的红晕早就已经退散下去了。

    她正在喝甜粥呢。

    桌上另外还有几样素炒菜,看着清清淡淡的。

    看着人能吃又能喝——四阿哥才算放了心,又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手掌下的肌肤温凉,没有发热的痕迹。

    四阿哥让人便去再召府医来瞧瞧。

    不多时,府医便过来了,跪下给四阿哥请安之后,给顾幺幺仔细地诊了脉,脸色一喜,过来便给四阿哥回禀说顾格格如今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

    这病好的也快,如今这情形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只要继续再喝药,喝上几天巩固巩固就是了。

    四阿哥挺高兴,格外让人赏了府医——那府医是替换了之前的老府医,刚刚入府来的,这时候得了主子爷的亲赏,大喜过望,便觉得脸上极其有光。

    被小太监引着一路出去,府医都是红光满面的。

    看过了顾氏这里的情况,四阿哥也算放心了。

    他嘱咐了尔曼和黛兰几句,又俯身捏了捏顾幺幺的脸颊,这才转身出了花步阁,往福晋正院过去了。

    今天的日子——是该过去陪正院嫡福晋用晚膳的。

    ……

    正院里,福晋正在盯着库房礼单出神,面容严肃。

    芝迷捧着一盏桂子茶站在旁边已经好半天了,也没敢出声,怕打扰了福晋的思绪。

    康熙三十九年转瞬即到,紧接着的就是皇太后六旬万寿节,福晋手中的礼单上,条目密密麻麻。

    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献进宫里去也就寻常了。

    听外面报四爷过来了,福晋猛地回神,赶紧将礼单给放下,起身迎接了出去。

163 带顾氏

    帘子被打起,四阿哥进来了,带了一身的寒气。

    福晋高兴极了,迎过去伺候着他脱下了大氅,交给旁边的婢女们,又伺候着四阿哥到里间换了衣裳。

    四阿哥看她手边的桌案上堆的密密麻麻的,瞅了一眼,

    把皇太后大寿的事情给想起来了,于是问了几句。

    福晋絮絮地就说了,最后忍不住头疼叹气:“大家伙儿都是挣足了心思献上去的,争奇斗艳,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妾身这里便是准备得再好,只怕到了紫禁城里……”

    四阿哥坐下来,

    听她絮絮叨叨,

    便打断道:“拿来。”

    这意思自然是说将礼单拿来给他瞧瞧。

    福晋赶紧就双手捧过去了,

    又递上了笔墨。

    四阿哥往椅子上微微歪了歪,对着灯火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在这儿看,福晋可没闲着,团团的围着椅子转了几圈,一会说要给四阿哥揉揉肩膀,一会儿要给四阿哥解开头发,一会儿又问四阿哥要不要现在提前先让奴才们送热水进来洗浴,先放松身子骨也好。

    她一张嘴叽叽咕咕的讲个没停,四阿哥只觉得耳中嗡嗡闹。

    他将礼单放下了:“好了,你也歇一歇。”

    福晋这才闭了嘴,凑过去看礼单,就见单子上几样礼品,已经被圈着划去了。

    她一边看着,

    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果然,

    这样一搭配,倒是比方才显得不落俗套了许多。

    福晋一抬头,欣然笑道:“爷……”

    话音刚落,她才看见四阿哥已经微微向后仰头,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福晋看着心疼,于是伸手扶着他,低声想把他唤醒:“爷今儿是累了不是?妾身扶您去床上躺一躺吧!这儿坐着硌得慌,不舒服呢。”

    四阿哥没动。

    福晋以为他是没听见,于是凑过去又重新说了一遍。

    她跪下在地毯上,四阿哥睁眼,忍耐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用膳吧。”

    他本来还打算给正院面子,今天晚上留在这里的。

    现在也不想了。

    晚膳在堂屋里,灯火通明,一溜儿婢女围着桌边伺候着。

    四阿哥沉默着吃着饭,也没怎么说话,福晋为了找话题,正好就提到了巡视永定河的事情。

    “虽说路途短,还是带个人伺候才妥当。”

    福晋笑着,又亲手给四阿哥盛了一碗汤,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就在斟酌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人选给推出去呢?

    先看看四爷的意思吧。

    四阿哥只吃了个六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听福晋的废话,听得他也差不多饱了。

    也是怪了,

    福晋如今年纪不大,怎么越发的啰嗦起来?

    接过了奴才递上来的热手巾帕子,四阿哥擦了擦嘴角,直截了当地道:“带顾氏。”

    他说的太直接,也太了断,语气里压根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福晋噎了一下

    “顾氏也是个懂事的……”福晋陪笑着道。

    到底还是不死心,她试探着又继续:“只是上次江苏之行,顾氏已经去过了,不如换个人也好,府里另外几个也都是好的,尤其是……”

    也总得给别人一些机会吧。

    四阿哥抬眼深深看了一眼福晋。

    只这一眼,已经把福晋剩下来的话全部都给堵死了。

    ……

    出了福晋正院,四阿哥脚步一转,往李侧福晋那边过去了。

    弘昐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他额娘闹腾。

    他正在养伤,每天喝药不断,自然有许多食物都是要忌口的。

    但是这清清淡淡的,若是几天也就罢了,一两个月谁受得了?

    李侧福晋自己也没有来得及用晚膳,光顾着哄儿子了,一边哄着,一边就听说四爷过来了。

    她眼神亮了亮,赶紧迎接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也没怎么点灯,全靠前院的奴才们手上提着的灯笼光照。

    灯火朦胧,隐隐绰绰,李侧福晋一抬头,看见男人熟悉的脸,她心里一酸,忍不住就抹了一把眼泪,嗓子也哑了:“妾身给爷请安。”

    四阿哥听她哭腔,心里不忍,伸手把她给扶起来,看她脸上还有泪痕,问了一下旁边的奴才,才知道刚才弘昐闹腾不吃饭的事情。

    已经闹腾了快半个时辰了。

    看了一眼李侧福晋,四阿哥抬脚往里面去了。

    李侧福晋赶紧就在后面跟上。

    屋子里,弘昐这娃娃倒也乖觉——知道是阿玛来了,顿时就不怎么敢闹了,眼珠转了转,用被子往头上一兜,躺下来就装着睡着了。

    四阿哥也不拆穿儿子,坐下来在床沿边,只是伸手缓缓地将被子给拉了下来,就看弘昐紧紧地闭着眼,一丝儿气都不出。

    四阿哥向旁边伸了伸手。

    奴才还没反应过来,李侧福晋已经将饭菜的托盘接了过来,亲自递过去了。

    四阿哥理了理袖口:“弘昐,来。”

    弘昐眯着眼睛偷偷的瞧了一眼阿玛,见父亲眼光也正瞧着自己,只好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用小胳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几个婢女赶紧过去垫枕头的垫枕头,扶着弘昐的扶着弘昐。

    弘昐的腿如今残了——举动之间,难免就有些拖累。

    可怜还是这般小小年纪的娃娃,在床上却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歪歪倒倒。

    四阿哥看着,心里便难受的如同针扎。

    他亲手喂弘昐喝了半碗汤下去,李侧福晋在旁边跪在地毯上,伸手扶着弘昐的后腰,又不停的用帕子给儿子擦着嘴角滴落下来的汤。

    一张帕子——半边用来擦汤,半边用来擦她自己的眼泪。

    四阿哥看在眼里,见李氏一片舐犊情深,又想到母子可怜,心里对她的厌烦之情,也减淡了不少。

    喂完了汤,接着就是饭菜了。

    弘昐自己也乖巧起来,知道不能让阿玛一直这么伸着手,当真伺候自己。

    他捧过了碗,奶声奶气地道:“多谢阿玛疼爱儿子,儿子自己用便好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弘昐的肩膀,默默的看着弘昐,看弘昐用膳时候,灯火在他脸上打下的暗影。

    李侧福晋跪在旁边,虽然还是抽泣不止的,腰板却渐渐地挺直了。

    只要她还有儿子在,四爷的心总是会软的。

    喜欢和厌憎都只是一时的情绪,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有人可以得宠而失宠,就有人可以失宠而复宠。

164 留不住四爷

    她有儿子,她怕什么?

    她怕什么!

    目光来回在儿子和四阿哥之间打转,李侧福晋擦了擦眼泪,心里已经打了主意——今儿说什么也要把四阿哥给留下来。

    哪怕四爷不要她伺候,只是将人留下来,过一夜——这外面瞧着也不敢小觑。

    紧紧地抿了抿嘴唇,见四阿哥的视线转了过来,

    李侧福晋红着眼眶,巧妙的让眼里的泪直打滚,却不落下来:“妾身和弘昐都让爷操心了。如今年底了——爷在外面事情也多,只怕忙了一天也是够疲倦的了,妾身心疼得很,爷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否则妾身心里便更不安了!”

    她一边说,一边格外谦卑地蹲了下来,眼里的泪恰到好处的终于落了下来,“啪嗒”砸在了地毯上。

    一滴又一滴。

    弘昐在床上——小娃娃虽然闹腾,却是很心疼母亲的,这时候赶紧伸手就去拽着李侧福晋的袖子:“额娘!额娘!不哭哇……”

    小孩子的思维毕竟很简单:阿玛又没有责怪额娘,额娘干什么要这样呢?

    但是听额娘说让阿玛早点回去休息,弘昐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可不要阿玛在这儿!

    四阿哥坐在床边,盯着李侧福晋看,神色严肃。

    李侧福晋蹲在原地,梨花带雨,哭得肩头微颤——但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就是呜咽。

    四阿哥盯着她这样子看,想到从前种种,又看了一眼弘昐,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李侧福晋扶了起来:“好了,

    别哭了。”

    他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李侧福晋心中一震,忽然一股深浓的悲哀涌了出来。

    这也是从前他对她曾经有过的动作,但是自从她渐渐被四阿哥厌弃之后,

    四阿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存了。

    李侧福晋顺势就握着四阿哥的手,

    贪婪地感受着这久违的温存,再也没放开。

    她就着这个蹲着的姿势直接跪了下来,在灯火下微微扬起了头,用无比虔诚的、近乎教徒一般的眼神哀求地望着四阿哥:“爷留下来,陪一陪妾身和弘昐,只陪这一晚——好么?”

    她膝头陷进了柔软的地毯之中,侧脸在四阿哥的腿上,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四阿哥伸手缓慢而坚决的将她的肩头扳起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点了点头。

    ……

    这一晚,四阿哥果然留了下来陪着李氏。

    就是简单的“留下”,也没让李氏伺候的意思。

    一点都没有。

    婢女们退出去之后,李侧福晋手里拿着擦头发的干帕子,一边给四阿哥擦着滴水的头发梢,一边轻声软语地说起了从前的温存事。

    只盼着四阿哥能想到从前的旧情。

    但是四阿哥也只是一言不发,等到头发擦好了之后,他干脆利索地叫了苏培盛过来——把带着的公文拿出来看了。

    李侧福晋在旁边,心里还是打着主意——总是要想了法子,

    用柔情打动了四阿哥才是。

    她还年轻——就算弘昐残疾了,

    她还可以再生。

    若是再生一位小阿哥,哪怕资质平庸一些——那也是弘昐的亲兄弟。

    是弘昐即使残疾一生,

    也可以依靠、相互扶持的血脉。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想再怀上四阿哥的孩子。

    “爷,妾身替您松松肩膀吧?”

    李侧福晋察言观色,看四阿哥一边看着公文,一边自己抬手微微揉捏着肩头——显然是伏案的时间久了,肩周有些酸痛。

    四阿哥嗯了一声。

    李侧福晋走过去在四阿哥身后。

    她的揉捏的手法倒是算一绝,加上轻重又把控的好——从前得宠的时候,常常是给四爷按着的。

    只是如今好长时间没施展,再加上心意激荡,情绪起伏,倒是有些手忙脚乱了。

    按着按着,四阿哥就合上了公文,回身按住了李侧福晋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忍耐:“李氏,你的心意,爷都知道,不必这么着意。”

    李侧福晋看出了他的忍耐,心里一沉。

    她脸上还在微笑着,可是已经非常难堪了。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虽然没有多少柔情,声音却越发悲悯柔和了起来:“不必如此,你是弘昐的生母,只要你好好守着弘昐过日子,与众人和睦相处,爷不会亏待你。”

    李侧福晋听在耳中,尤其是那句“与众人和睦相处”,只觉得一阵一阵刻骨寒冷。

    什么“好好守着弘昐过日子”,都是假的。

    四爷最在乎的还是顾氏。

    就连这么几句体己话——还是没忘了提醒她要“和睦相处”

    那才是重点。

    这意思,摆明了是告诫她不得仗着自己侧福晋的身份,再欺负顾氏。

    顾氏……顾氏……

    就这么在意她么?

    “妾身……领训。”

    李侧福晋微微哆嗦着牙关,跪下来声音平静地回答了。

    ……

    四阿哥走得很早——若是严格一些,甚至可以算是半夜就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李侧福晋侧躺在枕头上就开始落泪。

    屋外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婢女们刚才伺候了主子爷离开,这时候正在收拾。

    李侧福晋睡不着,起床披了件衣裳,踩了一双绣花鞋,到了隔壁厢房里去看儿子。

    屋子里幽暗暗的,只留了一盏灯。

    弘昐睡得正熟,旁边守着的乳母也低着头在打瞌睡,听见动静,见是侧福晋过来了,连忙起身。

    李侧福晋抬起了手指按在嘴唇上,没让乳母出声。

    她走过去,缓缓地靠着床,身子埋没在灯火的暗影,手指紧扣着手心,一眨眼不眨眼的盯着床上。

    仿佛儿子在一瞬间就会长成了大人。

    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她出气,为她争气。

    ……

    随行的人员几天后便被公布了出来——听闻是顾氏,后院人人虽然羡慕,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就算上一次江苏之行,她已经去过了,又如何?毕竟她如今算是最得宠的了。

    福晋倒是锲而不舍——想着既然没法将顾氏换下来,多带一个人也是好的。

    于是又开始对四阿哥推荐春氏。

    至于为什么不是那氏——福晋也不是个傻的。

    她看得出来那氏正在犹豫——面对着李侧福晋和她犹豫。

    别说那氏也不算什么人才,就算真的是个人才——只要有了这一份犹疑的心,便不堪一用了。

    人才人才……

    得先是自己的“人”,然后再论“才”

165 康熙三十九年

    康熙三十九年的新春,在京城漫天的大雪中终于来了。

    今年还夹着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宫里一连热闹了许多天不说,随着四阿哥参加的政务越来越多,涉及到了各方面的利害关系越来越交错,四皇子府门前也是车水马龙了。

    福晋每天几乎都会往永和宫跑去,更夸张的时候还会带着针线。

    摆明了就是一去几个时辰的准备。

    德妃毕竟年纪大了,

    人一老了就容易孤单,十四阿哥又是正贪玩的时候,宫里过新春,十四阿哥哪里能在永和宫里待得住?

    自然不会一直陪着额娘。

    于是四福晋正好就以儿媳的身份,填上了这个空缺。

    见面三分情,跑得多了,

    德妃和她也渐渐的有说有笑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

    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光长年龄的,还长了头脑,

    再加上身边嬷嬷的劝说,乌拉那拉氏决定还是努力维护好这份婆媳关系。

    她如今也算是品出滋味来了:就算四阿哥对她平平淡淡又如何?永和宫里还有一位婆婆呢。

    就算四阿哥对她可有可无,永和宫一句话——四阿哥心里也是掂量掂量的。

    以为四阿哥真的不在意永和宫,不在乎这份尴尬而微妙的母子情么?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人不在乎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苦恼,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心结。

    这个道理其实是很明了的——只不过当局者迷而已。

    ……

    新年里,直郡王府和四贝勒府的女眷也有相互走动,顾幺幺趁着这时候,又一次见到了魏格格。

    魏格格一看见她,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压根也不管直郡王福晋还在旁边瞧着,隔着远远的就对着顾幺幺又是招手,又是点头的。

    等到女眷们坐下来开始听戏的时候,

    魏格格快人快语地就把这一次出门的事情给说了一下:“我是去不了了,到底还是你们主子爷疼你呢!”

    顿了顿,

    提到这一次直郡王也会去,并且也会带府里的女子出去,魏格格的口气里又是羡慕又是生气:“……我一直都瞧不上她!妖妖调调地使出了那手段,哄着王爷带着她,好大本事么?”

    顾幺幺以为她说的是吴雅格格——毕竟之前魏格格和吴雅格格就是直郡王最宠爱的两个。

    而且这两个人也一直不对付。

    谁知道听了魏氏说了几句话,顾幺幺才明白过来——上一次万岁给诸位皇子府里添新的侍妾,直郡王府里自然也有新人。

    直郡王多情——新人很快一跃而为心头宠。

    之前喜欢的魏氏和吴雅氏转眼就成了旧人,抛之脑后了。

    魏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拉着顾幺幺的手,低头垂眸出神了一会儿,又看着顾幺幺周身的穿戴,脸上现出怅惘羡慕之态:“你们爷是个长情的,顾妹妹,你当真好福气——便是还没生养,也是被这般宠着。”

    她突然眼泪就涌出来了。

    顾幺幺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那个没保住的孩子,沉默着没说话,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背。

    这种事情,什么样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魏氏还记得如今是大过年的,更何况福晋和直郡王妃都坐在前面看戏,便是要哭,也绝不能在两位主子面前哭。

    她头深深地低了下来,

    眼泪落在了地上,摊开了水滴印。

    ……

    快临行前的一个雪天,肚子大的吓人的黑黑终于生了。

    六儿富有经验,早就已经在前几天就把躁动不安的黑黑给关在了笼子里,免得它上蹿下跳,动了胎气。

    等到生的时候,六儿特地找了一处厢房里隐蔽的角落,又说猫儿生产需要绝对的安静。

    于是顾幺幺让小黛子把墩墩给抱走了。

    黑黑侧卧在猫窝里,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身子微微颤抖,一双毛茸茸的后腿用力地踏着地,挣扎着惨叫了起来。

    六儿跪在猫窝旁边,口中念念有词,有条不紊地帮着黑黑揉肚子。

    厢房里安静极了,除了黑黑的凄厉叫声。

    顾幺幺听着,心里也心疼得直打颤,但是看着六儿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于是伸手摸着黑黑的小脑袋鼓励——让它知道主人就陪在旁边。

    别怕。

    黄昏前,黑黑终于生完了——四只小猫咪,看上去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黑黑疲惫极了,根本就顾不得用舌头去舔干净小猫咪,于是六儿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伸手拉过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水盆和纱布,帮着黑黑就把这些全都完成了。

    窗外的雪又下了一会儿。

    墩墩这时候也被放了出来,它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看小猫咪了。

    正在忙着,四阿哥过来了。

    他往正屋里找人找了个空,然后才听奴才们说格格是照顾黑猫生猫崽去了。

    四阿哥往厢房里一踏进去,正好看见顾幺幺手上捧着热乎乎的什么东西。

    还在蠕动。

    怔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刚生下来的小猫。

    顾幺幺配合着六儿一起帮了黑黑接生,这时候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六儿赶紧行礼。

    一抬头看见四阿哥,顾幺幺捧着小猫咪过去屈膝,被四阿哥扶起来之后,顾幺幺倚在他胸前,就跟献宝似地把小猫给他凑近看:“我和六儿接生的!”

    四阿哥笑着眯了眼,见她一脸天真无虑的样子,不由地也觉得心情松快起来。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早知你这么喜欢猫儿,当初爷该多让人给你找几只。”

    顾幺幺一笑,刚想说什么,听着黑黑有气无力的又叫了起来。

    她回头看着六儿,六儿指了指黑黑的方向,小声地道:“格格,它是要孩子呢!”

    顾幺幺赶紧就过去把小猫崽给放在了黑黑的怀里。

    重新走回来,她挽着四阿哥的胳膊,两个人往屋子里走,四阿哥一边抬步迈上台阶,一边捏了捏她的小手,转头温柔问她道:“前阵子送过来的皮子,可都做好了?”

    毕竟出去巡视永定河一趟——这个天气,在外面可是够冷的。

    就算有马车、马车里烤着暖盆也没用。

    万岁爷若是下了车,谁还敢坐在车上?

    若是万岁爷徒步走起来巡视河工,那就更要命了。

    所有人冻麻了也得陪着,等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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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