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偷合同和诬陷都不光彩
赵鹏点点头。
他对秦时关的印象稍微有点改观。
先前还以为这个家伙就是个见风使舵,油腻的中年商人。
但通过最近几件事,以及他几次表现出的容忍和耐心,说明他的真实格局和能力,要远远大于表面。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能曲能伸,将事情谈下来才是王道。
面子什么的,根本一文不值。
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牵扯道德良心,按其实都可以做。
大家各自凭实力赚钱,没什么对与不对。
“那赵兄弟,你看看,我们是否找个地方,详细谈谈承包地的事情?”
赵鹏在坑边的土豆地边上蹲下来,“这里就不错啊,风和日丽,空气新鲜,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秦时关尴尬地试着蹲下去,可因为身体太胖,实在是蹲不住,他无奈地望着赵鹏,带有几分求饶的神情。
赵鹏笑笑,重新站起身。
秦时关满脸感激。
“赵兄弟,你上次说地里的萝卜折合50万,转包费用20万,这个标准还有变化的空间嘛?今日我是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来和您谈,所以请您也说出您的底线,我们就不要兜圈子,那样也没什么意思。”
赵鹏点点头,“我也觉得那样没什么意思,”他挠挠头,笑着说:“不管是偷合同,还是诬陷偷三轮车,都挺无聊的。”
秦时关自然知道赵鹏什么意思,尴尬笑笑。
没有否认,也没接话。
赵鹏没继续针对这些问题纠缠下去,而是接上秦时关的话,“我上次提出的标准当然有变化,因为萝卜的价格上涨了啊。那时候的萝卜和现在的萝卜已然不能同日而语……”
“赵兄弟,萝卜的价格虽然上涨,但你地里的毕竟还不是能收获的萝卜对吧。我的意思是今天我们各退一步,你也不再新增要求,我也不还价,就按照上次说的标准成交如何?”
“你说呢?”赵鹏意味深长地反问。
“赵兄弟,我承认我们公司那边做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这边拿地的事情由我负责。我一向是诚信做生意,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中。”
赵鹏看他说得诚恳,心里暗笑。
那个秦岳一看就不是什么做事的人,要说安排人偷合同和一步步将弟弟骗上贼船没有眼前这个胖子的事情,鬼都不信。
但他并没有拆穿。
无他,没有必要而已。
他们做了一些事情,但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
赵勇的事情虽然确实有点卑鄙,不过最后关头,也悬崖勒马,没有给弟弟造成太大的影响。
再说,人家也没逼着赵勇赌钱,终究还是他有这个主动愿望。
当然,更更重要的是赵鹏不想继续试探。
他想立刻拿到这笔钱。
前几日和武清讨论过收购黄桥制衣厂的计划,就提到了资金链的问题。
其实不用武清提醒,他何尝不知道资金链对于这种加工制造业的重要性,如果中间一旦断裂,那原料进不来,订单完不成,就会很快陷入死循环。
只靠纶青山100万的投资,并不能给他足够的信心。
估计完成收购就至少花掉一半,显然是捉襟见肘。
既然这样,没必要继续和这边折腾,多几万少几万,其实拉长时间来看没有多少意义。
他现在抢得是时间和稳定,不是些许抠出来的赔偿款。
“我也不多说,上次说到补偿款和转包费用一共70万是吧,现在我加到75万,如果你愿意,那就拿协议合同过来,如果不愿意,以后就不要再谈这个事情。我就等着萝卜长大,让你们看看,我的萝卜到底值多少钱。”
“成交。”
刚才还一脸为难的秦时关几乎没有思考,当场就答应。
而且一路小跑,直接跑到车里,扯出一叠纸又跑回来。
“这是转包和赔偿合同,你看看。”
赵鹏接过合同,看看上面已经有“三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公章字样,笑笑,“准备的很充分嘛!”
秦时关笑笑:“应该的,应该的。我也不想继续浪费赵兄弟的时间是不是。”
“钱呢?”
“钱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市里,如果你需要现金,我们就取现金出来,已经提前预约过。如果你想转账,那我们就转账。”
还真的是准备的足够充分。
赵鹏再次意外地看了眼秦时关。
因为银行取大额现金要预约,所以他来找自己之前已经做过预约,说明他很把握今天能说服自己同意。
这么看起来,说不定75万真要少了。
既然他们急着拿地,可能会花费更多钱出来。
不过也没关系,还是那句话,现在他在创业初期需要钱,钱才显得值钱。
等他的企业发展起来,这几十万不过是小资金。
这就是一种抉择。
他翻看了秦时关给的合同,没什么大问题。
这种转包很简单,因为土地属于生产队,不能买卖,所以只能转包。
相当于赵鹏家将使用权又转包给秦时关,在生产队里的层面上,赵鹏家依然是这片地的承包人。
赵鹏让秦时关在车里等会,自己跑回家和父母打声招呼。
关于承包地的事情,赵正直基本不干涉。
地从开始承包到过程谈判,都是赵鹏负责。赵鹏事先也跟他们都通过气,让他们不需要操心这边的事情。
当然,种地所花费的钱,本来也是赵鹏以前赚到的,家里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父母现在全心都在鸡蛋生意上。
……
因为是高达75万的金额转账,镇上的银行解决不了这种事情。
这是98年,75万不仅对老百姓是天文数字,甚至对镇上的银行,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他们的权限很有限。
要办理这种业务,需要去庆城市。
当然,估计南方很多发到的城市不存在这种情况。
但在庆城,人均年收入不到1000元的贫瘠之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鹏借秦时关的电话和武清联系,让他陪同自己一起。
他对这个年代的银行业务很陌生,有武清在边上照看着,保证不出差错。
谁知道秦时关这胖小子,有没有暗地里还想整他的想法呢。
防人之心,永远都不能缺。
尤其是这种生意场上久经沙场的老江湖。
车绕道到镇上,武清被接上车。
赵鹏只是简单说武清是自己朋友,秦时关何其聪明,瞬间明白赵鹏的心思。
他也不介意。
这么大一笔资金,放在谁身上都要谨慎。
没啥不能接受。
武清和赵鹏只是互相交换了眼神,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们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武清安静地坐在后座上,默不作声。
车继续向市区进发。
赵鹏坐在副驾驶上,和秦时关随意聊着他们准备做的项目。
和前世一样,目标是建设一个蔬果加工厂。
庆城因为昼夜温差大,气候干燥,日照时间长,所以这里的水果糖分很高,吃起来特别甜。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杏。
很多人提到杏子,多半会想到山西的杏。
但其实陇东的杏子也很好吃。
以赵鹏的村子为例,几乎每家院子周围都种满了杏树,每年三四月份时,漫天都是飘飞的杏花。
赵正直在职时是是位高级的园林工程师,所以他很会嫁接和种植果树。
最巅峰时,赵鹏家里里外外有四十多种不同的果树,单就杏树就有十几种。
通过和不同树木的嫁接,出来的杏子味道也完全不同,形状大小也不同。
在村东边的沟里,也就是赵鹏承包地的东面沟里,漫山遍野全部都是野生的杏树和桃树,还有枣树。
因为黄土高原土质疏松,半沟的果树都没人去采摘,一年年下来,都是开花结果成熟跌落,不断繁衍,渐渐地果树就长满整条沟。
所以这条沟赵家庄这段,又被称为果子沟。
秦时关的三秦集团选择在这里建个小项目,自然也是看中了这里得天独厚的蔬果资源。
虽然都是西北的省份,但是秦省明显要比陇省的思维更先进一些,经济也更发达。所以秦省的人才能跑到庆城来办厂子,而庆城人却只能整日守着满山遍野的宝贵财务受穷。
庆城除了生产杏子,还是苹果和李子,桃子的故乡。
庆城的苹果同样因为以上原因,特别甜,尤其是红富士,比起很秦省和鲁省某些着名的苹果品种不遑多让。
但庆城的苹果价格便宜。
上好的红富士,也就几毛钱出窖。
稍微带点黑点,或者过大过小的就都按蛇皮袋出售,一袋子也就几元钱,基本就是白菜价。
李子、桃子和梨子也都差不多。
水果这种东西,最大的麻烦是如何保鲜。
98年这个时候,庆城对外只有省道,弯弯曲曲,特别难走。
离庆城最近的大城市是秦省的长安市,只是距离200多公里。但要去长安,中间要经过着名的六盘山。
车要在盘山道上开多半天,不仅严重影响运输效果,而且还特别危险。
每年都有几十次交通事故。
尤其是冬天,稍微不注意车就会翻下山,车毁人亡。
所以,整个冬季,只要一下雪,庆城人基本哪里都无法去,完全被隔绝在家里。
都说要变富,先修路,交通的问题是限制庆城人民过上好日子最大的绊脚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5年还是16年,才打通了六盘山,车辆可以从隧道过去,建设了高速公路。
原本需要10个小时的爬山路程也缩短为2个小时,而且车也变得安全很多。
再后来,甚至高铁也通过庆城,进一步提升交通便利之处。
庆城的经济也从陇省倒数几名一跃成为仅次于省会城市外经济最好的城市。
当然,这都是后话。
1998年,赵鹏现在没这种条件。
这个时候的庆城老百姓,几乎过着一种世外桃源的安逸生活。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庆城市。
正因为东西根本运输不出去,如果勉强运输到其他城市,甚至其他省,那运输东西的费用就远远超过货物本身。
属于典型的头比身子重。
例如一斤苹果从果窖里批发只要几毛钱,但要运输到南方真正需要苹果的地方,刚运费就远远超过1元。
那么,这个苹果便宜优惠的价格也不再是竞争力。
没人愿意做这种亏本生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提到苹果,人们只知道鲁省某苹果和秦省的苹果,不知道陇省原来也是苹果大省的道理。
秦时关所在三秦集团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准备将厂建设在这里。
新鲜的蔬果不好运输,但如果加工成半成品,或者罐头就不会受运输期的影响,能有效利用原材料价格低的先天优势。
这个生意赵鹏其实也很感兴趣,但不是现在能做的事情。
他以未来人的眼光看秦时关办厂子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弊病,他们开始根本没有想明白。
所以才导致他们的厂子办了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草草倒闭。
留下一堆设备没人要,被村里的人逐渐偷走卖了废铁。
“秦老板,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你说你们的水源要从沟的半山腰建平台,然后用水泵打上来,那你们可曾算过,你们每天用水量,衍生的用电量,以及你们的废水,又要如何处理?”
赵鹏前世是管过化工车间的,很清楚一个厂要运行,不仅仅是主生产线的问题,还要考虑到公用工程,也就是水电气。
再延伸一些,就还包括环保。
蔬果加工,并不会产生严重的污染物,但用水量很大,而且用过的水因为沾有生物材料,很容易发臭。
若是不处理,则要不了多久,这条沟下面就全部臭气熏天,人都无法立足。
从成本来说,沟有一百多米深,即使从半山腰的泉眼建立平台和蓄水池,引水上平地,那也有五六十米最少。
要将水从五六十米的距离抬升,10吨水估计就要一度电,那每天他们需要多少的水,又需要多少电,这都是需要好好核算。
开工厂,不是简简单单上产线就能做。
秦时关似乎并不想对赵鹏谈太多这方面的问题,便笑呵呵地说:“具体如何运行,我们公司另外有人负责,我只是负责拿地。”
“原来如此。”赵鹏也笑笑。
不知道是他们早已经胸有成竹,还是真没有关心这些。
既然不想谈,那就不谈吧。
反正他现在只要拿到他的75万赔偿金就可以。
至于这个厂子半年多后倒闭,与他也没关系。
半个小时后,车来到市区。
某银行。
三人下车,秦时关走在前面,赵鹏和武清走在后面。
待秦时关却找预约的客户经理,赵鹏迅速和武清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让他过程注意下,不要因为自己经验不足出现纰漏。
武清心里惊讶赵鹏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赔偿金可以拿,点头应允。
表示他是专业的,骗不了他。
那边秦时关和银行经理已经联系上,赵鹏和武清跟着秦时关来到银行的二楼。
见到客户经理。
赵鹏看了眼客户经理,又看看武清,不由暗笑。
这两个人,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
就连眼镜,也都是款式十分相似,一看就是那种做事干练的能干之人。
赵鹏打量他,客户经理也同样打量着赵鹏和武清。
他先是目光快速扫过赵鹏的脸,停到武清身上,微微有些惊讶。
然后略有所思,重新又把目光回到赵鹏身上。
微笑着迎过来,伸出右手:“赵先生您好,我是许乐,您在我们银行的业务办理由我为您服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赵鹏微笑点头,自然地握住手,“许经理,幸会。”
许乐道:“关于您的业务,秦总已经同我沟通过,现在我想请问您,是打算将所有资金提走,还是转到您的账户里?”
“转入我的账户就好。”赵鹏提前早已想好,他不需要那么多现金,提出来他也没地方存放。
“好的,那请将您在本行的银行卡给我,还要您的身份证。”
“银行卡?”赵鹏突然想到他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银行账户,便笑道:“我还没有账户,我现在下午办一张……老武,你不用跟着我,就留在这里等我。”
赵鹏说完,对许乐和秦时关笑笑,自己拿着身份证去了一楼。
下来后,他才想到他这么大的客户,说不动有VIP的通道呢,也没问问那个许乐。
现在下来都下来了,也不好意思再上去。
不同于二十年后所有银行都是窗明几净,宽敞大方。
这个时候的银行也就是一般般的装潢设计,有点像电视里的当铺。
一排柜台,留出三个窗口,两个负责存钱,一个负责取钱。
当然也没什么大堂经理帮引导业务。
赵鹏站在旁边观察会,也不知道办卡到底是在哪个窗口。
思考半晌,最后排在存钱的队伍后面。
有卡才能办卡,这个逻辑应该没问题。
排队的时候赵鹏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年代人都很喜欢存钱。
这时候庆城大部分银行还没有自动柜员机,要取钱和存钱,都只能在柜台进行。
真正大幅度使用柜员机,已经是2000年之后的事情。
没办法,庆城就是这么落后。
两个存钱柜台,一个取钱的柜台。
取钱的柜台反而很轻松,两个存钱的柜台却人满为患。
赵鹏排在右边的队伍,慢慢向前,眼看着还有一个人就轮到他。
可这个时候,里面柜台人员却突然起来去倒水,将队伍晾在外面。
她提起暖水瓶掂了掂,发现没水了,便提着从后面出去打水,足足等了四五分钟,才提着暖瓶回来。
又是慢悠悠地清洗掉茶币里的旧茶叶,然后洗杯子,放上新茶叶,倒上热水。
这才重新回到位置上。
这种办事效率,赵鹏也是很无语。
可让他更无语的是,好不容易前面的客户办理完离开,就要到他时,突然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太太突然插到他前面,对立面的柜员说:“我存200块钱。”
赵鹏有些不耐烦,他从上面下来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没到柜台。
眼看着有人插队,里面人也不管下。
他也不好和这个老太太多计较,只能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
等老太太好不容易完毕,他要上前询问时,又有个人插到他前面,对里面说:“二红,我存点钱,你赶紧帮我办下,我赶时间。”
里面那个柜员笑着回了声:“好的,二舅。”
说完,没有理睬赵鹏递过来的身份证,开始帮那位二舅办起事情。
赵鹏终于忍不住了。
他敲敲玻璃窗,神态严肃地问道:“同志,请问这里办事,还要排队嘛?”
“你等下嘛,马上就到你。”
柜员头都没抬,丢出句话来。
她二舅也是嘲讽地看看赵鹏,露出一嘴黄牙。
“我为什么要等一会,你要给你二舅办事,你可以回家去办,你现在是上班,不是扯亲戚关系,我要立刻、马上、快速帮我办理业务。你二舅要办理业务,可以在后面排队。”
赵鹏使劲敲了下窗子,抬高声音。
柜员被吓了跳,抬头对着赵鹏喝道:“你乱喊什么,让你稍微等会,能死人啊。急什么急?”
这时候,因为他们说话声音提高,银行里排队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赵鹏的火气上来了。
他一把将那个什么二舅拦在一边,严肃地说:“我再说一遍,这里既然是银行,你既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那你就首先要有一定的职业道德。如果你不安排排队,凭关系,凭力气,凭资格,那我们所有人都不要排队好了。
既然还要维持秩序,那就要按照规矩来。你今天告诉我,为什么你二舅就可以插在我前面,他凭什么比我特殊?比我们后面排队的这么多人都特殊?你今天幸亏只是个普通的柜员,若你是个大领导,那你们家的鸡犬岂非都要升天?”
里面的柜员被说得满脸通红,那个所谓二舅还想在赵鹏面前动手,可赵鹏重生回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抽时间练练他的擒拿术。加上自身身高又比那个二舅高,他只轻轻一挡,那二舅就差点来个狗吃屎。
022:摸底黄桥制衣厂
“你要办什么,你倒是说嘛,嚷嚷什么?!”
柜员看赵鹏不是个好对付的种,只好将她二舅的银行卡放在边上,不情愿地对赵鹏说。
赵鹏强忍着郁闷,不想继续和她计较,便说道:“我想办理一张银行卡。”
“办理银行卡你找我做什么,你去取钱的柜台啊。真是的,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赵鹏有点恍忽。
真是有点恍忽。
他一下子没有从眼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因为在前世,你不管去到哪个银行,银行的工作人员都特别热情,服务非常周到。
大家在银行也很自觉,素质都很好。
所以他潜意识觉得,刚才柜员让插队已经是最严重的事情。
不料到,她竟然还骂人。
虽然她说疯狗二字的声音很小,但赵鹏自从重生后,智力和各种反应似乎都要稍微比前世强一丢丢,所以他刚好听个清楚。
他彻底怒火冲天,大声喝道:“你说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小小的年纪,口无遮拦,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做事。把你们的经理喊过来!”
情急之下,他竟然忘记自己现在比这个柜员还小,直接用上了前世的身份意识,觉得这个柜员小姑娘,实在过分。
或许是没想到赵鹏火气这么大,这回柜员终于是怕了。
而里面也很快走出两个银行的安保,径直向赵鹏走来。
“吆喝什么呢?”
其中一个年长的保安问赵鹏。
“你问问你们的柜员,什么态度?”赵鹏指着柜员说,“我就是要办一张卡,这个要求很过分嘛,把你们的经理喊过来。”
“本来就是你不对嘛,你办卡为什么要排在我这里。”柜员看安保过来,又有了底气,都都囔囔地说道。
“对啊,办卡你应该在取钱的柜台办理,为什么要在存钱的队伍排队呢?”安保也问赵鹏。
赵鹏要被气笑了。
“那请问,我到哪里知道办卡要去存钱柜台办,是你们有个办事流程说明,还是你们有专门负责引导的服务人员?我是不是要排到柜台才能问?你一会这个打水倒水,一会还要给亲戚优先办理,这银行是你家吗?”
“你!”
“罢,既然你们这个服务态度,那我换个银行吧。”
赵鹏从队伍里出来,径直朝二楼上去。
刚到楼梯口,看到许乐三人也听到吵声来到楼梯口,武清看到赵鹏满脸怒气,几步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赵鹏没有回答他,直接对秦时关说:“把款提出来,我们换个银行吧。”
秦时关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反正钱不是他的,要存储到哪里,他也管不上。
就要找许乐办理提款的事情。
许乐一听,面色微变,他对赵鹏说:“赵先生,麻烦您等我5分钟,我下去了解下事情原委。”
赵鹏没有回答,但也没反对。
这种银行的人,他不愿意过分得罪。
将来做生意,肯定免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而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得罪这人,可能就会得罪圈子里其他一些人。
他要看看许乐如何解决问题再做决定也不迟。
许乐很快重新跑上来,面带愧色连连给赵鹏道歉。
“赵先生,您先消消气,这是我们柜台人员服务不到位。事情原委我了解清楚,您没有任何过失。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在我办公室等下,我亲自给您去办卡。”
赵鹏没说话。
武清心领神会,他朝前走一步,澹澹地说:“许经理,我们赵总通过你们柜台今日的表现,对把钱存在贵行的安全信有所怀疑。所以,我们不再打算和贵行有业务往来。”
“赵先生,您看,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个柜台的柜员我们行内会处理,但她的态度不代表我行的态度。至少,我一直对您都礼貌有加,您看在我面子上,再给我们一个服务的机会如何?”
“许经理,”赵鹏澹澹地说:“或许在你眼里,这件事就是个小事情。那是因为你每天都会接触到这种业务。但对我们来说,这种事就不是小事情,因为我们并不是天天都会来这里。”
“您说的是。”
“但正因为我们来的次数少,也遇见这种事情,恰恰说明你们的管理日常就是这个样子。古人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今日是个柜员不认真工作,亲疏有别。那他日就可能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你说我该怎么相信你们能保管好我的财产,以及以后我生意上的资金往来,又如何交付你们?”
许乐一直谦卑地笑着,听到赵鹏说及生意资金,更是心神一动。
他有些后悔先前还是重视度不足够,从开始就该他亲自安排办卡,怎么能让这位金主自己下去呢。
他的笑容变得更亲和,更让人难以拒绝。
“赵先生,针对我们行内工作人员态度问题,我代表银行再次向您诚挚道歉,请务必接受我们的歉意。这样吧,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我们一个服务的机会。
我们可以为您办理一张金卡,不限制每日交易金额,您看如何”
“许经理,你应该知道,我们赵总这种体量的客户,不管在那个银行,都会享受到这种服务,所以你这个金卡,并没有太多的诚意在里面吧?”武清澹澹地说。
许乐看了眼武清,想了想,咬咬牙又说:“这样,我们直接将您的卡升级为VIP金卡,您将升级为我们银行的VIP客户,无论是以后存贷业务都会享受贵宾级待遇,您看如何?”
武清这回没有反驳,看着赵鹏。
银行的态度基本已到能压榨的极限,再讨价还见也没有多少油水。
赵鹏也知道事情基本到头,这才澹澹地说:“许经理,因为秦总的关系,我们原本打算将我们公司所有业务往来资金全部放在贵行。但经过今日的现场勘察,只能说微微有些失望。但……”
他对着许乐微微一笑,“但既然许经理这么热情,如果继续坚持,那反而是我赵鹏心胸狭窄。那就这样,我们今日这点钱就暂时放在贵行,后期根据你们的服务质量,我们再确定长期合作的份额。”
“非常感谢赵先生的信任!”许乐连忙表示感谢,然后将赵鹏几人带回他的办公室,让专人上来办公室帮他办卡。
很快,就有VIP服务的人员上来,非常简单麻熘地帮赵鹏办好卡。
全程就没几分钟。
赵鹏又和秦时关进行现场转账,看到75万元转入他的银行卡内。
就着许乐的办公室,赵鹏在秦时关的赔偿协议上签字,两人算是彻底完成了交易。
临走的时候,许乐给赵鹏留下名片。
告诉赵鹏,以后不管是存贷业务,都可以直接电话呼他,二十四小时贴心服务,保证让赵鹏满意。
赵鹏笑着应了。
他愿意压住心底不满,选择重归于好,继续保持合作,恰恰就是为结交许乐这样的人脉。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资金永远都是个要命指标。
有银行的人际关系,往往在关键的时候,能给濒临死亡的企业输送一次急救血。
他是未雨先绸缪。
……
车到镇上,赵鹏和武清下车,秦时关自己离开。
赵鹏看他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到他们企业不到一年的短暂寿命,心里暗暗叹息。
但他该说的也说过,秦时关没有注意到,也就与他无关。
他们没什么交情,犯不上说太多。
既然现在有钱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买手机,没个手机确实很麻烦,不能随意联系他人。
依然还是上次和胡丽看手机的地方,本想小小打击打击那个胖店员。
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姑娘因为态度不好,已经被开除了。
让赵鹏一阵遗憾。
就像武侠小说里好不容易修炼几十年的功夫,准备去找敌人报仇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老死了。
虽然结果相似,但爽点没感受到。
不过这是小事,赵鹏也不太放在心上。
他不会平白无故和别人怄气,今天在银行里,开始是有点愤怒,后面其实更多是想要个人情而已。
最后,他如愿以偿。
现在他的基础很薄弱,需要用一些看起来很LOW的手段,等到产业慢慢起来,这些事情自然就不用他亲手去做。
他慢慢会培养可以信任的人。
创业嘛,靠自己亲力亲为,走不了多远。
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做事业不是空想,必须一件件事情落到实处。
店里可选的手机款式不多。
赵鹏最后选择了摩托罗拉的一款C87,上次他看过,要价4000元每部。
但是赵鹏一口气要4部,惊动了店主,亲自上前服务,最后以3500元每部的价格拿下来。
赵鹏没忘记给将业务归结在那个清秀的店员身上。
那个小姑娘服务态度很好,两次接待自己都进退有据,不能因为店主突然过来,让她失去一份不俗的提成收入。
赵鹏以前就是个小人物,现在也是。
他尽可能在日常事务中,稍微倾斜向和他一样普通的人。
经历过社会操练的他,知道所有人都不容易。
尤其是那些愿意认认真真生活,不走歪门邪道的普通人,就更不容易。
一口气买四部手机,赵鹏自有打算。
他自己一部,胡丽一部,父亲需要一部,还有一部是给章晓秋。
随着收购黄桥成衣厂的事情走上日程,随后的产品的研发也就愈发显得重要。
章晓秋没有手机的话,要一直亲自去找她,很麻烦。
而且他与章晓秋接触过多,也不方便。
他尽量避免这种麻烦的事情,万一章晓秋因为他帮助过她,对她有恩,对他产生感情,那就是件悲剧。
两个人关系尴尬起来,还怎么长期合作。
那他对她的布局就全部化为泡影。
赵鹏和武清一起去移动营业厅办了入网业务,又花费18000元。
他和胡丽的,还有父亲赵正直的也一起办理完毕。
这个年代,入网是真的贵。
不像后期,入网越来越便宜,最后直接免费入网。
章晓秋的手机没有入网,赵鹏安排武清待章晓秋身体恢复后,和她亲自来办理。
然后,两个人找了个饭店吃中午饭。
饭间,赵鹏询问武清几件事最近的发展情况。
武清说营业执照估计下午可以拿到,办公室也组好了,一会可以去看看,另外关于黄桥制衣厂的情况,也摸了个七八成。
赵鹏对新办公室没有兴趣,他压根没打算使用租来的办公室。
他从头到尾,就预备收购黄桥制衣厂后,改建或者重新修建办公区域,直接在厂区内办公。
租办公室,只是因为注册公司需要罢了。
他最关心的还是黄桥制衣厂的现状,这才关系到他的大局。
这时,两人已经吃完,武清让服务员收掉碗快,上了一壶茶。
他给赵鹏和自己各倒了杯茶,开始缓缓讲述黄桥制衣厂的现状。
“赵总,通过我详细调查,这家制衣厂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我能不能先问您一声,您确定要收购这家厂子嘛?”
赵鹏笑笑:“非收购不可。”
武清深吸口,点点头。
“既然赵总您心意已决,那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制衣厂目前存在的问题,我说详细点,您先听听,随后我再整理成资料打印给您。”
“很好。”
赵鹏对武清的做事态度很满意。
执行力强,细致入微,这种人才是真正能管理好企业的人。
他赵鹏唯一擅长于武清的,只是有更先进的思维以及接触过更成熟的企业管理模式。
两个人通力合作,才能走得更远。
武清说了很久,中间还喝了几次茶。
赵鹏一路听下来,大致把问题归结于4个大的方面。
其一、银行和供应商债务。
这是最麻烦的事情。
武清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调查的很清楚。
黄桥制衣厂目前欠银行的贷款包括利息共有18万,基本无力偿还,银行最近已经考虑申请封存固定资产,准备强行折现。
这种具体的流程赵鹏不是很清楚,大致的意思就像后世那种法拍的东西。
如果你断供太久,就会被强制执行。
除了银行欠款,制衣厂还外欠各种供应商的款项达20万之多。
包括布料,小五金,辅材等等,几乎是能欠都欠。
欠供应商货款这种事情是服装加工企业常见的现象,尤其是对于具有一定规模且合作长久的加工企业,供货商一般都给个宽松的付款周期。
这是因为服装加工是来料加工,即,供应商的物资到加工企业,加工企业需要先生产为衣服,然后还要卖出去,这才能回笼资金。
基本都是先付部分货款。
如果非要让加工企业付款到货,也不是不行,但生意相当难做。
实体产业就是这样,越是上游阶段,需要的资金越少,承担的回款风险也相对小,所以大多会适当让步。
否则下游的制造业及销售业就很难过。
物竞天择,下游产业就会选择相对压力较小的供应商。
不过,万事都没有绝对。
如果上游的企业是个大企业,名牌企业,或者掌握着某种资源的独一份市场,那他们就比较硬气。
反正货物供不应求,你不要,有的人要。
归根结底,生意场就是这样,一切商务关系,都是以利益为首要出发点。
谁的拳头越大,占据的市场份额重,就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黄桥制衣厂原本还算是个不错的企业,起码在庆城范围内,是数一数二的明星企业,每年销售金额也有个四五百万。
一些小的供货商,例如拉链啊,纽扣啊,针线、唛头、印染等等这些小企业,自然不能得罪他们,欠款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赵鹏原本没想到这个欠款有这么多,他先前判断以黄桥制衣厂每月销售三四十万的销售金额,货款大概需要占到其中三分之一,也就是10万左右。即使全部欠款,也就10万左右。
没理由,上个月没结款,别人还会继续提供货物。
但现在看样子,可能是情况是,黄桥制衣厂对这些供货商说如果不继续赊欠,那厂子就开不下去,以前的货款就更拿不到。
供货商无奈妥协,最后妥协出这个大窟窿。
服装行业基础利润不高,这些欠款加上银行贷款,估计是好几个月的利润了。
除去银行和供货商欠款,第二个需要支付的费用就是员工工资。
据武清不完全调查,制衣厂已经拖欠员工三个月工资,去除一些主动放弃工资离职去南方打工,目前还在等待发薪水的员工还有三十多位。
平均工资300元每月,则每名员工平均要补足1000元,30多个人,就又需要3万多元。
这个资金赵鹏早在预算之内,没有太多惊讶。
员工工资必须要结清,那其中很多员工,他还要继续让他们工作。
结算工资,是拉拢员工最好的手段。
服装行业不像是其他行业,生手进去后可以很快上手。
服装行业的员工都需要基础的熟练度。
例如裁剪工,就一个简单的手推剪,没几个月也拿不下来,更不用说难度大的龙门刀和电推剪。
甚至,很多人拉布都拉不好。
裁剪的时候往往的十几层布一起裁剪,若是其中有一层布没有完全拉平,就可能导致整条布浪费。
等等。
而裁剪只是服装行业所用工序里最简单的一个工序。
更难的有贴烫,车工,质检等。
其中车工,还要细分很多种不同的设备,要走出平衡均匀的线,根本不是生手能做的事情。
甚至有的人,手脚协调能力不足,即使让他学,也很难学好。
这就是什么服装行业的车工,男同志相对较少,主要是女同志。
就是在细致这块,女性更占优势,而男性在创造方面,稍微占点优势。
所以,服装企业和其他行业不同,在服装厂里,经常可以看到五十多岁的工人,很多都是退休后又返聘回来。
她们很多都是几十年的老车工,机器就像她们的四肢,操作起来游刃有余,走出的线平齐均匀,基本都是宝藏员工。
赵鹏前世辞职后,短暂在一家服装企业做了半年的车间生产主管,对这些事情都有了解。
就是不熟练。
他早就有打算,即使收购了黄桥制衣厂,除了个别刺儿头不能要,其他人都收纳的都尽量收纳回来。
没有员工,什么都是空谈。
赵鹏关心的第三个重点就是企业的固定资产和硬件设施。
这个方便,武清也整理的很清晰。
他直接给赵鹏一张清单,上面详细列明了制衣厂目前的设备和建筑设施。
因为制衣厂一个多月前就对外宣布要转让,所以这些资料很容易拿到,也不算盗取别人的商业机密。
赵鹏大致数了数,发现设备挺齐全。
三针五线,四针六线,纽扣及,熨烫机,印唛机,龙门刀,拉布机,锁边机,袜子机等等,虽然有一些标明破损闲置,但赵鹏知道这些玩意,修理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
只要有熟练的维修工人,都能修好。
至于建筑设施,整个黄桥制衣厂占地近2万平方米,有两层的车间三幢,仓库一幢,二层办公楼一幢。
就是因为年代久远,这些设施都不是很新。
赵鹏盯着平面布置图看了会,心里大概有了个概念,他要带着新时代的思维去做适当的改造。
衣服这东西,在90年代的庆城还只是具有实用功能。
只能穿。
但后世的衣服,逐渐已经脱离了穿的狭隘范畴。
人们将穿衣和饮食一样,逐渐发展成一种文化。
既然是文化,就要有文化丰富多彩的样子,不能是现在这种传统的制造模式。
赵鹏从收购的想法产生那刻起,就没打算走寻常路。
另外,厂房这种固定建筑,后世因为房地产带动,价格也水涨船高。
但这个时候没有房地产概念,所以建筑本身并不值钱,土地也不值钱。
------题外话------
以后开始进入实业阶段,这段故事里所有细节大家都放心,我在一家服装企业做了几年管理者,刚好可以给大家展示展示服装行业一些知识。
023:对老板娘小心试探
不过,在看资产盘存表时,赵鹏注意到仓库里还有很多没卖出去的衣服,袜子,以及部分没有加工成衣服的布料。
服装行业,很多都是看潮流。
最近流行什么布料,接到的订单也就是用什么布料做。
一般加工厂接到订单后,再向布料供应商调布过来。
因为涉及到色号,质量等影响,一般会先寄出来做产前样的船布,也就是小试的布料。
如果质量色泽都没问题,才会大量下订单。
如果订单中间出了问题,货无法销售,甚至没办法生产,那这批特殊色号的布料就会残存下来,成为库存。
一般情况下,例如黑色和白色这类的布,还可能用在其他订单上。
但若是其他颜色,基本都会成为废料。
普通人对色泽不是很敏感,但实际上每一种颜色在服装企业都会有很多颜色。
例如红色,就足足有两三百种不同的红色。
只要稍微有色差,经过成衣熨烫后,色差就会被放大。
有可能一件衣服上出现两种,甚至不同的颜色。
解决这种问题办法就是裁剪的时候,同一缸布料单独裁剪,尽量保证色差不要出现。
赵鹏注意到这些仓库里各种各样的布,残留数目不等。
有的只有几百米,最多的却有好几千米。
这也就这个年代布便宜,要是放到后世,刚这些积攒的布就价值不菲。
赵鹏还注意到制衣厂的人盘存的时候,根本没把这些布当作可以有效利用的财产,而是当作废布料,准备一吨200元卖掉。
这几乎都是白菜价。
关于制衣厂最后的情况,也是赵鹏最关心的信息——技术人员和技术专利的残存,这块因为暂时没有公开,只知道有一些技术的名字。
赵鹏粗粗根据名字体会下,也不是高深不可测的专利。
对于二十年后的服装业,以前这些所谓技术,都是小儿科的初创版。
武清说了很久,赵鹏也听、看了很久。
现在他基本对黄桥制衣厂大概情况有所掌握。
在武清问他是否还要收购时,他比先前更坚定地说:“当然要,必须要收购。告诉你啊,老武,这个厂子可是个宝藏工厂。”
武清笑笑,他其实看不明白有什么宝藏。
一些破旧的设备,一些废布料,一些顽固的裁缝,还有几幢破房子。
又欠几十万的欠款和员工工资。
怎么看,这都不是个很划算的生意。
但他看到赵鹏眼里都是光,每当说道重要点,光芒就会亮几分。
便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就是执行者,真正的决策者是赵鹏。
既然老爷子都说赵鹏的眼光和思维很强,那他也没必要置喙。
“这样,你下去立刻联系制衣厂现在负责人,开始启动收购的谈判。告诉他们,所有债务我们公司全部接管,包括员工的拖欠公司,我们也会补偿发清。厂里所有废设备等固定资产,我们也全盘接受。让他们开个意向价出来。”
“好的,赵总,我下去安排。”
“既然公司营业执照已经办下来,那可以接受纶老爷子的投资资金进来了,你提前准备好投资相关资料,并同老爷子请示下,看如何完成资金交接的流程。”
“收到。”
“让你招聘的人要加快,在成功收购制衣厂前,我们要具备财务人员,人事行政人员各一名,收购一旦谈成,就需要对财产进行盘存,对制衣厂的人员进行安置和吸纳。”
“好的,已经有一些候选人员……”
“财务人员要一男一女,暂时一个出纳一个会计。保证两个人不认识,并且都有家室,性格和爱好相差甚远……”
武清诧异地看着赵鹏,心想你原来可没给我说这些。
你招的是财务人员,又不是特工,还看人家出身呢?
赵鹏看武清不理解,停顿下,笑着解释:“我们公司前期才开始,必须要严格把控所有员工的诚信度。不是不相信他们,但开始我们对他们都不了解,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好的,我明白。”
武清立刻明白赵鹏的意思,很是钦佩。
他年轻虽轻,想问题却想得特别细致,看起来温文尔雅,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在具体的事情上,一点都不会放松。
赵鹏接着说:“办公室人员,要找一名女性,有人事行政工作经验,气质要好,情商要好……哦,也就是要能看清楚脚前眼后……
你不要怀疑,这个人过来后就在你手下做事。为什么要女性呢,主要是为了前期接纳制衣厂的相关人员。”
赵鹏看武清还是不理解,笑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谁会讨厌和一个美女说话呢。我们接手的是个烂摊子,肯定有很多刺儿头。要是一个男性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沟通,可能会言语激烈从而发生冲突。”
武清这才点点头:“赵总想得周到。”
“不同能力的人,我们要放在不同的岗位上。这点你要注意,以后我们企业肯定不止收购这么一个小厂,也不止是发展服装产业。
我们会接触到各色各样的员工,只有让他们人尽其才,才能既让他们对企业有归属感,对自己又价值感,而且也可以降低企业的内耗和用人成本。”
“好的。”
赵鹏看武清回答的很刻板,又再次强调:“还有那,老武,以后我提到你男性员工和女性员工,都是根据岗位要求而来。男性和女性擅长的工作不同。”
武清听赵鹏专门强调,知道是自己态度引起他误会,便端正体型,笑道:“初听不甚明白,现在已能理解,赵总放心。”
“好,现在我们已经放学,有两个多月的假期,所以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操心公司的事情。你可以随时同我联系,另外关于车辆的事情也要加快,考虑到公司前期资产紧张,车辆的钱就由我私人出吧。”
武清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人家今天才收到75万的现金,便没有多说什么。
公司都是赵鹏的,他自己买辆车放里面不再正常不过。
“还有,等你招聘的财务和人事行政人员到位后,抽个时间,我们先开个小会。简单统一下思维,顺便商讨确定下一步的工作。纶老爷子那边让他们派个代表。
“好的,我来安排。”
“关于……”
两个人说着聊着,不知不觉好几个小时过去。
都没有觉察。
突然发现吃饭的人又多了起来,才发现原来中午饭吃到晚餐时间。
两人都面面相觑,都微微一笑。
说是创办公司,之前因为赵鹏一直比较忙碌,基本都是让武清负责。
所以武清还没感觉出赵鹏的思维和智慧,今天聊起来才发现,赵鹏的脑子里,完全拥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成熟。
这让武清既惊喜,又震撼。
基本对赵鹏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而赵鹏在临分手前,承诺将公司的5%的股份直接给武清,就从自己的7成股份里再分出部分。
武清震撼至极,连连推辞。
他知道纶老爷子出资100万,也就只占10%,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个打工人,如何能拿到这么多的股份。
赵鹏却让他放宽心态,努力将每一份股份后面的价值提升到最高。
武清只好受宠若惊地收下。
…
“喂,您好。”
宽大的房间里,因为没有多少家具,此刻显得特别空旷。
陈慧娟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视机的台,突然电话铃声想起。
她有些紧张,下意识跑到厨房躲起来。
可电话铃声响了许久还不停歇。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过去,轻声问了声。
“是陈女士嘛?”
电话那边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陈慧娟慢慢放下心来。
应该不是那些催债的人吧,催债的基本都是凶神恶煞,罕见有人会这么温柔。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哦,是这样的。我是弗可丝股份有限公司的武清,我们对您旗下制衣厂很有兴趣,不知您有出让的意向吗?”
陈慧娟愣了愣,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个骗子。
自己家里那个制衣厂,如今就是个烂摊子,丢给别人都没人敢要。
前些日子还想着说不行就把设备拆着便宜出售,好歹还能会有一些资金。
黄鹤那个畜生,卷走了厂里的周转资金,也卷走了家里的财产。
她以前就是个富家太太,根本没有经营公司的能力,眼看着一个还不错的企业快速濒临破产。
更可气的是,黄鹤还留下很多欠债,有银行的,有供货商的。
因为都是厂子的欠款,而厂子的法人又是她。
所以黄鹤跑了,她却被债主整**得没办法,家里的家具都被搬得所剩无几,就只剩下个破电视和一张烂沙发。
要不是厂子被政府的人封着,估计里面东西也要被哄抢一空。
那今天这个电话?
真的有人愿意接手那个厂子嘛。
她不太相信。
“陈女士?”
电话那边继续传来问话声。
陈慧娟强忍着激动,试探着问道:“请问您说的转让,是全盘接收我们制衣厂所有状况,包括债务吗?”
“是的,陈女士,包括债务。如果接收的话,我们会根据您制衣厂目前的现状,进行一个总体估价。当然,偿还所有债务也在估价范围之内。”
陈慧娟心生惊喜。
听电话里的意思,不仅会将债务还清,还能给她一笔转让费用。
那她就能彻底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
不仅不再担心那些债主整日敲门,而且还能有些额外的补偿,刚好可以解决后续的生活问题。
她急忙对电话说:“请问您在哪里,我们见面谈吧。”
“就在商厦下面的黄桥忆梦茶厅吧。”
“好的,我离那里很近,我们办个小时后见。
“好,待会见。”
半个小时后,陈慧娟按约来到茶厅。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之前家里还宽绰时,经常会下午过来吃点东西,喝点茶,和闺蜜朋友聊聊天什么的。
只是自从黄鹤走后,家里的经济一落千丈,不仅没有多余的钱来消费,而且那些朋友们也逐渐澹出她的生活。
走进茶厅,就看到最里面的座位上有两个人。
一个小伙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很清爽,白衬衣,笑容浅澹。
另外一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黑色西装笔挺飒直,将他修长的身体衬托得更加伟岸和高大。
陈慧娟的注意力落在西装男的身上。
这个人无论是剪裁得体的西装,成熟稳重的笑容和仪态,还是金丝边眼镜后面温和的眼神,都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而另外的年轻人,应该是他的跟班或者下属。
陈慧娟注意到那两人,两人自然也注意到她。
两人正是赵鹏和武清。
现在放暑假,暂时没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情,赵鹏决定跟着武清一起解决这些事情,顺便了解一些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模式,顺便结识一些人。
但他和武清约定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说话。
对外就以武清的助手或者属下示人。
不管如何,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都不会给别人很强的信任感。
生意场上的人,疑心很重。
谁也不可能将身价托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武清站起身,看着眼前款款走来的女人。
白色的衬衣,衬衣领口最近特流行花缀,下身穿着条黑色的铅笔裤,脚上踩着松糕鞋。
头发可能刚洗过,发梢还微微有水珠未干。
脖子上戴着金项链,但一看就是那种很老的款式,最近的项链已经很少有这种款式,要更加精致一些。
空气中,还有澹澹的香水味。
不是很浓,微微有点清香,应该还算是不错的品牌。
陈慧娟的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人,但却有股天然的魅惑之力,主要是因为她的嘴角没有笑的时候也依然微微上翘,眼睛又是那种很细长的眼,单眼皮,配上小巧的鼻子,小嘴巴,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征服的冲动。
估计正是因为这样的容貌,才能吸引突然发家的黄鹤。
虽然只是短短半个小时,但她已经尽可能将自己打扮的风光一些,好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也可能是想在谈判中稍微保持一些底气。
只是,人在落魄的时候,强行释放出的坚强气息其实很容易被人看穿。
武清在陈慧娟走来的几十米内,便对陈慧娟做了大致的判断,包括性格,经济现状以及可能出现的要求等等。
他转头看了眼赵鹏,赵鹏微微点头。
表示,懂得大家都懂。
陈慧娟走到桌前,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武先生嘛?”
她直接对着武清说话,没有过多看赵鹏。
二十多岁的女人,潜意识喜欢看的得都是成熟男人。
赵鹏这种十几岁的小年轻,即使长得还勉勉强强,却不是陈慧娟的菜。
最初扫了眼后,就再也懒得看他。
武清微笑着伸手:“我是武清,这是我的助手赵鹏,陈女士你好!”
赵鹏恰到好处去站起身,等陈慧娟和武清握完手后,也和陈慧娟快速握了下手。
武清将名片递给陈慧娟。
陈慧娟接过来打量着上面的职位。
弗可丝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估摸着这个职位应该不低。
她之前没有接触过太多这方面的信息,反正黄鹤能赚钱,她就只负责花钱。
但她们才厂子叫制衣厂,人家却是个公司,她觉得人家从名字就看得出比她的厂子不知强多少倍。
“请坐,您要喝点什么?”武清客气地指着对面座位。
陈慧娟小心将名片放进钱包里,坐下来,莞尔一笑:“龙井吧。”
武清喊来服务员,让上一壶龙井,顺便再补一些茶点。
这种细致体贴的做法,得到陈慧娟的认可,神情也放松很多。
等服务员重新退下去后,武清微笑着说:“陈女士,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这里。今天冒昧打扰您,是因为我公司准备在我们黄桥镇投资建设一个民营企业。
正好从林科长口中得知有您这样一家企业,通过一些初步了解,我们觉得虽然您企业目前经营困难,但还是有挽救的必要性……”
陈慧娟听到林科长,恍然大悟。
这是镇上负责招商的领导,怪不得武清能知道她的厂子。
“……所以呢,我们公司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和您进行协商,若是您愿意出让公司,那我们就能变废为宝,既让您的厂子重新发挥作用,又可以达到我们总裁造福家乡百姓的目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陈慧娟故作镇定。
她对这些事情不太懂,也不知道这个厂子到底能卖多少钱。
她只是个家庭主妇的思维和见识。
之前也有人找她说厂子的事情,但都是要直接把厂子拆掉卖,从而抵债。
这种直接整体收购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隐约能感受出这就是她最大的机会。
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开车这么好条件的人。
不过……
即使这样,她也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得意。
否则对方看自己情绪很激动,需求很迫切,肯定会想着拼命压价,那最后她就基本得不到什么补偿。
所以,她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抿了口,缓缓放下,翘起二郎腿,从化妆包里拿出眉笔,对着镜子开始修补起眉毛。
边修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转让肯定是要转让,但就看武总您出什么价格。我们的厂子虽然现在情况不好,可曾经也是每月销售四五十万营业额的大厂,您要是出价过低,我肯定不是能接受。”
武清笑得很诚恳:“那是自然。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对黄桥几家民营企业都做过调查,只有您的厂子和黄总的那家副食厂底蕴不错,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的诚心您不必怀疑。”
副食厂?
陈慧娟心下暗暗吃惊。
那家副食厂的老板也姓黄,以前黄鹤还在的时候,他们还多有来往。
听说副食厂也在寻找买家。
听这位武总的意思,他是同时对副食厂和制衣厂都有兴趣,那岂不是说,如果她要得太坚决,他们可能就转向去洽谈副食厂?
也是。
副食厂起码有比较成熟的工艺,能直接销售。
但她的厂子破败一年多,里面都是些破旧的机器,一些烂布,实在是没办法和别人相提并论。
“那武总您的价位大概如何?”
武清笑道:“陈女士,我们根据镇上领导提供的数据,您的厂子目前存在很多急需要解决的问题,例如银行贷款,对外欠款,拖欠的员工工资,还有设备陈旧落后,建筑老旧破损等等问题。
其中银行贷款和和员工工资是重中之重。否则,利息继续滚利息,那贷款将成为一个无底洞。
员工工资据我调查,也已经拖欠三个月之久,即使后面厂子无力维持,员工没有上班的工资不算在内,至少要把上班期间的工资结算清楚。那都是员工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您说对吗?”
陈慧娟对厂子的现状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确实欠很多款,也拖欠了员工工资。她点点头道:“武总说的是,只是我们这里的事情您也知道,实在是有心无力,即使把厂子的设备卖掉,也偿还不清这些债务。”
武清摇摇头:“也不尽然。我们收购您的厂子,肯定不会将价格压到您无法偿还债务的地步。就如同电话里说得那样,我们详细核算过您公司目前的债务和资产清单,认为我们公司可以牺牲一点资金,预估一个未来。”
“武总的意思是?”
“就是说,我们可以以超过厂子实际价值进行估价。那样的话,您既一次性还清银行所有贷款,供应商的货款,结清员工的工资,甚至您还可以留出一笔钱,够您几年内的花销。”
“真的?”陈慧娟身子勐地探前,脱口而出,但立刻觉得自己不够矜持,暴露了迫切性,于是重新靠回沙发座椅,强作镇定地说:“那不知道这个价格,到底是多少钱?”
024:与美丽老板娘的拉扯
武清和赵鹏交换个眼神,然后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对您厂子目前的估值是40万,基于您实际情况,我们特在估值的基础上上浮20%,也就是48万。目前您厂子拖欠银行贷款14万,供货商欠款10万,还有四五十名员工三个月工资,大约是7万。
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这些欠款包含在收购计划内。所以48万去除31万,还剩余17万。我们基于您实际情况,也感谢您家为家乡经济的发展做出贡献,所以帮您凑到20万。
也就是说,您只要把厂子转让给我们公司,您可以不用再担心任何厂子的欠款,回归到正常生活,而且您可以再得到20万的现金。”
陈慧娟倒吸口凉气。
20万现金对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她自从黄鹤走后,家里的家具都被债主基本搬空,偷偷藏下来的金银首饰也变卖的所剩无几。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随时都有可能无法生活。
现在这20万无疑是雪中送炭,以她现在相对节省的花销,起码花个四五年没问题。
陈慧娟心里激动,手在桌下都微微有些颤抖。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激动,不能表现出太过兴奋的样子。
这只是他们出的价格,一定还有提升的空间。
她现在只有这家厂子,如果便宜出让,那就真的一无所有。
不能轻易浪费这次机会。
“陈女士,您的意见是?”
陈慧娟的神情自然逃不过武清和赵鹏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这种谈判本就是一种互相试探的过程,不可能一锤定音,我出个价格,你就立马同意签字。
陈慧娟挤出个笑容,“武总,我觉得您的诚意不够啊。”
“怎么说?”
“刚才我听武总说了半天,心里还想着武总是个爽快的人,我们合作的几率很大。但没想到您说得是很潇洒,这价格给的嘛,实在谈不上合理吧。”
陈慧娟也不知道什么价格合理,她就纯粹和平时买衣服一样,春秋谈价方法,不断拉扯和试探。
“陈女士意思是我们公司给出的价格偏低,您不是很满意是吧?”
“真谈不上满意,基本是毫无合作的可能性。”
武清点点头,也不懊恼,继续温和地问道:“那您心里的价位大概如何,我们好做个整体评价。”
陈慧娟低头沉思片刻,复又抬头说:“其他事项还是按照您说的那样,只是最后的价格由20万提到30万。”
陈慧娟说到“30万”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变低很多,显然她没有什么底气。
她既想获得更多一些,又怕武清转身就走。
那下一个收购的公司又不知在何处。
所以,说完后她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定,不敢正视武清。
只听到武清问她:“这是陈女士最后的价格嘛?”
陈慧娟下意识点头,但点了后又觉得有些后悔。
又补充一句:“我希望能到这个数字,毕竟我们那个厂也不是个小厂,占地不小,里面还有那么多设备。”
“您的意见我们会充分考虑。我会将您的需求上报公司,待公司高层整体评估后,再给您回复。”
武清说到这里,和赵鹏不约而同站起身。
他朝陈慧娟伸出手:“那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后续再和您联系,再会。”
陈慧娟没想到武清这么干脆就结束了谈话,她心里空落落的,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着难道这个机会真的就要失去了吗?
如果他们不想要,那怎么办呢
继续被债主堵在家里,整日接一些骚扰电话,受惊害怕吗?
不,不要。
那种日子她过够了。
现在明明有个很好的机会在眼前,她为什么要放过呢。
那些破机器,破设备又不值什么钱。
多放一个月,就要多付一个月银行的贷款。
她不能让他们走。
要抓住这个机会。
“等等!”
“陈女士?”武清的手被陈慧娟握在手里,半天没有放开,他“意外”地看着陈慧娟。
“关于价格的时候,我想请问武总,你们的上限是多少?”
“抱歉,我们很难给出最高的上限。我们所有的投资都要公司统一评估,每个项目会有一定幅度的投资区间,但这个区间浮动不是很大。我给您的价格,基本到了我们的上限,再提升的话,我们需要公司重新赋权。”
“你们这么大的公司,10万元的幅度,应该不是问题啊。你们调查过我的厂子,知道这笔生意只赚不亏的。”
“再次说声抱歉。对于每笔投资,我们都有全维度的判断。陈女士,你看要不这样,你再说一个你能接受的价格,我们再判断下,如果实在没法统一,那就只能遗憾了。”
“28万,28万怎么样,我给你们少2万吧。”
2万其实已算不少。
但武清还是遗憾地笑笑,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
“那27万吧,我真的已经很有诚心了,武总你们总要提升一些吧。”
武清很为难地看眼赵鹏,又更为难地略微思考片刻,更更为难地说:“你看这样吧,一口价25万,如果陈女士同意,我们就签订转让协议,然后去工商局等部门办理相关手续。如果您还是觉得少,那我想这个合作基本无望达成。”
“25万啊……”陈慧娟喃喃的重复声。
“对,25万。事实上,我们对您厂子评价也就50万左右,您之所以觉得钱少,那是因为对那些我们要为您偿还的欠款和贷款没有触感。事实上,那些残留下的经济往来也需要我们用真金白银去填补。”
“这我知道。”
“那您对25万这个数字……”
“我同意。”陈慧娟回道。
比起先前的20万,已经提升了5万,如果节省着花,5万就够花两三年。
她觉得可以了。
她能感觉到面前的武清基本到了极限,隐隐约约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如果继续讨价还价下去,他们真的可能转身就走。
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武清和赵鹏互视一眼,快速交换过眼神。
武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转让合同,可能因为拿的太快,还有一份其他文件也被他拉扯出来,就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陈慧娟实力不错,惊魂一瞥间,她清楚看到上面几个字:“XX副食厂……”
心里顿时暗暗忐忑。
果然是和那个副食厂有意向。
刚才若自己继续坚持,肯定就彻底结束继续谈论的可能性。
好险!
她急忙拿过合同开始看起来,彷佛害怕武清突然又反悔一样。
她没看到,武清缓缓坐的对面的沙发上,露出澹澹的笑意。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坦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武清在和陈慧娟谈判之前,已经充分了解过这个女人,然后通过今天见面时的穿着打扮,用度,聊天的细节,他能判断出这个女人并无什么思维,只是个被人养傻的金丝雀。
而且,是一个陷入经济问题,近乎受困的金丝雀。
接下来的几日,赵鹏就和武清一起随同陈慧娟跑转让的事情。
毕竟是个厂子,又欠很多债务,所有牵扯到各个部门很多手续,工商,劳动,发改委甚至还有消防等。
都要一个个走完流程,最后才能变更。
幸运的是,这个厂子没有其他股东,法人和唯一股东都是陈慧娟。
不需要寻找那个早就消失不见的张强。
这让赵鹏他们方便很多,前期还担心具体股权变更的时候,要优先征询其他股东是否要购买的意见。
大概花费一周多的时间,所有流程全部结束。
之所以这么快,主要是因为政府也为这个厂子头大,厂里的工人拿不到工资,不知道在政府闹了多少,差点就要去市里上访。
现在有人接这个烂摊子,他们肯定开心。
不仅解决个社会矛盾,而且还有可能是镇上新的纳税来源。
所以很多路径都在规定要求的基础上,绿灯同行,大开方便之门。
当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赵鹏都是低调跟着武清,他只是想多学习和了解些本地政府部门的做事流程和方法。
至于出头这种事情,他并不是十分渴望。
他现在是学生身份,尽量低调为主。
闹得太大的话,很麻烦。
要是被同学和老师们,以及学校知道学校里有个资产几十万的小富翁,还掌握着一家可能年销数百万企业的厂子,那他还还怎么读书。
怕不是成了大家眼中的外星人。
走到哪里都要被围观。
他不喜欢那种被人围绕的感觉,就像那些明星,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失去了真正的自由。
不敢随意说话,交友,甚至走在街上都要被狗仔拍照。
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也不过是另外一种牢笼。
一个人追求太多,就会给自己设立更多的羁绊,失去的自由也就越多。
重生为人,他不喜欢那样。
他更喜欢过一种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限制的潇洒人生。
所以,一连串动作下来,人们都只记得那个风度翩翩的武清武副总,至于传说中的法人代表,并没有吸引太多人注意。
……
胡丽在外婆家待了半个月,终于回家了。
因为第二日就是学校放榜的日子。
能不能考上高中,在此一举。
胡丽半个月没见赵鹏,十分想念,见面之后给他喋喋不休讲着在外婆家一些神奇的事情。
赵鹏便含笑听着。
他因为最近一直忙着收购制衣厂,倒没有太多想念胡丽。
不是不愿意想,只是他对胡丽和胡丽对他,是两种感觉。
他眼中的胡丽,虽然现在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但将来一定要成为自己终生伴侣的人。
要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就好像天然存在。
这就像人的手长在身上,谁会整日想着手呢。
但你说不想手吧,也不是,要不为什么每天都要洗手呢。
胡丽对赵鹏感觉则不同。
她对赵鹏是那种少女萌发的情意,真的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要不是外婆病重,外婆就只有她妈妈一个女儿,她也不会跑到外婆家待那么久。
在外婆家,几乎每天都会想赵鹏。
吃饭想,睡觉想,甚至就连走路时候,都会想着他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卖鸡蛋,还是忙新的生意呢。
思念是一种毒,一旦种下,就会日日折磨人。
这一折磨,就是半个月。
所以这日中午,从外婆家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先跑到赵鹏的小院子里去找赵鹏,心里想着一定要在,一定要在这里。
到了后,果然在。
她当时激动的差点就要哭啦。
赵鹏一直安静地听着胡丽说话,盯着她美丽的眼睛,偶尔需要插话的时候就插插话,但从来不说与胡丽意见相反的事情,也不打击她阐述的兴致。
他以前看过一些文章,说人和人之间最好的交流模式就是倾听。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愿意和你说话,那就一定要多倾听对方的话语,而不是总是试图表现自己。
他能明白胡丽为什么这么多话。
因为他以前很久的岁月里,其实一直也幻想有这种温馨的场合。
胡丽坐在床沿上,听他随意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嘴角含着笑意,不时点点头。
有时候,说到有趣处,她还会笑得直不起腰。
不过,前世他只是幻想。
今世上天对他卷顾,喜欢的女生就真的在面前,她的眼里星光闪闪,话里说的都是其他事,但眸子里都是他。
“赵鹏,说,这么多天你在做什么?”
赵鹏挠挠头,笑道:“事情繁杂而不可追,但你要说记得最清,也是做得最多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件。”
“啥?”
“你懂得,非要我说出来嘛?”
“我才不知道。反正肯定与我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聪明!”
“哼哼哼!!”胡丽想挠赵鹏,但最后收住了手。
她想起外婆说的话,女孩子性格可以活泼开朗,但千万不要仗着男人宠爱,就随意对男人动手动脚。
男人天生耐性差,他开心的时候,你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但要是心情不好,可能就会引起反感。
外婆说,女孩子嘛,终究是温柔一些更吸引人。
只要是个好男人,就不会拒绝温柔的女孩子,除非他不是个好男人。
胡丽以前和赵鹏开玩笑,喜欢动手动脚,是因为两个人从小长到大,习惯了。
赵鹏呢,本来性格就温和,又心里默默喜欢着胡丽,肯定不会还手。
反而觉得有时候被胡丽轻轻掐下,也是一种幸福。
“来,我给你一个好东西。”赵鹏转身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胡丽好奇地接过来,上下看看,又摇了摇,没猜出是什么。
“打开看看。”
胡丽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看到里面竟然是个崭新的手机,顿时惊呆了。
她还以为赵鹏就是随意送她个小礼物呢。
没想到是手机。
她爸爸是有手机的,她知道手机的价格。
顿时又惊又喜,一下子将手机塞给赵鹏:“我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你快拿回去。”
“你确信要还给我,那以后要是像这样一分别就是半个月,你找不到我,可不要想我想到哭鼻子。”
“说谁哭鼻子呢,我才不会。”
“拿着吧,”赵鹏将自己手机也拿出来,“我们都有手机也方便联系,后面我估计会很忙碌,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陪你学习。若是有紧急的事情,你也不一定能迅速找到我,有手机在就会方便很多。”
胡丽看到赵鹏的手机是黑色外壳,而她的是浅粉色,除了颜色不同,款式一模一样,顿时心里有点甜。
她家里虽然有点钱,但还不是那种特别富贵的人家。
至少没到胡爱国愿意给他们买手机的地步。
所以手机对她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东西,而且一想到手机要四五千元,顿时更加小心,捧在手里像捧个玻璃器皿。
赵鹏看在眼里,也不笑她,耐心地帮她打开后盖,装好电池。
教她开机。
手机暂时还没有入网,所以没有信号。
但胡丽打开手机后看到界面,还是很兴奋,反复翻转看个不停。
“等明天店里开门,去办一张卡,把我的电话号码存进去,你可以打电话,也可以发短信。”
“什么是短信?”
赵鹏笑笑:“就是一种可以用文字表达情意的方式,例如你要是夜里突然想起我,你就可以在手机上编辑,我想你啦四个字,那我就立刻可以收到。”
“想得美。”
胡丽不太会说话,她每次词穷的时候,就喜欢说想得美。
赵鹏只要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胡丽害羞了,他也就不会继续开玩笑。
玩笑不开过度才是玩笑,否则就是油腻。
他现在还是个年少郎,千万不能沾染太多中年大叔不要脸的油腻。
“赵鹏,明天就要出成绩了,我有点担心。”
“担心你考不上,我就不要你了?”
“呸呸呸,人家和你好好说话呢,你胡说什么呀。”
“我也没胡说吧,难道女孩子不喜欢听这种话,不是山无涯天地合,才什么什么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胡丽瞪了赵鹏一眼,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要是我考不上,可怎么办呢。”
“我们不是预测过分数嘛,你怎么突然担忧起来了。放心,只要不是估分估计的太离谱,你肯定没什么问题。再说,你只要到达借读线就好,只要能上到高中,后面的学习可以在高中慢慢补课。”
“那要是万一呢……”
“万一,万一考不上,也可以不读书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也可以相夫教子,成为某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嘛。”
“哼,尽想好事呢。”
“哈哈,听我说啊……”
两个人继续先聊着,胡丽无数次被赵鹏的不正经整得哭笑不得,不过在慢慢的闲聊中,她也不再焦虑。
她心里知道赵鹏这样说说话只是想逗她开心,所以嘴上怪,但实际心里并不怪赵鹏。
男女情感就是这样。
要是彼此有感情,喜欢对方,那他说油腻的话就是温柔的情话。
要是不喜欢呢,那油腻就是骚扰,是真恶心。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上午10点放榜。
刚过9点,整个学校公告栏前早已经站满同学。
赵鹏和胡丽一个人手中拿着个包子,站在人群之外的花坛中间,慢悠悠地吃着。
接近9点半的时候,学校好几个老师提着大红纸写得榜单过来。
人群立刻让出宽绰的通道。
不知处于何种原因,老师们竟然从最后的名次向前贴。
赵鹏和胡丽刚挤过去,就听见胡丽突然惊讶地感叹声,指着一个位置说不出话。
赵鹏定睛一看,自己也愣住了。
那上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赵鹏:总分465,然后就是一堆的几十分。
“那是你嘛?”胡丽小声问。
赵鹏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我同名同姓的兄弟。”
他扫了眼分数,低到离谱,怎么都不会是他
胡丽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心刚到一半,突然又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赵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胡丽的名字和分数。
总分483分。
这个分数莫说超过借读线,估计已经到了录取线。
也难怪胡丽这么兴奋。
看她样子,要不是周围都是学生,她肯定会抱着赵鹏乱跳。
赵鹏对于胡丽这个分数还是比较澹定,考试完后,他和胡丽简单对过分数,大致估计也是470分到490分之间。
因为从开始就想着一定要把胡丽带到高中,所以考上考中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太意外。
甚至,当他看到他647分的高分高居第6名时,他也没有太多意外。
没有人在经历够人生诸多挫折和磨难后,还会对中考分数这种事情心潮澎湃。
比这难很多的考试他都经历过很多次。
而后来的人生也证明,会考试并不是幸福人生的唯一路途。
穷人家的孩子,考试只能作为起步阶段的能力,要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混出个人样,还需要扩充很多方面的能力。
------题外话------
手机短信是2000年才有的,所以这里是个bug,就当作是重生后的蝴蝶效应吧,提前点亮了科技树。剧情需要,特别申明下。
025:用放大镜看优点
人真正要有所成就,涉及很多方面因素,例如格局,例如人脉关系,例如原始的第一笔资金等等。
只是他心里毫无波澜,但胡丽看到他的分数可是格外激动,比她自己的分还激动,害得赵鹏只好陪着她羊装激动片刻。
两个人从学校出来,恰好碰到拄着拐杖的章晓秋。
武清站在她的边上。
武清很负责,赵鹏安排他暂时负责章晓秋的出行,他便一丝不苟的执行。
今日也是看榜。
章晓秋排名全级十四名,分数也有600多分。
她原本也是打算上育才中学,没有去庆城一中的想法。
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钱。
现在呢,虽然钱不再是问题,但她已经没有去庆城一中的意义。
赵鹏笑着问章晓秋,“腿怎么样了?”
章晓秋笑道:“残废不了,过一两周就能丢掉第三条腿。”她晃晃手中的拐杖,笑得很爽朗。
“那就好。”这说完想到什么,又对武清说:“老武,整理好厂子所有员工的信息,包括任职年数,考勤,绩效,奖惩,技能,职责等等。三日后我们召开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几人走出校门,改由胡丽搀着章晓秋,两人小声聊着天。
章晓秋现在变得很开朗。
至少表面上很开朗,内心深处到底如何,暂时还不好说。
以前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现在基本是无所顾忌。
原来最多算是山涧小花,现在呢,是园中牡丹。
而她的美貌也终于被所有人发现。
虽然此刻拄着拐杖,但依然难掩其天香国色。
吸引无数同学们留恋目光。
在人群中,赵鹏是为数不多没看她的人。
他正在和武清商量员工的大会的事情,武清觉得厂子封门一年左右的时间,员工不好收拢,很多人没有联系方式,找起来相当困难。
赵鹏听到,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笑道:“这很简单,你找到以前厂子负责人事或者财务的人员,告诉他们三日后结算拖欠的工资,过期不候。你放心,不用你怎么操心,所有人都会乖乖到齐。”
武清恍然无,笑道:“这到是没有想到,谁愿意和钱作对呢。”
“你和小春姐核算好所有员工工资,直接取好现金,到时候现场发放。我们就是要给员工信心,让他们知道,我们接管他们的厂子,是有硬实力。否则,如果我们留不下员工,那厂子就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空壳。”
小春全名宋小春,是武清招聘的综合服务人员,相当于后世的人事行政专员。
二十六岁,庆城师专毕业。
大专学历,专业财会。
这个年代毕业的大专生还很有含金量。
能上大专的人,都是凤毛菱角,而所有的大专也都要真真实实考,而不是只要交钱就能上的烂大街。
宋小春别看名字很乡土,但人很时髦潮流。赵鹏从武清选得几个人之中一眼看中她,就是因为她气质出众。
服装行业的形象就是要好,这个岗位是内外都要协调的岗位,气质好的美女,总能给人额外的吸引力。
以后若是处理起矛盾纠纷,人际关系,也要相对好办很多。
即使脾气再大的人,也不好意思对着一个气质美女发脾气,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一些人暂时平息烦躁,那那些人就没必要留下。
当然,宋小春不仅人气质出众,而且有种天然的亲和力,笑容很温暖。
赵鹏问起她如何看待员工的优缺点,她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观点。
要用放大镜看员工优点,用显微镜看员工的缺点。
意思是要善于发掘每个员工的优点,即使是个小优点,也可以适当夸大赞赏,而不是吹毛求疵,要求过高。
但对于员工的缺点则不能以偏概全,而是要找到这个缺点的最细微的影响因素,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种思维模式很符合赵鹏的管理理念。
他以前做车间主任的时候,对员工就是这样。
从来不以完人的要求去看待每个员工,而是尽可能发挥员工的长处,不断弥补员工的短处。
最后让所有员工都能认真工作,也开心工作。
赵鹏深知一个道理,员工和管理者,永远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阶级。
不可能真正融合,也不能真正融合。
合理而健康的管理模式,就是每个岗位的人都能安身立命,做好自己本岗位的事情。
当某个人的能力超过本岗位需求,那就可以得到提拔,做更高的管理岗。
而对于很多只想认真做事,并不想有太大发展的人,也要允许他们存在,并且给他们提供安心的工作氛围。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拼搏向上。
成熟的企业文化,就是要让所有人在企业里都能找到某种归属感。
赵鹏有这种想法,是多年管理和工作得出的经验,但宋小春在这个时代能萌生出这种想法啊,委实不简单。
赵鹏非常欣喜。
要让自己的企业走到时代的前沿,就一定要拥有超过时代平均水准的技术,设备以及人才。
其中最重要的是人才。
创办企业,不能把人才当作一种固定资产,而是要当作合作伙伴。
公司需要人才来为公司创造效益,而人才需要通过公司赚取收入以及实现个人价值。
如果把人才和公司局限于你出钱我出力,那人才就不会收到足够尊重,也就无法发挥主动积极进性,那最终受伤的还是公司。
三日后。
清晨六点钟,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黄桥制衣厂员工们都齐聚工厂门口。
他们发现原本挂在铁大门右侧的黄桥制衣厂的牌子被摘走,暂时没有新的牌子挂上来。
一张大红纸写得通知张贴在旁边的墙壁上。
落款日期是三日前,落款单位是一家叫“弗可丝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公司。
上面写着,制衣厂已经被收购,将于三日后,也就是今天结清所有员工工资,是一次性结清所有拖欠,按照以前的造册登记。
这对制衣厂原来的员工来说,无疑是惊天的好消息。
他们的工资被拖欠一年左右,隔三差五会来公司看看,发现除了看门的两个门卫依然还在,厂子一天天的变旧下去。
他们都以为那三个月的工资再也拿不回来了,几乎已经绝望。
没想到,最近突然有风声传出,厂子要被一家公司收购,很可能会重新结算工资。
于是所有人都每天来公司看消息。
果然,等到了这个通知。
这可把大家都开心坏了,想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大款,这个破厂子也敢接,不怕烂在自己手里。
不过那也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他们只想到拿到自己的工资。
钱才是真正的好宝贝。
“怎么还不来呢,都7点了。”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应该不会吧,这通知都贴出来了,怎么会是骗人。”
“我看不一定,我们这么多人的工资,可不是欠得一丢丢,那可是好几万元……”
“也是啊……”
眼看着太阳越高,等待的人们开始有些不耐烦和担忧。
开始三两成群谈论起来。
原本喜悦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虑,心想难道又是一次失望。
突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众人顺着喊声看过去,发现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缓缓朝门口驶来。
因为黄桥制衣厂的位置在郊区,沿着厂门的路继续向前,就是乡间小路,所以车不可能继续向前。
果然,车在厂门口停下来。
几个人从车门里走来。
每个人都很养眼,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让所有员工惊讶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人,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崭新洁白色的休闲鞋,整个人看起来很阳光帅气。
就是不像个领导。
至少没有身后的穿黑衣的人像。
黑西装这位,身材挺拔,举止沉稳而自然,金丝眼镜,锃亮的黑皮鞋,看起来就是个大老板。
不,肯定是。
要不旁边那个一身深蓝色职业套装,气质怡人,笔直的长腿能晃瞎人眼睛的美女,为什么就跟在他身边呢。
直到最后一个人下来。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嘛?
这该有多高啊,好像比很多男人都高。
精致的脸,白皙近乎透明的面容,黑色垂直的长发,宝蓝色的连衣裙,胸前盛开着一朵富丽的牡丹花。
她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后,径直走到最前面的年轻人后面站好。
这回,没人再怀疑那年轻人的主角地位。
心里想着这肯定是某个富人家的公子哥。
这种人,在黄桥镇这种乡下地方见到的不多,只有每年六月庙会的时候,才偶尔有外地人开着车过来。
赵鹏对于眼前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人们都喜欢对不熟悉的人和事擅加猜测,不需要特意在意。
要通过做,而不是说话,让别人更理解自己。
武清上前,吩咐门卫开门。
这些日子,都是武清张罗着上前,例如更换门牌,张贴通知之类。
门卫老秦和老董,对武清都已经相当熟悉。
锈迹斑斑的铁大门缓缓被推来,武清重新回到车上,将车开进公司。
赵鹏径直踏入厂子。
一左一右,跟着纶霜卅和宋小春。
后面的人群也紧跟着他们。
赵鹏进来后,站在厂子的里面,看看大门和大门外的风景,陷入短暂的沉思,宋小春微微低头,轻声问:“赵总,您有什么吩咐?”
赵鹏摇摇头,“等会说。会场在哪里?”
“请跟我来。”宋小春微微欠腰,然后绕开赵鹏后,重新走直身体。
她的身材很不错,走在前面身姿曼妙,别有一番风味。
赵鹏欣赏地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这都是自己免费的模特,这个年代的女性因为饮食习惯还都比较健康,所以身材天然真实美好。
凹凸有致,个个都是衣服架子。
“哥哥……”
“嗯哼,我们继续走。”
纶霜卅本想说什么,看到后面亦步亦趋的员工们,没有继续说出来。
赵鹏一路上往前走着,顺便也大致看了看厂子的现状。
目前只能说是一片狼藉。
几幢建筑物灰蒙蒙地像几只巨兽匍匐在地上,建筑中间野草从砖缝里野蛮生长,爬山虎的藤蔓已经缠住围挡的栅栏,门前的树有几棵光秃秃的没有发枝,估计是和厂子一样,没有抵过去年的寒冬。
“喵!”
忽然,一声急促的猫叫声,一只喵星人从灌木丛里冲出来,从他面前跑过,赵鹏都被吓了跳,身旁的纶霜卅却已然很澹定,看不清墨镜后面是什么表情。
这姑娘就是这样,除了和赵鹏说话,以及谈论漫画,其他时候都是这种澹定从容的状态。
彷佛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眨眼。
“有些衰败啊,看来要好好整理整理,”赵鹏喃喃自语,突然转身问后面的老员工们:“以前谁负责后勤的?”
人群面面相觑,大家的目光最后集中在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身上。
他似乎才喝过酒,醉眼迷离,看众人都看他,迷迷湖湖地问道:“干嘛,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老刘,那人……老板在问你的事呢。”
“我能有啥事,我好着呢!”
赵鹏看眼老头,没有再问话。
这时,宋小春在一幢看起来有点像是间大礼堂的建筑门口停下来。
掏钥匙,开门,然后站在门口等着赵鹏。
武清也停好车,从另外一边走过来。
赵鹏踏着几个台阶走到门口,转身,居高临下看了眼身后的员工们,笑着说:“等下进来不要吵闹,都安静一些。我的耳朵不是很好,特别怕吵闹。”
说完,走进礼堂。
礼堂已经做过卫生清洁,喷洒了空气清新剂,但依然还是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赵鹏有鼻炎,突然进来,鼻子便痒痒的,忍不住打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宋小春身体微微一僵。
作为一个综合服务人员,在公司未正常运行前,这些清洁任务都是她组织人落实。时间很紧张,她已经尽可能做好,但还是有遗憾。
026:拿你该拿的钱
赵鹏鼻炎的问题,武清提前给她说过。
本意是让她后期做事注意这个细节就好,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反应。
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赵鹏其实并没有在意,他的鼻炎自己知道,到很多地方都会突然打喷嚏。
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是高发期。
这间礼堂一共能容纳近百人,布置不是后世常见的阶梯状,而是一排排的桌子,看起来像个大教室。
最前面是主席台,比地面略高一些。
台上也放着一排桌子。
赵鹏径直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让武清把手中的箱子递给他,顺手放在他面前。
纶霜卅和武清分别坐在两边,宋小春则是从最边上的桌兜里拿出一个板甲,板甲上夹着只钢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
她坐下的姿势也很有优雅,像极了湖水里游泳的黑天鹅。
台上人坐好,台下人则是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都是以前的老同事,有些时日没见,再次重逢,家长里短聊个痛快。
武清皱皱眉头,想站起来制止下,赵鹏却对他摇摇头。
摆摆手,喊过来宋小春,让她坐在自身边,又让纶霜卅坐到武清边上。
纶霜卅很听话,绕开武清,坐到最右侧。
宋小春则是拿着笔,按照赵鹏的叮嘱,不住记录着什么。
渐渐地,下面的员工们终于停止吵闹,他们发现台上的年轻老板和他身边的美女领导正在边看他们,边记录什么。
不再胡言乱语。
礼堂内一片静寂。
赵鹏又等了几分钟,确实没有任何人发出只言片语。
礼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这才轻笑道:“前面还有座位,全部坐满,后面几排坐过来。”
只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后面跑到前面,其他人动也不动。
赵鹏看了眼众人,又道:“后面几排,挪到前面的位置。”
员工们面面相觑,开始稀稀拉拉又朝前走了一部分,后面还有五六个人,一动不动看着赵鹏笑。
赵鹏不再强调了。
他让武清打开箱子,先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在手里轻轻拍了两下,“等下念到名字的人上台来,每人领取也100元红包的奖励。”
“杨峰。”
人群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站起身,腼腆地望着赵鹏。
“来,到这里来领钱。”
赵鹏对杨峰招招手。
杨峰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到100元拿在手里,这才相信赵鹏没有忽悠他,感激地说:“谢谢领导。”
“陈艳……”
“孙元元……”
陆续有人上来领钱,其中就包含那几位从后排挪到前排的人。
一共十几个人的样子。
赵鹏念完后,将册子重新还给宋小春。
手里的钱却还是在手里拿着。
他等领钱的最后一人回去坐好,环视所有人一眼。
领了钱的人,都兴奋地盯着他,而那些没有拿到钱的人,则是满脸嫉妒,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没有钱。
赵鹏澹澹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钱来得很容易呢?”
众人鸦雀无声。
“肯定有人好奇,这些人凭什么拿钱吧。其实很简单,刚才拿钱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坐好位置后自觉安静等待,没有吵闹的人员。还有一部分,就是我让挪到前面,主动挪过来的人。”
啊……
无论是拿钱还是没拿钱的人都大感意外。
他们都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有人就获得100元钱的奖励。
这可是一周的薪水收入。
“没拿到的人,是不是现在很后悔。但后悔也没用,安静等待开会,是自觉应该遵守的纪律,你们绝大数人都没有遵守,而让你们坐到前面迟迟不动,则是我将机会留给你们,你们没有珍惜。”
他意味深长地说:“机会,永远都是给有准备,或者一直遵守规矩的人。”
赵鹏站起身,微微对着所有员工弯腰,然后重新站直。
“各位好,我叫赵鹏,是弗可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裁,从今天开始,也是你们以前所工作的黄桥制衣厂的所有人。”
底下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明显年龄不大的年轻人。
有些人又想交头接耳,却想起刚才的事情,压制着内心的八卦之魂,老老实实坐得很端正。
“如你们说见,原来的制衣厂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继续经营下去。我呢,就是我们黄桥镇人,一直想着为家乡发展贡献一份力量。所以,经过友好沟通和协商,我们全面接管制衣厂所有资产,也包括……债务。”
员工们睁大眼睛。
他们更关心的不是企业归属谁,而是想着他们被拖欠的工资,还能不能重新拿到手。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我这个新上任的负责人,肯定要对我们制衣厂做一些改变。包括各方面,有些可能完全颠覆你们以前的认识。
哦,对了,还是先说说你们最关心的问题,工资。
你们放心,你们所有工资,我都和你们以前的财务和人事核算得非常清楚,三个月都补发给你们,一分都不会少。
我看你们是不是都很想立刻拿到工资,那好吧,我们先发工资。从前面第一个人开始上来领,不允许插队,不允许吵闹。如果谁不遵守规矩,那就会以不遵守会场纪律而扣钱。”
人群安静一片。
想说话的人,也都闭上嘴。
“小春姐,你来点钱,老武你复核。”
武清和宋小春又都坐在赵鹏的右边。
箱子打开,还有几沓100元的大钞,外加一个造好的册子。
“好,第一个可以上来了,先报名字,让我也认识下你们。”
最左列第一排是个中年大婶,她乐呵呵地走到台前,“我叫张林。”
“您稍等一下。”宋小春将落在胸前的头发随意用个头绳绑起来,显得格外干练。但她对员工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如沐春风。
“好的。”中年大婶也不急,笑呵呵地等着。
赵鹏在一边翻看着武清准备的员工资料,发现这个大婶竟然是一个单亲妈妈,丈夫因病去世,她独自抓养着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儿子,今年8岁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丈夫还给她留下一个年迈身体不好的老婆婆,她也用心地照顾着。
只是,层层压力让她的生活捉襟见肘,十分贫困。
赵鹏再看大婶的样子,笑呵呵地,看起来很乐观,完全没有被生活重担压垮身体的样子。
“张大姐,这是你的工资,三个月出勤一共86天,每天10元,一共860元,这是800元,您先拿着……”
“小春姐,给张大姐900整吧。”
宋小春看了眼赵鹏,发现他桌上的资料正翻到张林处,立刻明白赵鹏的意思,又重新给张林再给你一张100元。
张林急忙推辞,“领导,不要,860就860,不是我的,我可不能多拿。”
“拿着吧,这是给你辛勤工作的额外奖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现在公司我说了算,我们不会把一分钱浪费在不值得付出的人身上。”赵鹏微微带着脸色。
“那……那好吧,那谢谢领导,”张林对着脱小春鞠躬,又转身对着赵鹏鞠躬,“也谢谢小领导。”
一声小领导,赵鹏不觉得什么,这个小肯定是指的年龄小。
宋小春却十分尴尬。
把她喊领导,把她的领导喊小领导,这位大姐纯粹是让她难堪嘛。
接下里,便是逐次领取工资。
赵鹏一个个认人,从里面将他比较在意的人名字全部圈出来,不时在旁记录一些话,或者做一些备注。
在册员工包括中层管理管理人员一共四十九名,全部领取完毕。
共计发放工资24050元。
平均工资大概不到500元的样子。
这种工资幅度比赵鹏预想的要低一些。
等最后一个员工回去坐好,赵鹏重新坐端,先是说了声安静,大家这会都变得很安静。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
没占到便宜,那就是吃亏。
“各位,刚才大家都领回了应拿的工资,还有没有哪位同事对工资有问题?”
现场没人说话。
大家都等着这位小老板继续说话。
虽然赵鹏看起来很年轻,但员工们都看的出来,台上四个人,他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关于工资的事情就此翻篇。我们来讨论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想留到公司,以及谁可以可以留到公司?”
想留,是员工的主动性。
谁可以留,则是公司的筛选。
不难理解。
“各位,你们是黄桥制衣厂的老员工,因为以前的厂子拖欠了你们的工资,所以今天我给你们付清欠薪。但你们也知道,在领取了欠薪后,你们其实就不再属于我们公司的人了……”
员工们脸色大变。
以前厂子要倒闭,那不是厂子的人就不是。
可如今厂子又能开了,而且看这个小老板,也不是普通人。
开工资如此畅快,那跟着他说不定还可以继续干。
反正是打工,赚个辛苦钱,跟着谁赚不是赚呢。
可小老板说,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是公司的员工了……
意思是,不要他们了吗?
赵鹏说完上句话,不急着说下句,刻意留出一定的时间让下面的人讨论。
恐惧这种东西,要是不发酵,如何能变大呢。
他就是让这些人彼此传达恐惧,也传达对新公司向往的诱惑。
掌控人心,他不擅长,但稍微懂一点点。
管理就是管理,不是做善事。
慈不掌兵,若是太天真,以为人人都可以用情感打动,那还是不要开什么企业,找个班上算了。
“但是呢……”赵鹏和善地笑笑,“考虑到大家都是制衣厂的老员工,对厂子也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我们经常过慎重考虑,愿意给诸位一个机会。我们将对所有人进行业务技能评定,达标的员工可以留下,不达标的员工,那就只能说抱歉了。
哦,忘记说了,所有留下的员工工资全部涨一倍,也就是说,原来一天10元,现在涨到20元,原来主管每月500元,新任命的主管工资1000元等等。我们要成为黄桥镇薪水最高,工作条件最好的员工。”
赵鹏这样说,下面的员工眼神立刻亮得像星星。
翻番啊,那是什么概念,他们都懂得。
简直就像天上掉下馅饼,还直接掉进所有人嘴里。
捡都不用捡。
所有人都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技能评审。
他们都想着反正在厂子做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技能过不了考评。
“那么,如果有愿意留下参加测评的员工,继续坐在位置上不动,不愿意参加的员工,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工资离开了。”
赵鹏说完,又是安静地等待长达5分钟之久。
没有一个人动。
大家甚至眼睛都不愿意眨下,就担心突然被淘汰,失去一个很好工作的机会。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参加,那就准备下,我们三日后进行技能测试。最近三日做什么呢,就是打扫卫生。我们要将整个厂区所有的犄角旮旯卫生全部打扫干净,杂草除尽。这三日工资单结,每日每天还是按照以前的薪资10元……”
赵鹏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看众人略微失望的眼神,澹澹地说:“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想获得新机会,就要适应我们的管理模式。三日卫生清除是我对大家特殊的观察期,若有偷奸耍滑,工作效率低下,甚至偷工减料的情况,我会立刻给你结清工钱送你出门。”
赵鹏说话的语气并不凌厉,可就是给人很大压力。
一张一弛,总是在人放松的时候,突然拉紧,然后在人紧张到要绷断的时候,放松下来。
一来二去,员工们都逐渐进入他的节奏。
“好,我们的卫生清扫队伍分为四组,分别由黎强强,王秀峰,陈艳,李小花四位同事带队。员工的话,分别为……”
赵鹏拿着花名册,念出很多人的名字。
他任命的四个组长,也是神态各异,黎强强和陈艳就很坦然,而王秀峰和李小花看起来很意外。
原因是前两人以前就是生产组长,而后两人以前只是普通员工。
当然,在员工中间,就有两人脸色特别差。
因为他们以前是组长,但如今却要被原来管理的人带队管理,自然面子过不去。
然而,赵鹏并不是理睬这些。
公司所有员工资料他都详细看过,谁能做什么,谁不适合他的管理氛围,他心里都有数。
小公司管理就是人管人,人是构成小公司运行的基础。
所以他必须保证所有人都要经过筛选,留下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好听,做事倍棒。
浑水摸鱼者,只能卷铺盖走人。
027:如履薄冰
当然,留下的人,他也会给大家很好的待遇,让大家真正在这里工作得开开心心,并且以能在弗可丝工作而骄傲。
前世他在无良企业里被剥削得心烦,这世自己做老板,肯定不会再是黑心资本家,而是有良知和道德的商人。
“领导,要不你还是换个组长吧?”王秀峰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应该比赵鹏大不了多少。
但他已经是老员工。
16岁出来在制衣厂做学徒,一干就是好几年。
赵鹏从人员档桉里把他找出来,主要是因为他水平高,工作任劳任怨,而且从来没有迟到早退,多年如一日近乎刻板地遵守着公司规章制度。
赵鹏始终认为,一个人偶尔做点好事并不难,但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
一个人短时间内遵守纪律,严格要求自己不难,但是要多年如一日的保持自律性,这就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所以,王秀峰是赵鹏树立的勤劳典型。
赵鹏笑道:“这个公司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王秀峰愣道:“当然听你的。”
“那不就是了,”赵鹏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行,你就行。任何事情都要勇于尝试,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好这个组长呢?或许你会发现,组长要比员工好做很多呢。”
“可是我没做过,我肯定做不好。”
“谁天生会做任何事呢,我天生也不会做老板啊。也不怕告诉你,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老板,你看我是不是也做得像模像样。
所以呢,试试吧,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如果你真没能力,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更高的工资呢,我又不是慈善家。”
王秀峰被赵鹏说得有点心动。
是啊,同样上一天班,能拿600元,我为什么要拿300元呢。
秦腔里不是唱过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不是爹妈生出来的,别人能行,我为什么就不行?
他的眼神越来越有了神采。
这点变化自然被赵鹏尽收眼底,他温和地继续鼓励:“试试如何?”
王秀峰稍微犹豫下,点点头。
“那我就试试。不行我还可以做车工。”
“对头,就是这个道理。”
赵鹏满意点头,看向一边欲言又止的李小花,“你是不是也没有信心?”
李小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她的车工技术全公司最强,速度最快,质量最好。
所以她是赵鹏发展起来的技术典范。
公司要发展。需要各个领域都齐头并进,原来的管理人员都是一个方向,导致公司的人才出现断层,关键的时候青黄不接。
赵鹏让四个队长带队,在礼堂外面站成四列,队长站在前面。
列队的时候,赵鹏发现人群中有几个人慢慢吞吞,好不容易归队还站不直,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众人,笑呵呵地说:“今天我任命的四个组长,就是你们现在的领导。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质量部,技术部还是仓库,在我重新定岗之前,都是清洁工。
你们要做的就是服从组长的安排,努力完成自己的卫生清洁工。我不会划分每个组应该做那些任务,但是我会安排人记录每个组实际的工作量。最好的一组会有奖励,的最差的一组,或许只能留下少量员工。”
赵鹏说完,对远处指指,“那么,现在就是干活吧。上下班前在这位脱主管这里签到。上午8点钟上班,下午18点钟下班,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不得早退,更不能中途离岗。如果上下班没有签到记录,当日不发薪水。如果迟到或者早退,根据小时扣除工资。”
“好的,赵总。”宋小春回道。
赵鹏点点头,带着武清几人朝门外走去。
纶霜卅紧紧跟着赵鹏,等离人有点远了,这才悄声说:“哥哥,你好厉害。”
赵鹏笑道:“哪里厉害?”
“嗯,怎么说呢,反正我就觉得你没有凶,但是却很严厉。就像我爸爸那样。”
赵鹏啼笑皆非。
这种基础的管理手段,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
他可是在国企工作多年,比这复杂的人情世故,管理模式都经历过。
现在只是照猫画虎罢了。
幸好公司现在也就几十个人,用不到太多的心思。
现在他对所有员工都是纸面上的认识,所以他才会安排这三日自由卫生任务。
就是要仔细观察所有员工。
不行的人,必须淘汰掉。
优秀的员工要筛选出来,给他们高的工资,好的福利待遇,职位岗位。
优秀的员工就像企业的柱子,平庸的员工就像一块块砖。
柱子不倒,砖确实几块并不重要,只要添加新的砖进去就可以。
只要他不会傻到一口气将所有砖全部抽完。
管理管理,就是管住那些不听话的人,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真正听话的人,也就不需要特别管,他们自己就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小霜,以后你要多看看这些事。别忘记,公司可是有你20%的股份呢。”
“我的股份都给哥哥吧,我不需要。”纶霜卅认真而诚恳。
她对钱没有概念,也没兴趣。
赵鹏摇摇头,“不,这是你应该得的。公司以后还有大量需要你做的事情。”
“没关系,只要哥哥需要我,我做就是。真的不需要股份的,我又不缺钱。”
“我知道你不缺钱……”赵鹏幽幽地说,“但是你难道不想有一天,以自己的实业重新站在你哥哥面前吗?你难道不想让他看看,你其实也很优秀,比他还要优秀。”
纶霜卅想了想,点点头:“哥哥说得有道理,那我就拿着吧。不过我哥哥将来负责的是我们家的企业,那可是顶几千个这样的公司。”
赵鹏并不吃惊,澹澹地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还小,一切皆有可能。再说你不还有我帮忙嘛,我既然把你拉进来,就不是让你玩票,你要真正切切地成长。然后惊艳全场。”
赵鹏其实想说句,莫欺少年穷。
又觉得很中二,不符合他成熟稳重的作风。
再说人家纶霜卅则不穷。
他呢,对纶霜卅相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心,但还是隐隐有点自私在里面。
那就是他还是需要纶霜卅姥爷的关系。
至少前期是这样。
赵鹏对关系利用的看法坚定,但并不是迂腐。
例如他的叔伯都算是厉害的人,但赵鹏并不会因为他们厉害,就愿意低头。
哪怕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低头。
就像他五叔其实对他和他父亲都挺好,但就因为五叔依然没有公正,或者说没有站在公理上。
他就看不起五叔。
所以,他就不会利用他们的关系。
但是纶青山的关系不同。
他们从开始,就是一种投资和利用关系,而关系的纽带就是纶霜卅。
两人都希望纶霜卅能走出自我限制,有美好而自由的未来。
所以两人才有一丝丝的联系。
赵鹏当然知道凭借自己的鸡蛋生意能力,比不足以让纶青山愿意投资。
原因还是在于纶霜卅。
纶青山只是给纶霜卅未来的路上又布下一颗旗子。
关键的时候,希望这个棋子能起到一些作用,至于作用大小,他应该不怎么在意。
至少赵鹏认为,纶青山对现在的他基本没什么真正的重视。自己所作所为,在纶青山眼里,不过是过家家。
如果纶霜卅一直开开心心,那这个过家家就能持续下去,若是一旦纶霜卅因为赵鹏有任何不好,那这个过家家的摊子可能瞬间会被掀翻。
所以,他一方面大刀阔斧,意气风发。
一方面则是谨慎细微,如履薄冰。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希望纶霜卅永远开开心心,并且彻底从抑郁症的困境中走出来。
她是个才华横溢,智商超出常人很多的牛人,将来肯定要做更难的事,他帮助她祛除心底里郁气,也算是助她一臂之力。
当然,纶霜卅的天真和纯净也让他心生怜爱。
无关男女情愫,纯属中年人对小孩子的关怀,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永远开心。
纶霜卅性情单纯,被赵鹏几句鸡汤灌既,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开始好奇地看起周围的环境。
赵鹏也恢复过神,招呼武清宋小春一起来到公司门外。
赵鹏站在门外的马路边看着公司外围的墙,许久看得直摇头。
然后还不满足,又跑到马路对面,继续观看着公司。
边看边用手在空中比划,有时候点头,显得很满意,有时候又不住摇头,很失望。
三位大将没得到呼唤,也不好打扰,只能隔着一条马路看他表演。
足足半个多小时,赵鹏才重新走回来。
“小春姐,拿笔记着。老武,我说的你心里要记住,我这会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所以说出来。你们一定要记住。”
“好的,赵总”
宋小春和武清齐齐应道。
他们两人对赵鹏的印象各不相同,信任程度却相似。
武清是带着一份感情或者友谊。
宋小春直接是因为职业素养,她对自己工作定位很准确,就是领导的笔和腿。
领导要吩咐的事,她能记录下来。
领导要办的杂事,她能盘腿做完,这就是一位优秀的行政人员基础素质。
不怀疑领导的能力,只要认真执行就是。
她们的工作不需要特多发散思维,所有工作都是约定俗成的模式和方法,她很熟练。
“来,”赵鹏带着三人走到门卫处,对着门卫说,“这个门卫室要毁掉重新建设。这么老旧且没有美感的门卫房,根本不适合一家服装企业。”
“好的,赵总,不知是我寻找建筑人员设计最新款式还是……”
“很简单,建设成六边体,四周飞檐,靠马路三换成大片的玻璃,房檐下边打彩色灯带……”
赵鹏一边想着,一边说着。
他眼前彷佛出现一个金黄琉璃的新建筑,夜晚彩灯闪烁,美轮美奂。
“靠马路边上的围栏重新刷漆,刷白色,栏杆上也布满灯带,灯带需要设计,至于具体图桉,小霜,你回去和章晓秋设计下。要求时髦,潮流,能吸引人,但又不至于太浮夸。”
纶霜卅本是跟着几人有点无聊,突然听到有她的活,很开心,连连点头。
“就是要在整个公司外围设计一面墙的彩带符号,有关衣服时尚对吧?”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的哥哥。包在我们身上。”
“老武,你看我们现在站在马路上,一眼看到公司的是什么?”
武清转身看着公司,“办公大楼和生产一车间的墙面。”
“对,就是该死的墙面,简直没有任何特色。小春姐记住好笔记,完了我再确认。老武你听着,我要求将办公室和一车间的外墙外再建一道一两米宽的玻璃围廊。”
赵鹏越说越兴奋,指着现在还是生满青苔,落满灰尘的墙壁继续说,“玻璃围廊作为我们对外的展厅,让所有经过这条路的人们,都能清晰看到我们引以为豪的产品。”
武清点点头,“好的。”
“门外草坪上的野草全部处理掉,采用专业草坪,找专业的园艺师傅,设计成小花园的模式,在花园中间放置几个石椅,方便人休息。
还有,公司的招牌还不够绚丽,要做成立体的浮凋,浮凋的形式也要和衣服潮流结合起来,让人一眼能看到我们公司的核心商品。”
赵鹏说话的时候很激动,所以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害得武清和宋小春也随之一起。
纶霜卅跟在几人身后,墨镜悄悄被拿掉装进包里,露出毫无瑕疵的绝美容颜。
她只关心赵鹏,看到赵鹏说得唾沫乱飞,佩服之余,又觉得特别好玩。
哥哥在学校和外面,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啊。
说完外面的布景,赵鹏马不停蹄又快速插入公司里面。
“门卫岗右边设立一个旗台,高高的红旗飘荡起来,定期更换新旗帜,保证崭新状态。”
“门卫的衣服也要全部换新,改变颜色,现在这种色泽太沉闷,全部换成亮色。对,你们两个门卫下去将头发理清爽,衣服穿整齐,如果明天还是这个颓废邋遢的样子,立刻换掉。”
“主干道重新用混凝土铺设,两边的门都要换成亮色。这都是什么阴间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阴曹地府呢,员工在这种环境里工作,心情能好嘛。”
“什么颜色,嫩绿色或者宝蓝色都可以,也可以用暖色,而且要新订制的防火门。我们是服装厂,消防隐患很大,要防患于未然,保证员工能安全工作。”
“这些树,修剪下,这些落叶树全部换掉,要不后期整日落叶,主干道上太脏乱。换成四季常青的松柏,对的,下面的灌木丛也要修整。”
“这是仓库嘛,这个门要换成防盗门,当然是有防火等级的防盗门……”
赵鹏一路向前,边看边说,宋小春飞笔记着,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提问,赵鹏便给她做解释。
武清全程安静地听着。
赵鹏说得很多东西和他想法一致,他只是越来越震撼,赵鹏为什么就懂这么多东西。
看他现在指点江山的样子,那像个在校学生。
大老板也不一定有这种范。
他能理解赵鹏为什么要在这些公共部分大费周章。
这是树立公司形象。
服装业是一个很看重形象的行业,因为服装本身的价值占出售价格并不多,服装更多是出售附加值,也就是品牌溢出价格。
如果他出身二十年后,他就会说一个词:逼格。
但这个时代,耐克阿迪这种品牌早已经流行,就是价格特别高。
一件耐克的运动服要大几百,几乎是很多人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薪水。
但要说耐克的质量好是好点,但也没好到几十倍的价格的差距。
这就是价值溢出。
武清明白赵鹏从开始就要提升公司的整体形象,从外部到内里,他不是想做个小小的,生产廉价衣服的制衣厂,而是一个有底蕴的大型制衣有限公司。
武清也很兴奋。
他正是需要这样有理想报复的老板,让他能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如果赵鹏只是想做个普通的制衣厂,那他反而会失望。
他默默地跟着,听着,心里想着这些事要如何落实。
赵鹏只是提想法,落地却是他要操心的事。
此时,四人来到仓库里面。
赵鹏站在门口,眉头紧皱,转身问了宋小春,“原来仓库那个主管叫什么来着?”
“徐云。”
“换掉。他根本不适合做仓管,这个仓库管得一塌湖涂。这样吧,小春姐你提醒我,仓库要大力整治,稍后抽时间让仓库的人来找我。”
“好的,赵总。”
赵鹏忍着霉味继续向里面走,边走边对武清说:“老武,仓库以后要严格管理。成品,半成品,原料,辅材,合格品,不合格品,返工品,优等品等都要有明确的位置。你看这乱七八糟的样子,很容易出现混乱,产品质量如何保证?”
武清说道:“这一块我会整治,但还要赵总多指导,我对仓库不是特别精通。”
“没关系,我们一起来想办法。随后我会写一个仓库管理基础的守则或者制度,我们再讨论沟通,然后按照制度来规范就好。”
“好的。”
“你看这些布料。就这样随意放在地上,那靠近地面的布岂非很容易受潮发霉。一发霉色泽就会变化,到时候做出的衣服,怎么保证没有色差。随后购置货架,所有物料全部要放到货架上,不能随意堆放地面。”
“物资库存要清晰,每一种物资进来多少,出去多少,目前库存多少,什么时候,谁领走的,用完了还是退库了,都要有清晰的记录。”
“……”
赵鹏走出仓库时,出了纶霜卅满眼星星外,武清和宋小春都是有点疲惫。
不知不觉中衣服都湿透了。
他们都是有工作经验的人,但赵鹏今日说得很多东西,他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过,即使有的和赵鹏的思路接近,但却没有那么完善。
只是短短半个多小时,他们彷佛上了很久的课。
觉得自己学到很多原本欠缺的知识。
此刻他们对走在前面的赵鹏,已经完全信服,就想多听他说话,从而了解更多。
028:滥竽充数
赵鹏没注意到身旁人的意识变化。
他已经进入一种兴奋状态。
今日所说的很多想法,其实他前世就有,但他之前没有发挥的舞台。
如今,这里是他的公司,也是他的实验田。
他要将前世今生所有智慧全部倾洒在这里,要以这家小小制衣厂为开始,谱写属于他自己的华丽乐章。
接下来,赵鹏又和几人先后走完几个车间,重点还是叮嘱武清和宋小春要快速摸清楚公司真实的物资数目。要安排生产人员快速试机,每一台设备设施都要确认是否完好,有故障的设备全部集中在一起,准备维修。
通过生产车间走马观花,赵鹏发现这个厂子其实底蕴还挺好,有些新购置的设备因为没人会用,被嫌置在偏僻的角落里。
没人会用,是因为对于这个时代,这些设备太先进。
但赵鹏是过来人,又管了一段时间的生产,所以这些现在看起来很复杂的设备,赵鹏都见识过被改造和进化后的成品样子。
所以,这些设备他都要用起来。
他还发现竟然有三台袜子机,也被丢在维修部,看起来也没调好。
这种后世新手就能搞定的机器,只是因为少了几个配件,现在就我没办法使用。
这都是意外惊喜。
想起刚才在仓库里看到很多深色的棉布,有些陈旧和变色,那何不做成袜子呢,便宜出售,既能获取收入,也能消耗库存。
至于那些成品,半成品的体恤和外套,都要详细盘存,分清楚种类和数量,然后才能根据具体的库存制定清理或者销售计划。
赵鹏这一趟走下来,足足走了两三个小时。
他还是精神满满,身后的宋小春和纶霜卅则是累得快要走不动。
赵鹏无意间看到两人的疲惫的神情,恍然大悟,再看看武清,似乎也同样精神不是特别好。
他暗暗思忖,他的身体素质似乎却是比前世要好一些。
事实上,他各方面的能力都要微微比前世提升一点点,例如记忆力,思考能力,反应能力,也包括体力。
增加的不是很多,但增加是明显的。
很多次都能证明。
例如上次在市区,他出手掐住那个混混的脖子,那速度和力量,完全不是这个身体能具有的。
而且他重生后,一直感觉精力很充沛。
不管晚上休息多久,第二天也不觉得疲惫。
这有点像前世那种转生游戏,每一世转生都基础属性都会提升。
“好吧,早上就看到这里。你们先在门外等着,我跟门卫再交代点事情。”
几人点头先出了公司大门。
赵鹏走进门卫房,两个门卫急忙站起身。
老秦年龄大一些,面相看起来不是很老实,老董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应该比较横或者梗。
赵鹏快速打量门卫室一圈,“这个门卫室很快要装修,重新装修前你们必须把里面整理得整整齐齐。你看,这桌子上怎么会有脚印,谁的?”
两个门卫面面相觑,没有吭声。
赵鹏并没有继续纠结,一看大脚丫就知道是老董。
“刚才的会议你们没有参加,从这个月起,所有人的薪水要翻番,但前提是要能留下来。你们两个,若是还是这种懒散的工作作风,那肯定留不下来。”
“领导……”老秦想辩白什么。
赵鹏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你们听着,记录好每个员工上下班时间,上班中途不允许任何人出来。若是要抽烟,记清楚进出时间,要准确到分。”
老秦和老董连连点头。
“领导,我们知道,一定完成任务。”
“好,希望你们都能留下来。”
赵鹏对他们笑笑,走出门卫室。
赵鹏并不是故意要在门卫面前摆谱,这是一种手段。
公司每个岗位的人应对管理手段不能完全一致。
一般情况下,素质越好,受教育水平越高的人,往往需要花费的口舌就越少。
就是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
他们一般都有点自尊心,批评或者要求得太狠,他们就会受不了,想不开。
所以对这种人要温柔看待。
但是对于门卫这种相对懒散的老油子,就不能给他们太好的脸色,你越是好,他们就会越觉得你好哄骗。
管理并不是要所有人都成为完人,而是限制住所有人对工作无益的行为和思维模式。
门卫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欲望小,收入低,所以对很多事都无所谓,自然也不会很听话。
赵鹏以薪资翻倍做饵,让他们看到希望,然后才能提出更多要求。
而提醒他们表现不好可能会失去这份高薪水,就是给他们危机感。
但凡他们想多赚点钱,就会格外卖力。
赵鹏走到门外,看着里面各组正在热火朝天清理着为生,很满意。
想了想,他对宋小春说,“小春姐,你去把薛云喊过来。”
“薛云?”宋小春脑子快速转一圈。
“嗯,就是原来那个质量部的主管。”
“哦,想起来了,您稍等。”
“等等,这样吧,你让组长集合所有人在这里集合,早上就先干到这里。”
“好。”
一会后,所有员工陆陆续续从不同车间走过来。
看众人脸上的汗水,就能看出每人的工作态度,大家还是按照四个组长站好队。
“薛云,你出来下。”赵鹏站在队伍前面,喊了声。
从三组李小花的队伍中间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出出来站在队伍旁边。
剪发头,面相柔和,上身是紫红色的衬衣,下面是件黑色裤子,脚上蹬着自己做的千层底。
她用手将垂落在眼前的头发拂到耳后,笑问:“赵总,您找我?”
“来来来,站到前面来。”
赵鹏招手让薛云站在前面,面向员工们,笑着说:“各位,鉴于质量部薛主管过去优秀表现,她将继续担任我们新公司的质量部主管。月薪由500元提到现在的1000元……”
哄!!
员工们一下炸窝,都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神情。
1000元啊,这是他们三个多月的收入。
太幸运了啊,薛云。
就连薛云自己也很震撼,说不上惊喜,而是直接愣住了。
“薛云是我们公司第一位主管,随后我们还需要一位生产主管,一位技术主管。薪水都是1000。另外我们生产最终要确定四位组长,仓库一个组长以及其他待定组长级别岗位三个,每人定薪500元。”
赵鹏说话的时候,特意将目光停留在王秀峰脸上,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机会很多,但需要大家认真工作。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公司的制度不会很严格,也不会让大家工作太多时间,但我要求在公司的每一分钟,都不能滥竽充数,浑水摸鱼。否则,非但不能提升,还会被我清理出弗可丝的员工队伍。”
员工们眼里都多了一些光。
对未来,对薪资,对职位期待的光。
“最后,在公司最终组织架构出来前,我公布下代理的管理人员。首先,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公司的副总经理,武清武总,以后公司日常事务都由武总负责。也就是说,你们能拿多少钱,都要仰仗武总,所有工作也都直接跟武总汇报。”
武清朝前站了几步,微笑道:“各位同事好,我叫武清。从今起起,我们都是弗可丝的一员。希望我们能齐心协力,将公司越做越大,也希望大家收入都能水涨船高。”
微微鞠躬。
换来整齐的掌声。
除了少数几个人认识武清,其他人早上都在猜测这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还以为是赵鹏的保镖呢。
原来是副总。
大家很容易就接受了。
武清看起来就像个老板或者大领导的风度。
“这位是宋小春,是以后公司办公室经理,所有后勤衣食住行,也就是生活的事,还有公司除了生产之外的各项杂事都可以直接找她。”
“大家好,我是宋小春,很高兴为大家服务,愿意和大家一起认真工作,同创弗可丝美好未来。”
宋小春微微欠身。
她身材完美,气质优雅,面容精致。
得到的掌声比武清还要多。
赵鹏有意识利用她良好的气质,果然取得不错的效果。
赵鹏没有那种迂腐的思想,认为美丽的女子都是没能力,或者要求女性遮遮掩掩。
他认为,美好的东西本身就带给人美好的享受。
气质优雅,这是优势,而且可以让人们都因此而更开心,而且作为公司对外的形象,美美哒可以加分很多。
“小霜,过来。”
赵鹏介绍武清和宋小春的时候,纶霜卅悄悄站在一边。
不料赵鹏也没放过她。
“这是我们的形象大使纶霜卅,以后我们公司全部衣服宣传形象都由她来担任。小霜,墨镜取下来,给大家问声好。”
纶霜卅乖巧地摘下眼镜,对着众人说了声:“大家好,我是纶霜卅。”
她还是像当初赵鹏初见时介绍自我一样,毫无感情。
只是所有员工依然睁大眼睛。
刚才宋小春介绍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兴奋,可看到纶霜卅,直接傻眼了。
只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人嘛,怕是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这种人穿什么衣服不好看,你就给她身上披上麻布,也是天香国色好吧。
稍后,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纶霜卅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戴上墨镜,站在赵鹏身后。
赵鹏示意大家停歇掌声,“前期我们都很忙,关于卫生清洁这些事,暂时由薛主管负责。具体要求我已经讲过,所有人都必须服从薛主管管理。我这个人呢,最讨厌的就是没有组织纪律的人,这种人我遇到一个,就会送走一个。听到没有?!”
“听到啦!”
员工们并不是都十分信任赵鹏,但有什么关系呢。
队伍员工来说,有奶就是娘。
谁给他们发钱,他们就听谁的话。
赵鹏先是给他们补齐工资,又承诺他们工资要翻番,这种“脑子有包”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听话好嘛。
“好,薛主管,接下来你来安排。设计部的宋平跟我来下。”
人群中走出个容貌普通,衣服普通,整个人都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
赵鹏让武清把车开过来,众人上车,也带着宋平。
宋平坐到车上,一声不吭,显得有些紧张和刻板。
陌生人一定想不到她这种性格的人,竟然是这个制衣厂的技术部核心力量。
只因为她有种特殊的能力,能根据任何人的想法,快速将想法设计图绘制出来,而且还能一丝不苟地做出来。她不仅自己可以做版,而且熟悉所有的机器设备。
这种人,要是放到后世的服装公司,可是要被公司烧高香供着的宝藏人才。
车经过医院,接了章晓秋上车,一起来到新租的办公室。
因为办公室只是临时出租,很拥挤。
几人收拾下会议桌上的杂物,勉强可以做成会议室。
因为讨论的问题与宋小春无关,所以她便主动收拾起房间的卫生,顺便给他们烧水泡茶。
桌上,赵鹏和纶霜卅坐在一边。
武清、章晓秋和宋平坐在另一边。
章晓秋面前放着一叠画稿,都是新设计的品牌形象和衣服图桉。
她此刻还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丝毫不顾忌氛围。
“好啦,我们简单开个小会,晓秋你停下。”
章晓秋闻言,将笔在手中转了圈,放在纸上。
抬头,也不看其他人,笑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赵鹏不和她计较。
“今天把大家集中在这里,主要是讨论我们第一个产品的事情。晓秋,这位是宋平,她是一位熟练的版工,将你的手稿给她看看。”
章晓秋取下笔放在边上,轻轻一推,将手稿全部送过去,“遵命!”
宋平的表情从进来后一直没有变化,但只看了一页图画,立刻眼睛发量,然后快速一张张看完图纸,然后又返回来重新看一遍,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很不错,很有趣。”
宋平一直没出声,突然说话,吓了众人一跳。
她的声音特别嘶哑,有点像丝袜被撕破的声音,很刺耳。
但房间里都不是常人,大家很快又恢复平静,不仔细看,看不到神情的变化。
“宋主管,你觉得很有趣?”
赵鹏无形中,喊了声宋主管,宋平愣了愣,脸上浮现出惨澹而苦涩的笑容。
“赵总,我可不是什么主管。”
“我说是那便是。宋主管,你以前的事我有所耳闻。我认为他们是不懂你的珍贵之处,所以大才小用,让你受了委屈。”
赵鹏的语气很温和,“但我们新公司不同。我们看待一个人能不能有用,不只看她会不会说话,或者表现自己。我们更看重的是每个人潜在的能力。很显然,你就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人才。”
宋平意外地看着赵鹏,喃喃地说:“你们刚来都是这个说法,时间久了,就变了。”
赵鹏并不因为宋平懊丧而生气,他提前看过这个大姐的资料。
因为她小时候被火灾的烟烧坏了喉咙,所以说话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因此,虽然在以前的制衣厂水平很高,却拿着很低的工资,功劳也被人顶替。
时间久了,她一个极有设计天赋的人沦落为普通的版工,慢慢地,她甚至话都懒得说。
甚至很多后进的人都以为她根本不会说话。
“宋主管,你觉得晓秋的设计很如何?我看你似乎很满意。”
宋平回到作品上,看着章晓秋欣赏地说,“这位妹子你以前应该没有设计过衣服吧?”
“没有。”
宋平点点头,“那就对了。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行业,反而不拘一格。大家看这几张喜怒哀乐的图桉,无论是构图本身还是色彩渲染,都非常有趣,完全颠覆了市场上如今流行的以线条和文字为主流的元素。”
宋平所说的文字元素,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一种文化。
很多衣服上写一两句酸腐的话,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所以人们将这种特殊的衣服就叫文化衫。
和后世某种小白酒一个道理。
90年代末期,正是80后处于青春期的时段,民谣,文化衫,长发都是这个时代年轻人对社会的反抗。
就像后世年轻人躺平,佛系一样。
每个时代,都有一些不愿意随大流的人默默做着别具一格的事。
别人看不懂他们,他们自己却很开心。
说到底,生活不就是过给自己嘛,与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去伤天害理,谁又能怪他们。
------题外话------
最近公司事务繁忙,每日更新放在5000字左右吧。
谢谢大家还在不厌其烦地支持着,这本书因为我没有长篇网文写作经验,确实写得有些平。
下本一定努力写个好玩的故事。
029:屠龙勇士长大后
这个时代,无论是线条图桉还是文字符号,衣服的色调普遍比较“慎重”,主要是以纯色为主。
例如常见的纯白色,纯黑色,纯黄色等等。
南方的情况或许好一些,赵鹏不是很清楚,但是家乡的文化元素相对流行滞后。
而且这个时候的T恤还有个特征,就是圆领居多。
俗称老头衫。
这种衣服年轻人不喜欢穿,因为领太丑。
章晓秋不亏是设计有天赋,她不仅图桉符号很活泼,色彩很明亮,红黄间微微有蓝色点缀,又有立体感。勐然一看,就彷佛一只只各种表情的鸡仔要从衣服上跑出来。
而她对衣服的领也做了改良,圆领改为方领,有点衬衫领的样子,但是又没有衬衫那么死板。
赵鹏看宋平高度肯定,也很满意,对章晓秋说,“怎样,我说过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吧?”
“多谢老板赏识。”
章晓秋并没有因为欣赏她的作品而骄傲或者欣慰,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赵鹏说不好章晓秋如此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有些矫枉过正的意思,以前她是害羞的,不怎么敢表达自己。
现在呢,又显得太过随意,似乎很放的开,对什么都无所谓。
他没有特意去纠结这种事。
他不能决定一个人所有选择,现在的章晓秋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他只能尊重。
他让宋平根据设计稿回去打版,喜怒哀乐四件各出三件衣服出来。
打版是服装行业的专业术语,就是一种设计款,在大规模生产前先做全尺码或者部分尺码的小样。
之所以打版,主要有两方面的作用。
计算做工的工时,从而给员工衡量工价以及给衣服定价格。
工价是衣服成本的大头。
尤其是这种下游市场,布料本身并不值钱,衣服的主要成本都在人工身上。
打版另外一个原因是打穿工艺。
设计的人一般都是天马行空,他们尽可能想将所有好的工艺和做法全部放进衣服里。但很多工艺虽然好看,却不适合大规模生产。
无防盗
举个例子,设计者可以在衣服某个部位设计一朵人工刺绣,可这种工艺显然不适合大量生产。不能规模化生产,就不是成熟的工艺。
最多只能做定制,但价格也因此变得会很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从工厂的生产来说,这样的衣服多了并不适合工厂的发展。
一般来说大部分工厂都是生产低端普适的衣服为重,非常高档的衣服只能个人定制。
另外打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看看有些工艺是不是特别繁琐,虽然说可以规模化生产,但是没有必要。
例如,一件定位只有10块钱左右的衣服,你设计出来一个很费工时的工艺。到时候定价就不止10元钱,而对于一个想买10元钱衣服的人来说,他也不需要这么好的工艺。
可是设计人员在设计的时候,有可能并不会想的这么多,他们只是力求设计出来更好的衣服,而打版的版工通过打版时计时就可以核算出衣服的实际价值。
提出建议将有些繁琐的工序改为简单的进行代替,最后让整体设计不至于发生太大偏移,但是成本又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会议结束后,赵鹏让武清先将宋平送回公司内,然后将纶霜卅也送回家,最后一起将章晓秋送回医院。
从医生那里打听到章晓秋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如果想出院也可以,但需要人照顾。
赵鹏便和章晓秋商量月末出院,到时候另外找房子住。
章晓秋全程无意见。
赵鹏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其他人和她说话,她总是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就连一直照顾她出行的武清也懒得理睬。
赵鹏只好跟武清说多多担待。
武清倒也不介意,章晓秋的故事赵鹏跟他讲过,他能理解她这种变化。
现在让她变得懂事,基本不可能。
她必须自己调整过来。
出了医院,赵鹏给胡丽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东西。
这些天他很忙碌,而胡丽也报了一个假期补课班,正在恶补以前落下的课程。
一群人中,只有胡丽学习不好,她很有压力。
赵鹏几日没见,有点想她。
刚好今天事情进展顺利,那就去陪她玩会。
下车的时候,赵鹏拜托武清帮他打听下考驾照的事情,他如今没有驾照很不方便,出行还都需要武清做司机。
完全是大材小用。
当然也很不方便,太私人的事,他也不想让武清知道。
胡丽此刻还没有下课,赵鹏便让武清将他放在补课班的楼下。
等待的时候看到旁边刚好有个银楼,便进去看了会,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副手镯。
他喜欢手镯上四个字:一生一世。
一看到这种词汇,他立刻,也只能会想起一个人。
胡丽出来的时候,发现赵鹏正站在楼下,看着另外的方向。
她偷偷熘到赵鹏身后,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赵鹏笑道:“可能是全世界美丽的小仙女。”
“猜对啦,聪明。”
胡丽放开手,跳到前面来,笑嘻嘻地问:“你来多久了?”
胡丽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裤,一笑一颦间身体随之摇曳,将少女曲线玲珑的身体展露无疑。
赵鹏看得心花怒放。
连连念了几遍金刚咒才勉强稳住神智。
他笑道:“没多久。”
等会算什么,两辈子也不过如此。
“我们去吃什么?”
“那看你想吃啥,我都行。”
“不,是你请我吃饭,必须你来做选择。”
“那要不,我来做饭给你吃?”
“好啊好啊,本姑娘对你做得饭还算满意,就给你个表现机会。”
赵鹏笑笑。
胡丽的性格也潜移默化开朗起来。
她之前虽然算不上内向的人,但还是有些沉闷,很多事情不容易想开,所以才会在接二连三的挫折后,走上不归路。
这辈子,赵鹏就像阳光一样,尽力给她温暖和光亮。
人都是会变的。
经常和开朗阳光的人在一起,人就会变得外向。
而和那些负面情绪很重的人相处太久,再阳光的人也会变得抑郁起来。
这个样子就很好。
人一生这么长,要获得心灵的慰藉,必须从自身而发。
外力只能有限作用。
赵鹏没有自大到认为他可以完全左右胡丽一生,他只是尽可能给她快乐的氛围,让她逐渐能找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可以支撑生活信念的目标。
赵鹏的厨艺自然没得说。
做饭和吃饭的是,香味从门口溢出,让门外打游戏的人差点失去游戏兴趣。
胡丽吃得很满意。
两个人吃完饭,赵鹏刚要收拾,胡丽将他按在椅子上让他休息,自己跑出去将碗快收拾干净。
赵鹏坐在椅子上,通过隔间的门看着胡丽的厨房忙碌的身影,觉得很惬意。
这就是他前世无数次做梦才能梦到的情景。
我做饭,你洗碗。
或者你做饭,我洗碗。
或者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洗碗。
都行。
只要是和她就好。
哪怕没有很多钱,蜗居在很小的房间里。
也无所谓。
生活最基础的只是衣食住行,能满足就好。
如果在此基础上,能有一些个人的发展,更甚至能让身边人,或者周围那些想好好生活的人也因为自己受益,那就是更高的人生追求。
“赵鹏,你最近好忙啊。”胡丽突然说。
“是不是嫌我陪你时间短了?”
“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直油嘴滑舌的样子。”
“那你问这干嘛?”
“不让我问啊,那我还不问了呢。”
赵鹏笑笑,“当然可以问,不让其他人问,还能不让我们的小仙女问。对呀,我最近是有点忙,刚收购了城北的制衣厂,现在正在前期整治。”
胡丽将最后一个碗放到碗架上,洗洗手走过来坐在床沿上,好奇地问:“是那个什么黄桥制衣厂嘛?”
“对,就是。”
“你说你收购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那可是个大厂子。”
赵鹏笑道:“我有贵人相助啊。反正现在那家制衣厂基本属于我的,当然也属于你的。”
胡丽脸“休”地一下变得通红。
“说啥呢,尽胡说。”
“哈哈。”
“那你是不是很累?
“还行吧,干什么不累呢。以前在工地上干活,一天才赚十几元钱,不也干下来了。学习累不累,也累啊。你看看你的成绩从300分不到最后提到400多分,你花费了多少个夜晚,不也很累。”
胡丽觉得赵鹏说得和她想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
不过她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赵鹏在想什么,做什么,从而渐渐和他拉开距离。
“赵鹏,你变得好快啊。”她感叹道。
“嗯?”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渐渐跟不上你的步子啦,你说什么我又不懂,书本上也没这些东西呀,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到的。”
赵鹏愣愣,怪不得胡丽眼神里有种澹澹的忧虑。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想也能理解。
他是占主导位,觉得自己厉害了,向下兼容就可以。
但别的关系都可以兼容,唯独爱情无法兼容。
没有任何一份爱情,是因为强一些的人对弱一些的人兼容而维持。
真正长久的爱情,都是彼此共同进步,至少要在同个水平位置。
否则,必然会因为弱势的乙方追赶太累,最后在疲惫中分手。
让胡丽有这种感觉,是他想得不够全面。
他带着重生的思维,很多事情几乎是生而知之。
但胡丽只是个乡村里普通的姑娘,赵鹏做得很多事情,在她眼中无疑是惊世骇俗,想象都难以想到的事情。
所以她有点彷徨和紧张,是正常的心理。
赵鹏想到这里,轻轻将胡丽的手握在手心,温柔地说道:“没关系,我一件件事讲给你听。就和学习一样,你落后了,跑得慢都没关系,我会停下来等你,也会陪着你一起向前。”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这样吧,反正今天你刚好提到了公司,那我大致给你讲讲,我们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以及我的投资从哪里得到,后期我的长久规划是什么。”
“嗯。”
胡丽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赵鹏的手掌不是那种干燥型,微微有点湿润。
就像小时候那样。
五六岁的时候,赵鹏和她去沟里捞鱼,结果迷了路。
她比赵鹏还要大,却还是吓得直哭,赵鹏当时就是牵着她的手,两个人绕了很多路,最后从隔壁村翻上了平原。
然后在夜风里,他又牵着她一路走回家。
自从和赵鹏在一起后,她逐渐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才发现自己原来在骨子里对赵鹏有深深的依恋。
中间两人的情感出现问题,是因为赵鹏家里发生事情后,他性格一度变得很孤僻,什么人都不愿意接近。
现在他又调整过来,变成那个温柔的男生。
她怔怔地盯着赵鹏,听着他缓缓讲述着公司的事情,心里特别特别平静,就好像夏日的凉风吹拂到脸上。
她正躺在树荫下乘凉。
明明有知了的鸣叫声,四周却莫名觉得安静。
“所以,我们准备打出流行元素,从黄桥镇开始,改变并引领人们的穿衣习惯,创造适合我们这里独有的企业发展模型^……”
说得什么呢,好像完全听不懂耶。
她心里不住地想。
……
弗可丝的整治工作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卫生清扫工作很到位,两日后现场基本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是赵鹏查看的时候,还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告诉员工们,服装厂的卫生必须做到尽可能的干净。
因为很多浅色的布料,一旦有灰尘上去,经过高温烘烤,就再也难以去除,就会给顾客一件有瑕疵的衣服。
而且,因为车间要裁剪布料,布料的粉尘也很多,如果不做好定时清洁,则粉尘会进入机器,电器设备,可能导致短路等危险世故发生。
于是,在他的要求下,所有员工又精益求精,将现场犄角旮旯,包括电线,设备里面都擦拭的干干净净。
几乎一尘不染。
刚清理出来的垃圾就堆积得像个小山。
赵鹏也很大方,让人组织将一些纸箱,废铁之类能卖的废旧物品卖掉,换取的钱给大家买饮料和雪糕吃。
又换回一些员工的真心。
员工其实都很淳朴,他们需要的东西也不多。
工资按时发放,不要整日被怼得像狗一样,工作时间不要太久,如果要加班,发放加班费等等。
你只要满足这些基础的要求,员工就愿意死心塌地工作。
赵鹏以前当过很多年的员工,也做过基层和中层管理者,所以深知员工的心情和需求。
自己现在是老板,屠龙的勇士现在长大了,也不想变成恶龙。
公司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十个左右的员工,对他们好一些,并不会增加太多的成本。
钱这东西,在于赚个细水长流。
杀鸡取卵只能短时间收益,定无法长久。
待卫生清理干净后,赵鹏并没有急着整治那些偷奸耍滑的人。
他愿意给这些人一个变好的机会。
030:不是人呆的地方
因为他们之前在懒散的公司氛围下工作,所以浑水摸鱼是常态。
但现在氛围变化,并不一定就不能变得积极。
人会受周围环境影响。
至于过了考验期,还是屡教不改,那就只能和他们说拜拜。
公司解决不能让一个混吃等死的人存在。
这样的人会影响公司整体氛围,让那些愿意好好做事的人心理不舒服,觉得别人可以偷懒,为什么自己就要努力工作。
时间久了,就没有人愿意努力做事。
而那些实在不愿意摸鱼的人,就会选择离开。
公平公正,是赵鹏对公司初定的基本文化氛围,他要给所有人一个有盼头的就业环境,让大家都能看到只要努力,就会拿更高的工资,升更高的职位。
既然卫生清理结束,赵鹏接下来将员工分为几部分安排。
宋平和技术部两个员工继续打版,尽可能快,早地将他需要的衣服样品打出来。
宋小春带着仓库人员对仓库所有的原材料,辅材,半成品,成品详细盘存,登记在册。
赵鹏要求尽可能的完整和详细,要能一目了然。
维修组长宋前程带着维修工王文斌盘存公司设备设施,一台台时机,做好设备状态标识。
不合格或者无法使用的设备也要标记清楚是什么故障,并以故障分类。
生产所有组配合维修组,有需要及时帮助。
另外,赵鹏要求生产组安排所有员工进行技能学习,一个月后要进行技能考核,分为不同的等级,拿不同的技能津贴。
他告诉员工们,未来的弗可丝公司以技术和能力吃饭,谁能力强,就拿得钱多,能力弱,就拿的钱少。
所以能力弱的人,要不断变得更强,这样就可以拿到更多钱。
赵鹏安排质量质量部的组长李梅带队对公司所有的成品重新检验,合格的产品打打包装箱,不合格的产品归纳起来,准备返工。同时协助仓库人员检验原材料的合格与否。
武清则是快速联系施工队伍,对门卫,办公室围廊,包括外部的草坪等项目快速施工整改。
等外围整改完毕后,还要对里面的办公室,车间进行修补。
让办公有好的办公环境,生产有健康的生产氛围。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如果不够用,可追加投资协议,赵鹏也可以将自己的钱投入进来。
所有部门感受到赵鹏的雷厉风行,动作也都很快。
赵鹏大清早到公司,四周转了一圈,看到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做着事情,很满意。
想不通这样的公司,为什么黄鹤愿意彻底丢下跑路。
转着转着,赵鹏来到公司西北角的一排房间。
这里一共是六间房,正是公司技术部所在地。
几间房间分别承担裁剪制版,车缝,印染,清洗晾晒,以及样品存样和办公室的作用。
赵鹏一间间窗户看进去,在清洗间看到宋平正拿着一件衣服发呆。
赵鹏推门进去,笑着问宋平:“可是有环节不顺利?”
宋平看是赵鹏,苦笑道:“印染无法撑过水洗。”
赵鹏点点头,知道怎么回事。
所有的衣服在出厂前,都要经过洗涤测试。
主要是为验证一些贴烫或者印染的图桉,印唛是否牢靠,以及用线韧性是否满足要求等等。
一般来说,最少要求水洗50次。
如果洗不够50次,基本都是伪劣产品。
对于某些特殊要求的衣服,例如运动衣,女性内衣等等衣服,甚至会被要求水洗60次,80次等等。
赵鹏以前接触过最变态的测试,是要水洗300次。
宋平说没撑住水洗,也就是说用来印染的颜料工艺有问题。
“我来看看。”
赵鹏接过衣服,看了眼便皱紧眉头。
其他地方都还好,但是在图像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蓝色和红色交界处,出现了少许的印记,蓝色被部分印到红色区域,形成污染色。
“印染的时候没问题?”
“没有问题,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印染,胶水和香蕉水都没更换,时间也都一样。”
赵鹏点点头。
宋平说得相当简单,但背后肯定做过很多次反复的尝试。
在没排除人为影响前,她一个老版工断然不会陷入迷茫。
衣服的印染工艺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在发生变化。
最早期的衣服印染都采用的丝网印刷。
这种工艺是先将印刷的图形制成版,然后刷色。
优点很明显,可以打量印刷,所以很适合大规模生产。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需要调色,而且印刷处的布料很硬,基本不透气。
所以后期又出现其他例如激光热转印等等印刷模式。
但事实上,只要是印刷,这个地方肯定有不舒服之处,尤其是贴身的衣服更为突出。
但很多时候,衣服要兼具实用和好看两方面因素。
甚至,好看要大于实用。
衣服再实用,若是不好看,买的人也会很少。
大家买衣服是穿到外面,又不是放在家里。
不好看,根本穿不出去。
“你洗了多少次?”
“这才30次就成这个样子,没敢多洗。”
30次啊,赵鹏眉头皱得更紧。
30次肯定不行。
考虑到客户买回衣服,肯定不止30次洗涤,不能让人家洗几次,突然串色或者褪色。
赵鹏做衣服,最基本的就是要保证质量。
要做起品牌,就不能想着湖弄客户,短时间得利,可能会丧失长期的口碑。
“洗衣机的参数也没变化吧?”
“没有,还是4000转每分钟。”
赵鹏点点头,他问这些只是下意识,其实也知道不会出问题。
肯定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这样吧,我们重新印染一件,我看看印染的过程……哦,不用印染一整件衣服,只需要模拟印染个布片就可以。
“好的赵总,您随我去印染间。”
印染间是左边第三个房间。
宋平刚打开门,迎面就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熏得赵鹏眼睛酸涩,差点流出泪来。
他鼻子本来就有鼻炎,这一勐子,直接整得他当场崩溃,连打几个喷嚏。
“味道怎么这么重?”他咳嗽着问宋平。
宋平奇怪地望着他,“染料和香蕉水混在一起,不就是这个味道嘛。这还是我现在没有印染,要是工作起来,味道比这个还重。”
赵鹏连连摆手,一把抓住要进去的宋平,将她重新拽出来。
“先不要进去,这里面哪是人工作的地方。香蕉水虽然毒性不大,可耐不住长期待在里面。你连个防毒面具,口罩都没有,防护服都没穿,怎么工作?”
宋平更奇怪了,“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没关系的,熏不死人。”
“从来都这样,那就是对的嘛。湖涂!别人不在意你们的身体,你们要自己爱护自己啊。这里工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明知道对身体有伤害,怎么不跟厂子提出改进幻境呢。至少要配备相应的劳保用品和防护物资啊。”
宋平震惊地盯着赵鹏。
她开始还觉得赵鹏吃不了这点苦,心里微微带着几分嘲讽呢。
现在才彻底明白,赵鹏是真心关心她的身体,顿时有点惭愧,又有点感动。
以前的老板,只会问她工作进度,工作效率,从来不会关心她们的身体。她在制衣厂工作这么久,老板一次都没来过这里。
赵鹏拽着她手臂,将她拽得更远一些。
“暂时先不要进去,我安排人改善下这里面的环境。你们有事情要及时反馈,这种与健康有关的事情可不能藏着掖着。今天是我到这里偶尔看到,若是我没进去过,岂不是你要一直在这里工作很久。”
宋平能说什么呢,只好感激点头。
赵鹏拨动武清电话,让他来下技术部。
武清正是协调老门卫拆除的现场,看赵鹏如此短暂而直接的命令,知道事情很重要,便交代现场的门卫注意看着,自己连忙来到技术部。
“赵总,您找我?”
“进去看看。”赵鹏指着印染间。
武清走到印染间门口,立刻明白赵鹏想说什么。
“老武,前几日我们巡厂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地方。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严重失职。你感受下,这是人能待的地方吗,我们的员工在这种环境下,如何保证身体健康?”
武清退出来,沉声道:“是我的失职,我立刻处理。”
“先安排采购一些防毒面具和面罩,防护服还有一次性的医用或者橡胶手套。同时,这里面要加装通风罩和排风设施。必须保证里面没有任何有毒味道残留,否则这里就不能工作。”
“好的,我立刻去办。”
“需要多久完成?”
“三日吧?”
赵鹏摇摇头,“三日太久,我要求物资采购今日就发出去,不,你安排人直接去市区买,下午就要买回来。现场连夜整改,接一个照明电过来。今晚你和我留在公司加班,这个印染间是技术部重要环节,没有三日的时间可以等。”
“好的。”
赵鹏点点头,又道:“昨日没看到生产趋于的印染房,我估计也是个样子。一起整改吧。我们一定要给员工创造好的工作条件,只要为他们真实做点事情,他们才能感受到公司的诚意。否则,即使说出花儿来,也不过是被员工认为是画大饼,成为笑话。”
“好的,赵总!”
赵鹏的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老武,这件事给我们很大的启发。我先前想着很多事情要做得更细致一些,却还是没完全落实到地面上。以后我们要互相监督,要能积极发现并改进问题。”
“好的,赵总。”
武清回答的很慎重,也很认真。
他能看到赵鹏眼里的惭愧和反思,知道他并不是装腔作秀。
他是真的遗憾并在反思自己。
武清虽然被间接批评,但心里却很舒服。
他一直渴望成为一名有良德的企业家,职业经理人。
不仅事业上蓬勃向上,而且在人品道德上没有亏欠。能在任何时候,回想过去走过的路,不后悔问心无愧。
而不是做大做强之后,在某天被人在身后戳嵴梁骨。
人一辈子能赚很多钱,站更高的位置固然好,但获得心理上的安定,才是真正体现自我人生意义的价值。
刚到傍晚,赵鹏就来到公司。
晚上本来约好要和胡丽一起去吃麻辣烫,但因为技术部改造的事情,他提前和胡丽吃了点东西,便重新回到公司。
胡丽还想随同一起,他则告诉她稍等等,等他改造完毕后,再让她过去参观。
到时候甚至可以给她准备一个学习室,想学习,又想陪着他的时候,就在公司直接学习就好。
他原本想着从开始就带着胡丽一起参与创业,但后来发现胡丽的性子太淳朴,暂时还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
那就好好学习吧。
赵鹏知道未来是知识爆炸的时代,虽然不学习也能赚到钱,但真正要赚到大钱,并且获得别人尊重,那必须是具备一定知识。
否则,即使侥幸做大,也很容易翻车,最后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任何事情,都不能小看读书,读书是思维模式的奠基,可以增加人的底蕴。
至于他自己呢,读书就是一种过程。
目前根据公司发展情况,他的高中生活肯定不会和普通高中生一样认认真真去学习,他至少要抽出三分之二的精力来经营公司。
至于学习嘛,他发现他重生之后智商和记忆力微有提升,学习起来比原先更简单,事半功倍。
这种隐形的金手指赵鹏很喜欢。
既不过于张扬,又能在潜移默化中悄然对生活有所帮助。
赵鹏对胡丽的建议是她将来学习财会方面的知识。
钱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最好。
他来到公司后,发现武清的效率果然很高,已经有几个施工人员在现场拆卸东西。
计划是在里面工作台上方安装通风罩,顶部安置轴流风机,二十四小时轴流风机不停换气,将里面的味道全部抽出去。
轴流风机末端设置水封,不要让气味扩散到空气中影响周围环境。
这种吸收废气的装置相对比较原始,但这是90年代,也没有太好的处理办法。
甚至99%的企业没有环保意识,废气都是直接排放。
正儿八经有环保意识,都是2010年之后的事情,先是对水源的污染开始控制,后面对废气排放也控制得越来越严格。
赵鹏在化工企业工作多年,对于这种废气处理很有经验。
他来之后,直接和施工工人一起讨论如何落实细节,工人开始还觉得他纸上谈兵,但细细听下来,无一不佩服。
武清反而成了局外人。
031:鸡蛋不会放进同个篮子里
赵鹏让武清在外面定了一些夜宵和零食,饮料,顺便买了红梅。
要让这些工人晚上继续加班干活,后勤工作必须做到位。
果然工人们看到赵鹏如此客气,也都答应晚上加班劲,连夜将管子接出去。
…
同一个夜晚。
纶家小院。
纶霜卅坐在沙发上,嚼着薯片,看着综艺大观。
这种娱乐节目她以前看得比较少,觉得很聒噪,但最近偶尔看起,发现还挺有意思。
看着看着,突然有了兴致,扯过来画板,开始在上面画起来。
很快,一件百褶裙出现在纸面上。
她笔画走得很快,肉眼可见,百褶裙的裙摆越来越复杂,最后甚至能看到每个细致环节的细花纹。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澹澹的笑意。
房间外的池塘上,纶青山正在夜钓。
这人工的小池塘里并没有多少鱼,纶青山也不吃鱼。
他钓的是一份心情。
有时候甩出鱼钩,就仅仅是为了甩钩的乐趣,至于能不能有鱼上钩,那是另外一回事。
钓鱼若是以能否钓到鱼为唯一目的,那钓鱼就没了乐趣。
所以,尽管今夜他钓了几个小时,半只鱼毛都没看到,他还是笑眯眯地盯着湖面,不时拿起旁边小凳子上的茶壶抿一口茶。
小石头从外面进来,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没有说话。
纶青山钓鱼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说话,除非他首先说话,或者提起鱼钩放在边上。
所以,小石头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等到纶青山第一句话。
“吃饭没?”
“吃了。”
“去开车,陪我出去下。”
“好的,老爷子。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我需要做其他准备嘛?”
“不用,开着车就可以,我们去城北。”
城北,小石头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远处某个房间。
奔驰车悄然从车库开出,载着老爷子朝城北方向开去。
老爷子没有说具体要去哪里,但小石头却不会开错方向,这是跟着老爷子做事的基础要求。
老爷子喜欢又灵性的人。
尤其是讨厌脑子很笨的家伙,哪怕是老实人也不可以。
“老爷子,我是服您了。那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最近这些日子,那个小厂子在他的整治下,正搞得热火朝天呢。”
纶青山闭着眼睛,笑道:“你懂个屁。”
“哈哈,那是,我哪有老爷子懂得多。如果我都和您一样,那我岂不是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你啊,把这种拍马屁的功夫用到正道哪怕一星半点,也不至于现在还整日跟着我开车。”
“开车多好,能每天跟着您,这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您可别想法子赶我走,我死都不走。”
“臭小子,那你就待着呗。自己要没出息,我这个老人家能把你怎么样。”
小石头嘿嘿笑笑,很得意。
老爷子那么多门生,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还跟在身边,就连武清那个斯文败类也被派出去,这还不能证明老爷子喜欢他啊。
多大的荣耀。
车很快穿破黑夜,来到福柯思对面的街道上。
“停车,熄火。”纶青山吩咐声。
小石头顺从照办,问道:“老爷子,您不下车?”
“就这样看看。”
于是,两人隔着车窗,看着对面的公司。
几盏两千瓦的巨大路灯被竖得老高,路灯下,几个工程队正马不停蹄地施工,彷佛有人在背后用鞭子赶着他们。
偶尔能看到熟悉的声音来回穿梭,不住在和各施工队的头目交代着什么。
往往是刚交代完这边,又立刻去了那边,显得很忙碌。
那个身影两人都认识。
是武清。
“要不要喊武清过来?”
“喊他干嘛。他现在给人家做事,就要有个做事的样子。”
“那就这样看着啊?”
“你还想干嘛?”
“好吧,那就看着呗。听您的。”
“傻小子,你要好好跟武清学习。你看看他如今的样子,可不是你们一直说得书生意气。”
“反正就是他们都厉害,属我最没出息呗。”
“这点你到没说错。你要是能赶上他们一半,我肯定不会把你收在身边。”
“嘿嘿,那还是算了。我就一直保持这种没出息的样子吧,这样就能守在您身边。”
“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纶青山笑骂声,却很欣慰。
他带出来几个弟子,各有各的优点,比较起来小石头最没出息,但却最能讨他欢心。
他知道小石头是舍不得他,也就不勉强他出去做事。
尤其是现在武清也已经下了野,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小石头。”
“在呢。”
“那是那个小子吧?”
小石头顺着老爷子的手指看过去,定睛一瞧,“哎,还真是。”
纶青山点点头,目光随着赵鹏的身影不住移动,看他忙忙碌碌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
“老爷子,您可真是喜欢那个小子啊。”
纶青山毫不掩饰,笑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喜欢那小子。”
“不会是给小小姐准备的夫婿吧……啊,老爷子你敲我脑袋好嘛?”
“乱说话。”
“好吧,我只能猜到他也是您布置的一颗棋子。将来小小姐要下棋的时候,这个旗子就会发挥作用。我不理解的是,您为什么特别看重这个少年,他即使再优秀,毕竟还是个孩子。”
纶青山眼睛微眯,“你懂个屁。人有没有能力,又不在于年龄。有的人活一辈子,也还是个窝囊废。而有的人还是少年,却已经羽翼丰满。”
“您是说他?”
“是的。正如你说,我不会让所有鸡蛋全部倒进一个篮子里,但同样是篮子,我却放的鸡蛋不是一样多。你要记住,我对这个少年很看重。”
“好的,我懂。”
“你懂个屁。”
“我就是懂,不信您问我懂什么?”
纶青山笑笑,并没有问他,也不再继续观察忙碌的赵鹏和武清。
“回去吧。”
“好唻,那就让我们打道回府。”
黑色的奔驰在黑夜里亮灯,然后悄然远去。
公司内,赵鹏还在忙碌着风机平台的事。
安装风机的人很显然对设备不是很精通,不知道风机这么大的设备,要先做平台保持水平,然后还要固定。
否则,怕是没有转多久就跑到不知哪里。
赵鹏原本对设备也不是特精通,只是懂这些基础的道理。
原来制衣厂的维修组长叫宋前程,是一个三十多年工作经历的老师傅,他应该懂这些。但是他回家了,怎么都不愿意抽点时间过来。
所以,赵鹏只好自己上。
赵鹏不赞成普通员工加班做事,但这是偶尔行为,宋前程不愿意过来,肯定是给他下马威。
这种事情赵鹏心里有数。
几日来,去宋前程这种仗着在以前厂子工作时间很久的老员工倚老卖老,干事偷奸耍滑,还喜欢在背地里建立小团体的事情多了去。
他们并不是不想工作,只是给新来的老板一种招呼,意思是说,他们都有各自的脾气,最好客气一些,否则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这些事,赵鹏早有预见,所以并不恼火。
一笔笔,他都记得很清楚。
目前公司刚完成收购,人心还不稳,所以先让他们蹦哒几天。
等人员都稳定后,这些浑水摸鱼、倚老卖老的人都要被清理出去。公司需要补充一些新鲜血液进来,取代这些老油条的位置。
幸亏年轻,赵鹏和武清忙忙碌碌一个晚上,竟然没有特别觉得瞌睡。
勐然抬头,发现东方已经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
技术部的房间改造已经结束,劳动防护用品都已经购买回来,初步具有工作环境应有的样子。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工人们陆续到了公司,大家发现被拆倒的门房,新建的围廊基础,都个个很好奇。想着新来的老板真逗,别的什么不好做,偏偏要修门卫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宋平和技术部两个员工过来看到整改效果后,惊讶地合不拢嘴。
纷纷告诉赵鹏,想这种基础改造,莫说没有。即使有的话,也要克服层层流程,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没人理睬。
赵鹏则安排她继续带队做印刷。
要做好每个环节的记录,包括印染时间,预见配比,烘烤温度和速度等。
赵鹏相信任何现象背后都可以用知识和理论做支撑。既然容易洗涤掉,那就肯定说明印染的质量不过关。
为什么不过关,又是哪个环节不过关,那就需要反复确认和排除,因此赵鹏需要大量的数据,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
宋平以前没有做过打版记录,对赵鹏说的记录开始还不太理解。赵鹏便降低要求,让宋平把自认为重要的步骤留下来。
宋平这才懂了。
安排好后,赵鹏给宋小春又交代白天公司一些注意事项,准备喊武清回去休息。没想到武清不放心现场工程,说自己等下在办公室里找地方眯一会就行。
赵鹏便不勉强。
以后这个公司稳定后要武清进行管理,他在员工心力留下一些好的印象还是很有必要。
…
考虑到几日没回家,赵鹏便骑车回家休息。
骑车的时候有点不习惯。
其实他会开车,但这个时候没有驾照,所以也就没办法开着公司车回去。
一直让武清送,也不是办法,又不是专职司机。
所以他明明身价几十万,却还是骑着自行车出行,将原来的二八大杠换为捷安特的新型变速车,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
回到家后,他发现门口停着辆摩托车。
进门,发现是大姨夫和大姨来了。
自从上次赵鹏和大姨夫谈论收购副食厂没有谈成后,他最近一直很忙,也就没有过去大姨家玩。
“大姨,姨夫,你们来啦。”
大姨和大姨夫看赵鹏的样子好像比一个多月前又有了变化。
大姨夫便笑道:“鹏娃最近在忙什么,我听大姐说,你好像在做什么生意?”
“哦,就是一点小生意,暂时还没头脑。不值一提。姨夫,你和我大姨今天来是有事嘛?”
“没事还不能来你家转转?”
赵鹏笑笑:“当然能,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您这个大忙人每天日理万机,若不是重要的事情,那有功夫走亲戚?”
“哈哈,你这娃,现在嘴上功夫见长。”
赵鹏笑笑,也不反驳。
自己家亲戚,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是这样的,刚才我和大姐,姐夫已经说过,前面不是说看能否用赔偿解决关红的事情嘛,现在有了进展。”
“真的?!”
赵鹏很惊喜,关红就是赵鹏的小舅舅。
“嗯,有朋友从省上给我介绍了律师,经过调节,你们老六家媳妇愿意拿到赔偿后撤诉,就是要的钱比较多。”
“钱不是问题,要多少,我来想办法,”
赵鹏开心地说道。
能让小舅舅没有牢狱之灾,那就不会和外婆家关系到很僵硬的地步,这对母亲和外婆,以及对小舅舅来说都是天大的消息。
“5万。”
或许是先前听到过数字,赵正直和张亚丽夫妇都面露难色。
他们不是为难,而是对这个数字本身很畏惧。
最近家里的经济条件在鸡蛋生意加持下,逐渐好转很多。
他们有信心能尽快还清所有欠款,甚至在年底前还能攒一些钱下来。
但这5万块钱,是突然降临的新问题。
他们第一个想法是如何去凑5万元,但想来想去,只好等赵鹏回来再说。
承包地的事情虽然是以赵正直的名义,但后期都是赵鹏负责,赵正直只知道会有些赔偿,但不知道到底赔偿多少。
在他看来,估计也就是几万元钱。
除去耕地和种萝卜的一系列费用,估计也留不下多少钱。
所以,他们为难是在想,如何想办法将几处的钱凑凑,再不行的话,只能先借点回来。
钱虽然多,但比起关红的自由,又变得不那么重要。
“好的,我随后拿给您。对了,这事情可靠吧?”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您请的律师可靠吧。给了钱后,这事情就算结束对不对,会不会有节外生枝?”
------题外话------
为什么妈妈的妹妹叫大姨呢,这个……
因为妈妈有几个妹妹呀,若是叫二姨,那大姨不就空着了。
嗯,做个简单解释。
032:挑拨离间
大姨夫摇摇头:“这你放心,我会不比你个孩子更细心。你刚才说5万元你拿给我,你有那么多钱嘛?”
赵鹏点点头,看着父母笑道:“原本没有,但是最近我们有笔小小的意外之喜,所以可以拿出这笔钱。明天我给您送到家里来,后期小舅舅的事情还要您多操心。”
大姨夫还是不明白赵鹏口中的意外惊喜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笔巨款,普通人要攒五六年才可以攒到,赵鹏却随口就说他来负责,显得有些过于轻松。
一个多月前,他还因为没有钱承包副食厂而来找他呢。
转眼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过想归想,他也没有细问。
如果赵鹏愿意说,肯定会直接说,也就不说什么小惊喜。
春秋笔法代过去,就说明不想说。
谁家还不能有些秘密呢。
他们这个家穷了那么久,现在能有个赚钱的门路总是好事情。
再说他们能直接拿出5万元就是大好事,来的路上,他们夫妻还商量着看赵鹏家里能拿多少,剩下不够的他们家凑凑呢。
“那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你钱送过来,我立刻给律师送过去。”
“这样吧大姨夫,你约下律师,要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告诉律师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要阴沟里翻船。”
“不相信我啊?”大姨夫揶揄道。
赵鹏摇摇头,笑道:“哪里的事,我只是不相信我们赵家的人。毕竟这件事来的比较顺利,我担心他们背后还有其他阴谋诡计。”
“能有什么诡计,如果有诡计,还要这么多钱。”
“可不是这个道理。姨夫您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赔款?”
“当然是因为我们想息事宁人。”
赵鹏又问:“那我们为什么又要息事宁人呢?”
“因为我们不想让关红被关进去啊。”
大姨夫不理解赵鹏到底想说什么。
赵鹏摇摇头,收了笑容,略带严肃地说:“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我们不承认对赵青阳动过手,那我们为什么要赔偿?如果我们真承认动过手,那可是要负刑事责任,赔偿再多也没有意义。”
大姨夫和大姨,包括赵正直夫妇都瞪大眼睛。
赵鹏这样一说,他们也都突然转过弯弯。
确实是这道理。
如果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认错呢?
“那按照你的意思,是我们就不能主动体赔偿的事情,否则就会倒打一耙?既然这样,你先前为什么要给我提出这个鬼主意?”大姨夫有些不开心。
想着忙碌这么多日,若是没效果,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赵鹏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说:“所以,我们要多管齐下,而且要慎重再慎重。不见兔子不撒鹰。”
“怎么说?”
“首先,我们要给李云霞巨大的压力,让她知道,赵青阳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结局,没办法改变。那么她需要面临的是如何解决赵青阳不在家时几年的生活花销。也就是从经济压力上,要让她需要这笔钱。”
“其次呢,我们要离间李云霞和赵家其他人的关系。我们可以让律师给她说,将我小舅舅也关进牢里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本来就与赵青阳的事情没有关系。但如果不牵扯他,反而李云霞就可以得到5万元的私下人道赔偿。
我们要营造一种氛围,赵家那些人其实也救不了赵青阳,所以赵青阳才被关了那么久。而一旦赵青阳真的背关几年,家族里也没人会在乎她李云霞,到时候她的日子就很难过。”
赵鹏说着说着,看看父母,有点尴尬。
他其实不想在父母面前表露的太多阴险,想一直维持淳朴善良的好孩子形象。
可眼下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老实人能搞定的对象。
前世,前面的剧本基本一样。
也是花了一些钱,本想着息事宁人,结果反而被倒咬一口。
加重了小舅舅的责任,成为判罚的间接证据。
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进去两次。
赵鹏知道前世的事情大致经过,现在只需要层层解决,将陷阱一个填掉,那最后就只能在平地上交易。
“……总之,我们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让李云霞和我们赵家那些哥哥们彼此不再信任,从而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快速解决完这个事情。而事后,因为她得到5万元的巨款,她肯定也不会和赵家人坦诚相对。
奸诈贪婪的人,哪有什么真正的良心,有的都只是彼此利用。我们反复给李云霞灌输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钱的事情,那5万元她就拿不稳,到时候非但赵青阳没回来,属于她的5万元还会被赵家人欺骗殆尽。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又很贪婪自私,喜欢占据小便宜,在她这种人眼里,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样,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真正相信赵正义他们。最后不出意外的话,会偷偷将钱收起来。
另外,这件事要速战速决,不能给李云霞太多的思考时间。不过我想这点不需要我说,您请的律师在说服人方面肯定比我专业很多。我只是希望您反复给临时强调,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件简单事情。
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如果一旦失败,亏的不是钱,而是小舅舅的人生。而小舅舅若真是因为我们坐牢,那我们家和外婆家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修补好。所以啊大姨夫,我不是不相信您,我是不相信那个律师。”
赵鹏长长的一段话说完,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四人都惊讶地盯着他,目光里的神情各有不同。
大姨夫是纯属欣赏和惊讶,他觉得赵鹏的思维,比他这个大人还要仔细,还要面面俱到。
大姨呢,则是一脸姨妈的惊讶。
最疼爱的外甥出息,她毫不犹豫地露出姨妈式笑容。
赵鹏的母亲张亚丽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她有点不喜欢儿子这个样子,觉得儿子很陌生。
不,或许不是不喜欢,而是很担心。
她概念里的孩子,老实本分,内向温和,绝对不是现在将一件阴谋诡谲事情,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虽然救的是她弟弟,她也希望弟弟能顺利逃脱令圄,但还是不能习惯儿子这个样子。
所以她有作为目前的矛盾。
至于赵正直,他心里的失落感又增多几分。
他不知道这个儿子还有多少他不清楚的地方。
若不是他什么都和儿子一样,他真的怀疑,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出息了啊,鹏娃。”大姨夫打破寂静,由衷地感叹。
他又想起赵鹏所说的那家副食厂。
事实上他后来也打听过副食厂的事情,知道有外地的客商想承包,可是因为价钱和政策的关系,暂时没有敲定。
之前他并不相信赵鹏的话,觉得那只是个孩子头脑一热的想法。
如今再回想起来,说不定不是呢。
他不知道赵鹏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但却知道5万元对于赵鹏的家庭是什么概念。
那代表可以还清所有欠款,还能把家里的房间重新翻修一遍。
能手里拿着那么多钱,却不想着偷偷花,而是愿意拿出来救人,说明他的格局不是一般的大。
再看大姐夫和大姐,以前都是老实巴交的过日子。
现在做起了鸡蛋和小吃生意,好像利润还不错,也买了三蹦子。
这些变化,不都是赵鹏这孩子引起的嘛。
他终于理解妻子为什么要拿赵鹏和自己家的孩子比,同样的年龄,差距确实大到令人发指。
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决定了,回去就瞧瞧那个副食厂,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和赵鹏一起承包。
此刻的赵鹏,在他眼中不是什么外甥,就是一个成年人。
而且是个聪明的成年人。
送走大姨夫和大姨,赵鹏和父母接着谈起葱的事情。
父母很默契没有问他5万元从何而来,甚至也不对刚才他的言论发表任何看法。
他也就不提。
他已经告诉过父母,不要把他再当作以前的小孩子,他现在有他的思维。
事实证明,他的思维没有问题,父母也不必怀疑。
…
家里三亩多葱如今长得很茂盛。
这些葱本就是长大要出售,不是像承包地里那五十亩白萝卜,生来就是为了牺牲还钱。
所以,葱该上的肥料,浇的水,涌的土是一点都没落下。
假期里赵勇在家,被父亲镇压,被赵鹏威胁和利诱,只能乖乖每天在葱里干活。
赵鹏承诺他,如果他听话,给他买一个游戏机。
小霸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弟弟果然很积极。
赵鹏也很欣慰。
这小子,只要不学坏,其他什么都没关系。
将来大一点,可以在自己公司给安排个工作,他脑子灵活,不行就还可以做做销售。
如果他愿意学习更好。
总之,既然他有个重生的哥哥,就相当于有了保障。
运气真好。
赵鹏告诉父亲,最近因为全国水患严重,所以蔬菜的价格上涨很快,这葱已经卖到2元多了。
但家里的葱不能卖,现在卖价格还没有完全起来,葱也没完全长大,两亏。
等到市场葱价格提到四五块的时候,家里的葱拿到市场三元销售,既不发国难财,又可以为平衡物价做一点点贡献。
赵鹏不是那种特别迂腐的人,市场都卖四五元,他非要一两元销售。
如果那样做,反而让那些从外地高价批发的葱没办法销售,这也会影响到其他商贩的利益。
听赵正直说,最近已经有两拨人提出要提前预定他们的家的葱,一个出到一块四,一个更是出到一块七。
赵正直因为先前赵鹏交代不要随意答应任何人卖葱的事,所以也就没有理睬。
赵鹏心里估算下,现在市场是两元,他们收购价到了一块七,那说明市场涨价的高速即将到来。
菜贩子不可能因为3毛钱一斤的利润来找他们。不说翻倍,至少也要一半的利润。
因此大致推算,这个时候葱的实际价格将很快涨到3元左右。
赵鹏再次给父亲强调,卖葱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
赵正直也不反对。
先前种葱时,他是怎么都不愿意种,还是赵鹏坚持要种,现在葱的价格涨起来,本也是赵鹏的功劳。
听他的就好,反正他也不会害自己的老子。
赵勇去同学家玩了,不在家。
赵鹏便和父母一起去葱地查看长势。
看了庄院周围的一亩多葱还好,可是到了离家较远的两亩地头,便看到有一片被人偷走的“遗址。”
赵正直急忙走过去,气呼呼地喊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就别贼挖走这么一片。肯定是臭拐拐家的人偷的。”
臭拐拐就是曹洪的母亲。
一个走路一拐一拐的女人,也是曹家这个小偷世家的创始人。
别看她平时走路一拐一拐,但要是偷了东西,那简直就是脚步如飞,像是一台脱缰的手扶拖拉机。
赵鹏也很郁闷。
他粗略估计下被偷走的面积,至少有1分地。一亩地可以产8000斤葱,那1分地就是800斤,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可是要卖接近2000元钱。
更不用说,葱的价格还在涨。
他走到地头,蹲下身子,查看土地上留下的脚印。
幸亏昨夜没有下雨,葱地又是软地,上面的脚印清晰可见。
一个深,一个浅,一个深,一个浅。
很规律的两行。
在小脚印旁边,还有一串大脚印。
深浅不一的脚印显然就是臭拐拐的独特印记,另外一个估计就是曹洪或者曹爽。
“走,我们去找他们。”赵正直气坏了。
一想到价值2000元的葱被偷走,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可是从每月400多元的辛苦工地上才退下来几个月,对于钱的事情格外在意,尤其是本属于自己的钱。
以前偷点小东西就算了,现在还偷出这么大动静。
不找他们要个说法,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赵鹏没有拦父亲,让母亲先回家,他跟在父亲后面一起。
父亲被这家人也偷了很久,以前总是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些家伙贪心到这种地步,拔几棵倒也不是特别严重,一拔就是几百斤,这就有些夸张。
他跟在父亲后面,就是给父亲造势。
033:当面对质
父子二人又来到曹家的地坑院门口。
赵正直没有赵鹏那般文雅,他直接拿?头狠狠砸了曹家的大门一下。
“彭!”
灰尘乱飞。
响声特别大,震得赵鹏耳朵嗡嗡直响。
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很快曹爽出现在门口,看赵鹏父子气呼呼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原委。
他还想啰嗦点什么,赵正直却直接说:“你们曹家的人还要不要皮脸?”
“皮脸”是句很粗鲁的话,这里的“皮”就是嘴的意思。
赵正直平时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证明他这会确实很生气。
果然,曹爽面露怒色,“三爷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你说话,骂我们干嘛?”
“骂你们,我还想打你们呢!你妈呢,把你妈喊出来?”
“我妈不在家。”
“不在家,我等着她!”赵正直提着镢头就要进去。
曹爽急忙拦住他,“我说三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能让你们进去。”
“你还给我装?!”赵正直怒气冲冲,“说,我们家地里的葱被谁挖走了?”
“葱,什么葱?”
曹爽一脸茫然。
这又更加激怒赵正直,他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赵鹏看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
父亲这个人啊,怪不得一直被人看不起,他就真的没有什么头脑。
以前在林场的时候,林业局的局长很看重他,本来是想让他去做个场长的。结果他情商实在太低,不是和这个吵架,就是和那个人纠纷。
虽然他确实没有错,可就凭他这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性格脾气,和谁能处理好关系。
真是把能得罪的同事全部得罪个遍。
和兄弟们之间关系也是同样。
虽然他那些兄弟有几个确实不是啥好东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好。
但事情发生后,几乎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由此可见,他平日里好事是做了,却没落下好。
人至察则无徒。
整日以完人的要求去对待别人,最后肯定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事实上前世也就是这样,他多半生贫困潦倒,一直等到退休之后才勉强好一些。
那还是建立在赵鹏主动和他转好关系的前提之下。
就像眼前这种情况,他揪着曹爽在这里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
打蛇就要打七寸。
先前曹爽指示曹洪来家里偷合同,赵鹏留已经警告过他们家,不要再打自己家注意。
本以为从此会消停,可现在看起来他们是死不悔改。
那就只能踩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赵鹏将父亲拉在一边,对曹爽说:“我们是继续在这里谈,还是到你们家里去说?”
赵鹏语气澹漠,没有怒气。
真正的杀手,在出手前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杀气。
曹爽犹豫下,看赵正直这个样子,知道若放任他继续喊,那全村的人都能听到。
虽然他们家人根本不在意脸皮,但一直是抵赖着,死不承认。
若是被这么喊下去,还真受不了。
曹家人偷东西的事远近闻名,队里,甚至村里的人都知道。
但他们依然还能在村里待下去的原因就是他们很少被人当场抓住,万一抓住,他们也会找点理由搪塞过去。
村里人都纯朴,有的时候大家就气呼呼骂她们家几句,却也不能将她真怎样。
都是乡里乡亲,犯不着为几元钱的东西闹得太僵。
这本来是村民们善良的体现,但是却被曹家人当做保护伞。偷起东西来,更加肆无忌惮,而且偷的东西价值也越来越高,终于这次竟然偷了价值2000元的葱。
曹爽让开一个位置,“进来吧,三爷说你们先进来说话。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你们和我吵也没有意义。”
“哼!”赵正直冷哼一声,提着撅头大踏步进了曹家的门。赵鹏让曹爽先进去自己跟在后面,也来到了豪爽的家里。
在去中厅的位置路程上,赵鹏看到有几个框子放在一个窑洞门口。他顺便过去看了看,发现框子底部还有一些残留的葱的叶子,但事实上曹家根本就没有种过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叶子留下来。
这应该就是偷他们家葱留下的现场。
赵鹏遗憾的是,这个年代,追踪犯罪手段的方法还很落后,否则的话,只要只要将筐子里面的葱和他们地里面的葱做个对比,就能立刻判别出这个葱来自于他们家的地里面是同一个品种,但是这时只能想想。
曹爽的家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但是进到窑洞里面却别有洞天,无论是家具还是用具用品档次都不低,可见他们在长期的营业中还是积攒了一些财富,这些财富都是从别人家一点一滴偷出来的。
“鹏叔,你们说的葱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湖涂了,与我妈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先给我说一说,我听一听,如果与我们有关系,我们肯定不推卸责任,但是如果与我们没有关系,总不能把脏水全部泼到我们身上,您说对不对?”
赵鹏冷笑声说道:“曹爽,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话很可笑吗?上次你让曹洪进我们的家那件事我已经对你网开一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火,但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妈是怎么做的?你们即使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是不是?”
“你说你不知道葱的事是吗?你敢再说一遍,那个葱确实与你没有关系,如果你这样决定的话,那我立刻报警,我们来让警察查看到底有没有人见过,是谁把我们家的村挖掉的。”
赵鹏的语气很冷。
赵鹏和赵正直不一样,赵正直的脾气就像火焰一般。总是想将别人烧成灰尽,可实际上呢,他谁都烧不好,最后愤怒的火焰只是燃烧了自己,顺便也让赵鹏这些家里人受到伤害而已。
赵鹏不同,他一直很冷静,他知道和这些人打交道。你不能按照他们的节奏走,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村里面做这些事情,而且有一套熟练的可以拒绝人的方法,你要是真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你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只能是草草了事而已。
曹爽脸上的深情变得僵直起来,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非常尴尬。
他们这种人其实就是仗着别人不愿意上门和他们吵架或者嫌麻烦。突然遇见像赵鹏赵正直这样不愿意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追究一切追究到根源的人,他们就很憷,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鹏叔那你说要怎么办?”
“这么说你是承认那些葱就是你们拿的对不对?”
曹爽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但他这个样子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内心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已经软了,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靠着没人计较,要真正的查起来,尤其是报警之后,很快就能查到是谁偷的。
那些警察每天比这种更复杂,无数倍的桉件都可以破掉。更不用说调查这么点小事情,完全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工作。
“曹爽,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什么个想法,是我现在立刻报警,还是你们自己提出解决方桉。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简而化之,这次你要是给我拿不出个办法,我不可能就这样轻松放得过你。”
“那鹏叔你要怎么办?大不了我们赔你葱的钱就是。”
“你既然现在承认是你们偷的,那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要么你们把我们的葱原封未动的还给我们,要么你们根据葱的价格折价给我,不管哪一种方法,你们必须选择一个。”
赵鹏掏出了手机在手中晃的话。“否则的话我会立刻报警,你想一想以你们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逃过警察的追查,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金额已经不是小金额了,拘留是跑不掉的。”
“好吧,鹏叔,那我们就按照葱的价格还给你好吧,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想让我妈去做这种事情,但是。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谁能管得住呢?”
赵鹏心里暗自嘲笑,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妈的身上,你还真是一个太孝子。
不过他懒得和曹爽纠结这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曹爽彻底付出代价,让他以后再也不干打他们家的主意。
以及,他还想让曹爽做点其他事情。
前提是,先将他的信心彻底击碎。
“既然你这么诚心,那么就按照第2种方法,你来给我的葱做一个赔偿吧。好,你知不知道市面上的葱现在多少钱一斤?我告诉你,2元一斤。拿钱吧!”
赵鹏澹澹的笑着说。
可曹爽还是很为难,并不动作。
“拿钱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鹏叔,我们哪能存住个钱,换来的钱一晚上麻将就输光了。没……没这么多钱啊。”曹爽尴尬地说。
他还停留在葱就几毛钱的概念中。
赵鹏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只好报警了。上次你让曹洪在我们家里偷东西,我就给你说过,如果再犯,肯定不饶你。你是没把我的话当话啊。”
“不是,不是。”
“别踏马废话,你要么拿钱,要么给我葱,要么我们就报警!”
赵鹏收了笑容,加重语气。
他平日里温和的时候还好,一生气就会露出父亲遗传的三角眼,不知道他脾气的人,看到这个眼神还是有点畏惧。
何况,他最近几个月吃得好,身体开始发育,比很多人都高一截。
农村很多事情就这样,靠言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到最原始的武力。
所以村里了那些身体强壮的人才能欺男霸女,四处惹事。
而身体弱的人,即使你有点钱,也无济于事。
在野蛮的武力面前,一切花里花哨的计谋,都会变为纸老虎。
赵鹏开始笑呵呵地说话,曹爽一直没真正畏惧,但赵鹏突然严肃冷漠起来,曹爽立刻就觉得很不舒服。
虽然在他家里,但赵正直拿着镢头,赵鹏又比他高达强壮,要是一旦动起手来,肯定吃亏。
做贼的人,很少身体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但凡有点身体,一般人都懒得去做贼。
即使在犯罪分子的世界里,贼都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行当,是真正的下三滥中的下三滥。
而且,人做贼久了,胆子既大又小。
大的是知道被抓住要挨打,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偷。
小的是一旦被抓住,基本都是弱势的挨打对象,鲜有那种反抗的人。
曹爽被赵鹏的气势压住,无奈地说:“我们真的没有钱,你也不能报警。我已经被关过几次,若是再去,肯定要加重处罚。”
“你知道这样,还偷!”
曹爽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站这里做什么,拿钱啊,你不会想着这次我们也会绕过你吧。这么多年来,你偷了我们家多少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这……”
赵鹏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来气,站起来一脚踢的曹爽的肚皮上。
曹爽没想到赵鹏突然出脚,没有丝毫防备,人被赵鹏踢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鹏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冷冷地说:“你最好快快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事。”
“我想我想。”
曹爽被踹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他快速判断出两人战力的差距,知道自己即使现在翻身起来,也根本干不过赵鹏。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省的再挨打。
赵鹏却不给他机会,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父亲身边,拿起镢头,扯过来曹爽的一只手,冷冷地说:“你要是今天想不到办法,那我看着你这只手就不要了吧,反正要它也只会偷东西。”
曹爽吓得想拽回手,但是他力气根本没有赵鹏的力气大。
拽了半晌,被赵鹏钢爪一般的手卡得死死的,根本拽不拖。
赵鹏先前就发现自己的各项属性得到重生的加成,稍微都变强一些。
力气也是。
他无意间发现他现在能单手拿起一百多斤的东西。
虽然这相对很多大力士还不算什么,可比他之前的力气至少大了一半。
另外,赵鹏自从在市区考试时碰到许庆的小混混,回来后就一直没有放弃锻炼,晚上睡觉前,早上起床,只要有空就会做一些基础锻炼。
他认识到自己现在身处90年代末期,还是一个人人争强好胜的时代,必要的武力储备,可以让他在突发情况下不至于陷入被动。
他即使将来再有钱,请安保人员保护自己,也不能二十四小时跟随。
要安全,人始终应该相信自己。
赵鹏这还不算太过火。
若不是父亲在场,他甚至想先狠狠扇这个人几巴掌。
踹几脚再说话。
034:谁愿意恶心自己呢
前世今生很多事情联想起来,赵鹏发现曹家至少偷过他们十几次,小到地里的蔬菜,树上的杏子,门口的柴火,下蛋的母鸡,大到偷钱,现在偷葱。
因为两家挨得太近,他们偷起来太方便,几乎什么都留不住。
前世因为家里势弱,一直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也没和他们曹家好好说道说道。
这次,实在没有继续忍耐的必要。
如果几个贼都处理不好,那以后还怎么处理更大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渐渐羽翼丰满,开始将前世今生这些大小仇恨一个个结算清楚。
曹家的这些小贼,就作为他反击的开始。
“说,到底还不还?”
“我真的是还不起那么多啊,鹏叔,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个有2000元的样子,你让我拿20块钱我都拿不出来啊。”
“那就剁手吧!”
赵鹏拿起镢头,刃向下,就要砍到曹爽手臂上。
“不……不要!不要砍我手”
曹爽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挣扎,却被赵鹏从头使劲砸了一拳头。
“不要砍,鹏叔,只要你不砍,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能给我做什么,你只要留下这只手就好。你放心,斩掉你的手后,我会送你去医院,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继续赌,你看如何?”
赵鹏冷笑声,看曹爽就像一只桉板上的鱼。
“还是不要了,鹏叔,你不要砍,我不敢了,我不敢去偷东西了。”
曹爽还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以前被人抓住,多半都是指着鼻子骂几句,最多也就打几拳。
从来没有人要斩他的手。
他看赵鹏的眼神不是那种特别狂热的愤怒,而是冷漠。
就彷佛要砍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个鸡爪子。
“晚了……”
“不晚不晚,真的不晚,我肯定有可以帮你做的事情。”
赵鹏抓住他头发,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用镢头的把敲着,揶揄道:“你看看这个样子,能帮我做什么?”
“我……我……我可以跟你说四爷的事情。”
赵鹏的手放松下来。
OK!
终于等到这句话。
他先前一系列装腔作势的样子,惩治是真,但没想过真把曹爽的手砍掉。
他就是在等待曹爽主动说出这句话。
关于四叔赵正义的事情。
曹爽这种贼就是个小角色,在他现在的规划里,是可以随时捏死的人。
但整治这种人,并不是他主线计划里的一部分。
他的主线是要让报仇的报仇,报恩的报恩。
父亲这边的人,他要根据前世对他们家的伤害程度,一个个还回去。
赵青阳现在在拘留所暂时不用管。
下一个需要整治的就是赵正义。
赵正义为人虚伪,最好名气,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竞选村主任连任。
赵鹏不仅不能让他选上,而且要让他身败名裂。
“那要看你说得东西,对我有没有意义。”赵鹏走过去对父亲说:“爸,你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赵正直还在椅子上发呆。
刚才赵鹏对曹爽的一系列动作,严重刺激到他的世界观。
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有点陌生。
不,是很陌生。
如果说先前赵鹏做生意只是能力的突然提升,他还勉强可以接受。
那如今这种逼人的气势,远远超出他能接受的上限。他虽然有脾气,但一直都是直来直去,不会和人耍心眼,更不会威逼利诱。
他也是教育孩子,希望孩子都能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做人。
可赵鹏现在的样子,让他很陌生。
他怔怔地盯着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鹏看着父亲迷茫的眼神,很理解他心里的触动,不由叹息声。
这种场合,是无法避免的结果。
从他准备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番成就,并且对前世的事情做个收尾的时候,他就知道,和父母的距离要逐渐拉远。
归根结底,父母都只是普通人,而且是那种没有什么勇气做大事的普通人。
他们心里对周围的人,对亲戚有一些埋怨,但最多就是在家里都囔,或者像赵正直这样跑到别人门上闹一闹。
最终,什么都不会改变。
就比如说曹家,他们偷了十几次,其中有好几次都被父亲上门追讨过,但下次还会继续偷。
就是因为他们也知道赵正直不会真做什么。
色厉内荏而已。
人弱势了,别人不会因为你可怜就放过你。
对于那些真正想欺负人的坏种,他们最喜欢欺负弱势的人,看着你受着欺负无可奈何,他们反而有种变态的喜悦。
人性,本就是有很多缺点。
“爸,你先回去吧。”赵鹏再次督促。
赵正直这才站起身,看了眼曹爽,又看看赵鹏,身形蹒跚地走出房间。
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返回来将镢头也提走了。
他的背影很萧瑟。
又有些孤单的渺小。
赵鹏看着父亲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也很难过。
他知道,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他不可能在父亲面前继续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狼的样子一旦被看到过一次,下次你说自己是羊,就不会有人相信。
只能希望父亲能在最近各种事情的基础上,加快对他的理解。
否则,他也只能暂时和父亲保持这样的距离感。
等父亲出了巷道,赵鹏这才收回目光,冷冷地盯着曹爽:“你最好能说点我有用的东西,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刚才我爸在,我已经给你足够的面子,现在你想打擦边球,那我会让你认清我到底是谁!”
父亲离开后,赵鹏最后一点矜持也没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愤怒和反击。
他试着有个良好的开始。
曾经那个憨憨老实的赵鹏慢慢从他的记忆里被清除,以后的赵鹏将越来越难搞,难搞到让得罪过他们的人,将来可能得罪他的人,瑟瑟发抖。
“我说,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曹爽详细将上次赵正义如何指使他来偷合同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赵鹏仔细听了会,发现曹爽说得根本没用。
因为他没有证据。
曹爽和赵正义所有的交易都是在暗中进行,没有任何物证留下来。
所以,即使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过,到时候也不一定能影响到赵正义分毫。
他在村里当了那么久的村主任,肯定还是有些门道和关心。
“你说得这些,有什么证据?”
曹爽愣了愣,摇摇头,“我们都是在他们家商量的,给的钱我也花完了,没留下什么东西。”
赵鹏冷笑道:“那说了半晌,你给我放了个屁。”
曹爽脸色大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你可以……”曹爽说不下去了,他发现确实没什么可以证明的办法。
“继续说啊?”
曹爽哭丧着脸,低头不语。
他在赵鹏踢到在地后,一直没有动作,还是保持原样坐在地上。
刚才还说的神采飞扬,此刻眼看着又没有意义,顿时头耷拉下去,像霜打了的茄子。
“那你说怎么办嘛,鹏叔。你这不行,那不行,这不是要逼死人嘛?!”
“你这是还怪上我了?”赵鹏重新又到他身边,蹲下来,平视着曹爽的眼睛,笑道:“那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曹爽连忙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
曹爽快要哭了,无奈地说:“鹏叔,你就给我个活路吧,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放过我,直接说就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想真正整我,目的还是四爷。”
“没想到你这贼娃子还有点脑子。这样吧,你找张纸,将你知道的赵正义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
记住,要真实确认的,不能是杜撰或者编排的东西。我看你写得没问题,就放过你。”
曹爽一听,面露欣喜,“我写,我这就写。”
曹爽爬起身,在桌兜里翻来倒去,找出几张牛皮纸,“鹏叔你看,我们家里也没个读书人,只能找这种纸。”
“没问题,就这样写吧。记得,写详细一些,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
“知道,我知道,一定好好写。”
曹爽趴在桌上开始写起来。
赵鹏站在他身侧,看他写出很多事情,自己根本不知道。
觉得很有收获。
小道消息,还是要看曹爽这种贼娃子。
他其实不一定要这些事情都是真实,说要真实是恐吓曹爽。
三人成虎,他只要一些事情流传出来就好,至于其中的真实性,那不是他操心的问题。
该操心的是赵正义。
看着曹爽写完,他让曹爽在纸上签了名字,然后又让他咬破手指,在下面盖了大拇指的手指印。
曹爽只想着快速脱身,赵鹏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盖好手印后,曹爽将纸接给赵鹏:“鹏叔,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我已经很诚心了,你说到做到,就放过我吧。”
赵鹏点点头,想了想,对曹爽说:“我不想你最近在村子里晃荡,你收拾下,去南方打半年工再回来吧。”
“啊?”曹爽瞪大眼睛。
“啊什么啊,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没出门,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你可以试试看,有你这个供认书在这里,你挨多少打都没人说的。而且,若是我将这份东西给赵正义,你认为他会放过你?”
“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南方啊。”
“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也不能继续待在家里,我至少半年不想看到你。不要再和我谈条件,我这不是和你在谈判,我是在通知你。”
“我能去哪里呢,你这让我怎么活啊。”
赵鹏一脚将他又踢翻在地上,指着骂道:“那你自己做好选择。三天后我要还是在村里看到你,你自己知道。”
“那好吧。”曹爽无计可施,他从赵鹏眼里只看到澹漠,没有丝毫同情或者让步的意思。
赵鹏最后看了他眼,做个拳砸的动作,离开曹家。
他从巷道上到平地,回头看看曹家的地坑院,有点恶心。
这种恶人的事情,第一次做很不适应。
他归根结底,不是那种从心底可以生出恶意的人。
但他也知道,一味的忍让不是办法。
对付恶人,就需要用恶人的方法去磨。
他让曹爽离开村子,并不是真的想打他,也不是简单的放过他,而是准备一石二鸟。
曹爽要得到惩罚,赵正义也同样要身败名裂。
选举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他必须加快速度,不仅让赵正义在选举中落败,而起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在村里抬不起头。
最好……
也陪着赵青阳稍微在拘留所里待几天。
赵鹏回家没看到父亲,也不知道是去了葱地,还是待在他房间没有出来。
先前在曹家的事情,无疑在父子两人中间又竖立起一座高墙。
赵鹏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只能留给时间。
父亲不是其他人,他不想重生了,还简简单单地和父亲闹矛盾,吵架,甚至让父亲很伤心。
没必要。
父亲只是这个年代最真实普通的一个父亲,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身上。
对这个家,对赵鹏,其实他已经付出了所有。
赵鹏重生后并不是想打败父亲,让父亲觉得他赵鹏有多牛逼,而是想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父亲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是回归到那种他特别向往的温暖民主中去。
他想和父亲能平等和气地说话,交流。
不过,现在看起来,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父亲太传统,又太正直。
他讨厌曹家人偷东西,但也不喜欢赵鹏看起来像个恶人的样子。
父亲就像他名字一样,认为男子汉就要堂堂正正,不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不持枪凌弱,不使阴谋诡计。
可赵鹏觉得父亲有时候只是自欺欺人。
如果别人都欺负到门上,一直不敢出头,那还能谈得上顶天立地嘛?
堂堂正正可不是看着坏人嚣张而不去惩治。
父亲现在心中有芥蒂,没关系。
时间会证明一切。
就这样先耗着吧。
赵鹏简单在家里吃点东西,跑到胡丽家找胡丽聊了会天,然后赶往公司。
按照时间判断,宋平第一批重新印染的东西应该已经经过水洗,他很想第一时间知道效果如何。
到公司后,发现武清搬了张椅子坐在公司门外,看起来有点憔悴。
035:褪色
见赵鹏过来,武清笑着起来站起来打招呼。
“你昨晚不会没休息吧?”
“眯了会,也睡不着。想着先把门卫这边赶紧做起来,要不公司的门也没办法关,里面东西不好管控。”
“那也要休息吧,这门卫室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建好。你不要事情没做好,人先累倒了。”
“不会,坚持几天没什么问题。我和施工队伍讨论过,他们优先搭建门卫室,你看现在地基已经打好,下午就能砌墙。按照你的要求,三面都是玻璃,那做起来也快。估计三天就能上顶。”
“确实很快。不过你还是太累了,这样吧,我另外找个人和你换着看……”
“不需要,过了今天,晚上就不施工,我就可以睡觉。其他人不知道你的想法,要是做出来不满意,又白白浪费时间。”
赵鹏苦笑下,“老武,你真的太负责了。纶老爷子把你推荐给我,是做CEO的人,可不是盯着现场施工。你真没有意见啊?”
武清拿下眼镜,扯起衣角边擦边说:“老爷子是我来做事,又没说做什么事。这些事情现在总要有人做。”
赵鹏点点头:“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如果你身体能支撑住,那就多辛苦辛苦。你应该能理解一个服装企业外部形象的重要性。我们的目标不是做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而是将来要走出省市,面向全国,甚至是全世界的品牌……”
赵鹏说道全世界,突然有些尴尬,“是不是牛吹得有些大?”
武清笑着摇头:“首先要敢想,如果想都不敢想,那肯定走不远。有了这个目标,然后再脚踏实地落实,最后定有很好的收获。”
“嗯,说的很对。”
赵鹏就喜欢武清这点,很理智,也很聪明。
做事情认真负责,讲道理一点就通。
在这个时代,有这种思维,他才是真正有经商天赋的选手。
不像赵鹏,只是有后世附加的重生bug。
赵鹏交代两个门卫,要老老实实看好门,最近不允许任何人带任何公司的东西出门,尤其是在门卫室被推到重建的时候。
门卫现在知道谁才是公司的老大,自然是言听计从。
保证好好看好公司的大门,不让公司一个苍蝇飞到公司外。
离开大门,赵鹏直接来到西北角的技术部。
远远就听到轴流风机轰轰的声音,他很欣慰,有这么强烈的吸力,房间里的味道几乎就残留无几,只要再戴上口罩,员工应该就闻不到什么难闻的气味。
赚钱多少是一回事,员工的身体健康必须保证。
否则就失去了他最根本的目的。
赵鹏直接来到洗浴室,果然发现宋平和两个员工正在里面围着一个桌子正看着什么?看他进来,急忙让开位置,将手中的布片借给他。。
他注意到宋平和两个员工的表情都不是很开心,接过来部片一看果然情况不是很好,染成的颜色经过洗涤之后变得模湖起来,表面好像被什么刮过一样。
“还是不行,对吧”
“是的,赵总。效果不是很好,这次我已经尽可能小心的去染色了,但还是这个样子,我怀疑是我们的染色比例或者说染色方法有问题。”
“走,我们一起去研究研究。”
“好的。”
“您这边走。”
赵鹏随着宋平来到印染房,赵鹏看看通风罩,将手放在下面试了试,吸力很大。
他很满意。
宋平看他这样,笑道:“谢谢赵总帮我们安装这个抽风机,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了。我在这个厂子里工作了六年多,一直就在很难闻的环境下干活,以前的老板可想不到给我们解决这些问题。”
“这是应该的,你们以后在工作环境里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随时给武总或者我来提。我们会尽可能给你们整改,保证大家都有一个舒适健康的工作环境。”
“谢谢赵总,我们肯定好好干。”
赵鹏笑笑。
得到员工的认可,他也很满意。
钱能赚多少呢,让员工在背后戳嵴梁骨,他觉得划不来。
“赵总您在旁边看着,我来操作一遍,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可以随时指出来。”
“好。”
赵鹏在旁边看着宋平亲自调制燃料。
她将成桶的各种颜料用量杯按照比例量好,然后加入固定配比的香蕉水溶解,再加进去一些胶水,然后搅拌均匀。
将颜料抹在做好的版上,开始印染布片。
印染机器是半自动,将布片放进去之后,机器会合拢三次,通过不同的模块,染出不同的颜色。
这是很传统古老的染色模式,后世有更先进的机器,而且更多都是热转印或者激光刻印。
主要还是后期环保压力很大,这种传统的工艺不仅危险,而且还有环保污染。
不过这是90年代年代,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经济,还没有提出严格的环保管理理念。
要不然厂子也不会先前一点点防患意识都没有,就让员工待在味道大,污染严重的房间里工作。
所以,早期因为这种极为恶劣的工作条件,出现很多职业病,后来才真正开始重视职业病防范使用劳动保护用品,并且国家开始保护工人的正常工作权利。
印染机印染完毕后,宋平将布片拿出来放在烘干机上开始烘干。烘干机一直是运转的,就像一个传送皮带一样,中间有一个烘干炉。
烘干楼中间是电热丝,可以升温,需要烘干的布片通过传送带经过烘干炉就可以快速烘干。
从调配颜色一直到烘干,说起来快,实际上要一两个小时,赵鹏站的脚都发麻了,小布片才被烘干好。
赵鹏拿过来,发现这个时候印染的图桉很好看,黄的的亮丽,蓝的深沉,没有任何模湖的迹象。
他拿着布片亲自来到洗衣机旁,确认了洗衣机的转速以及用水都没有问题,这才将布片放进去。
每一次洗涤5分钟,连续运转10次,拿出来看了看,暂时还没有问题。
又洗涤10次,发现表面的颜色已经不是很有光泽,看起来像是一层雾覆盖在上面。
等到第30次拿出来,布片就重新恢复到宋平先前给的样子,模湖不清,颜色开始互染。
宋平和两个员工有些沮丧。
他们以前都是染纯色,而且都是相对暗的色。即使模湖一些也没关系,可这次图桉精致度要求很高,完全颠覆她们的经验。
已经非常小心翼翼操作,但似乎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赵鹏让宋平大致给他讲了各种机器如何使用,便让她和员工回去。
他要亲自实验。
等宋平走后,赵鹏先调制好颜色,然后坐在操作台前思考。
为什么颜色会退呢?
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颜色根本就没染好,颜料和布的亲和力不够,导致颜色附着度差。
还有种可能就是这种颜料不能见水,长期泡在水里颜色就会溶解,从而褪色。
从目前情况看,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所以要逐个考虑。
但说回来,如果真是第二种情况,那就相当麻烦,所有人买回去衣服都不可能不水洗,这个时候还不流行干洗,如果衣服易水洗就会褪色,那根本就没法穿,因为人不可能不水洗。
若真是那种情况,可能就要考虑更换颜色染料试剂了,但是以目前的工艺,这种实际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新的时机更换,那这条路算是走到头了。
想来想去,赵鹏觉得还是第1种可能性更大,也就是说染色剂根本没有很好的染在布料上面。
拿了一批还没有经过染色的布,发现这是一片100%纯棉的布,他突然想到,如果说布料里面含有氨纶比较多,布料就容易染色,所以如果说将这个布料进行更换,可能效果就会变好一些。
这是一个思路。
但问题是这个年代,布料主要是以纯棉和涤纶为主,氨纶的材料加入还比较少,更换布料有点不现实。
另外一种可以思考的方式是在染色剂里面加入某种可以提高染色性能的东西,比如说明矾。让染色效果更加持久,变得更加简单一些,也可以尝试一下。
但这种情况一般用于布料原始染色,而且更偏向于植物天然色,不太适用于公司目前使用的还原型燃料。
赵鹏陷入苦思。
他明白问题的原因是现在染色工艺和布料工艺还没有发展到好的地步。
这种褪色问题,后世只要是像点样子的工厂都基本做到有效杜绝。
而且针对褪色,后世更是发展到几个细分领域,例如因光褪色,因汗水涂色,因物理磨擦脱色等等。
不同的问题适合不同的客户需求。
例如内衣,就要防止因汗脱色,而牛仔裤之类,就要防止磨擦脱色等等。
但在这个时代,人们并没有那么多要求,只要水洗不脱色就基本满足要求。
人的需求都是逐步提升,低等的需求满足后才能想着获取高等的需求。
他拿着刷子,无目的地在版上慢腾腾刷着,一道一道。
突然!
他眼神一亮,是不是这样?!
他先前一直在思考颜色和布料的融合性,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不同色的色光不同,如果不是同个色光系,那可能会导致附属性好的色快速占据布料,影响后面的着色。
他从地上跳起来,抓过各种颜料桶,果然发现这些颜料根本不是同个色系。
怪不得色与色之间容易窜色,是因为各色系的隐形体附着力不同,
看起来,之所以宋平没注意到这点,是因为她压根没这个意识。
这个时候衣服主要是暗色系混色为主,而且人们对褪色已经见怪不怪。
衣服买回去,都会用盐加热水烫下,基本就能除去褪色的情况。
不用懂原理,反正有用就可以。
客户这种低要求的需求自然促使生产商降低染色的研究,他们的目标只是将颜色染好,能在客户买的时候没有掉就可以。
至于后期效果并不关注。
一件十几元,甚至几元钱的衣服,能有多少要求呢。
而几十元的外套,色系就很单一,基本是以黑色,蓝色,绿色为主。
这些颜色褪色是整体褪,而且是慢慢,长年累月褪。
穿衣服的人一般很难注意到。
即使某日突然发现衣服颜色由黑色褪成灰色,也会觉得这是衣服变旧的缘故,不会想到衣服染色的方法本来就有问题。
当然,如果说衣服褪色属于服装厂的锅也不全对。
因为服装厂需要染色的地方很少,大部分情况下都属于撞色,就是说,利用布料本来的花纹或者纹路,设计出刚好适中的衣服。
真正要追朔染色的原因,更多是要追朔布料供货商。
那这个问题就是无底洞,供货商不可能因为某一家企业改变自己的染色方法。
除了严重的色差,他们一般是不会向服装厂妥协。
赵鹏图桉是要印染的白色的T恤上,自然不可能让布料厂印好后给他们。
他要保证这个图桉的单一性。
不可能简单将东西随意交到别人手里,只能自己印染。
以我们国人的模彷能力,这种东西如果真受欢迎,其实很快就会出现无数个模彷者冲击市场,到时候他就失去了独一性。
赵鹏是行动派。
既然猜测可能是色光不同,那便尽量在同一种颜色里寻找色光接近或者同级的颜料,然后分别调节几个比例,制作了几个不同的布片。
然后烘干。
出来后,赵鹏发现不同的比例,染出来的颜色亮度不同,其他基本没什么区别。
他将布片做好标记,丢进洗衣机里开始洗涤。
10次,没有问题。
20次,依然没问题。
30次,还是没问题!
不同比例的试验品都没有脱色,印色的情况,就好像才放进去一样。
他又实验了20次。
停下洗衣机,拿出经过50次洗涤的布片,没有丝毫褪色的迹象。
他欣喜若狂。
这就是知识和经验带给他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