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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全文阅读

作者:平江府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txt下载     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 生辰

    顾幺幺那儿,刚才早就已经请安回来了,这会儿正在研究茶香调的香水。

    茶香调的香水温柔又低调,清淡温润,是属于治愈系的香调。

    闻着就容易让人彻底放松下来。

    以新鲜干净的茶香为基调,营造明亮通透的印象,格外的清新又干净,

    伴随着层层茶香舒展开来的,是栀子香和佛手的幽美……

    正忙着呢,她就听说耿氏过来了。

    顾幺幺倒是没觉得太奇怪——刚才请安的时候,就已经看着耿氏神态很不自然,每次看着福晋的时候,眼神都总是躲躲闪闪的。

    而且最后还硬着头皮留了下来——福晋也是一副不大待见的样子。

    这么前后一想,顾幺幺已经大概猜到了耿氏过来是做什么的。

    她对着尔曼就吩咐:“说我已经歇下了,

    身子不舒服。”

    尔曼答应了,

    正要出去,

    又被顾幺幺给叫住了:“等等。”

    她想了想道:“给我换件衣裳。”

    毕竟才是刚刚请安回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这时候说自己歇下了——听着就像是不愿见客的借口。

    她虽然没有结交耿氏的意愿,但是也大可不必树敌。

    更何况,越是耿氏这样面上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其实自尊心越强。

    若是她刚才真的在福晋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这会儿再碰个软钉子,没准儿就要生生记恨上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何必呢?

    再说了,她才去给边格格烧过了纸钱,耿氏也往这里送了不少纸扎,表达了心意呢。

    想到边格格,顾幺幺心里有一块地方柔软了下来。

    ……

    她走了出去,耿氏正在外面等着。

    刚才听说格格要换件衣服,耿氏还担心顾格格如今也摆起了架子。

    但是看着顾幺幺这么快就走了出来,

    鬓发上还有些松乱——显然是匆匆忙忙的,

    耿氏心里顿时就放心了。

    她上前去就福身。

    顾幺幺赶紧侧身避开,又上前去和她行了平礼:“耿姐姐不必客气!”

    耿氏被她扶着站起来,

    握住她的手腕就不舍得放开了。

    她望着顾幺幺,柔声细气地道:“是不是扰了妹妹休息?当真是对不住了。”

    顾幺幺微微一笑,避开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直接道:“姐姐快坐下吧,怎么好一直站着?”

    耿氏顺着她的意思就坐下来了,黛兰捧上来茶水和点心,耿氏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

    之前过来的匆忙——不是送贺就是问好。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能有时间从容地打量这座花步阁呢。

    受宠和怀孕一样,就算再怎么不张扬,也都是藏不住的。

    花步阁虽然不能说华美万千,但也已经隐然有那气势了:墙上挂着的是名家字画,泼墨山水意境悠远空灵,博古架上摆的也都是好东西。

    除了这些,其他放眼望过去,都是温软娇艳的色调,正配合顾氏的年纪。

    也适合她的性情。

    其实这些娇艳的颜色一不小心就会流于艳俗,但显然四爷给她这里布置是十分用心的——每一样用的都是上上品的品质。

    一脚踏进去,犹如踏入了一个绮丽香艳的梦境之中。

    送完了点心,顾幺幺抬头看了黛兰一眼。

    黛兰还站在边上,尔曼赶紧过去,伸手轻轻拉拉黛兰的袖子,就把她给带出去了。

    又顺手关上了屋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耿格格这一趟过来,看着眼眶微红,似乎是刚刚刚哭过的,手中又什么礼物都没带。

    那肯定就是有话要对格格说了。

    屋子里,耿氏见奴才们都已经不在了,这时候低头求人倒也不算屈辱,又想到福晋说的话。

    她一咬牙,心一横,起身对着顾幺幺福身,陪着笑脸,声音压得很低:“顾格格虽然称呼我一声姐姐,我却哪里能受?格格是福厚命贵之人,还求格格日后能多提点提点,哪怕……”

    顾幺幺猜到耿氏过来,肯定是要表达结交之意的,但是没想到她和前几次不同,居然这么直接地“求”她了。

    福晋到底说了些什么呢?把一向最能沉得住气的耿氏都给逼成了这样。

    顾幺幺伸手拉了耿格格起来,扶着她坐好:“姐姐入府本来就在我之前,咱们又是一起升的格格,论什么理,我也当不起耿姐姐这样。”

    耿格格的手腕冰冰冷冷的,顾幺幺的一双小手却又软又暖,被她握着手这么坐下来,耿氏微微扭了扭头,一咬嘴唇,然后就把刚才在福晋那里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都给顾幺幺说了一遍。

    就是九月份的事。

    她能把这事儿说出来,也就是有投诚的意思。

    “不知道这一次进几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年纪性情,其实咱们府上,如今也已经够热闹的了,真不知道咱们四爷……哎!”

    耿氏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试探:“顾格格,你说……”

    她看着顾幺幺脸上的表情。

    顾氏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

    暑意深浓之后,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

    顾幺幺的生日,正好就在中秋之前——去年这时候,她还得经常装着发病痴痴呆呆的样子。

    但是今年就不一样了。

    这个生日可以好好过了。

    其实说到底——这也不算是她的生日,不过是原主的生日罢了。

    既然如今的身份是格格了,那便是和侍妾们再不一样了——府里都有提醒各位主儿生日的,往正院那里报过去。

    福晋也会依照各人身份,把赏赐给预备好。

    看上去是赏赐,其实也是一次宣示强调嫡福晋尊贵地位的机会。

    赏人的那个么——总是身份更高的。

    即使是过生日的主儿,也只能跪在地上领赏。

    因为顾氏如今风光——福晋便在给她的赏赐里,更加又厚了几分,然后让人把礼单送到前院去,再给主子爷过目一遍。

    这是捧四爷的面子,也显得她嫡福晋的风度和胸怀;更让李侧福晋妒恨难消,众人也对顾氏心生嫉妒。

    果然,四阿哥看了礼单,很是满意,大大夸赞了几句福晋,传话的小太监回去,又特意将几句话渲染的天花乱坠。

    反正都是好话么。

    福晋听了,便是抿嘴笑着不语。

    至于四阿哥自己那边,也有赏赐——顾氏毕竟是他喜欢的格格,他这阵子特别忙,加上中秋将近,往贝勒府过来的人络绎不绝。

    他让苏培盛带了人送过去。

137 姿态

    花步阁里,顾幺幺正在看着六儿给墩墩和黑黑洗澡。

    一猫一狗出去滚池塘玩了,等到回来的时候,都是一头一脸的泥。

    就这样,还想往格格的床上跳,幸亏被黛兰被摁住了,喊了六儿来就要把它们洗刷安静。

    黑黑特别怕水,

    被按在水盆里的时候,尖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若是不知情的人走院在外面走过,还以为这儿杀猫了。

    幸好有墩墩也在水盆里——墩墩如今个头也渐渐长起来了,在水盆里就跟个小岛似的。

    黑黑拼命地往它背上爬着。

    墩墩实在是一只心肠很好的小狗,胸襟也大,虽然挨了小猫咪不少拳头,

    但是从不计较。

    看着一向威风又骄傲的小黑猫吓成了这样,

    它也没有嘲笑。

    直接趴下来就让黑黑爬到自己背上了。

    “喵呜……”黑黑紧紧的抱住墩墩的背,

    有点心有余悸。

    墩墩回过头,安慰地就亲了亲黑黑的脸。

    轻轻的。

    黑黑猛地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墩墩看了一瞬,然后挥起猫拳,对着墩墩的脑袋又是一拳头:“咚!”

    顾幺幺扶额,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子也有点嗡嗡作响。

    她随即拍了拍六儿的肩膀,对小姑娘吩咐:“黑黑实在怕水,就不要勉强了。这样——你去用块湿布给它擦一擦,身上差不多弄干净就行了。”

    六儿正挽着袖子,露出一截胖乎乎的小胳膊——她自从到了顾幺幺这里,不但饭菜能吃饱,格格也好伺候,从不磋磨奴才。

    终于渐渐远离了从前担惊受怕的日子。

    所以她也长胖了。

    听到这话,

    六儿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顾幺幺就咧嘴一笑:“好嘞!格格!”

    苏培盛一进院子,脚步就轻快了一两分——不怪主子爷喜欢过来花步阁这里,就是他们做奴才的,

    也觉得到了这里比别的地方轻快许多。

    满院子已经飘起了桂花香——这是南边过来的品种,

    开放的要比寻常的桂花早一些,醉人的甜香沁在空气之中。

    一对玄凤鹦鹉在花枝上嘤嘤婉转,彼此互相梳着羽毛,又将小脑袋挨在一起,好奇的盯着苏培盛看。

    苏培盛鼻尖闻着的都是花儿的芬香,还能听见里面猫狗的声音,他一抬头,就看见黛兰笑着从台阶上迎接下来了,到了近前就是一个大礼:“苏公公!”

    苏培盛坦然受之。

    他年纪其实不大,但是笑的分外慈爱:“快请你们格格出来——主子爷念着格格呢!”

    屋子里,顾幺幺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四爷前面的人过来了。

    但没想到是苏培盛亲自走了这一趟。

    估计是四阿哥觉得毕竟这是生辰,和别的日子不一样,格外有纪念意义——所以也就不能让别的奴才送过来。

    他人虽然过不来,但是让苏培盛过来,也就足以见他对顾幺幺的重视了。

    生辰赏赐七七八八地被抬进了屋子里,苏培盛虽然笑容满面,但规矩还是不能坏的——他站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礼单,清了清嗓子,念了一遍,然后才双手将礼单奉上:“请顾格格过目。”

    顾幺幺笑得很甜——不管是谁,收到生日礼物总归是开心的。

    她倒是想给苏培盛包个大荷包,但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好贸然出手。

    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资格“赏”苏培盛。

    “劳驾苏公公亲自跑这么一趟,又送来了赏赐,本来是该留公公喝盏茶,但四爷身边哪里少得了苏公公?我把您耽误在这里,回头只怕四爷该怪罪我了!”

    顾幺幺说完,低声吩咐了尔曼几句。

    尔曼转身进屋。

    谷膭</span>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缎盒子出来了。

    “这是庄子上的麦茶——虽然有淡淡的焦香,但是别有风味。我上次从庄子上带回来,不多,公公尝个新鲜。”

    顾幺幺微笑着道。

    虽然赏荷包不行,但是送礼物可以呀。

    最重要的是一份心意,让人家看见你的心意。

    苏培盛倒也不客气,直接就收了——这顾氏倒也妙,若是给了荷包,他审时度势,还就未必真的能收。

    但麦茶就很合适。

    毕竟他是四阿哥身边的红人,这后院的女子,撇去福晋、侧福晋不说,谁敢不给他和颜悦色的好脸看?

    苏培盛收归收,笑得却格外恭维,腰也躬得很低:“恭祝格格生辰,那奴才就告退了?”

    顾幺幺扶着椅子手站起来,侧身微微抬了抬手:“我送苏公公!”

    苏培盛这一回是真的不敢了。

    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不敢”,都快成复读机了。

    顾幺幺又让黛兰把刚刚从膳房拿回来的一碗凉面给装进了食盒,让苏培盛给带过去。

    带给四爷。

    出了花步阁,苏培盛就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瞧顾格格这样子,还有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能是大傻子说出来的吗?

    其实他早就没把顾氏当成从前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姑娘来看了。

    想到刚才顾氏的客气,苏培盛微微摇了摇头——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人之所以低姿态,自然是因为有所求。

    ……

    前院书房之中,四阿哥刚刚把几位先生送走,回到屋子里,书桌上还摆着他看了一半的公文。

    刚才被打断了,也就是匆匆翻了过去。

    四阿哥坐下来,提起纸笔继续写着,就听苏培盛回来了。

    多年主仆——便是凭脚步声,他也能分辨得出来。

    “她在做什么?”

    四阿哥手上笔没有停,眼睛也没抬,直接问苏培盛。

    苏培盛恭谨地先跪下请安了,然后才回复了几句。

    听说顾氏正在看小猫小狗洗澡,四阿哥虽然没抬头,唇角却是微微勾了勾,挑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苏培盛心道顾氏果然是得宠——只要提到她,主子爷的神色都变了。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西洋钟,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用眼色询问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小腊子:主子爷用过晚膳了吗?

    小腊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苏培盛赶紧就把食盒给送上来了:“爷,这是顾格格让奴才特地带过来的凉面。”

    四阿哥怔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笔。

    顾氏这般送吃送喝其实不多。

    他很有些期待地道:“打开吧。”

138 谁失落

    苏培盛立即就让人去准备筷子了。

    四阿哥倒不是忙得忘了用晚膳,而是今天着实没什么胃口——本来都不打算吃了。

    但是想到这是顾氏送过来的,他心里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

    凉面上的红萝卜被浸透了香油,看着就亮晶晶的,再加上绿豆芽、小葱末、鸡丝、白芝麻……

    顾氏这个夏天似乎就特别爱吃凉面凉粉这一类。

    光是四阿哥过去花步阁的时候,都已经看见好几次了。

    他吃了半碗,觉得口味也就不过如此,

    但是想到顾氏,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接过小太监们送上来的热手巾帕子擦了擦嘴,四阿哥指了指旁边的凉面碗:“撤下去吧。”

    苏培盛答应着,指挥着奴才们上去收,就听四阿哥又道:“告诉顾氏——她身子还未全好,不可过分贪凉。”

    苏培盛连声答应了几句,笑着道:“四爷也别太担心,奴才瞧着——格格其实也是注意的,

    譬如那解暑养身的麦茶,

    格格喝了不少,今儿接了爷的赏赐,格格高兴,还特地把麦茶也赏了奴才一些尝尝呢!”

    他一五一十地全给四阿哥交待了,末了,还把盒子给捧出来,让主子也看了一眼。

    四阿哥正要提笔,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瞥了苏培盛一眼:“退下去吧!”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公文上。

    今年的夏汛来得迟,结束的也慢。

    都已经这个月份了,黄河还有泛滥。

    但好在事前检查过的地方,河堤工程都还算扎实——虽然不免有州县受害,良田受淹,

    但比起前几年的状况,已经好多了。

    最近听朝,诸位阿哥们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些事,万岁爷考问皇子们的,

    也和这些事不无相关。

    为人子,当为父分忧;为人臣,当为君解难。

    明儿一早还要把回疏给交上去。

    看着主子爷聚精会神地在忙着。旁边伺候的奴才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换茶倒水的也都是轻手轻脚的。

    只有站在门口台阶上的苏培盛,盯着角落里的西洋钟,在肚子里把时辰表给排了一遍。

    唉,怎么算都不够啊!

    按照眼前主子爷的进展,等到把这一堆公文全部都给读完了,准备好明早的答对,然后洗漱、上床……

    最多也只能歇上一个半时辰。

    然后就又得起身换衣裳,准备进宫了。

    最近真的是太……连轴转了。

    苏培盛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将灯台往前又挪了个位置——好让照明更亮一点。

    他是真的心疼四阿哥。

    做皇阿哥身边的红人——有眼力见,懂得见风使舵固然重要。

    但纵然再怎么奉承婉顺主子的心意,真正能留在最后,被主子信任,还得靠一颗忠心。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皇子们都是从小在紫禁城里长大的,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

    残酷才是天家的底色——有人耗尽一生才想明白的道理,这些孩子七八岁时候就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

    花步阁里,黛兰多少还是带了几分期待的,不时地便走到院子门口,向外张望着。

    毕竟今儿是格格的生辰——主子爷既然那么宠格格,今日肯定会过来。

    黛兰在这儿等待着,顾幺幺却是毫无期待。

    她抱着墩墩坐在窗下,黑黑趴在她的肩头,将脑袋在顾幺幺脖子上蹭来蹭去,似乎还想将绒毛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水分给擦干。

    谷宄</span>

    顾幺幺想:四阿哥若是会过来,那刚才苏培盛送赏赐的时候——就会说了。

    苏培盛既然一个字没提,意思就是主子爷无暇过来。

    不来就不来——顾幺幺也没觉得有太大失落。

    她一边吃着甜甜的晚膳小糕点,一边准备喊人伺候漱口。

    漱口,洗浴、喷香水,上床

    睡美容觉!

    连福晋都不能十全十美,她一个格格,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必须被怎么怎么对待呢?

    再说了,真正受宠的人——每天都能过得比生辰还开心,赏赐堆满了屋子。

    何必非要在意这一天?

    ……

    第二天是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

    府医过来给府里主子们请平安脉了。

    福晋还是一如既往的腹中空空,李侧福晋则是水火不相既济,心火内炽,心烦失眠;其余人还是老样子。

    郭格格倒是成了矮子中间拔将军——她虽然之前流产过,但身子底子健旺,倒是很适合再孕育孩子。

    她如今也跟李侧福晋学了——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出手便格外大方,千叮咛,万嘱咐,让府医一定要设法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主子爷。

    她还能生!

    府医拿了荷包,在手里过了重量,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出来就笑着摇了摇头。

    花步阁这边——府医知道这位顾氏是要着重看的,于是诊脉的时候便分外仔细。

    但是也没什么意外之喜。

    不过,也不是全无好消息:顾氏之前气血的郁窒之症,至此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头部的受伤之处也彻底痊愈。

    这个“痊愈”,当然不是指的外皮伤口。

    外面的伤口早就好了。

    这意思是:里面的淤血也消散了。

    换句话说就是顾氏现在的痴症应当基本恢复了。

    傍晚四阿哥回来,府医过去把病情一禀报,四阿哥听了也挺高兴,而且想着昨日是顾氏的生辰,他却因为太忙碌,实在顾不上,就没过去。

    想着就牵挂又担心,还有内疚。

    他听完了府医的禀报,吩咐苏培盛:“更衣,去花步阁。”

    苏培盛响亮地应了,心里有点好笑——瞧着这牵肠挂肚的样子。

    到底还是年轻。

    趁着四阿哥在里面被伺候换鞋子,苏培盛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一招手,把一个小太监给叫过来,吩咐了几句,让他赶紧先过去顾格格那里通知一声。

    ……

    花步阁里,顾幺幺这几天给黑黑做了一件猫咪搞怪的网红变身装——那种两边都有小手手,跑起来一直在晃的衣服。

    穿上之后特别搞笑。

    尔曼和黛兰也憋不住了,主仆几个人正笑得前仰后合,就有苏培盛带着的小太监跑过来了。

    小太监也很懂规矩,站在院子门口不大进来,恭恭敬敬地说得抑扬顿挫:“格格吉祥,苏公公让奴才给格格说一声——主子爷要过来了。”

    顾幺幺赶紧把黑黑给放下了。

139 小别扭

    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正好看顾氏从台阶上奔下来迎他。

    她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既有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一点小小的幽怨。

    毕竟昨儿是原主生辰,四阿哥没有过来,她是“应该”失落的。

    她不能让四阿哥觉得她根本不在乎他。

    四阿哥眼中:顾氏这样一犯起小别扭,还挺可爱的。

    肯定是因为昨儿生辰没有陪她。

    他是实在抽不出身了,但是对顾氏而言,

    也许她眼巴巴地等了一晚上——唉,毕竟她是那么依赖他,又眷恋他!

    四阿哥这么想着,心里就更内疚了。

    走到了顾氏身前,四阿哥伸手把她给扶起来,看她低着头,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着一点粉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

    四阿哥声音放得更柔软了:“今儿给你补生辰好不好?”

    顾幺幺咬着嘴唇没说话,

    忽然就把四阿哥的手给撇开,

    转过了身,两只手团在身前,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

    不说话。

    就是不说话。

    小腊子在边上担心地看了苏培盛一眼:毕竟是皇阿哥——能有多少耐心,又能放得下多少身段呢?顾格格这样……

    但是苏培盛一脸微笑。

    小腊子又往四阿哥那边看过去……

    他微微睁大了眼,真是活见鬼!

    四阿哥居然也笑了。

    顾幺幺背对着他,他便耐心的绕了过去,走到她的面前,这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扳回来。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纤弱的肩头微微挪了一下,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凝视她的眼睛。

    等到她也终于望着他的时候,四阿哥故意严肃了脸色,仿佛很扫兴地道:“苏培盛,

    回去罢!”

    这只是一句开玩笑话,也就是逗逗她的。

    谁知道顾氏又是一个转身,硬生生的就是不看他。

    小姑娘还挺有骨气!

    四阿哥又想笑了。

    他再看她,忽然就愣住了。

    他才发现顾氏眼眶都红了,

    扑闪扑闪的泪光在眼里,眼看着豆大的泪珠马上就要掉下来。

    都成这样了,偏偏她很倔强地将眼睛瞪大,呼吸放缓。害怕别人发现。

    四阿哥心惊了一下,马上就心疼了。

    他一下子就后悔自己刚才那玩笑——顾氏伤心成这样,可见昨儿她是多么的失望。

    她明明从前是乖乖的小娇包,如今却赌气成了这样,又可见她是多么的在乎他!

    想到这儿,四阿哥的心里彻底柔软了下去。

    面对眼前人,他没有一点不耐烦。

    就只觉得心疼。

    四阿哥伸手轻轻柔柔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一点一点给人顺着毛,直到感觉到顾氏的态度渐渐软化,愿意转过身来了,他才揽着她的肩膀,一点一点把人给扳回来。

    他伸手揽住了顾幺幺的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软语安慰了几句,旁边的奴才都已经低着头往后退了。

    握住顾幺幺的手,正要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忽然黑黑就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天黑,黑黑也黑,身上还穿着那件特制的衣裳——两只假胳膊都在身体两侧晃动着,其中一只胳膊手上还举着一把火炬。

    就像一个小人跑了出来,姿态还很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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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阿哥吃了一惊。

    什么鬼东西!

    等到看清楚是黑黑,四阿哥啼笑皆非地看了顾幺幺一眼,就看她也没憋得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冒了个鼻涕泡泡。

    四阿哥只能道:“胡闹!”

    进了屋子,他坐下来搂着她,伸手又拿了帕子给她擦鼻涕。

    顾幺幺被他抱在腿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歪在他怀里,还是不大愿意说话。

    她每次抬眸看他一眼,然后就低了头。

    四阿哥笑着给她理了理耳边鬓发,脑海里都是刚才顾氏闹小别扭的模样,不由地嘴角勾了勾,只觉得甚是喜欢。

    正好婢女们送茶过来了,四阿哥伸手接过了茶盏,自己没喝,先送到了顾幺幺唇边。

    他看着她垂下了眼——长长的眼睫毛在杯沿上投下一圈阴影。

    这种薄嗔的样子是他以前没见过的,顾氏的另一面。

    四阿哥缓缓抬手,摸了摸顾幺幺的脸颊,指腹在她唇角轻轻打转。

    顾幺幺会错了他的意思,乖巧的闭上了眼,微微的仰起脸。

    稍迟了一瞬,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有些尴尬地要起身,刚刚站起来,手忽然就被四阿哥给攥住了。

    眼前一阵旋转。

    四阿哥一伸手就将她重新给拽回了自己怀里。

    顾幺幺倚靠在他的胸膛上,睁圆了眸子看着四阿哥。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声音低沉从容:“昨日是幺幺委屈了——想要什么补偿?”

    顿了顿,四阿哥凝视着她的眸子,缓缓道:“爷都给你。”

    ……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中秋节月亮圆满,象征团圆,但是也不是每一个中秋都可以看见如玉盘一般的月亮。

    比如这一年不巧,正好赶上了月食。

    但是宫里的中秋拜月之仪并未受影响,该准备的一切还是照做了准备,什么仪式也没少。

    只有一件事。

    中秋是喜事,百官本应穿朝服庆贺,但月食并非吉象,所以这一天,大家都穿了素服来祈禳救护。

    一片看过去素淡淡的。

    和过年一样,顾幺幺也因为身份资格不够的原因,照样被留在了府里。

    紫禁城里的月饼种类很多,有用香油和面制成的香酥皮月饼,也有奶油和面制的奶酥油月饼,还有糖馅、果馅、豆沙、芝麻椒盐等等甜咸馅月饼。

    贝勒府里也一样。

    膳房早就开始做月饼了,用的也是宫里特制的木模,大小规格一共有好几种,都根据后院主儿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各有区别。

    福晋、李侧福晋都不在府里,府里虽然论资历是宋格格最老,但是因为如今顾幺幺得宠,俨然便有领头的架势。

    花步阁里,四阿哥倒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昨儿顾幺幺才说想添的东西,今儿上午,他就已经让人送了过来。

    除了大件以外,还有一些精美的文房摆设和茶具——都是上上等的品质。

    但是顾幺幺需要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喝茶和写大字的。

    而是调香、制香需要用到。

    她一件一件的仔细看过了,然后才收了起来。

140 塔娜

    最近得的东西多,屋子里渐渐也就有些摆不下了。

    好在如今住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顾幺幺让带黛兰指挥着小太监们专门开辟了一间独立的小厢房,用来做库房。

    然后再把东西全部都分类整理了进去。

    库房的钥匙归黛兰管着——登记造册也是她的任务。

    晚上,四阿哥和福晋、侧福晋总算是回来了。

    送赏赐的小太监趁着四爷单独在前面书房换衣裳的时候。过去一禀报——说是顾格格得了赏赐很高兴。

    四阿哥嘴角一勾。

    他很喜欢顾氏如此:他赏赐过去东西——她就大大方方的拿着。

    她想要什么,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这样便很好。

    若是她想要什么却不敢说,或者好不容易说出来,

    却瞻前顾后,受宠若惊——那就说明两个人的关系还不够亲密。

    ……

    稍微在前面歇息了一下,四阿哥过去正院——中秋节还得有晚上府里自己的家宴。

    当然,在宫里已经应酬的很疲惫了,这也就是走个过场的意思。

    毕竟家好月圆人团圆,看着也喜庆。

    屋子里,

    他虽然还没到,但是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福晋一边等着四阿哥,一边坐在尊位,

    目光将众女扫了一圈,想到九月份即将进府的新人,她嘴角便是微微一勾。

    期待着一场精彩的好戏。

    再下面的位置——李侧福晋如今受了几次挫折,性子多少是有些转了,也比从前更加沉得住气。

    看着弘昐在席面上调皮,她也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

    居然忍住了没有像从前那样过去或哄或教训。

    也是,四爷既然让弘昐到了前院——那就是极度反感她这个生母去插手弘昐的教养。

    她如今不得意,再加上边格格的事情——在四阿哥心中的地位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堪称摇摇欲坠。

    不是再能使小性子的时候了。

    府里总共就两个孩子——更何况这时候年纪还小,没有男女之大防,弘昐和大格格每逢这种时候总是会聚在一起玩的。

    这时候,两个孩子在一起又开始斗嘴了。

    福晋那边,才和众位格格说了几句家常话,声音就被孩子们给盖过去了。

    顾幺幺坐在旁边,也听见了两个孩子争论的声音。

    大格格抬着两只小手,嗓音清亮又天真:“我额娘有这么大的塔娜!”

    “塔娜”是满语的说法,其实就是东珠。

    清朝将产自于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鸭绿江等流域的珍珠称为东珠,用于区别产自南方的南珠。

    东珠向来被看作珍宝,

    用以镶嵌在彰显权利和尊荣的冠服饰物上。换句话说:它是高贵身份的象征,不是随便可以佩戴的东西。

    宋格格吓了一跳,又不好解释——大格格童言无忌,但是福晋还坐在旁边。

    她赶紧对着婢女蔻兰使了个眼色。

    蔻兰过去就拉住了大格格,好不容易眼看着能把小主子给哄回来了,谁知道弘昐又跳起来了:“我额娘也有!有这么大的!”

    他把两只小手举在胸前,用手指团出了圈圈,比划给大格格看。

    大格格本来都已经跟着蔻兰往回走了,一回头看见弘昐的比划,小孩子的胜负心顿时就起来了。

    谷憫</span>

    不能输!

    她一甩手挣脱开了蔻兰的手,做了一个更夸张的手势:“我额娘还有这么大的塔娜!你可瞧清楚了,这么大!额娘从来不让我说而已!”

    宋格格整个人脸色都灰了。

    坑娘啊……

    那不是东珠,只是普通等级的大珍珠。

    从前她生大格格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差点就把命给丢了。

    就是那一次,宫里的德妃娘娘知道了,说是宋氏可怜,于是赏赐给她的。

    一颗大珍珠,差点就是她的一条命。

    至于大格格为什么会知道……

    大概是前阵子婢女们收拾整理首饰盒的时候,被大格格给从旁边看见了。

    “福晋……”

    宋格格赶紧站起身来,快步上前走了两步,面色惶恐不安地屈膝下来:“那是妾身……”

    福晋轻描淡写的一抬手,笑呵呵地道:“孩子话而已。你也是的,较真什么?还过来解释?好了好了,大过节的,坐吧!别起起落落的——你如今都有了孩子了。”

    宋格格听到后面才安心下来,恭恭敬敬的又给福晋行了个礼,退回去了。

    顾幺幺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福晋这几句话,看着像是训了宋格格几句,实际上却是大大地给宋氏撑了腰。

    她始终都在强调给所有人听——宋氏是和别的格格不一样的。

    宋氏有大格格,她有生养。

    她做了贡献。

    另外一边,听到讨论这东珠的话题,李侧福晋也有点坐不住了。

    她用眼色制止着儿子。

    弘昐虽然闹腾,但见了母亲的脸色,他顿时也闭嘴了,只是远远地对着大格格探出小脑袋,做了个鬼脸,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意思是下次再战。

    大格格一转身,没睬他。

    两个孩子才刚刚安静,就听见了外面的通传声:“四爷到!”

    众人赶紧都起了身。

    福晋今日是盛装打扮的,脑袋上的首饰少说有十几斤重。起身时候分外沉缓。

    她扶着婢女的手,颤巍巍地给四阿哥屈了膝:“给四爷请安。”

    四阿哥负手一路走进来,经过弘昐身前,伸手便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又走到了尊位之前,这才转过身来,抬撑在膝盖上,坐了下来,眼神在下面扫了一圈:“过节,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谢恩。

    顾幺幺抬起头,就看见四阿哥正好也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看她也在看他,他眉梢眼角泛出一片温柔。

    起来的时候,众人各自扶着身边婢女的手,偏偏就在这当儿,听见了一声娇呼:“哎呀!”

    福晋微微向前俯身,正要对四阿哥说话,闻声一皱眉,抬头望过去——就看郭格格歪在旁边婢女的身上,一副娇怯怯的模样。

    看见成功地吸引了四阿哥的目光,郭格格立即就跪下请罪了:“妾身无状,请四爷恕罪。”

    福晋眼里见不得这样妖妖调调的模样,厌憎地就把眼神给飘开了。

    四阿哥倒是略有不耐烦,但是想到今儿是过节,也只是抬了一下手:“你身子刚好,起来坐着吧。”

    郭格格大喜过望,千娇百媚地又谢了恩,往李侧福晋身边退过去了。

141 沉醉

    坐在旁边的武格格将一切尽收眼底,也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这一场家宴过半的时候,弘昐淘气,将一道鱼肉盅打落在了地上。

    汤水泼了一地——这本来也只是一件小事,早有人过来打扫,偏偏在这一当儿,从旁边的暗影里蹿出了一道矫健的身影。

    是福晋养的猫儿。

    这只猫咪叫做灭墨——全身毛色由黑而灰,

    到了脚踝之处渐渐变淡,是非黑非灰的颜色,犹如墨迹湿在纸上,渐渐泛开。

    也不知道是天生品种原因,还是在福晋这里被喂的营养太好——灭墨的个头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小猫。

    尤其是瞪着眼睛弓着背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像只小黑豹子,

    浑身都聚满了一触即发的攻击力。

    胆小一点的小丫鬟都不怎么敢上前去逗它。

    灭墨叼着一块鱼肉就跑了。

    四阿哥看见了,

    忽然就想到了昨天过去顾氏那里,看见她给小猫咪做了特制的搞怪衣裳。

    跑起来两只手在身边一晃一晃。

    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怎么想出来这么古灵精怪的主意!

    他想到这儿,

    含着笑意抬起了头。

    正好顾幺幺瞧见了灭墨,也想到了黑黑昨天的那一幕。

    两个人对视一眼,没忍住,都笑了。

    那边,宋格格正和武格格、耿格格,一起过来给福晋敬酒。

    其实这是耿格格的意思,但是一站起来,被宋格格给抢先了。

    郭格格也一脸马屁地围着李侧福晋转,不是担心侧福晋坐垫薄了,就是担心侧福晋汤水凉了,忙前忙后,简直比伺候亲娘老子还周到。

    弘昐阿哥她也没放过——几句话夸得花团锦簇,李侧福晋虽然明知是拍马屁,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哪个做母亲的不喜欢听到别人夸孩子呢?

    福晋这里,等到喝完了,她放下了杯盏,一回头,

    才看见四阿哥面上笑容——他整个人简直如沐春风。

    福晋怔住了,举着杯盏的手僵在了空中好一会儿。

    她虽然嫁进来也好几年了,见到的四阿哥大部分时候都是严肃又冷冷淡淡的表情,永远淡漠,永远冷静自如。

    她从来都没有看见四阿哥有这样炙热又开怀的笑容。

    从来没有。

    顺着四阿哥的眼神看过去,没有任何意外的——是顾氏。

    ……

    中秋家宴,月好人团圆,结束的时候——四阿哥自然是留在福晋这里的。

    晚膳时候用了不少菜,口味混杂,福晋特地先回屋去洗漱了一番,又端起香茶,润了润喉咙,这才重新出来伺候四阿哥。

    屋子里,奴才们好几个人正在前后左右的围着主子爷,伺候他洗手净面、脱衣脱鞋。

    四阿哥今日在宫里的时候本身就是饮了酒的,晚膳刚才又用了一些,到了这时候难免酒意上涌。

    他其实本身酒量是很不错的,但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会有喝醉的时候。

    比如某些心情好的时候。

    酒不醉人人自醉。

    四阿哥闭目养神,靠在椅子背上休息了一会儿。

    福晋也不进去,就这么歪着身子在旁边,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却满目柔情地看着四阿哥。

    芝迷在旁边,想劝福晋主子不如也回去歪一歪,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谷齢</span>

    就这么硬生生的居然等了半个时辰,四阿哥才终于睁开了眼。

    这就算是一场小憩了。

    一睁眼,他先对上了福晋直勾勾的眼神,不由地一震:“福晋。”

    福晋一下子就满脸都笑开了,笑容堪称慈爱:“爷是再歪一歪,还是进去躺下?”

    四阿哥怔忪了一瞬,看了看周围,屋子里本来照着亮堂堂的烛光,这时候已经熄去了大半。

    见福晋居然是半跪在地上的,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福晋方才一直在这儿?”

    福晋抿嘴笑:“怕爷醒了,要酒要茶,奴才们听不见。”

    她顿了顿,抬眸望着他:“妾身是爷的福晋——奴才们伺候,总是不如妾身的。”

    四阿哥盯着她看了一瞬,微微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然后把福晋也给扶了起来。

    乌拉那拉氏刚才已经跪了半天,这时候半边身子酸软,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脱力,向前一冲,整个人就跌进了四阿哥的怀抱。

    海蓝在门口,看见这一幕,眼睛都亮了。

    她扯住了芝迷的袖子,两个人就一步一步往外退。

    屋子里,四阿哥伸手扶住了福晋的腰:“当心。”

    他的语音温和中带着平稳。

    自然是平稳的——不动心的人,怎么会有起伏?

    福晋乌拉那拉氏靠在四阿哥的胸膛上,没有立即起来,只觉得自己耳朵根一阵一阵的发烫。

    烫的都快烧起来了。

    对面便有一面大大的西洋镜——繁复的雕花在灯火下闪烁出灿烂的光芒,但是乌拉那拉氏没敢抬头看。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面红耳赤的模样。

    毕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如何端庄,如何持重,而如今……这番情形……

    或许是中秋宴上也多被敬了几杯酒,福晋扼制不住地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了起来:顾氏,她面对四阿哥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或者说……是不是四阿哥最喜欢的就是女子这样撒娇的模样?

    被屋子里这一片暧昧而温柔的气氛所感染,乌拉那拉氏不自觉地放任自己沉醉了下去。

    想到今天晚上中秋宴上的那一幕,她终于抬起手,犹豫片刻后,第一次格外主动地抱住了四阿哥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声音轻颤:“爷……”

    她觉得委屈。

    毕竟,她才是他——爱新觉罗胤禛的,唯一的嫡福晋。

    蹀躞情深、鸾凤和鸣……这些词语,本该是属于她和他的。

    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乌拉那拉氏的后背——似乎是安慰,也是示意她放开,四阿哥抬手去挪开福晋的手。

    灯火下,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皱眉看着她,略略停顿了片刻,肃声道:“福晋下次别勉强了——不胜酒力,还偏要贪杯?”

    福晋垂着眸子,置若罔闻。

    四阿哥提了声音,唤了几声奴才。

    海蓝和芝迷本来是远远的守在门口的,这时候听见主子爷叫唤。

    还叫唤了好几声——不进去也不行了。

    两个人只好进去,就看福晋身子不稳地倚在四阿哥身上。

142 猫护狗

    四阿哥将福晋交给了婢女,盯着面色酡红的福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福晋今日既然贪杯——还是早些歇下吧。”

    他不喜女子身上酒气熏人,更何况福晋又非他心爱之人。

    便更没有耐心留下了。

    他转身向外走,潇洒得很,偏偏乌拉那拉氏在后面只是微微歪着头,倚靠在海蓝的肩膀上,

    直勾勾地盯着四阿哥的背影看。

    神情似哭似笑。

    芝迷见福晋神情不似往日,便有些暗暗惊心。

    果然,四阿哥到了屋子门口的时候,福晋忽然就追了过来。

    她从他背后猛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带着哭腔,颤声道:“爷,

    今儿中秋,妾身求您:只当是成全正院的面子——就留下来罢!”

    ……

    外面屋子里一一片狼藉,

    海蓝担心动静扰了主子们,于是出来将收拾的奴才们都给赶走了。

    灭墨趁着这机会,又叼了好几块鱼肉,喵呜喵呜的窜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小太监正在收拾角落里洒扫的工具,灭墨见没了平日里的容身之处,于是顺着墙根就往外面悠悠地走出去了。

    奴才们都在忙,谁也没瞧见。

    后花园里黑压压的——今日月食,没有月光,但猫咪在偏黑暗的夜晚里仍然可以看清楚东西。

    灭墨不慌不忙地走着,有心想走的远一些,好独自来享受美食。

    就这么晃晃悠悠,转转逛逛,竟然不自觉的就走到了花步阁的门口。

    它自然不知道这里是哪,但也只觉得一股幽幽香气,

    甚是熟悉——似乎是在主人的院子里闻过的。

    刚想将口中的鱼肉放下,灭墨忽然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只小白狗。

    小白狗站在院子门口,憨憨地探出了小脑袋,

    正在呆呆地瞧着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不,准确的说:是瞧着它口中的鱼肉。

    鱼肉好香啊……就算猫狗习性不同,也没有办法阻挡对美食的向往。

    灭墨一下子就警惕了——虽然它娇养在福晋正院里,但毕竟动物护食是骨子里的习惯。

    这小白狗傻乎乎的看什么看?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难不成想抢它的鱼肉?

    这么一想,灭墨顿时就发怒了,它放下了鱼肉,弓起了背,对着小白狗就猛的“喵”了一嗓子。

    小白狗正是墩墩。

    它本来胆子就小,被灭墨一恐吓,猛地清醒过来。

    这只大灰猫来者不善,还是赶紧躲开才好!

    “汪嗷~~”

    墩墩很小声的叫了一声,声音也很软,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然后缩回了脑袋,摇了摇尾巴。

    正准备往院子里退,墩墩忽然就感觉到眼前一花。

    它心里一慌,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脑袋。

    墩墩是一只笨笨的小狗,做什么都比别的猫狗反应慢一拍。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墩墩只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是大灰猫刚才像旋风一样的扑了过来,锋利的猫爪子扫在了它的额头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鲜血滴落了下来。

    谷詣</span>

    假如墩墩刚才没有缩脑袋的话,现在很可能一只狗眼已经被抓瞎了。

    墩墩吓坏了,夹着尾巴瑟瑟发抖,连惨叫都是小声的,整个狗都僵在了原地。

    害怕!

    正在这时,只听“喵!”的一声——是黑黑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它身子小,于是身手敏捷,占了便宜,闪电一般的跳了过去,对着灭墨就是狠狠一爪子。

    以牙还牙,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出手比大灰猫还狠——正好撕在了大灰猫的额头上。

    灭墨哪里能想到这只狗旁边还有一只小猫相伴?

    更没想到这猫居然如此护着这狗,一时间猝不及防,被黑黑一击击中。

    疼还是其次,最关键是耻辱。

    灭墨气坏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耳朵向后压着,瞳孔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细线,胡须上扬,轻轻地颤动着,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它本身体格就大,这时候又呲牙咧嘴地做出了凶相,再加上弓起了背,整个猫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大上一倍。

    从狗狗的视角看过去,简直像个怪兽!

    墩墩虽然还勉强站在原地,但是四只小狗腿都在打颤,拼命地往黑黑身后躲着。

    黑黑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溜圆的,见大灰猫眼神游移不定,最后落在了墩墩身上。

    黑黑也知道墩墩老实,唯恐墩墩吃亏,立即将墩墩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它面对着大灰猫,缓缓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牙齿,用比大灰猫更冷酷、更嗜血的眼神瞪着大灰猫。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足足对峙了好一会,终于,灭墨摸不清虚实,脑袋瓜子上又疼的厉害,不敢再贸然出击。

    它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最后愤愤的一转身,叼起地上的鱼肉。

    走了。

    眼见大灰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又等了一会儿,黑黑才转过了身,爪子紧紧地收在肉垫里,对着墩墩的脑袋就是哐哐一拳。

    本喵的狗,只有本喵能打!

    ……

    早上起来,六儿猛地见到了墩墩,就是吓了一跳。

    不得了了!哪来额头上受的伤?

    墩墩是小白狗,受伤之处就显得很是扎眼,基本上是破相了——六儿心疼的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多半是猫爪子抓的了。

    黑黑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狗,花步阁里的奴才都已经司空见惯,六儿第一反应就是:黑黑就是凶手。

    她过去抓起了黑黑的爪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小猫爪子尖端,结果真的发现了血迹!

    这一下可不得了,六儿把黑黑往地上一放,赶紧进去就给格格禀告了。

    就说不能养一起吧——别看着眼下还算和谐,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屋子里,顾幺幺正在被黛兰伺候着梳头,尔曼站在屋子门口,听六儿把事情一说,略一沉吟便道:“不急,你先带我去瞧瞧。”

    她一边跟着六儿过去,一边便道:“我伺候格格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这猫与狗是小时候一起养大的。戏耍打闹是有的,但是下这般的狠手——论情分,却是不应该。”

    若是要动手,早就动了。

    六儿听了只能苦笑,她觉得尔曼实在太浪漫了:“尔曼姐姐,猫狗就是猫狗,不是人哪……”

143 咱们都不怕

    等到见了黑黑和墩墩,尔曼仔细看了看,抱着墩墩就到了屋子里。

    顾幺幺听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赶紧就把墩墩给抱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墩墩的伤口。

    伤口是挺锋利的,深红色的血珠子凝固在小白狗绒绒的白毛上。

    福晋那边正院里,一早上,

    奴才们也发现了灭墨不见了。

    毕竟是福晋的爱宠,如今走丢了,伺候的小太监也挺紧张,又不敢声张,好不容易在院子外面找着了,就看灭墨躲在一处山石之下。

    挂了彩了。

    这伤口毕竟在额头上,

    特别显眼,一眼就能瞧见——遮掩也遮掩不过去。

    小太监很慌,先是去求了福晋身边的大婢女芝迷。

    都知道芝迷姐姐心肠软,人也好——求她在福晋面前遮掩几句,也好过直接这样把灭墨给抱回去。

    芝迷听说灭墨夜里差点走丢了,也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又抿唇一笑:“你们运气好,偏偏是今日——跪在这里请罪吧,福晋不会生气的,不要紧。”

    她这话说得神秘,小太监听了虽然还有些忐忑,但知道芝迷姐姐向来也不是说大话的人,于是一颗心才算放下了一大半。

    芝迷也没多说,指挥安排一下小婢女们在堂屋里摆膳——这儿是风口,把窗户都打开了,粥羹才容易凉的快一些。

    海蓝跟着她一起忙活,声音轻快,脸上也带着笑容

    昨儿主子爷终究还是留下来了——这就是了,福晋早该如此。

    主子爷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

    福晋出来用膳,

    就看见负责照顾猫儿的小太监脸色发白的跪在地上,还抱着猫。

    芝迷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就磕头:“福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福晋早上其实起的很早——伺候完了四阿哥换衣裳出门,随后又重新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这时候算是第二次起床了。

    她用帕子捂着口唇,轻轻打了个哈欠,想到昨晚便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心不在焉地:“怎么了?”

    小太监见她和颜悦色,心道芝迷姐姐说的果然不错,于是定了定神,回答道:“奴才大意了,没有照顾好灭墨,它昨儿晚上跑了出去,不知和哪里的猫狗打了架……”

    一边说着,小太监一边就把灭墨给递了上去。

    福晋扫了一眼过来,果然就看见灰猫额头上几道血痕——猫儿皮毛颜色深,伤口看着也不是很明显。

    乌拉那拉氏她喜欢这只灰猫毛皮的油光水滑,看着便富贵雍容,如今破了相了,瞧着也就不那么喜气了,于是抬了抬手:“让前面再换一只重新送过来,还要这个色的。”

    意思就是这只猫直接丢了。

    小太监愣愣地跪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事儿这么简单便解决了,福晋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他还要磕头谢恩,就看芝迷对着他直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见好就收,赶紧退出去别惹得主子心烦了。

    出了正院门来,小太监一伸手,把灭墨给甩在了不远处草地上——灭墨从来都是被伺候惯了的,哪里有这样被人直接扔出去的?

    它下意识靠着本能一个翻身,才稳定住了身体,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耻辱的叫了一声。

    小太监走过去,往灭墨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声骂了一句:“伺候了几个月了,您还真当自个儿是主子呢?”

    福晋的猫,重点在“福晋”。

    没有主子,它什么都不算。

    谷礕</span>

    ……

    花步阁里,顾幺幺找来了药膏,给墩墩额头上敷了厚厚的一层。

    墩墩乖乖地趴在主人怀里,黑黑瞪着眼睛在旁边窜来跳去,偶尔还伸手打一打墩墩的后脑勺。

    墩墩也不躲。

    顾幺幺看着这一幕,心里就是微微一动——墩墩不是被黑黑伤的。

    否则的话,小猫咪一抬手,它早就吓得躲开了。

    没过几天,四阿哥过来花步阁的时候,就看见顾幺幺这里的小白狗,脑袋上敷着一层黑乎乎的药膏。

    猛一看就像糊了一团泥巴在头上。

    他定睛一瞧,才看清楚。

    毕竟是他赏赐给顾氏的狗,四阿哥失笑问顾幺幺:“怎么回事?”

    顾幺幺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就道:“前几天夜里受的伤,奴才们都歇下了,没人看见怎么回事儿,大概是和花园里的其他猫狗打架了。应该不是黑黑动的手。”

    四阿哥忽然就想起来了——前几天也是苏培盛领着猫狗房的人过来请示:福晋那院有只猫儿好斗,又破了相,福晋觉得不大合适再养着,想换一只。

    虽说只是一只猫,但毕竟是福晋养过的猫。

    猫狗房的奴才也不敢擅做主,所以来请示主子爷。

    四阿哥听了就皱眉:这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

    如今这么两下里一联想,再看看小白狗顶着一头伤,不管走到哪,小黑猫都亦步亦趋,随时警惕保护的模样,四阿哥心里已经差不多清楚了。

    “好好养着吧,也别分开了——有这猫在,你的狗吃不了亏。”

    四阿哥抬手摸了摸顾幺幺的后脑勺。

    墩墩仰着头看着主人说话,毛茸茸的小尾巴摇啊摇,嗓子里发出了软软的撒娇声。

    四阿哥毕竟往花步阁这里来的多了,墩墩也渐渐地没有开始那么害怕了。

    再加上四阿哥喜欢小狗,时不时的还会伸手逗逗它,墩墩渐渐地就越来越喜欢男主人了。

    它刚刚抬起小爪爪,抱住四阿哥的腿,试图撒娇,后脑勺就“咚!”地又挨了黑黑轻轻一拳头。

    黑黑怒目而视:蠢狗,受伤了还不老实!

    四阿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就笑了。

    他弯下腰来,把墩墩给捞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后脑勺,又掂了掂,对着顾幺幺评判:“这狗比刚送过来的时候——长沉了不少。”

    墩墩被抱在半空,望了一眼地下,轻轻地有点颤抖。

    顾幺幺也凑过来,伸手摸着墩墩的脑袋,又捧起了它毛茸茸的脸颊,轻轻地贴了贴小狗狗的脸:“乖啊,不怕,你是我的小狗狗——你有我护着,我有四爷护着,嘿,咱们都不怕!”

    四阿哥啼笑皆非的看了顾幺幺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居然听着……逻辑上还真挑不出毛病。

144 恩人

    八月底的时候,直郡王福晋过来贝勒府上做客了。

    这倒是贵客——福晋乌拉那拉氏从得到消息的前几日就很高兴,又命人好好准备装饰了一番,为了显示隆重,又带着府里众女都等候在前面。

    非常郑重地恭迎直郡王福晋的到来。

    虽说只是女眷之间的来往,但同样身为皇子嫡福晋,谁又能说这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来往?

    ……

    直郡王府里连侧福晋都没有,直郡王福晋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带了两个格格作陪。

    一个是吴雅氏——直郡王府上其实有两位吴雅氏,一位是牧长务达哈之女,另一位是郎中巴奇纳之女。

    这就是另一位吴雅氏,并不是上次下江苏时候,直郡王带在身边的吴雅氏。

    她性格十分温雅,站在嫡福晋身边,风度竟然也不逞多让。

    另一个格格就是魏氏了。

    顾幺幺站在众人之中,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直郡王身边的那位魏氏是侍妾。

    怎么忽然就变成格格了呢?

    但是等到魏氏抬起头,顾幺幺看清楚了她的脸,这才确定——没错,就是那个魏氏。

    魏氏隔着一堆人也瞧见顾幺幺了。

    她对着顾幺幺就是一笑。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不一会儿就陪着直郡王嫡福晋去赏花了。

    这和宫里不一样——这是私人情面,不是正式场合。

    趁着人乱,魏格格走了过来,主动就跟顾幺幺打了招呼,又很是感激的提起了上次的事情——她上次差点丢了性命。

    还记得小腹那一阵一阵拉扯的痛感——一路上都跟地狱似的。

    一直到回来了,魏氏才听人提起,说是四贝勒的格格顾氏,主动地把新置买的布料什么的,全部都贡献过来了。

    至于魏氏,回来虽说闹了几场,惹了直郡王厌烦……

    但她既然能以侍妾的身份,陪着直郡王下江苏,便是很有几分手腕的。

    果然,等到直郡王消了气之后,魏氏又唱起了苦肉计——梨花带雨地哭诉了一番这般失去孩子的痛苦,只道如今府里人人都觉得她卑贱,瞧不起她、欺负她。

    直郡王到底被她哭软了心肠,把她提成了格格。

    反正没有侧福晋么,格格的数量也是可以放开的。

    魏格格也没有空手过来,拉着顾幺幺到旁边花厅,见其他人都围着吴雅氏,于是掏出一只小小的方匣子就给顾幺幺。

    顾幺幺猝不及防:“给我的?”

    魏格格一扬下巴,笑起来泼辣又有几分豪气,对着顾幺幺的时候开口却很温柔:“相救之情,铭记在心,永不相忘。你别看我这人瞧着市侩,其实我心里看人——什么都看得清楚。”

    顾幺幺忽然说不出话来。

    魏氏微微转头,往周围看了几眼才道:“像咱们这样,从侍妾起来的……,周围都是一群豺狼虎豹,不自个儿给自个儿挣出一条路来,又能怎么办?”

    顾幺幺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想到那一天的情景,不由地关切地道:“魏格格,你如今身子好些了么?”

    听她提到自己的身子,魏格格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却把那只小方匣子硬塞到了顾幺幺手里:“你看看喜不喜欢?你若是愿意,从今往后,咱们便是朋友了。”

    她这么说了,顾幺幺也就不再多推让,打开了匣子。

    和她估计的差不多:匣子里是一对镯子,构造精巧,做成了花蔓的形状。

    中间还镶嵌了粉色玉石拼凑成的花朵,玉石的品质也很出众,迎着日光折射出一片温润的光晕。

    这应当是魏氏以格格身份,能拿得出来很好的东西了。

    顾幺幺今天穿的正好是一件淡粉色的旗装,魏氏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就摇头道:“你穿的还是太素淡了些,配上这双镯子,有些点缀才好。”

    最后魏格格走的时候,她也让黛兰去包了一些精巧的小文玩,送给魏格格,当做是回礼。

    魏格格一点儿都没客气,开开心心的就收下了——她的逻辑很清晰:既然如今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彼此赠送好东西,又有什么好推辞客气的?

    “这次见面时间太短,以后咱们有机会,多说说话!”

    魏氏走的时候,拉着顾幺幺的手又叮嘱了好几句:“你也要抓紧,你们贝勒爷人还年轻,心肠软,趁着如今府里人还不多,争什么赏赐都不如争个孩子。”

    ……

    晚上四阿哥过来花步阁了。

    顾幺幺正歪在窗下的榻上,黛兰伺候着给她解头发。

    看见四阿哥过来,顾幺幺起身还要梳头,被四阿哥给按住了肩膀。

    他笑着道:“别梳了,反正都已经晚上了,松快松快也好。”

    他说着,挥了挥手就让奴才们都下去了,然后在床边坐下。

    顾幺幺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顺便就把今天魏格格过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讲完了,她就让人把手镯给拿过来了给四阿哥看。

    四阿哥瞧了一眼,刚放下,觉得有些眼熟,再拿起来想了想……

    就想起来了。

    这是他之前和直郡王一起下去办差时候,南边官员送过来的东西。

    这玉石触手生温,贴着肌肤很是养人,更难得微有光晕,平时在夜里也能透出流光异色来。

    其实当初送的也不只是这副手镯,另外还有一整套首饰。

    直郡王回了京,便孝敬给了宫里的惠妃。

    至于这副手镯,尺寸略小,惠妃如今上了年纪,整个人都发了福,是显然戴不上的。

    四阿哥一直以为直郡王赏给了嫡福晋。

    没想到最后落在了魏氏那里——果然是很得宠的。

    更没想到魏氏居然还舍得拿出来再送人。

    他垂着眸子瞧了瞧,摇摇头,对着顾幺幺一笑:“你也算是她的恩人了,她对你,也是一片心意,好好拿着吧。”

    镯子在他手上摇摇欲坠。

    顾幺幺赶紧接过了镯子,小心翼翼地又放进了匣子里,然后把匣子给收在了旁边柜子里。

    可以不接受别人的心意,但不应该糟践别人的心意。

    她觉得自己属实算不上什么恩人——不过是看见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凄惨,同为女人,出手相助魏格格罢了。

    四阿哥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微微俯身在她鬓发边闻了闻:“好香。”

145 那氏和春氏

    顾幺幺还是披散着长发的,黛兰又被四阿哥给赶了出去,她索性自己拿起了梳子,坐下在镜子面前,想了想,对着镜子就简单梳了一个发髻。

    最简单的那种,毫无技术含量,几乎只等于把头发编了个辫子,然后两边的碎发用珠花固定住。

    但是她脸小,脸型也漂亮,下巴精致小巧——这样珠花往两边一戴,不加其他装饰,就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

    四阿哥微微俯身,扶着她的肩头,看着镜子里的她,想到顾幺幺刚才提到的魏氏,忽然又叮嘱了她几句:“她若是跟着直郡王福晋过来府上做客找你,自然没关系,若是有别的——凡事还是谨慎些。”

    顾幺幺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握着长发,抬起了脸,从镜子里望着他。

    两个人在镜中对视。

    四阿哥幽深的眉眼在镜子中显得有些冷邃生寒。

    纵然顾幺幺已经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见到他这样的脸色,也觉得有些陌生。

    她咬唇,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半夜时分,当一切缠绵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四阿哥在帐子里抱住了顾幺幺。

    他伸手,修长手指给怀里人向上拎了拎被子,顾幺幺的肩头微微抖了抖,将脸颊深深地埋进了四阿哥的胸膛里。

    同时,四阿哥鼻端便闻到了一阵幽幽的茶香。

    其实刚才晚上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顾氏鬓发之间闻到了这香气——这香气似有茶味,在清香中带着结解暑之意。

    软玉温香满怀,周围都萦绕着顾氏身上的香气。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顾幺幺的脸颊,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又换了?”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两个人熟稔了,于是如今的沟通交流,有些话也只讲半句。

    这句话的意思是:又换了制香?

    府里长日无聊,格格们又不比福晋、侧福晋,还能有些出门的社交。

    格格们只能一天天的在院子里待着。

    难怪顾氏喜欢调香制香——四阿哥觉得很理解。

    顾幺幺乖乖点了点头,很有点小得意地抬眸:“这味道么?我已经做好了香膏和香囊,都有!”

    看着她骄傲的样子,四阿哥哑然失笑,又只觉得心中一片爱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想着这么听她讲下去。

    一直讲下去。

    层层纱幔垂了下来,外面的月色透过了窗格子打了进来,一片隐隐绰绰。

    ……

    九月里,福晋月事迟迟未来,还莫名地变得胃口不好。

    平日伺候福晋此事的海蓝激动的手都抖了,先是拉着嬷嬷到一旁去嘀咕了好一会儿,然后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神神秘秘的过去提醒福晋。

    期盼了这么久,会不会是这个嫡子终于来了?

    福晋一颗心也是怦怦直跳——莫非是老天爷当真垂怜了她?

    若是有的话,便就是上一次中秋节,四阿哥留下来的那一晚了。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福晋硬是按捺着,让人去先请了府医——不好声张,总要确定了才是。

    府医过来,也知道兹事体大,于是认认真真的诊了好半天的脉,最后不怎么敢抬眼看福晋。

    ……根本就没有。

    没有喜。

    只不过是郁气怨结,气血不通罢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满怀期待地看着府医,等到看见了府医脸上尴尬的神情,她也明白过来。

    长叹了一声,福晋挥了挥手,就让海蓝带着府医到旁边厢房里去写方子了——黄芪、白术、米仁扶正祛邪;三棱、藤梨根等开胃。

    等到府医走了,海蓝送过来方子,就看福晋捧着方子在手上,怔怔地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把方子给撕了。

    福晋毕竟年轻,子嗣一事——她从前虽然着急,但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海蓝心惊,屈膝在一旁,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

    终于,新人进府了。

    来的两人——一位春氏,一位那氏。

    两个姑娘都是年方二八的年纪,到了日子,被奴才们接着,拎了小包裹进了贝勒府。

    住处也被塞进了沁秋斋。

    郭格格很是不痛快——毕竟地方就这么大,住进来的人多了自然就显得拥挤了。

    也显不出她地位了。

    但是又能怎么办?

    谁让她之前的孩子没能保住?

    若是保住了,她现在一定就可以和宋格格一样,独居一处小院,也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春氏和那氏安顿好了之后,两个人毕竟人生地不熟,都很有些不安,于是相伴着。

    第一件事儿就是过去给福晋磕头。

    一路走着,一路奴才们就悄悄地,先给春氏和那氏说了说府里的情形。

    李侧福晋生养了大阿哥弘昐,这是春氏和那氏还没有进府之前就已经知道的。

    另外还有就是听说很得宠的顾格格——这位格格当初刚进府的时候,也只是个侍妾。

    就和她们现在一样。

    另外还有宋格格、耿格格、武格格、郭格格、侍妾陈氏……

    正好一路上会经过这些主儿居住的院子门口,于是奴才一边介绍一边就把地儿指给她们瞧了。

    那氏也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但是春氏却格外的留意到了:武格格没有生养孩子,为什么她可以独居一处小院?

    来不及想太多,福晋正院已经到了。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嫡福晋,另一边则是新入府的侍妾,地位之差如云泥之别。

    那氏和春氏赶紧跪下来就请安了。

    因为是初次入府请安,两个人都跪下,磕头磕得格外恭敬。

    福晋正为了前阵子以为有孕,结果空欢喜的事情而郁闷,脸上也起不出什么笑来,敷衍地问了几句,淡淡地让海蓝赏了荷包,然后就让那氏和春氏两个人过去给侧福晋请安了。

    那氏和春氏赶紧磕头,连声遵是。

    福晋在这边拉着脸,看在春氏和那氏眼里——两个人都很惊恐了,琢磨着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福晋。

    安也请了,头也磕了,今天才是入府的第一天,就算要出错,也需要时间吧?

    出了正院门,春氏一双吊梢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也是,就算是福晋……哪个女人又喜欢看着自己丈夫身边多添上新人呢?

    四福晋……还真是在乎贝勒爷,在乎得紧呢。

146 瘸子

    到了李侧福晋那里,两个人直接吃了个闭门羹——李侧福晋连见都没见,只借口说身子不大舒服,不好见客,直接就把两人拒之门外了。

    娇韵出来笑眉笑眼的对着两个侍妾说了一遍,又把见面赏的荷包给了两人,那氏和春氏都在院子门口行了礼,

    遥遥地向侧福晋谢恩。

    然后才回去了。

    娇韵回了屋子里,李侧福晋正在用甜羹,看见娇韵进来了,她用帕子不急不忙地擦了擦唇角,目光投向了娇韵。

    娇韵把刚才外面的情形给描述了一遍。

    “长得好么?”

    李侧福晋最先关心的就是这事。

    娇韵想了想,把春氏的容貌给描述了一遍——虽然肯定也比不上顾氏,

    但是春氏也算是个美人。

    比那氏出挑多了,看着心眼也活,不像是个老实的。

    李侧福晋听了也只是冷冷笑了笑——心眼?

    有那个心眼,

    也得有那个命啊。

    如今不比从前了——当初她全部心思都在弘昐身上,府里又没一个可心的人,才会让顾氏占了便宜,钻了空子。

    如今再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时机了。

    就算有,难道顾氏就赶紧眼睁睁瞧着新人得宠?

    都会有人出手的,不急。

    “晚膳早点备着,用完了就伺候我歇下吧,我今天乏得很。”李侧福晋吩咐。

    娇韵一叠声地答应着,然后准备安排去了。

    刚刚才出了屋子,娇韵就差点和诗儿撞了个满怀。

    诗儿急急忙忙,脸色惊慌的跑过来,跪下来在李侧福晋面前:“侧福晋!大阿哥他……”

    李侧福晋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站起来对着诗儿道:“大阿哥怎么了?”

    诗儿三言两语的才把前面的事儿给说了一遍——原来,

    大阿哥弘昐在前面书房里淘气,趁着奴才们没注意,

    偷偷地去拿了小弓箭,

    射击马房的小马儿。

    小马儿差点被打中了眼睛,极端受惊,当场猛地冲了出来。

    冷不防地就把弘昐阿哥给撞在地上了。

    还从他大腿上踏了过去。

    据说弘昐阿哥当场就没法站立了,整个人都是被抬回来的。

    前院的奴才吓得不行,已经往福晋那里报过去了。

    一听说儿子的腿被马儿给踏了,李侧福晋脑海中“轰”的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弘昐如今才这么大点人,倘若腿上真留下了什么残疾,以后的大半辈子还怎么过?

    四阿哥还年轻,以后定然还会有儿子,弘昐若是瘸了一条腿,到时候又凭什么和兄弟们竞争?

    顾不上换衣裳,李侧福晋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院赶去。

    弘昐的屋子那儿——他正在鬼哭狼嚎地躺在床上,奴才们乱哄哄地跪了一地,有给他按着伤处的,也有着急,一遍遍到门口看着大夫有没有来的。

    今儿也是巧,自从新侍妾磕头请安之后,福晋就请了太医进府来。

    一路神神秘秘的,几个大婢女只是说请平安脉。

    到了前院门口,几个看守的奴才也是太年轻了,见人下菜碟的神情全摆在脸上——只着这一年来李侧福晋大不如从前风光,便不慌不忙地挡住了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气得直哆嗦,旁边娇韵上前,瞪圆了眼睛,大声怒斥道:“大阿哥是府里的小主子,如今受了伤,母子连心,侧福晋过来瞧大阿哥,你们也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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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都灰溜溜的低下了头。

    ……

    还还没踏进屋子,李侧福晋已经听见了弘昐痛苦的呻吟声。

    她进去,看见弘昐躺在床上那副遭罪的模样,眼泪就流了出来:“当初就是因为你贪玩,你阿玛才硬生生把你从额娘身边给带走!如今又是这贪玩招的祸,你这孩子——恁地不长记性!”

    弘昐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腿上还痛得厉害,本是需要母亲抚慰的,偏偏又听见额娘训斥。

    他心里委屈的不行,小胖手捂着脸就哭了起来:“额娘别说儿子了,别说了!”

    娇韵赶紧劝着李侧福晋:“侧福晋息怒,等您回头再教训大阿哥也不迟!”

    外面,几个小太监跑在前面,直嚷嚷着说太医过来了。

    太医来的气喘吁吁,后面还跟着福晋。

    乌拉那拉氏也过来了。

    太医轻轻一碰弘昐的腿,弘昐顿时尖声惨叫了起来,又哭着抽着大喊:“额娘!额娘!”

    李侧福晋看着儿子这样子,哪里还狠得下心肠继续训斥他?流着泪便抱紧了弘昐的肩膀:“不怕,额娘在,额娘在!”

    太医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沉吟着坐在床边,诊断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要命,小阿哥是伤到腿骨了。

    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其实里面伤情挺严重的。

    若是养得好的话,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以后行动无碍。

    但是这条腿的力量,始终会薄弱一些。

    要是养不好的话……只怕弘昐阿哥就要成了瘸子了。

    而且,根据目前的情况——其实更多的可能是养不好。

    也就是说,弘昐十有八九要成个瘸子了。

    太医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又看李侧福晋眼泪滚滚而落,整个人都快哭成了个泪人。

    他没敢对侧福晋说实话,先过来给福晋禀报了一遍。

    福晋听着也着急了——她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的严重。

    太医的意思是——里面的骨头有碎裂,还不只是单纯的接骨就可以治疗好,这么简单。

    福晋眉头紧皱,无论是哪个皇子府里,作为嫡福晋,都最头疼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好歹也是府里的嫡母,大阿哥好好的一个孩子……如今伤着了一条腿。

    虽说是孩子自己淘气,但是毕竟弘昐年纪还小,也不能全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等到四爷回来,她该怎么交代呢?

    李侧福晋在旁边,看着太医和福晋这里嘀嘀咕咕,就觉得情形不对了。

    她上前来拉住了太医,追着问了几句,太医也知道遮掩不过,于是把病情讲了一遍。

    李侧福晋听完了,立在原地,动也没动。

    她手指紧紧扣着,眼睛盯着儿子,仿佛只要眨一眨眼,弘昐就会消失。

    太医躬身,不敢多看。

    福晋正叮嘱着奴才——让人去宫门口赶紧守着,等四爷一出来就把消息给报过去,让四爷赶紧回府来。

147 嫡子

    说完了,福晋一转头,看见李侧福晋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发毛。

    正想劝几句,福晋就看李侧福晋转过身,重新坐在床头,身姿埋没在床帐的阴影里,

    缓缓抱住了弘昐。

    弘昐还在喊疼。

    ……

    四阿哥在宫门口听见这消息,一路赶回来,进了府门口,早就已经有福晋身边的奴才在等着。

    赶紧就把主子爷给引大阿哥的屋子了。

    弘昐在床上,刚才还缩着手脚,躲在李侧福晋怀里哭,这会儿听见外面动静,知道是阿玛回来了,

    他略微仰起头,等到四阿哥进了屋子来,弘昐畏惧地小声抢先道:“阿玛,是儿子不对。”

    他是太淘气了——阿玛平时里经常约束他。

    但终归防不胜防。

    弘昐一张小脸已经被眼泪全部打湿,四阿哥的目光落在儿子腿上,心里极是难过,又听他这般说,心里便是一颤。

    福晋在旁边屈膝,跪下来请罪。

    四阿哥伸手握了握儿子的肩膀,随即颓唐地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看向了太医。

    太医赶紧行礼,然后才把弘昐的伤情给说了一遍——他这一回却忘了弘昐就在旁边,一时间说的多了,被弘昐听见了。

    他年纪虽然小,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回头看见李侧福晋哭得如泪人一般,心里忽然就明白了。

    弘昐绷直了瘦瘦小小的身子,瞪着双眼,

    怆然地喊:“我不要变成瘸子!我不要!”

    四阿哥闭目,

    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睁开了双眼,声音有力:“不会。阿玛保证你不会。”

    弘昐惊惶未定,犹豫地勾起了脖颈,抬头看着阿玛:“当真?”

    李侧福晋在旁边泣不成声,终于嚎啕了出来:“四爷!妾身便说不想和大阿哥分开——妾身是大阿哥的亲额娘哪!照顾大阿哥,有谁能比妾身更上心?若是爷听了妾身的恳求,如今又怎会变成如此境况?”

    她哭着膝行上前,眼神涣散,满眼都是一个母亲的伤痛:“妾身求爷——让大阿哥回来吧!妾身日夜不合眼,定然照顾好大阿哥!爷……!”

    屋子中安静无声,床帐随风吹动,李侧福晋抬起双手,悲怆欲绝。

    她开始不住磕头。

    四阿哥无语凝噎,沉默了片刻,眉目沉郁。

    他弯腰将李侧福晋扶起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呼出了一口气,涩声唤了婢女过来,将李侧福晋给扶去休息,这才坐了下来,又让人喊了马房的奴才过来。

    他细细地将事发时候的情形给问了一遍。

    马房管事的奴才整个人都快瘫了——几乎走不动路,是被人硬拉着过来的。

    往主子爷面前一跪,管事的奴才不敢为自己分辩一句,只是连连地求主子爷恕罪。

    说起来,他们也冤的很——马厩里都是畜生,谁能全天眼睛不落地盯着?

    谁又能想得到大阿哥什么都不玩,偏偏偷偷的摸到了这里,还用弓箭打马儿的眼睛?

    你哪怕就是用马鞭子抽几鞭子也不至于用弓箭啊!

    马儿受了剧痛,又看不见,狂奔乱跳——自然是要出事的。

    ……

    等到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李侧福晋终于是得了允诺——等到弘昐的伤情稍好,她便可以将儿子接回去。

    无论怎么样,总算是稍微得到了一丝保证,李侧福晋的情绪渐渐地安定下来,又去督促着奴才们烧煎伤药。

    福晋这里,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李侧福晋走了,四阿哥把视线向她这里扫过来,福晋跪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把一个消息给报了出来。

    她怀孕了。

    是今儿特地请了太医过来诊断的。

    谷嵀</span>

    确定了。

    之前的府医诊断并不准确,因为福晋才刚刚怀上,月份非常小,尺脉难免出现浮动,滑脉的脉象也并不明显。

    当时诊出来,福晋正在大喜过望,就被弘昐这事儿给打岔了。

    四阿哥听了,先是高兴——这毕竟是他的嫡子。

    他终于有嫡子了。

    随后看着躺在床上的弘昐,四阿哥喉间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这一天当真是喜忧参半。

    ……

    福晋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院。

    与四阿哥成亲了好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的福晋,忽然有了——这消息仿佛一滴水滴入了池塘一般,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李侧福晋那里,听说了消息的时候脸就黑了。

    她手里还端着药碗,手一抖,差点就把药碗给砸了。

    怎么时间就这么巧?她的弘昐这一头刚刚伤了腿,那一头福晋肚子里就有了孩子。

    祸福相依,悲喜相随。

    倘若福晋肚子里的当真是个男孩——这嫡子的命该多硬?

    还没有出世,就已经先把将来有潜在竞争威胁的兄弟给扫平了。

    呵呵,这孩子是来克她的弘昐的吧!

    想到这里,李侧福晋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顾幺幺那里,也知道了福晋怀孕的消息。

    听说的时候,她正在抱着黑黑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天气已经往秋天里去了,傍晚的时候,暮阳和煦,一人一猫坐着夕阳里,都有些慵懒。

    黛兰跟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都没喘,把福晋怀孕的事说完了,小心翼翼的觑着格格的脸色,却看格格仿佛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弯腰,松手让黑黑跑到花丛里去了。

    顾幺幺觉得:这当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嫡子——那毕竟是嫡子呢。

    只要有这个孩子在——福晋就会心满意足,心平气和。

    看着后院里的众人,也会觉得顺眼很多。

    同时,这个孩子万众瞩目,也会让李侧福晋彻底转移了视线和目标,甚至虎视眈眈地将自己的儿子和嫡子对立起来。

    再加上弘昐如今需要照顾,李侧福晋更是没有精力来对付后院里其他的女人了。

    估计可以过好一阵子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顾幺幺正想着,忽然就觉得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拱着。

    她都不用低头,就知道肯定是墩墩又来蹭自己的腿了。

    伸着手,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墩墩毛茸茸的小狗头,顾幺幺一边沉思起来。

    自从上次下江苏路上,看见直郡王侍妾魏氏流产的惨状,顾幺幺就总是心有余悸。

    得宠当然是好事。

    可是她一路扶摇直上,速度太快,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也容易出事。

    毕竟树大招风么。

148 成势

    正院里,福晋坐在桌子前,对着一桌子的赐菜,脸上微微漾着笑意。

    四阿哥人虽然没过来陪着她,但是却让人送了赏菜过来,可见心里还是很高兴这个好消息的。

    也是,就算四阿哥对她没什么情意,

    她能生下嫡子——就算是大功臣。

    至于情意么……天家之中,薄情冷性乃是常情,乌拉那拉氏虽然期盼,却也不至于钻了牛角尖。

    哪怕四阿哥对她再喜欢,也迟早会有移情别恋的一天——就如同从前的李氏。

    现在还有什么风光可言?

    还有顾氏。

    顾氏就算再得宠,等到过了三年五年回头看,

    乌拉那拉氏就不相信她还能如此?

    什么宠,什么爱,

    都是过眼云烟。

    只有地位,与握在手中的权力——那才是真的。

    海蓝和芝迷如今进出伺候的动静也格外小,轻手轻脚的。

    太医当时特地嘱咐了——别看如今肚子没什么动静,可是福晋这一胎的胎像并不是太稳定。

    前几个月一定要好好静养。

    乌拉那拉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海中忽然就冒过了一个想法:假如这一胎不是嫡子,而是个格格呢?

    ……

    七八天之后,弘昐的伤情总算有了一些起色。

    这时候就不像刚受伤的时候那般艰难了,连稍微动一下身子,都会疼的满头大汗。

    于是李侧福晋迫不及待的就把弘昐给正式接回来了。

    被抬到了床上,弘昐抬手一边擦眼泪,一边就呜呜耶耶地闹腾着说要下地走路。

    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了,半边的腰身都僵得发凉,腿部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期盼像从前一样可以满地跑的时候。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并不在意,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多么可贵。

    秋天里了,

    日光和煦,李侧福晋在人后的时候擦眼泪,

    到了儿子面前还是得强颜欢笑——弘昐毕竟还小,

    额娘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额娘的精神不能垮。

    让奴才把弘昐的床板抬到了窗户下,弘昐小而苍白的脸暴露在日光。

    他呜咽着抬起了手,挡住了眼,脸上的稚气似乎在一夜之中消失无痕。

    李侧福晋生怕儿子心里难过,只捡其他无关紧要的闲事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便听弘昐说想吃羊肉锅子。

    别说锅子了,弘昐这会儿就是要吃龙肝凤胆——李侧福晋也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给他弄来。

    她起了身,立即就吩咐诗儿过去膳房提。

    诗儿匆匆地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一大堆食盒过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还能看出来回来的路上已经气的哭过了。

    李侧福晋盯着她看,心里隐隐的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诗儿跪下来,就把刚才膳房的情形给说了一遍:福晋刚刚怀上了嫡子,再加上主子爷特地吩咐过,膳房上下也只围着正院转悠。

    福晋早上说要用的膳,膳房一个上午都在忙活,几乎所有的人手都给搭进去了。

    李侧福晋这边,虽说是要一个羊肉锅子——但也是要往后压一压,等着的。

    诗儿一边讲着,一边胸膛不住起伏。气得不行。

    谷轭</span>

    旁边,娇韵也沉默了。

    李侧福晋对待膳房那里,从来都是很大方的,尤其是之前得宠的时候,膳房收的好处难道还少了?

    早就把他们喂了个盆满钵满。

    没错——如今李侧福晋是不如从前得意了。

    但哪怕就是看在从前银钱的份上,做人也不能这么一转脸就变了脸色吧?

    想来膳房是弘昐阿哥伤了一条腿,估计以后多少会留下残疾,到时候必然不为主子爷所喜。

    再加上弘昐阿哥又只是侧福晋所出,怎么能比得上福晋肚子里的嫡子呢?

    都说母凭子贵,其实子也凭母贵。

    母子本来就是相互扶持,相互成势的。

    李侧福晋听了半天没说话,脸上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弘昐早就已经睡过去了,李侧福晋伸手给儿子掖了掖被子角。

    微凉的绸料被她攥在手里,攥的紧紧的。

    她这些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弘昐,人已经瘦了许多,手背上竟然也隐隐地爆出了青筋。

    娇韵和诗儿对视了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两个婢女就看李侧福晋慢慢站起了身,踱步到了窗前。

    她盯着正院的方向。

    正院——福晋的方向。

    盯了很久。

    ……

    自从三十六年二月,康熙亲自当指挥官,御驾亲征,葛尔丹无路可走,喝毒药自杀,葛尔丹部落人马投降之后,最近又有残部人马蠢蠢欲动,颇有星星燎原之势。

    朝堂上的应答实在太多,四阿哥好几晚都在奋笔疾书,苏培盛每次进来伺候,都只能看到满桌案上的公文凌乱,还有书册掉在地上。

    想来是来不及捡的缘故。

    苏培盛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手轻脚的过去,把书本给一本本捡了起来——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懂,但是也知道直郡王和太子爷如今越来越不对付了。

    偏偏万岁的授意——四阿哥又被夹在了中间,办差事时两边都有交授,纵然再怎么圆转,也难免有尴尬的时候。

    天家之中无父子,无兄弟。

    看见苏培盛莫不作声地将书本给递了上来,四阿哥的笔尖停了停——笔尖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滴了下来。

    他将手臂搁在书桌上,定定地瞧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是觉得思绪烦乱的很,索性站了起身在屋子中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就往外踏出去了。

    苏培盛以为他是要去看福晋,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上,谁知道到了分叉口,四阿哥腿脚一抬,往李侧福晋那里去了。

    李侧福晋院子里,听说四阿哥过来了,她又惊又喜,赶紧迎了出来,就看四阿哥不发一语,大步流星的就往弘昐的屋子里走。

    他是过来看孩子的。

    李侧福晋倒也不失望——只要四爷还记挂着弘昐就好。

    她是孩子的生母,只要四阿哥心里有孩子,就永远得有她一席之地。

    李侧福晋匆匆地跟在四阿哥后面,进了屋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在熟睡,脸色还算红润,四阿哥心里放心了一些。

    他轻轻地在床沿坐了下来,抬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额头,但是刚刚伸出手,还是停住了。

149 撩人

    太医这些日子已经往他这里报了不少情况——虽说措辞尽量婉转,但总结起来就是一个中心意思:人力不可与天抗衡,弘昐阿哥的腿是势必要留下残疾了。

    想到这里,四阿哥心里到底不忍,抬起头看李侧福晋的时候,眼光也就比平日温和了。

    李侧福晋捕捉到了,心里一暖,

    以为四阿哥是有重修旧好的意思,种种委屈涌上心头,顿时鼻尖都酸了。

    她跪下来,含泪开始说膳房怠慢的事情。

    她有儿子,有侧福晋的位份,最鼎盛时期——俨然有和福晋分庭抗礼之势。

    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这一番告状——她一边说一边落泪,

    恨得不行。

    才说了一半,膳房那边亲自过来人了——把娇韵白天点的羊肉锅子给送过来了,

    说是福晋怀孕,饮食诸多讲究,膳房人手这几天实在忙不过来,不是有意怠慢,还请侧福晋恕罪。

    这不,刚刚才喘得上气,锅子赶紧就给侧福晋专门送过来了。

    李侧福晋被膳房来了这么一出,告状也就被打断了。

    她虽然没说完,但是四阿哥听了只言片语,又见膳房如此,早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宽慰了李侧福晋几句,又叫苏培盛出去。

    苏培盛跟个人精似的,哪有什么不明白,出去就把膳房的主管太监给拉到一旁了。

    李侧福晋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知道——最起码,弘昐养伤这段时间,

    膳房也不敢这么明晃晃的厚此薄彼了。

    她跪下来给四阿哥谢恩:“妾身谢四爷!”

    四阿哥摆了摆手,

    让她起来,又叮嘱了几句好好照顾弘昐,心事不要放的太重:“爷已经找了最好的太医,宫里也有药材送来,事在人为,万事说不定也有转机。”

    他没忍心把弘昐会变成瘸子的实情说出来。

    或许是心里也隐隐留了一丝侥幸。

    看完了弘昐,四阿哥摆了摆手,从李侧福晋这里出来。

    李侧福晋整个人跟没主心骨一样,神情惶惶然地跟在四阿哥后面,看着他出了院子门口,还站在原地目送了半天。

    四阿哥一路没回头——李侧福晋这院子里总是一片愁云惨雾,让他过来的时候,心尖儿总是酸酸的。

    他摇了摇头,忽然就想到了顾氏。

    顾氏——这段时间没顾得上她,她在做什么呢?

    ……

    花步阁这段时间挺清净——除了福晋怀孕的消息刚刚出来的时候,众人要过去贺喜请安。

    其他时候,福晋因为怀孕身子不舒服,请安也免了,也不见人了。

    李侧福晋也只是在院子里照顾儿子。

    四阿哥也只是在前院。

    可谓各人忙各人的,互不打扰。

    七八天没见他,顾幺幺晚膳有点用多了,正在院子里遛弯,一抬头看见四阿哥过来了,居然一瞬间觉得有点陌生。

    她刚刚洗过了头,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上面簪着一朵硕大的玉兰花。

    四阿哥看见就误会了:“怎么睡得这么早?”

    顾幺幺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也没点破,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我以为今天也等不到爷了。”

    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只是一句话——顿时就让四阿哥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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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如今后院里,他最中意的就是顾氏了。

    心里最牵挂的,也是顾氏。

    想到这些天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虽说不是故意,毕竟也是冷落了——四阿哥心里涌出了说不出的内疚。

    还有新来的两个侍妾——顾氏心里应当也不好受罢……

    想到这儿,四阿哥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回转,沉声道:“进去。”

    顾幺幺应了一声,被他揽着就上了台阶。

    屋子里才刚刚调过香,一片香气撩人,四阿哥刚刚走进去就听见了呼噜声。

    他一怔,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才看见墙角的狗窝上,墩墩四脚朝天,盖着花被子睡得正香。

    这小狗的呼噜声可真响。

    顾幺幺想到自己还没有请安,往后退了几步,屈膝下来,刚要行礼,被四阿哥伸手给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直接就把她抱起来了,放在腿上,在她后腰捏了捏:“这阵子爷宫里事情多……”

    想到弘昐的腿,四阿哥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没什么心情,所以没过来瞧瞧你——不是有意冷落了你,别往心里去,也别怪爷。”

    他说话声音低,两个人距离凑的很近,顾幺幺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和他额头相抵,柔声道:“爷怎么会冷落幺幺呢?”

    顿了顿,她垂下了眸子,轻轻地玩着四阿哥腰间拴着的玉佩,抬眸一笑:“爷最疼幺幺了。”

    四阿哥亲了亲她的脸颊,越看越觉得怀里的顾氏当真是招人疼。

    他抬手缓缓替她把长发上的玉兰花给抽了出来,看她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馥郁香气随之散发。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四阿哥沉声道:“爷最近忙,你这里缺什么,喜欢什么——都对苏培盛说,大胆说。”

    就当是补偿了。

    顾幺幺倚在他怀里,鼻息之间都是四阿哥的气息。

    她轻轻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听到这句话,用手臂绵绵软软的抱住他的胳膊,仰头对着四阿哥一笑,甜甜地道:“谢谢爷。”

    不是凡尔赛:最近的赏赐太多,她实在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

    这一晚,四阿哥留在了花步阁。

    或许是因为好一阵子没过来,又或者因为十分心悦顾氏——总之,四阿哥有些没克制住。

    失了分寸。

    等到叫奴才们送水进来的时候,四阿哥才看见顾幺幺向后瑟缩了一下,抓着被褥的手指尖都泛着白,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抿着嘴唇,是在忍痛的样子,腮上挂着的都是晶莹的泪花。

    静夜无声,顾氏轻轻软软的抽泣声便显得格外入耳,四阿哥歉疚地俯身过去,伸手拥她入怀。

    等到终于被婢女们伺候着换了衣裳,顾幺幺靠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沉沉地闭着眼。

    她的脸就贴着四阿哥的颈边动脉,呼吸相闻。

    四阿哥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顺便扯下了床帐,将两人隔绝在重重纱幔之中。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轻轻温存,在她耳边道:“好些了么?”

    他嗓音本来就低沉又有磁性,这一句又带上了七分缠绵,三分诱哄,听在耳中便分外撩人。

150 二阿哥

    第二天早上,顾幺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的时分了。

    四阿哥也早就走了。

    黛兰张罗早午膳,尔曼进去伺候,眼光扫见格格脖子上暧昧的红痕,只当没看见,赶紧把眼光给转开了。

    被伺候着坐在了妆镜前,顾幺幺看着镜子里的人——眼下还略微有一点发青。

    闲来无事,又想着最近福晋和李侧福晋都不可能有功夫逛花园了,午膳之后,顾幺幺便决定去后花园里走走。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不知不觉的,她一抬头,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沁秋斋附近。

    顾幺幺正想换一条路,突然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郭格格正在厉声训斥什么人。

    郭格格正站在沁秋斋门口的花树下,背对着顾幺幺,她面前屈膝蹲着两个侍妾模样的女子,都低着头。

    两个人都很面生,其中一个吓得快哭出来了,另一个却是一脸不服。

    不用问,这自然就是刚入府的新侍妾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耿格格给了两个侍妾一些花样子,两个人从耿格格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欢天喜地彼此说这话,没留神给郭格格请安。

    郭格格找茬也不是毫无原因的。

    自从新人们进府,耿格格便对着这两人格外友爱可亲,郭格格冷眼看着她拉拢人心,自然心里不痛快。

    这不,两个侍妾正好撞到枪口上来了。

    “你们入府的规矩都是谁教的?”

    不过两个刚入府的新人,要地位没地位,要资历没资历。竟然敢无视她郭氏!

    万事的规矩都要从头立起——前面没把头开好,后面想要立威就难了,这也是李侧福晋教会她的。

    郭格格瞪着两个侍妾。

    她虽然身份也只是个格格,但是这一份气势——看着倒比侧福晋还要厉害。

    侍妾春氏长得好,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又私下里听奴才们说了些八卦,知道郭格格不过是靠着李侧福晋,她自个儿并不怎么得宠。

    更何况李侧福晋如今也不行了。

    切,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于是春氏眼神态度就流露出不服气了。

    这不服气被郭格格看在眼中,就成了春氏对她的挑衅。

    她简直恨得牙痒痒:“放肆!”

    她毕竟是格格,这么一呵斥,那氏胆子小,本来是屈膝的,这一下膝盖一软,直接变跪在了地上:“郭格格息怒,婢妾知错!”

    她一边跪下一边还伸手拉着春氏的袖子,拼命地晃了晃,意思是让春氏和她一起跪下。

    春氏一甩袖子,倒是傲然不跪,低头扫了一眼那氏——眼神里很有几分鄙视。

    跪什么呢?

    就是个格格而已!又不是福晋、侧福晋。

    更何况还是个不得宠的格格,和她们同样住在沁秋斋——彼此的身份之间又有多大的距离呢?

    若是真的有几分手腕,现在也就不会住在这儿了。

    人家作践你,你还真的自个儿跟着个自个儿作贱?

    郭格格抬起手指向春氏,刚想说话,就看见春氏的眼神瞧着后面。

    郭格格一转身,就看见了顾幺幺站在后面。

    顾氏如今十分得宠,丝毫不见四阿哥对她有腻烦之意,倘若事务缠身,无暇过去花步阁,前院便总是各种赏赐源源不绝。

    这般恩宠,便是四爷身边的苏公公,见了她也是左右陪着笑脸的。

    郭格格虽然不甘心,也只能硬收敛了怒气,对着顾幺幺按规矩行了个平礼。

    顾幺幺回了礼,眼光在春氏和那氏脸上扫了扫。

    春氏眼神闪烁地看了过来。

    其实都不用听郭格格刚才开口的称呼,就看顾幺幺的容貌和通身的装扮气度,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雅香气,春氏已经猜到了——这就是奴才们口中都在说的顾格格。

    那位十分得宠的顾格格。

    春氏虽然也自恃相貌好,但是到了这位顾格格面前,却也觉得自惭形秽。

    她拉了拉还跪在地上的那氏,示意她起来。

    那氏抖抖索索地起来了,跟着春氏一起给顾幺幺行了礼:“婢妾给顾格格请安,顾格格吉祥!”

    行完了礼,春氏迫不及待地拍马屁:“婢妾自从进府以来,都闻说顾格格仙容玉貌,风姿绰约,婢妾今日看见了,才知道格格当真是……”

    郭格格冷笑着扫了她一眼:“春氏,是不是主子爷一直没召你,急了?想着转头攀顾格格这高枝了?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的太直白又粗鄙,春氏被戳中了心事,一张脸涨得通红:“婢妾何有此意?格格不要血口喷人!”

    大概是外面动静太热闹,耿氏这时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手扶着屋子门,眼神微带诧异地望向外面。

    顾幺幺也不想再听郭格格和春氏撕扯下去,一抬头,对着耿格格遥遥地就道:“耿格格,我上次讨的花样子——你那儿还有了么?”

    耿格格一怔,就明白了过来,笑着招手对顾幺幺道:“我早就留着不少给你呢,快进来再挑挑吧。”

    顾幺幺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就从郭格格和春氏面前穿过去了。

    进了耿格格屋子里,耿格格将顾幺幺让到上座,又让婢女送上茶来糕点来,这才无奈地冲着顾幺幺一笑:“郭格格还是老性子,刚才这是正好瞧见了,其实没瞧见的时候——这种事儿还多着呢!”

    顾幺幺低头只是拈了一块青梅酥,细细地咀嚼了几下,笑着没说话。

    耿格格见引不出她的话题,眼神微微流转了一下,又笑着道:“这小青梅酥不错罢?微酸开胃,一口一个——顾妹妹不知道,我今儿让莲娜过去提膳的时候,听说膳房做了许多呢!”

    稍微向前凑近了一些,耿格格压低了声音,在顾幺幺耳边道:“是正院那边要的——我从前在娘家时,常听人说:酸儿辣女,我看等到明年这时候,咱们府里定然要添上了二阿哥!”

    说着,耿格格便是低头一笑,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绣花绷子,展示给顾幺幺看:“福晋仁爱,是咱们的福气,就是为了恭喜福晋和二阿哥——咱们也该把心意准备起来了!”

    顾幺幺这才看出来——她绣的是一件小衣裳

    格格们送过去的衣裳——正院估计是瞧不入眼的,也不大可能真的给孩子穿上。

    但是这一份心意,总算是送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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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介绍:
顾幺幺穿越了。
一心想成为调香师的她,穿成了康熙年间四皇子后院的一个美貌小侍妾。
只可惜原主运气有点背,才进府就受伤摔坏了脑袋……
为了活命,顾幺幺随机应变,接过傻子人设,装傻卖萌地抱紧了四爷大腿。
傻子会调香,傻子欢乐多。(*^▽^*)
这傻子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笑容又软又萌,爱吃爱喝好养活。
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个小娇包!
冷如冰山,一心只想搞事业的四阿哥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小娇包给融化了。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四爷的小娇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