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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西北1998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蚂蚱     重生之大西北1998txt下载     重生之大西北199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6:你怎么不去死呢?

    赵鹏一脚将门踹开,站在门槛外边,冷笑道:“我本不想和你搞得这么僵。我们没有什么矛盾,我种我的地,你种你的地。中间的隔墙就是我们的分界线。”

    “为什么,你偏要反复找事呢?”

    “是不是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所以你放鸡在我们地里刨种子吃,又找人去准备威胁我们?”

    “我给你一个建议好不好,如果你实在想死,那你可以从这里一直向前走,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就是沟,跳下去可以吗?”

    赵鹏的眼神是冒火的,但却又看起来很冰冷。

    他这会很生气,感觉上辈子留下的怒火,郁闷,烦躁,和对这些破人的反感突然难以压制。

    他也不愿意压制,就想找个地方释放出来。

    谁都想在我的头脑拉屎撒尿是吧。

    是不是想着,我肯定会继续忍耐?!

    想什么呢!

    如果说刚重生过来,还暂时因为基础太差,没有底气暂时苟着的话,那从他得到这片地后,他已经彻底站起来了。

    别人不知道这块地的价值,他却心里有数。

    他现在就是守着一个金疙瘩,就等着收割的那个日子。

    所以,他真的不想继续忍耐。

    从他刚重生的那天起,他就发现他这个身体有点弱,每日除了正常的事情,有时间就做俯卧撑和仰卧体坐,引起向上,更没忘记前世学的擒拿术。

    学这些并不是为了去欺负别人,而是因为他有前辈子的前车之鉴。

    当时赵青阳伤母亲的时候,如果他有现在这种身手,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前世,同样是现在这个身体,他冲上去被一拳就放倒在地上。

    在这个野蛮的年代,在这个相对落后,武力经常被用来讲道理的时间段里,他赚钱是一方面,对身体的锻炼也从来不能曾放下。

    他知道,在关键的时候,钱根本救不了命,归根结底,还是要直接身体的对抗。

    因此,今天看到两个几乎和他差不多身高,但是比他还壮实的少年,他根本没有憷,而是一两个回合内打到对方无法还手。

    和这种傻逼孩子,他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打几顿就好。

    还不听话,那就继续打,打到听话。

    他不欺负人,别人也不要再想站在他头上。

    赵鹏一把扯过少年,扼住他的后脖,将他压到自己腰间的位置,从屁股一脚将少年踢进孟老头的院子里。

    “我希望,今日是最后一次。不要让我再发现你们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否则,我就不是今日这个样子。还有,如果你们不是自己要这样,而是有人让你们这样做,那你就转告他们,有本事来找我,不要做背后的小人。”

    赵鹏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冷冷地补充:“你们大概不知道,刀子刺进人身体的感觉吧?应该也不知道差5毫米就切断动脉的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也见过。求你们了,别找死,好不好?”

    说完,并不等待梦老汉回答,径直离去。

    门里,梦老汉身体晃晃悠悠,差点没有站住,连忙扶住大门才稳住身子。

    他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少年,再看看远去少年的背影,顿时心里冰得想刚吞了一肚子的雪。

    若是个成年人还好,偏偏是个少年。

    若是一直凶神恶煞还好,但前几日他明明还是笑意盈盈,愿意和他讲道理。

    就在前一个小时,他也还趴在自家养鸡场的栅栏上,语气轻松的和自己谈着鸡吃庄稼,以及他要喷药的事情。

    没想到,仅仅一个小时后,他就变成这么个可怖的人。

    他从少年的眼里看到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和薄情,他有理由相信,若是刚才多说几句话,那少年说不定当场就要暴走!

    赵家的人……

    真的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嘛?

    还是不要招惹了吧。

    真的惹不起,谁想惹去惹。

    反正他认怂!

    赵鹏回到地边,看赵勇还在喷水,便让他停下来。

    还喷什么水,既然已经撕破脸,若是还有鸡过来吃东西,直接让它们有来无回就好。

    他和赵勇四处转着,将犄角旮旯里没有种到的地方重新补种好。

    傍晚时候回家。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

    赵鹏也没有去复习,主要是边看电视,边和父亲母亲说话。

    父亲要和他算账,他则是告诉父亲,每周给他2000元利润,其他的钱就继续留做本钱。他现在需要这些利润做前期的周转,等他五十亩的萝卜出了后,就不再需要鸡蛋来钱的补充。

    到时候,鸡蛋生意利润都是父亲自己保管,他可以用来还钱,也可以积攒起来将家里的房子翻修翻修。

    赵鹏不打算自己翻修房子,他要把这个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留给父亲亲自做。

    赵鹏家乡的老年人都有个房子情怀。

    不管家里条件如何,一定要建个像样的院子,哪怕是很多房间不住人也无所谓。

    所以父亲对家里院子和房子破破烂烂,一直心里很自卑,觉得别人到家里来,连个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周围很多人家外围的院子都换成红砖垒起来,而赵鹏家院子还是原来的土坯。

    赵鹏如果想翻修,等七月结束后,他就有足够的钱来做。

    但这样父亲就永远得不到靠自己辛劳的双手换到院子的喜悦,即使将来住上好的房子,他也会遗憾是儿子给的钱。

    父亲是个很好强的人,他很较真过程,而不是只看结果。

    作为儿子,并不是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父亲,就是对父亲最好,而是要尽可能让父亲的信心和乐趣得以保存,让他活得有意思,并且收获到满满的幸福感。

    这是赵鹏成熟后才懂得的道理。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正和父亲互相讨厌。

    尤其是,他恨不得父亲永远不要理他。

    这样的心态,又怎么能体会到父子之爱的特殊性,矛盾与对立的共存点。

    自从家里经济宽裕后,气氛也好很多,父亲也不再一直是板着脸,说话也幽默风趣起来。

    这让赵鹏更坚信,人人都是有趣的,只是很多时候,生活的不易磨灭了人的兴趣爱好,让人变得无趣而已。

    一家人正乐融融地聊着天,突然听到有人叩击大门的声音。

    赵鹏跑出去开门,发现是四叔家的大儿子。

    堂弟赵实。

    赵实只比赵鹏小一天,当时赵鹏的母亲和四婶几乎是同时怀孕,同时生产。

    所以小时候奶奶一直把赵实和赵鹏当作双胞胎疼爱。

    而赵鹏和赵实因为同龄,关系一直很亲密。

    父母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并不能影响小辈们的感情。

    事实上,即使六叔赵青阳家的孩子,因为和弟弟赵勇同岁,两个人开始关系就很好,后来父母间有矛盾,孩子们依然感情很铁。

    这种关系看起来很复杂,但也能理解。

    现实中的人毕竟不是影视剧角色,父亲是个恶魔,孩子不见得有问题,没必要将父亲的罪孽强加在孩子身上。

    赵实学习不好,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后来到职校学了厨子,在市里开个拉面馆,再后来某个夜里,骑摩托车撞在树上,死了。

    当时赵鹏听到消息,难过很多天。

    赵实看到赵鹏,热情地说道:“哥,你在呢。”

    “狗娃啊,快进来。”

    赵实的小名叫狗娃。

    赵实跟着赵鹏来到房里,喊了声:“三爸,三妈。”

    “是狗娃啊,你这么晚来有什么嘛,要不要上炕来坐。”

    赵鹏的父母对赵实也没意见,他们也是和赵鹏一样,一码归一码。

    “不了三妈,我爸让你们去下我们家。”

    赵正直脸色一黑,“好端端的,去你们家做什么?”

    赵实微微有点怕赵正直,便小心回道:“我大爹回来了。”

    原来如此。

    房间里几人都立刻明白这个事情原委。

    肯定是老大回来解决老六的事情,想召开一个家族会议。

    爷爷奶奶去世很多年,家里由大爹做主。

    “我不去,我和他们没什么说的。你回去告诉你爸和你大爹,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会同意的。”

    赵正直语气中带着怒气。

    “你不要给孩子发火嘛。”张亚丽戳戳他,然后对赵实说:“狗娃,你回去跟你爸和你大爹说,今天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什么说,没这个必要!”赵正直武断打断。

    “你快别说话了,有事情好好说,你这个样子干什么。娃又没惹你,他总要回去给他爸交代吧。”

    赵正直这才没说话。

    “就按照三妈说的回去告诉你爸吧。”张亚丽对赵实又交代声。

    “那好吧,那问先回去。”

    “鹏娃,你送下狗娃。”

    “好唻。”

    赵鹏陪着赵实走到大门外,两人相视一眼,都无奈地笑笑。

    “哥,你说这事情闹的。”

    赵实是个老实孩子,他其实知道家族的事情发展里,他的父亲起到不太光彩,甚至可以说是扇风点火的作用。

    但他毕竟是儿子,也不好说什么。

    说多了,不仅他爸不听,还会揍他。

    “这样吧,我先陪着你回去下。看你三爸三妈的样子,他们决定不会去的。我先去问问,这些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赵实想想,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们走吧。”

    两个人踩着麦地向赵正义家走去。

    赵正义家和赵鹏家有一公里多路,但是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需要穿越两片麦地,其中有一片属于二伯赵正云家,而赵鹏和赵实的奶奶就埋在那片麦田里。

    夜风习习,两兄弟经过奶奶坟前时,赵鹏叹息声:“奶奶要是知道他们这些孩子如今这个样子,不得气活过来。”

    “哥,你在奶坟前乱说啥。你小心被奶奶匚了。”

    匚,是一种陇东的方言,意思是说埋怨,诅咒的意思。

    人人都说赵鹏的奶奶小气,晚上不能经过她的坟墓,要不就会被匚。

    赵鹏小时候某次从外婆家回来,直接穿越麦地,刚好经过奶奶的坟前。

    结果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可一回到家立刻发烧昏迷,神志不清。

    村里的医生也看不出所以然,没办法,母亲只好在墙壕折了根桃树枝,回来就是噼头盖脸一阵抽。

    赵鹏果然好转,很快清醒过来,烧也退下去。

    赵鹏懂事后,不太相信这个故事,只是觉得可能被夜风吹感冒了。

    但家里其他人都说得很真实,表示那件事千真万确。

    不过,不管相信不相信,赵鹏从此再也不没有晚上经过奶奶坟前,这次和赵实为了赶时间,算是罕见的破例。

    “匚我,奶奶要是真有灵啊,就该匚匚她的孩子们。看看那一个个闹的,也不嫌丢人现眼。”

    赵实苦笑下,没说话。

    “狗娃,你学习怎么样,能考上高中嘛?”

    赵鹏其实知道答桉,肯定不能,他只是随口拉个话题,看看他成绩到底能考多少。有没有借读高中的可能性。

    他还是希望赵实不要去读职中,因为他的命运从读职中的时候就发生了转移,走向另外一条路。

    而那一条路的终点,就是英年早逝。

    赵实去世的时候,留下一个一岁的孩子,妻子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将孩子留给爷爷奶奶。

    后来那个孩子长大后,也是吊儿郎当。

    赵鹏回乡探亲的时候碰到过几次,说话流里流气,根本不像个孩子

    “怕是不行。”赵实憨憨地说。

    “总分能考多少?”

    “大概300分左右吧。”

    赵鹏叹息声,那确实没有什么希望。

    马上都六月份了,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不可能有什么增长的空间。

    “也没事,考不上高中我就去上职中。学门手艺,怎么都能混口饭吃。”赵实到的想得开。

    赵鹏想告诉他最好不要去上什么职中,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但他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么用。

    只能等将来再说,反正赵实是三十岁死亡,现在还远着呢。

    两人这时候已经来到赵正义家门口。

    大门闭着,没有插死,从门缝里能看到里面的亮光。

    这是赵鹏重生后第一次来四叔家,前世这个地方他很熟悉,小时候和赵实一直玩得很热闹,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没问题,包括六叔赵青阳也还没被六婶教唆成个疯子。

    自从家族出现矛盾后,赵鹏就再没来过赵正义家。

    他觉得恶心。

    比起赵青阳的暴力,他其实更讨厌赵正义的虚伪,都是亲兄弟,如果发生矛盾,你不好好调节就罢了,还要在后面扇风点火,典型的小人作风。

    更何况最近他们家被偷合同,还有路被挖断,地里被放鸡,应该都是赵正义在捣鬼。

    不把他们家逼死,赵正义就不会罢休。

    赵鹏跟着赵鹏来到赵正义家的主厅。

    里面人很多。

    他一进去,发现里面沙发上,炕沿,茶几旁边到处都坐的人。

    除了他们家,以及远在南方工作的五叔家,其他人基本都到位了。

    大家看到赵鹏,都越过他的身影看向身后,等着他的父母出现,但他们都失望了,除了赵鹏,老三家没任何人过来。

    赵鹏进来后,靠着门腔站着,无声无语。

    按理说,再做的都是长辈,他应该挨个问好。

    但他没有心情理睬,甚至看也不想看,所以就找个角落的位置,悄然站立。

    他知道今晚肯定还有很多事情,他必须养足精神。

    能不出声就不出声,要出手就要有的放失。

    打蛇就要打七寸。

    “鹏娃,你爸妈呢?”

    大伯赵正伟坐在八仙桌的左侧,这是主厅最重要,也是最权威的位置。

    C位。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所以身体很挺,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是身板立得笔直。

    神色严肃,略带几分不快。

    赵鹏对大伯赵正伟带着埋怨,但这个人除了偏袒赵青阳外,其实也算是个清官。

    他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做局长和书记十几年,结果最后殉职在工作岗位上。

    离谱的是,他留给大婶的也只有一套八十年代分配的小房子。

    其他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当他去世后,大婶的生活过得很糟糕。

    只能说,不管外面的事情管得多么有秩序,遇到自己家里人,果然就理不清。

    赵鹏没有抬头,澹澹地说,“我妈身体不舒服,我爸要照顾着,没空来。”

    “有什么不舒服,不能稍微坚持会,你大爹回来了,不能克服下?”

    说话的是二伯赵正富。

    二伯是赵鹏也很讨厌的人,他家里很有钱,但是抠得要死。

    而且坏的要命。

    他那个老婆,也就是赵鹏二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长长的脸,长相很刻薄,村里人都私下叫她“吊死鬼。”

    说的就是她既泼辣,又霸道。

    赵鹏看了眼赵正富,反问句:“我妈身体哪里不舒服,二伯你不清楚?”

    “我怎么知道你们家的事情?”

    赵鹏冷笑道,“要么你问问李云霞?”

    房间里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赵鹏直接喊出这个名字。

    这是六婶的名字。

    怎么说,赵鹏都是个晚辈,长辈间有矛盾,他作为晚辈,也不应该这样喊。

    而且,李云霞就在现场。

    果然,他一喊出来,李云霞就要扑上来,“你个小畜生,我的名字是你叫的,看我不撕碎你的嘴。”

    ------题外话------

    第六更,还有。

007:都是我的仇人

    旁边四婶芮娟娟急忙拉住她。

    “云霞,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四婶芮娟娟和四叔是一个德性。

    赵鹏前世一直在感叹,老赵家这些兄弟们,真是印证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

    大伯清高却偏袒弟弟,大婶喜欢吹牛,趋炎附势。

    二伯为富不仁,二婶呢心肠歹毒,霸道泼辣。

    四叔虚伪,四婶就阴阳怪气。

    五叔性格温和,五婶深明大义。

    六叔愚蠢粗俗,六婶呢,胡搅蛮缠。

    “四嫂你听听他说什么,一个小孩子也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你说让我怎么忍,是不是看我们家里没人,是谁都想欺负我?大哥,你到底管不管,你要是再不管,我干脆带着你侄子一头撞死算了。”

    “你有事说事,胡说什么呢。”赵正伟皱着眉头呵斥声,又看向赵鹏,“鹏娃,跟你六婶道歉。”

    赵鹏看着赵正伟,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荒唐可笑。

    道歉?!

    他从没听到过这样荒诞的笑话。

    他指着李云霞,看和赵正伟,“大伯,你是说,我向这个女人道歉吗?”

    “注意你的称呼,她是你六婶,怎么能这样称呼,你书读到哪里去了?”

    赵鹏冷冷地笑了。

    “六婶,我应该给这个我称为六婶的人道什么歉?”

    赵鹏向前走几步,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冷笑着说:“是问她为什么不联合赵青阳那个疯子,将我父亲打伤,将我母亲铲伤,还是应该问她怎么不直接将所有罪责推卸到我老实憨厚的舅舅身上?”

    “你们啊,你们都看看彼此,你们这些老赵家人,此时一个个坐在这里,像模像样的彷佛在讨论事情。可你们不觉得荒诞嘛,一群都不愿意认识错误,而是将所有错误推卸在别人身上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谈事情呢?”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各异,但都特别难看。

    被一个晚辈说成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挂不住脸。

    “鹏娃,你不要乱说话。今晚你大爹百忙中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下来,就是为了调和你家和你六叔家的事情。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懂道理,这样胡搅蛮缠下去,事情就没办法解决。”

    四叔赵正义总是显得自己深明大义。

    “事情很难解决嘛,谁伤人,谁去坐牢啊,给伤者赔偿损失费啊。这有什么可商量的,是国家没有法律,还是你们不懂法?大伯,别人不懂法,你可是老公安,你也不懂法嘛?”

    赵鹏就像个搅屎棍,此时房间内所有人都还想保持基本的礼仪。

    只有赵鹏没这个心思。

    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他们才可以冷静对待,其实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巴掌没抽到自己脸上,他们又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你说让谁坐牢,你狗日的再说一遍?”

    面对赵鹏这个样子,其他人虽然很愤怒,但还都可以克制,唯独李云霞不可以。

    她已经口无遮拦,而且上来就要动手。

    巧妙的是,这回芮娟娟没有拉她。

    或许也是想借助她这个疯子的手,给赵鹏一点颜色看看。

    一群大人被个孩子说得颜面扫地,谁都受不了。

    赵鹏看李云霞扑过来,他快速跳下茶几,顺着李云霞扑来的力量,将她轻轻一推,李云霞失去重心,疾跑几步,撞翻了对面的脸盆架子。

    脸盆里还有洗完手没有及时倒的水,碰翻后,全部倒在李云霞身上。

    顿时她起来更为狼狈。

    她更恼羞成怒,抓起一个茶杯就朝赵鹏扔过来。

    赵鹏一把接住,又扔回去,砸的她手臂上,她唉哟声,抱着手臂喊个不停。

    喊了几下,发现没人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哭喊道:“青阳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只顾着自己舒服,把我们孤儿寡母丢在家里被人欺负,你到底管不管啊,我没办法活了!”

    房间里,众人都神情复杂,一边看赵鹏,一边看李云霞。

    只留下李云霞干巴巴地哭喊声。

    赵鹏则是重新跳上茶几,又蹲下来,俯身看着李云霞,冷声笑道:“这个时候你知道哭了,你早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赵青阳是个什么货色?!作为妻子,你不知道相夫教子,做个贤惠的人,你整日仗着某些人的势力,怂恿这赵青阳那个蠢货在乡里横行霸道……”

    “赵鹏,注意你的言辞。”赵正义又呵斥道。

    赵鹏看眼赵正义,给他一个揶揄的眼神,又继续对李云霞说:“你想想,就你们家那个男人,他几年内惹了多少事?若不是有人罩着,他不是要牢底坐穿。你说人欺负你,那别人被欺负又怎么算?”

    赵鹏用拳头在茶几上捶了几下,狠狠地说:“只准你欺负别人,不允许别人还手,世间有这道理嘛?若是天道就是这样,那还有善良人活的空间嘛?好吧,你们嫌欺负乡邻还不够爽快,这次甚至欺负到亲哥哥身上。”

    赵鹏说到这里,转头看看房间里其他人,看着他们冷漠愤怒的脸色,为父亲悲愤不已,“你若是不知道,你可以问问在座的这些人,没有我爸,他赵青阳能长这么大?”

    “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既当爹又当妈抓养他的?”

    “是谁,舍不得自己吃一口,宁愿每天吃苜蓿菜,吃到肚子都呈绿色,将仅有的粮食让给弟弟?”

    “又是谁,为了给弟弟娶媳妇,没日没夜干活,自己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千方百计帮弟弟找了媳妇?”

    “又是谁,当弟弟和媳妇闹矛盾,骑着车子往返几十次,将弟媳重新从娘家求爷爷告奶奶找回来,让他们重归于好?”

    “是谁,在92年大洪水的时候,把自家孩子放在炕上,冲进地坑院,顶着大水把弟弟家孩子抱上平地,自己差点被淹死?”

    “是谁……”

    赵鹏说着说着,惨然一笑。

    “你啊,李云霞,你们家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们真的没有一点点良心嘛,你们妄披一张人皮,但凡你们有一点点感恩之心,你们就知道那个三级残废的男人,他拖着瘦弱的身体,如何一点点给兄弟们挣扎出一条路。你们……”

    他在茶几上坐下来,疲惫地说:“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呢!”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李云霞也暂时停止撒泼,怔怔地坐在地上。

    人们似乎都陷入了回忆,想起那些艰难的年代,一家人如何想尽办法活下来的过往,一时感慨莫名。

    然而,这是暴风雪前的宁静。

    赵鹏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只是中场休息。

    休息完,他要继续说。

    他首先转身面对着大伯,嘲讽地笑道:“你,赵正伟,堂堂的副处级干部,跺一跺脚,这庆城人都要敬你三分。

    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有你在,不管你亲爱的兄弟做了什么坏事,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可真是疼爱弟弟的人,长兄如父,果然是做得很到位。”

    赵鹏话风一转,“可是,你不知道你有几个弟弟嘛?赵青阳是弟弟,那赵正直就不是弟弟嘛?你当初丢下家里去当兵,明知道父亲亡故,母亲一个人抚养众多孩子难上加难,你还是走了。

    对,为国家效力肯定没问题,小家当然要为大家服务。可咱能不能既当又立?你既然当初没有起到长兄的作用,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管这些事情呢?我请问你,我的局长大人,你一心想着你的小兄弟赵青阳,可你为赵正直,你那个三弟又做过什么呢?”

    “他不是你一奶同胞的兄弟嘛,不是嘛?他因公家受伤,却被排挤在外,福利待遇连基础待遇都没满足,你想过给他的生活一点点帮助嘛,这么多年来,他们家日子寒酸可怜,你这个当哥哥又在哪里呢?”

    “可笑啊可笑,你现在突然跳出来要让他牺牲自己的妻子,保护你的弟弟不要坐牢,你怎么这么会想呢?这兄弟情可算是被你玩明白了,今天坐在这里,给我板着个脸,还在装大家长的风度,你真的……很可笑!”

    “赵鹏,你……”赵正义又要说话。

    “你给我闭嘴,还没到你,今天既然汇聚一堂,我们就一个个把话说清楚,我既然代表我爸过来,你们也就不要把我当作晚辈。”

    赵鹏说完,将脸转向二伯赵正富。

    “你,赵正富,队里数一数二的富人。你和你亲爱的大哥一样,也是年纪轻轻就出去当兵,一当就是八年。你回来后发家致富了,那是你的本事,别人没得说。可然后呢……”

    赵鹏看了眼二婶,阴阴地笑着说:“你们为富不仁,不仅侵占周围其他邻居的土地,更是为让我爸早点搬出地炕院,每天我妈妈做饭的时候,就偷偷把烟囱堵上,后来甚至用石头填死了烟囱?”

    赵鹏冷削的目光,看得吊死鬼二婶眼神躲闪,“当时我爸在隔壁县工作,我姐姐才两三岁,我又刚出生,我妈刚出月子,身体本来就虚弱,你们将她的烟囱堵死,你想让我们活下来?

    烟囱填死还不够,我外公过来给我妈妈送点吃的,你们更是半夜偷偷拿个干净,一只鸡也被你们偷偷吃掉,被妈妈发现时肉还在锅里,你们却失口否认。

    你们还偷偷点燃了我们家麦草垛。我们家本来就地少,柴火更少,被你烧完后,我们整个冬季冻得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你不承认,我们就不会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敢拒绝嘛,敢对着我奶奶发誓,你们真没做过这些事情嘛?”

    “无耻!你赵正富有什么脸,跑来做调停人,没有你的扇风点火,这事情能发生嘛,你看看你的手和脚,难道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才会伸展不开嘛。有四处做亏心事的事情,你不如请个菩萨在家里整日磕头吧,看能不能让你活得更久一些。”

    “怎么,你眼睛睁这么大,是要打我嘛,你可以试试看。你猜猜我会不会还手,打不了鱼死网破,我不怕,你怕不怕?”

    赵鹏屁股不离茶几,将身子扭到赵正义面前,轻笑声。

    “你赵正义,可真是糟蹋了这个名字。你可是一件正义的事情都不做啊。你稍微在村里问问,有一个人说你赵正义是个好人嘛?你靠着关系当个村主任,不知道好好为村民服务,你巧取豪夺,欺上瞒下,做了多少亏心事?

    我们家因为父亲的缘故,本来就地少,后来我生下来父亲已经交了足够的罚款,按规定我可以分到一亩多地。

    这不是让你看面子,走关系,你只要把我们当作普通的村民办理就好。可你是怎么做的,别人都同意,反而你是最后的拦路虎。

    你和我父亲年龄相彷,他为这个家做得事情,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能因为奶奶可怜父亲,对他好了些,就一直针对他。

    他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即使他脾气刚烈,说话得罪过你,但他人品没问题吧,他可曾做过一件伤害过家族的事情。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前年夏季,因为一些小事,赵青阳打伤我父亲,当时你们用兄弟情反复要挟我父亲,让他最后忍气吞声,没有声张。可那时,他在医院里也住了半个月,你们有人来看望过嘛?

    去年冬天,我弟弟赵勇和赵青阳家的海海闹着玩,却被赵青阳打倒在地,还在脸上踢了一脚,现在额头上伤口还没痊愈。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好吧,如果以前的事情能让赵青阳引以为戒,放下屠刀也好,可狗怎么能该得了吃屎的习惯?!终于,他铲伤我的母亲,你们是没看到过法医的鉴伤报告,还是没看到我母亲的脸,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我小舅舅多老实的一个人,他平日里话都没多少,这次来我们家也只是看看他姐姐的伤口,看能帮点什么。可你们却硬生生诬赖他打伤了赵青阳,请问他在哪里见到的赵青阳,又怎么会打他?!

    你们……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呢!

    这些事情,即使我提起来,就觉得难过,伤心,羞耻,而你们做得时候,又是怎么想到的呢?

    人家都是家族兄弟互相帮助,一起扶持,日子越过越红火。你们呢,一个个就知道窝里斗,但凡有一两个懂事的人,现在事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鹏说得累了。

    他将身体又转向李云霞,冷冷地盯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所以,你不要想着我们会原谅你们家,原谅赵青阳。你,赵青阳,还有……”赵鹏伸出食指,对着所有人转了一圈。

    “你们……不配!”

    他跳下茶几,看眼站在门外的赵实,露出歉然的微笑。

    然后,准备离去。

    “你站住!”沉默许久的赵正伟终于出声了。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站住,你是我什么人?”赵鹏冷哼声,想继续朝外走。

    但他的手臂被赵正富和赵正义一人拽一个拉住了。

    “鹏娃,你先别急着走,听我们把话说完。”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得很清楚,我想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你们不是喜欢开小会嘛,现在房间让给你们,好好说个够。”

    “鹏娃,你先回来。把他给我拉回来。”

    赵鹏被两人重新拉回房间,让他面对着赵正伟。

    赵正伟面色还是很严肃,但语气稍微温和一些,他干咳声,说道:“鹏娃,刚才你说的事情,我们都听到了,我承认这些年确实对你们关心不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失职。”

    “说这些做什么,大伯,你不觉得说这些话,已经有些晚了嘛。你大概不了解我这个人,既然我……”

    “事情总要解决不是嘛。即使把你六叔……”

    “我没有那种六叔,那个畜生叫赵青阳。”

    “好吧,即使青阳被关进去,对你们两家,对我们赵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别人会指着我们的嵴梁骨说坏话。你爸在村里也会被人腹诽,这样两败俱伤的情况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大伯说话理太偏。问题在于我们家现在已经受到伤害,我爸被打,我和弟弟被打,我妈被铲伤,赵青阳又有什么损失呢?如果他不坐牢,那岂不是伤人的人没事,反而受伤的人白白受伤?!”

    “事情已经出了,总要解决吧。鱼死网破对你们两家都没有好处,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赵鹏冷笑:“你们除了拿读书来绑架我,还能说出新的花样嘛?正以为我读过书,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们谈事情,若是没有读过,你以为只有你们的铁锹能铲人,我们家的铁锹只能铲在地上嘛?”

    “你在威胁我?”赵正伟满脸怒气,还没有多少人敢和他这样说话,要不是这是家庭会议,说这种话的人,就可以立刻关个几天。

    “没有的事情,”赵鹏挣开束缚,轻轻拿起一个茶杯,勐然用手扣在茶几上。

    “啪!”

    茶杯应声而碎,茶几也裂出几条缝隙。

    杯子的玻璃渣插入赵鹏的手心,割伤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他慢悠悠地将玻璃渣从手心慢慢拽出来。

    眉头都没皱一下。

    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能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一时间,就连能言善辩的赵正义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们这个家,不,应该是你们口中的家族,已经像这个茶杯,早就碎裂,再也回不去。就像碎玻璃插入手心会不舒服,我觉得这种家族既然只会给我们家带来痛苦,那即使再疼也要及时拔出来。所以……”

    他轻轻一笑,“散了吧。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赵青阳必须坐牢,我赵鹏和他势不两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不怕你们报复我,你们随便。只要我活着,他赵青阳就不能好过。”

    “……至于你们这些人,今天是我最后的客气。如果你们还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那以后也都我的仇人,你们就要做好和我长期斗争的准备。我还年轻,我有的是时间,你们等着就是。”

    ------题外话------

    好啦,三万多字。

    不辱使命,存稿都给你们啦,希望我以后剧情越写越有趣吧。

    谢谢大家支持。

008:尊严被踩在地上

    赵鹏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反而愈发惊悚。

    他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是因为,他们断然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这种局面。

    房间内气氛一时间压抑到极限。

    彷佛充满沼气,只要有个火星,就会急速爆炸。

    这时,突然传来大门的开门声。

    紧接着,众人熟悉的脚步声慢慢朝房间走来。

    一重一轻,一重一轻。

    下一刻,赵正直出现在房间门口。

    他面沉似水,快速看了眼房间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赵鹏鲜血淋淋的手上。

    半握半张的手掌,血缓缓从指缝里渗出,汇聚成线沿着手腕滴落,地上,茶几上,裤子上都是血滴。

    赵正直看着儿子略显青涩的脸庞,怔怔盯了许久。

    他径直走进来,将衣服的袖子用力一扯,撕出个布条,拽过赵鹏的手轻轻给他包扎起来。

    全程,他没有说一句话。

    房间里寂静如地狱,针落地也能听到声音。

    人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几分钟好后,手掌已经绑好,赵正直对着儿子说:“回家吧,你妈炒了瓜子,是那种大粒的。”

    赵鹏点点头,跟在父亲后面。

    他喜欢吃葵花籽,尤其是那种颗粒很大的,最是喜欢。

    “老三,你要是今日踏出这个门,就不是赵家的人。族谱里将除去你和你们家所有人的名字。”

    赵正富出口喊道。

    赵正直站住身,沉默会,慢慢转头看向赵正伟,“大哥,这也是你的意思嘛?”

    赵正伟黑着脸,没有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除去吧。”赵正直疲惫地说声,拍拍儿子的肩膀,“回家吧,回我们自己的家。”

    “好唻,爸!”

    赵鹏笑嘻嘻地应声,跟在父亲身后走出房间。

    出门,他对尴尬而无奈的赵实眨巴眨巴眼睛。

    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影响我们堂兄弟的关系,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由上辈子来背负吧。

    走出赵正义家的大门,赵正直突然对儿子说:“要不要抽根烟?”

    赵鹏笑道:“爸,你这是钓鱼嘛?”

    “啥?”

    “哈哈,没啥。”赵鹏抬头看着夜空,月光从云层间慢慢渗出几分清光,似有云散月明的迹象,“我不抽烟的,你不知道啊!”

    赵正直看眼儿子,黑夜里,也看得不太清晰,只能看个大致轮廓。

    “不抽也好。抽烟对身体不好,我是抽了一辈子戒不掉,你刚刚开始,不要学这些坏毛病。”

    “嗯,我知道的,爸。”

    “回家吧。”

    “嗯,回家。”

    父子俩踩着麦地向家里回去,经过奶奶的坟前时,父亲站住身体,怔怔盯着坟看了许久,拉着赵鹏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只是磕头,却没说什么。

    然后两人起来,继续向前。

    月亮终于从云层间挤破脑袋熘出来,将皎洁铺满大地,也洒在父子两人身上。

    父子面前遍地银光,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

    ……

    赵正义家,正房。

    赵鹏父子离开许久,房间内的压抑气氛才得以缓解。

    李云霞也顾不上坐在地上撒泼,自己爬起来站在一边。

    所有人目光都看着赵正伟。

    这时候,家族的老大,需要给大家一个主意,他是定心骨。

    赵正伟的脸色阴沉地能滴下水来。

    他当了十几年的政府领导,还一路从科员做到处级干部,自有他的城府和耐心。

    可今晚,他真的有些破防。

    无论是赵鹏撕破脸皮的痛斥,还是赵正直的无声反抗。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这个家长,已经失去对家庭的影响力。

    他再也不是任何人都要听话的主心骨,他的尊严被赵鹏父子彻底击垮,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会走到这一步。

    老三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为家族着想了,他以前不是这样。

    完全脱离掌控。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大哥,你看这事?”

    赵正义小心翼翼地询问,所有兄弟间,他和赵正伟的关系最密切。

    赵正伟一直住在市里。

    赵正义便以乡下几家的话事人自居。

    “给我拨下老五的电话吧。”

    赵正伟也觉得有些疲惫,他揉揉眉心,摆摆手说:“你们都先回去,我和老五商量下。”

    李云霞还不愿意走,喊了声:“大哥……”

    “你也回去,最近老实点,不要再去老三家找麻烦。你看看鹏娃那个样子,你要是再惹他,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海海和敏敏还小,千万不要让事情彻底无法转圜。”

    李云霞没什么文化,听不懂全部的意思,但也理解赵正伟让他消停些。

    心里更不踏实,却也不敢再纠缠。

    现在赵青阳的未来就押在赵正伟身上,如果惹他心烦,撂挑子不管,那赵青阳就是真正的没有希望。

    赵正富夫妻,李云霞等都离开房间。

    只剩下赵正义和赵正伟两人。

    赵正义关上门,在八仙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小心翼翼地对赵正伟说:“大哥,你现在要和老五通话嘛?”

    “只能先和老五商量商量。老三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老五的话应该能听听,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是尽量不要再激化。”

    “我看难,三哥还好说,鹏娃那个娃有点难搞。”

    “鹏娃?”赵正伟正想这个问题呢,顺势也说:“我记得鹏娃以前不是这个样子,那娃人面前都不怎么说话,挺老实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赵正义挠挠头,很苦恼。

    “也怪你们,这件事本来就是老六的过错,你和老二从开始调节的时候,就不应该想着事情能蒙混过去。老三家媳妇的脸是重伤,有法医的鉴定,你们不懂法律嘛,这是要判刑的。”

    “当时不是想着……”

    赵正伟打断他的话,“你们就想着我,一直不安分,我现在还在位上,能遮一些,要是那日我不在,就你们这些行为,村里都不好混下去。”

    “大哥……”

    “不说这个了,”赵正伟疲惫更深几分,“把老五的电话拨通吧。我先和老五通通气。”

    赵正义点点头,将固定电话的分机抱过来,拨通电话。

    第一次没拨通,他又拨了一次。

    那边接起电话,有温润的声音传过来。

    “四哥。”

    ……

    赵鹏回家后,张亚丽看到他的手,心疼的直流泪。

    小心翼翼打开布条,发现里面竟还有很多细小的玻璃碎片没有拿出来,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在灯光下轻轻用毛衣签子帮他挑着。

    很多渣子都埋在肉里面,没挑出一个,赵鹏就疼得龇牙咧嘴。

    回到家里,他放松下来,才感受到疼痛。

    不过在家里,他也不需要特意去遮遮掩掩,装坚强。

    疼,那就喊出来呗。

    爸爸妈妈又不会嘲笑他。

    “妈,你掉什么眼泪呢,这就是一些玻璃渣子,没啥的。要说疼啊,还没有爸用皮带抽我屁股疼。”

    父亲在炕边上抽烟,听到一脸尴尬。

    “你还胡说,玻璃要挑不完,手心就会发炎。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不知道嘛?”

    “我知道呀,”赵鹏笑呵呵地说:“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这样做。妈,你想想,为什么我们家明明不占别人便宜,却总是被他们欺负,就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我们家里人脾气软,好欺负。

    要是我们一直软弱下去,那他们根本不会将我们真正当成人看,现在是你受伤,我们是受害者,不是罪人。他们要真解决问题,就应该有解决问题的态度。既然没有态度,那我们也不需要把他们太当一回事。

    爸,你说对不对。你想想,就赵家这些人,他们除了祸害我们家,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其他帮助嘛,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我们家日子不知道要好过多少,你想想,这些年我们所有的不幸,哪件不是因为他们而起?”

    父亲默默抽烟,没有说话。

    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不认可,而是脸色平和,证明他能听进去赵鹏的话。

    并且也是这样认为。

    “那你也不能将茶杯砸碎,这样会伤到自己。”

    赵鹏惨然一笑,“妈,若不是有很重的刺激,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里,我今晚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们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贫弱之家。我们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

    “唉,我们大人的事情,最后却要你这个孩子跟着受罪。”

    “没有的事情,你看看我现在像个孩子的样子?”赵鹏哈哈笑笑,“你放心,不管是赚钱还是处理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做就好。之前我不过是不愿意和他们较量。既然他们都逼到这个份上,那我们也不能示弱,我要和他斗争到底。”

    “你毕竟还是孩子,还在读书……”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这个道理妈你不懂呀,哈哈,你的儿子可不是一般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又开始吹牛,这个吹牛的毛病可不兴有。”母亲也笑笑,慈祥地看眼赵鹏,她相信自己的孩子。

    因为他从小到大,说过的事情,都一定要做到。

    他能做到。

    赵鹏等母亲把手包扎好,便准备去睡觉,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父亲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他们就会让五叔给你电话,到时候你先不要承诺什么,让五叔直接和我通话就好。”

    赵正直点点头。

    “反正这些事情我们也不急,只要赵青阳还在拘留所,就和监狱没什么区别。我马上中考,比较忙碌,所以沟边的地你们要多看着。”

    赵鹏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讲。

    他心里知道这块地不管种不种萝卜,到时候都要赚一笔转让费用。

    但若是萝卜生长的不错,今年菜价又高,到时候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父亲现在已经对赵鹏的突兀行为慢慢习惯,不再提出质疑,只是应了,说是后面要多注意,每天都去看看。

    ……

    转眼五月份就在蝉鸣声种悄然过去。

    最后这日,是年级节目最终彩排的日子。

    赵鹏提前一天特意去理发,做个帅气的郭富城的发型。

    白色的衬衣,白色的裤子,白色的平板鞋。

    衬衣袖子微微卷起,显得文艺和清新。

    而背后的吉他,则是给这份清新气质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他背着吉他站在游戏室门口等胡丽的时候,来往的同学们都好奇地盯着他看,走过去很久,还返回头来看。

    这个年代,背吉他的人,实在太少。

    吉他真正风靡还是要等到2000年之后,大学校园里比较风靡。

    中学时段也不是没有,毕竟是少。

    门开了。

    胡丽今天穿着一件雪纺的连衣裙,黑长的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发间有个蓝色的蝴蝶形状发卡。

    那是赵鹏初二时,在公路上干活发薪水后,花费9元钱给她的买的生日礼物。

    虽然只是9元钱,但却是赵鹏整整一天的薪水。

    赵鹏重生之后,没有看到她卡过这发卡,时隔二十多年,早忘记有这回事。

    但今天突然看到,则记忆如潮水,重新涌上脑海。

    只记得当时他送礼物的时候,胡丽很开心,但赵鹏却很自卑。

    胡丽当时收到很多很多礼物,摆满了半个床铺,很多都是昂贵的游戏机,钢笔等,玩偶等,只有他这个发卡很小,实在不值一提。

    但当时胡丽还是很开心地将发卡直接卡在头发上。

    那时候她头发还不长,别起来并不是很好看。

    赵鹏彼此并未体会到少女温柔的心,他只是觉得很惭愧,甚至没有一起吃生日蛋糕,选择早早逃跑。

    如今回想,前世胡丽很多次都对他显露出于别人不同的好,只是他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根本没认真去体会。

    只到她彻底失望。

    人啊,有时候真只有经历过很多沧桑后,才能看懂一些事情。

    但过往的历史哪怕只是错绕了个小湾,却又可能就是蹉跎的半生,错过的一世。

    “走吧,赵鹏。”

    胡丽说了声,发现赵鹏却没反应,只是痴痴地看着她,顿时有些羞涩,轻轻戳了戳他:“走啦,看不够啦?!”

    “噢。”赵鹏回到现实,笑笑说:“真的好看。”

    胡丽脸上飘过一朵红云。

    她心里很开心,但是面上却还是受不了这么露骨的夸赞。

    “快走啦。”

    “走!”

    赵鹏看胡丽脸红的像抹了胭脂,得意一笑。

    我喜欢的姑娘,就该这么漂亮。

    两个人并排而行,一路上说着等下彩排的事情,又吸引路人无数。

    不用打广告,大家都觉得这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

    赵鹏经过前几日表白后,他现在已经不想遮遮掩掩,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中学也罢,大学也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给她世间最温柔的感情,最美好的时光,不惹她生气,陪着她慢慢长大,然后慢慢变老。

    他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界的重生者,这个时代所谓禁锢,对他没有丝毫意思。

    就像毫不犹豫和家族中人决裂,撕破脸皮一样,他对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有丝毫遮遮掩掩。

    前世的怯懦已经过去,脱胎换骨,他是一个新的赵鹏。

    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该敢想敢做,坦坦荡荡。

    来到教室里,两个人一先一后进入教室,又是掀起一阵惊叹。

    男生都在感叹果然好看。

    女生呢,大都感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赵鹏原来还是个很有气质的人。

    人群中更有许苗苗和张芸这种人。

    他们对赵鹏的感觉很复杂,一边觉得他确实变得好帅,另一边呢又心里不舒服,讨厌他变得很迷人的样子。

    上午课程很快结束,下午彩排的同学不用上课,全部来到学校的大礼堂里等候。

    初三九班一共报了五个节目。

    高小芳组织的孔雀舞。

    胡丽的独唱。

    赵鹏的独唱。

    还有许家刚的一个单口相声。

    刘晓霞的气功表演。

    胡丽和赵鹏坐在教室的一角,看着台上人来人往,有的通过筛选,有的则是被淘汰。

    其中独唱因为报的人最多,淘汰率最高。

    胡丽看着看着,就开始忐忑起来。

    “感觉好难呀,我肯定无法通过筛选。”她紧张地小声对赵鹏说。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赵鹏敲敲立在墙角的吉他,自信说道:“因为他们都没有一个全世界最想给胡丽同学伴奏的吉他手呀。”

    “你是安慰我,还是趁机夸自己呢?”胡丽笑了,紧张情绪缓解很多。

    赵鹏小声说:“夸我,其实就是夸你。”

    “不懂。”

    “我越是厉害,不是显得你眼光越好。而且,我这样厉害的吉他手都给你伴奏了,说明你的歌声值得伴奏。对吧,那我越厉害,不是显得你越厉害。”

    “就喜欢吹牛……”

    胡丽嫣然一笑,却没有反驳。

    赵鹏今日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背着吉他文艺的样子,都让她很着迷。

    想到这么好的男生就喜欢她一个人,忍不住甜蜜到腻。

    “下一位,初三九班上报节目,个人独唱,歌曲名‘一生有你’,演唱者赵鹏同学。”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了下个表演者。

    赵鹏在胡丽前面。

    一生有你这首歌曲,是赵鹏大学时最喜欢的歌曲,曾在宿舍里反复单曲循环,他觉得这首歌,就是写给他听的。

    尤其是,当得知胡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后,他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从此以后对世间女生再也没有兴趣。

    一直到重生之前,他没谈过恋爱。

    甚至一度远离女性。

    “大家鼓掌欢迎,请赵鹏同学上台。”

    礼堂里掌声雷吗。

    赵鹏站起身,单肩背着吉他,深吸口气,轻轻对胡丽说:“这首歌,是为你而唱。你知道嘛,我等这一日,已经几十年了。”

    胡丽虽然感动,却心里暗忖,赵鹏才活了十几年,怎么会等待几十年了呢。

    肯定又是吹牛。

    这人,一天天的,就不知道好好说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胡话。

    赵鹏背着吉他沿着礼堂阶梯教室的走廊,步伐轻快地来到舞台上。

    他缓缓将吉他从琴盒里拿出来,将琴盒放在墙角,来到舞台中央,对着评委和下面等待彩排的其他同学鞠了一躬。

    “我是赵鹏,我要的唱的歌曲是一生有你。献给某个我最重要的人,也献给所有心中有爱,有羁绊的人。”

    说完,他走过去,坐在准备好的高凳上。

    闭眼,沉默几秒钟。

    然后睁眼,眼里已是充满故事。

    “11121……”

    吉他弦轻轻被拨动,少年赵鹏温润的声音缓缓流淌在礼堂里。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胡丽看着台上少年孤独地弹奏着,唱着,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评委,而是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

    她知道,他是唱给她听。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歌声里这么难过,沧桑,就好像她已经离他而去,留给他的只有思念和忧伤。

    她心里也随之难过。

    尤其是,她看到他唱着唱着,眼睛里微微有点泪光,更是心疼如窒,彷佛有人伸进她的胸腔,生生捏住她的心脏,让她难受得无法呼吸。

    她很想现在就跑上去,轻轻为他擦去隐隐约约闪烁的泪花,可她不能,她被困在教室里,也困在1998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赵鹏将吉他缓缓从胸前摘下,立在地上,微微平息下情绪,这才站起来,鞠了一躬。

    礼堂内先是窒息一般的宁静,然后才是雷鸣般的掌声。

    同学们齐齐站起来鼓掌,而老师们,也都满脸微笑。

    这首带着故事的歌曲,无形之中触摸到每个人心中的柔软,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有尘封在心底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东西。

    以为是早已忘记,却不经意间,在这个午后,听着温柔而干净的歌声,再次想起。

    ------题外话------

    我都是大章,大章看得舒服,情绪不断层,省得翻页。

    晚上为执事“尘埃之花”加更一章,20点左右发,敬请期待。

009:扫把抽在她脸上

    赵鹏再次感谢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掌声,就要把吉他装进琴盒,一边的主持人却暗暗给他招招手,示意先别急。

    原来,紧接着他之后的便是胡丽的‘同桌的你。’

    主持人话落,胡丽深深呼吸,在桌子下面握握拳头,起身缓缓走向台上。

    等胡丽也站在台上,老师和同学们都愣了愣。

    原来只有赵鹏一个人还不觉得,但胡丽也上台后,众人才发现两人几乎都是一身白。

    “这是演出服装嘛?”

    学校某位分管文艺活动的副校长转头问曹德庆。

    曹德庆刚才看到这副校长对赵鹏的歌声很满意,他也觉得很有面子。

    赵鹏再优秀,也是他初三年级的学生,学生优秀,级主任当然也不孬。

    但看到胡丽上台后,两个人的服装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年级里那些学生什么样,他其实都有了解。

    赵鹏和胡丽关系密切,早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只不过学习虽然倡导大家不要早恋,却也没有特别严格地去视作洪水勐兽。学校的底线很简单,发乎于情可以,但只能是懵懂的好感,是以学好成绩为主要目的的合作关系。

    也就是,有好感可以,但要低调。

    所以他没想到,赵鹏和胡丽今日这么高调,众目睽睽下,竟然穿着白色套装,还要一起在台上表演节目。

    不由心里打鼓,偷偷看看副校长脸色,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继续深究的意思,便小心回道:“应该是吧。”

    “我是初三九班胡丽,今天我和我的……搭档,赵鹏同学,一起为大家带来一首同桌的你,希望大家喜欢。”

    胡丽款款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握着话筒,白裙自然垂落在在舞台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盛开台上的莲花。

    “555.534.5.7……”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

    或许此刻心中的柔情更甚,胡丽唱歌的时候,眼前不断浮现出和赵鹏一起同桌多年的光阴。

    她突然发现,原来很多时候,赵鹏其实羞涩和含蓄地表达了他的感情。

    只是自己性格开朗,潜意识里认为所有人的情感都会像她这样外放,完全忽略了人的情感表达方式与性格有很大关系。

    外向的人,情感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

    而内向的人,情感就像是谷底的幽泉,悄无声息,却川流不息。

    不是赵鹏不懂她,而是她不懂赵鹏。

    她唱着唱着,转身轻轻走到赵鹏身边,在换气的瞬间,俏皮地吐个舌头。

    “谁将我的长发盘起

    谁为我穿上嫁衣?”

    赵鹏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流淌的吉他间。

    礼堂最后一排,换好孔雀服的纶霜卅从后门进来,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拄着下巴,看着台上表演的二人。

    “这就是爱情吧。”

    她坐直身体,悄悄为他们鼓起掌来。

    ……

    经过一下午的选拔,报上来的五十多个节目最后只剩下18个。

    九班只有三个节目入选。

    集体舞的孔雀舞。

    以及两个独唱。

    他们两人的唱功风靡全级,甚至是全校。

    所有同学和老师们都知道初三九班有一对唱歌很好听的少男少女,长得还挺好看,男的文艺中带着几分帅气,女生清新里又有几分妩媚。

    关于这两个的关系,大家也各有各的猜测。

    但其中猜测最多的还是两人在早恋。

    对于仅仅一个下午就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困境,胡丽有点不适应。

    赵鹏却无所谓。

    学校不建议学生早恋,是因为担心影响学习,也怕学坏。

    他们都是很听话的学生,他学习不用担心,胡丽的成绩也在慢慢补课里越来越好,前两日她自己测试,有450分以上的总成绩。

    况且,胡丽和他都已经十七八岁,完全能掌握自己的行为意识。

    别人说就让说吧,他们又不会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因为晚上就要表演节目,下午所有表演人员和部分班级的班干部要在大礼堂内布置舞台和会场。

    赵鹏和胡丽都在其中。

    纶霜卅也在。

    只不过一般女生都在擦洗桌椅和清扫卫生,但纶霜卅不会用扫把,擦桌椅也擦不好。

    千金小姐,平日里啥都是佣人或者保姆代劳,哪用自己动手。

    结果,大家看她实在做不好,又不忍伤害她感情,便让她跟着男生一起去悬挂气球和彩带。

    一米七多的身高,比很多男生都还要高。

    刚好适合。

    于是,她刚好和赵鹏一组,负责南边彩带的悬挂。

    悬挂气球的时候要桌子垫上凳子,站得很高,纶霜卅又恐高,所以她只好站在地上帮赵鹏稳桌子以及递接材料。

    算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岗位”。

    不过,纶霜卅自从转校后,基本没和其他男生说过话,女生的话,也总是保持一定距离。

    要说能找个人配合她,暂时除了赵鹏,还真找不到其他人。

    赵鹏干活很麻利,两个人配合还算默契,很快进度就走到最后阶段,还有最后一个彩带挂上去就能结束战斗。

    “小霜,你把扫把再给我接下,我扫扫这里的灰尘,灰尘太多,胶带很难粘牢。”

    “好的哥哥。”

    纶霜卅抓着扫把的头,将扫把把接给赵鹏。

    没想到赵鹏只顾看上面的彩带,拿扫把的时候没注意,一拽扫把,扫把头直接扫在纶霜卅脸上。

    “呀。”

    一声轻呼,纶纶霜卅捂着脸,痛苦地蹲下身子。

    赵鹏听到声音,看她样子不对,连忙问道:“你咋啦,小霜?”

    “不要紧,扫把碰在眼睛上了,我揉揉就好。”

    “那你快揉揉。”

    纶霜卅便用手背揉了会眼睛,结果发现没用,赵鹏从桌子上跳下来,让她把手拿开一看,纶霜卅的右眼已被揉得发红,但还是睁不开。

    “可能有东西进去了,需要吹一吹。”

    “那麻烦哥哥了。”纶霜卅将脑袋脸凑过来。

    赵鹏刚要吹,突然想起眼前的姑娘并不是他的胡丽,连忙跑到后面去找胡丽过来。

    胡丽跟着他过来,看看纶霜卅的样子,瞪了赵鹏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撑着纶霜卅是眼皮,轻轻帮她将眼角的异物吹出来。

    “你再试试,霜卅。”

    纶霜卅试了试,眼睛能勉强睁开,但还是磨得很不舒服。

    “好啦,多亏有你。”赵鹏笑嘻嘻地对胡丽说。

    “好什么好,这是要滴眼药的,你看眼睛发炎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能让人家小姑娘在下面,自己还不小心。”胡丽对赵鹏没什么好脸色。

    赵鹏想着他也想在下面啊,他自己也恐高,但奈何纶霜卅也恐高。

    他已经做过牺牲。

    “胡丽姐姐……”纶霜卅想帮赵鹏解释下。

    “走,我带你去校医室拿点眼药水。要是眼睛发炎事情可大可小,可不能耽搁。”

    胡丽说着,就拉着纶霜卅手朝外面走去。

    把赵鹏丢在礼堂内发懵。

    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倾诉。

    毕竟,扫把是他扫到纶霜卅的眼睛里。

    ……

    纶霜卅和胡丽走出礼堂外。

    纶霜卅用完好的左眼看着身旁的女生,觉得很亲近。

    她就是哥哥喜欢的女生吧,看起来很温柔,给人一种很踏实,愿意靠近的感觉。

    就和哥哥一样。

    她低头,在胡丽耳边轻声问:“胡丽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啊?”胡丽虽然拉着纶霜卅的手,但其实并没有想和她过多交流的意思。她们本来就不熟悉,而且胡丽潜意识觉得赵鹏和纶霜卅的关系有点亲近,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开心。

    尽管赵鹏反复解释过,纶霜卅就是个缺爱的小姑娘。

    不懂得与人如何交流,他也就是恰好和她同桌才稍微熟悉点,还有就是纶霜卅才华横溢,后期他们要一起发展事业。

    她相信赵鹏没有骗她。

    而且据她观察,纶霜卅确实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才十三岁,还没有很多男男女女间复杂的想法。

    把人家想得太复杂,也不好。

    但是呢……

    能想得通,却不见得就能彻底放下。

    人的情感往往是压过理智的,纶霜卅年龄虽小,但身材长相,都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

    而且她真的太美了。

    美到胡丽这种向来对自己容貌有几分信心的女生,也自惭形秽。

    所以,今天她只是带着纶霜卅去校医室而已。

    并不想和她交心说话。

    赵鹏能让她过来处理这个意外,她心里很舒服。

    证明赵鹏已经在意她的感觉,尽量避免和其他女生单独接触。

    那她就应该担负起责任,帮他将事情解决好。

    然而,本以为纶霜卅和她也没什么话,却不料她突然就问出这么直接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有些无措。

    “我说,姐姐很喜欢哥哥吧?”

    胡丽知道纶霜卅口中的哥哥就指的是赵鹏,赵鹏给她说过。

    不知道为什么,纶霜卅就是喜欢喊他哥哥,纠正多次都没有效果,便只好任凭她随意叫了。

    胡丽下意识想否认,这是出于羞涩。

    但她忽然想到问话的人是纶霜卅,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轻轻点点头说:“喜欢呀,他那样的男生,谁不喜欢呢。”

    纶霜卅甜甜地笑了。

    “嗯嗯,看得出来,哥哥也很喜欢你。”

    胡丽脸一红,轻声呢喃,“有嘛?”

    “你不知道呀,哥哥经常会偷偷看你呢。上课下课,午休或者吃饭回来,有时候他会看着你发呆,一看就是几十分钟。”

    胡丽不知道该说啥。

    “姐姐,你的手心出汗了。”

    胡丽有些羞恼地拽回手,没好气地说:“你年龄还小,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啊,莫要乱说。”

    “我懂啊,”纶霜卅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眼睛里能看出来。我知道姐姐你长得漂亮,很多男生都喜欢你。可我觉得喜欢和喜欢又有区别。别的男生只是猎奇的喜欢,而哥哥呢……怎么说呢,我觉得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喜欢。”

    胡丽看了眼纶霜卅,小姑娘的眼神清澈无邪,没有什么恭维或者开玩笑的意思,真诚十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纶霜卅站住脚步,更认真地强调:“姐姐,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真诚的人,你相信我,我能看透人心。哥哥眼神里隐藏着很多故事,他和很多人,包括和我说话总是只说了一小部分,但只有看你的时候,他眼神里只剩下温柔,温柔是骗不了人的。”

    她双手拉着胡丽的手,笑道:“所以,我能肯定,你一定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至少在现在看来,是最重要的存在之一。

    有时候呢,我觉得他似乎显得有些忧伤,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在笑,就是看起来很忧伤。我想哥哥心里肯定藏着很多事情,他不会告诉别人,可能想自己独自化解。

    但是,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太久,就再也去不掉,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你要好好待他,抚平他眉间的皱纹,让他开开心心地活一辈子。”

    胡丽震惊地看着纶霜卅,她发现这个女生对赵鹏的了解,似乎比自己还要更深刻一些。

    自己每日想赵鹏,只想着和他一起吃饭,学习,散步聊天就很开心,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哪怕是正常交流都觉得有些难过。

    但她从来没有认真去观察,去体会赵鹏的心情。

    她潜意识里,赵鹏无论是以前的隐忍坚强,还是现在的幽默乐观,都是非常自立的性格,根本不需要他人特别在意。

    她不会想到,赵鹏其实也有忧伤。

    “霜卅,你真只有十三岁嘛?”胡丽感叹道。

    这妮子,太成熟了吧。

    纶霜卅莞尔一笑,“年龄又不是决定人聪明与否最主要的因素。朝闻道夕死可矣,人间就这点事情,姐姐你要是仔细看,用不了多久,也都能看清楚明白。”

    “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

    纶霜卅又笑笑,“苦难和痛苦,可不因为是个孩子,它们就不会来找我呀。好啦,我的眼睛好像也不疼啦,我们要不直接回礼堂吧。”

    胡丽瞪她眼,扯着手继续向前:“胡说什么,眼睛发炎了怎么办,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纶霜卅身体被勐地朝前一拽,差点拽倒,她愣了愣,眼睛里瞬间却释放出无尽的开心。她迈开长腿紧走两步,和胡丽保持同步。

    “姐姐,你给我讲讲哥哥的事情吧。”

    “不讲,那个人很无聊的,没什么可说的东西。”

    “讲讲嘛,你们不是很多年同桌嘛,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吧,那你对他肯定很熟悉。”

    “不熟悉。”

    “姐姐……”

    “好啦好啦,那就说一点点啊。”

    “嗯嗯!!!”

    “赵鹏啊,他从小就脑子就很聪明,同样的课文,别人要背半个小时,他啊,只要看一两遍就能流利地背诵下去。有一次啊……”

    夕阳将两个美好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时传来纶霜卅惊讶地喊声,“真的吗,他真的这样说的吗?!哈哈,哥哥真是太逗了。”

    阳光下,两个身影越来越近。

    六月份第一周转瞬即逝。

    离中考只有短短一周的时间了。

    初三级最后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通过考试成绩,学生们要上报高中的志愿。

    ------题外话------

    这是为“尘埃之花”写得加更,再次谢谢打赏。

    学校的生活快要写完了,书里美好的部分越来越少。生意场上更多是尔虞我诈,步步为营,一切都慢慢拉开了序幕。

    以后每天中午12点更新,都是大章6000字。

    若是有打赏需要加更,会晚上再加更4000字的大章。

    再多也就写不出来了,手疼。

010:二次伤害

    报志愿有第一第二第三志愿的说法。

    和高考的志愿差不多。

    即同样的分数,优先录取第一志愿上报某个学校的学生。

    所以同学们要大致估下自己的成绩,尽可能报到与自己成绩匹配的第一志愿,让分数尽量被合理利用。

    随着几日前的告别晚会结束,同学们这两日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离别的日子已经不远。

    满打满算,也就一周多时间。

    初中三年,不管关系如何,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都有些遗憾和失落。

    一个班级60多个人,大约有10个人要去庆城一中,几个人要去读中专,还有一半要留到育才中学继续读书。

    剩余的二十多个人,就基本分流到各处了。

    有的人去读职中,学习厨师,修车,美容美发等。

    有的人去南方打工,开始成为最原始的一批异乡流浪者。

    还有的人,一毕业就会结婚,然后很快生子,出去打工,再生子……

    命运的前途开始出现分岔,以学习能力为检验标准,不同的人被筛选到不同的轨道上,走向不同的未来。

    在所有人群里,赵鹏算得上波澜不惊的人。

    他对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没什么记忆,回来短短的一个多月,很多人甚至话都没说过半句。

    所以,分别就分别吧。

    他已经做好决定要报育才中学,以他的成绩,随随便便都没问题。

    也就没有太多烦恼。

    胡丽自然也要报育才中学,她此次考试的总分460分,离去年的借读线还差10分,但赵鹏还有杀手锏没用。

    那就是他知道中考的语文和英语作文,以及政治大题主要考得什么。

    但他没有直接告诉胡丽,而是给她分别写了几篇作文,押了十几道大题让她背诵。

    赵鹏语文和英语一直很强,高考语文只差1分满分,中考语文也是120分考了117分。

    为什么能记得作文题目,因为那时候作文是一篇关心特殊人群的话题。

    其实也就是后世说的抑郁症。

    恰好,赵鹏的姐姐,就是一位中度的抑郁症患者。

    所以他记忆很深刻。

    纶霜卅也报了育才中学。

    这几乎震撼到所有所有的师生们。

    她这次模拟考试720分满分考了716分,这种分数就是放到庆城一中也是第一名,更不用说在育才中学。

    他估计连校长都没想到纶霜卅真的愿意留在育才中学,肉眼可见,如果不出大意外,三年之后这孩子肯定要进入重点大学。

    甚至燕大和青花都有得一想。

    一时间,纶霜卅成为学校最风云的人物。

    传言出去后,就连高中部的同学们都想看看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到底是什么模样。

    初三九班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只是看过之后,所有人都默默离去。

    大受打击。

    学习那么好,人还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又这么出俏。

    她这是要做什么。

    孤女压育才嘛!!

    赵鹏对纶霜卅的事情都很澹定。

    见过英雄屠杀巨龙的人,怎么会因为英雄碾死一只豺狼而惊讶呢。

    纶霜卅是要进燕大的人。

    是已经研读高等数学,学习微积分的人,初中考试,对她来说真是有手就行。

    而且,既然知道她是在育才中学考得燕大,那她留在育才,也不是啥稀奇事。

    周五下午,胡丽因为家里有点事最后一节自习课先回家,赵鹏放学后一个人向出租屋回去。

    最近几周,鸡蛋的事情已经全权由父亲负责,他就是周五帮着挑挑鸡蛋。

    父亲腰不好,要挑出接近一万只鸡蛋,体力跟不上。

    赵鹏刚要离开教室,吴倩从另外一个过道也走到门口,赵鹏站住脚步,让她先出去。

    吴倩出去后,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等着赵鹏,待赵鹏出来后,小声对赵鹏说:“赵鹏,章晓秋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章晓秋?”赵鹏自从上次拿了画后,因为事情比较多,暂时没有和那姑娘联系过,仔细想起来,应该有十几天没看到。

    章晓秋所在初三四班在另外一个排教室,放学上学也走得是其他通道,所以没碰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章晓秋什么事情?”

    吴倩神情有些暗然,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啊,章晓秋出车祸了。”

    “啊!”赵鹏大感意外,怎么又是车祸。

    也难怪。

    这个时候,整个镇子一个红绿灯都没有,省道的路段又经过街道。

    经常有大车经过街道时撞伤或者撞死人。

    赵鹏因为这辈与车祸有关的就是田永强和赵实,却不料又有一位相关的人出了车祸。

    “伤得重吗,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挺严重,现在还在镇上的医院里。就是昨晚晚自习回家的路上。”

    “章晓秋不是住宿舍嘛?”

    “应该是昨晚想回家吧,她们好像是在池县,离我们这里也要三十多公里,骑车也要好几个小时。那条路是石子路,颠簸的要命……”

    赵鹏听着吴倩的话,有种无力感。

    他费尽功夫,甚至牺牲了一点点形象,就是希望章晓秋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女不要因为原生家庭的贫穷封闭自我。她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又有画画的天赋,学习又好,怎么想未来都是阳光大道。

    可命运,真的是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

    那个姑娘……

    赵鹏从吴倩口中打听到章晓秋的病房,急匆匆在街口的门市里买些奶粉之类的补品,骑车就镇医院奔去。

    章晓秋的病房在208。

    赵鹏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平躺在床上的章晓秋。

    她眼睛睁着,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放在床上。

    整个人就像被抽走所有血气。

    唉。

    赵鹏暗暗叹息,贼老天真的是紧着命苦的人欺负。

    这个姑娘怎么看,都应该是得到一点点好运的人,却并没有。

    赵鹏将东西提进去,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喊了声:“章晓秋,我来看你啦。”

    章晓秋听到赵鹏的声音,眼神微微动了动,却也只是轻微地动动,

    她没有看他,还是看着天花板。

    赵鹏刚要继续说话,门被推开,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外面搪瓷磨掉很多的饭缸。

    看到赵鹏,她愣了愣,想挤个笑容,却什么都没挤出来。

    笑比哭还难看。

    “你是秋秋的同学吗?”她的声音很苍老,嗓子好像被火烫过,特别难听。

    赵鹏急忙回道:“是的阿姨,我们是同学。”

    妇人没有说太多话的意思,她提着搪瓷缸子来到床边坐下来,看眼章晓秋,澹澹地说:“你这个倒霉鬼啊。我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你们父女俩。老的只知道害我,小的呢,也不省事。”

    赵鹏在病房里站的也尴尬,便索性跑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主治医生询问章晓秋具体伤势。

    医生大约三十多岁,看起来慈眉善目,应该是个好医生。

    他知道赵鹏是章晓秋的同学,有点意外,本不想多说什么,但耐不住赵鹏反复恳求,只好告诉赵鹏一些事情。

    章晓秋的伤势确实很重。

    需要立刻动手术,否则继续恶化下去,可能右腿需要截肢。

    但没人出钱。

    章晓秋的母亲根本没有钱,她是从川省逃难到庆城,在庆城并没亲戚朋友,嫁的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那样最后喝酒还喝死了。

    将小小的女儿留给她一人。

    她自己本来就有严重的肺病,实在没有能力赚钱。

    所以得知手术费大概需要5000元的时候,她说她没有办法,甚至住院的钱都没有,只能让章晓秋消几天毒,就准备接回池县老家。

    赵鹏瞠目结舌!

    他毕竟是二十年后重生的人,虽然在这个人间已经调整接近两个月,可还是有有些前世的思维。

    他很难想象,一个人家可以穷到这种地步。

    孩子躺在床上,仅仅因为5000元钱就要面临被截肢的未来。

    而且连住院费都没有。

    她回去怎么办呢,医生都说了,伤势很严重,不做手术都有可能截肢。

    如果基础治疗都没,那不是铁定要截肢?

    她才16岁啊,还有几天就要中考。

    以她的成绩,省重点肯定没问题啊,只要上了庆城一中,将来至少要上个二本。

    甚至一本。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多珍贵啊。

    将来肯定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甚至还能发挥她画画的天赋,成为名画家。

    可现在,她只能躺在床上,等着苦难的命运宣判。

    不得不说,这严重击垮了赵鹏的价值观。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怪谁。

    只是有种无力感。

    他赵鹏不是什么大圣人,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若是从来没有认识过章晓秋,听到同级有个女生被车撞伤,截肢,或者残疾,他可能会觉得遗憾,但不会有太多情绪。

    可偏偏他认识章晓秋。

    他一直不能确定命运为什么让他重生,但想来一定是带着某种任务和目的。

    那眼前少女的苦难,是不是也是他重生后需要化解的一份子呢。

    他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凭着本能做事。

    他的本能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变成残疾人,断送所有未来的命运。

    所以他让医生尽早安排手术,钱的事情他再来想办法。

    医生震撼不震撼,他没有心情管。

    他知道章晓秋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体的伤势,而是心里的伤势。

    刚才在病房看到她的样子,应该是她母亲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诸如我没钱给你看病,听天由命,你就知道给我添麻烦等等。

    哀莫大于心死。

    她就是十几岁的女孩,能有什么心理承受能力呢。

    原本有点原生家庭带来的心理疾病,这下直接翻倍爆发,心门估计再次关闭。

    赵鹏想想就头疼。

    再回到病房,章晓秋的母亲又不见了,空荡荡的病房寂静无声。

    赵鹏走到章晓秋床边,拉个椅子坐下来。

    他静静坐了几分钟后,才帮章晓秋拉拉被子,轻轻叹息声:“章晓秋,你看人生真的没什么低谷的说法啊,即使我们以为日子已经够苦,已经实在没有更差的事情可以发生,但老天爷还是会变着法子再给我们狠狠一棒子。”

    赵鹏没有期望着章晓秋能有反应。

    他知道这很难。

    所以他只是将自己代入到章晓秋的世界里,想想听到什么话,才能稍微所有触动。

    “章晓秋,你肯定以为我会安慰你是吧。我原来是准备这样做,但真正坐在这里,看着你的的样子,我突然不想说太多安慰的话,我只是想和你说,我们如何面对自己命运的事情。”

    赵鹏缓缓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他不用添油加醋,只是真实地将他前世的事情一项项讲述出来。

    贫穷,饥饿,家庭暴力,家族纷争,母亲受伤,舅舅被诬陷……

    一项项,他看似在给章晓秋说,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这些过往就是前进最大的动力。

    正因为他经历过,而且依然还在经历这些事情,让他讲述的时候情绪很真诚,没有半分虚假的味道。

    不知不觉说了几个小时。

    他看看窗外,天已经很黑了。

    章晓秋的母亲还没有回来。

    章晓秋依然还是保持原样,就像是个石膏做成的凋塑,没有半分人类情感。

    “你先等等,我去看看你妈妈呢,帮你看看身体。”

    他起身,就要往出走,章晓秋却突然说话了。

    “不用找了,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赵鹏没有反应过来。

    “还能有哪里,当然是老家。”

    章晓秋忽然转过脸来,一脸揶揄地笑容。

    “赵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赵鹏被她的笑声所刺,一时语噻。

    章晓秋的母亲竟然回家了?!

    虽然没有确认,但也能猜得出来,她母亲是彻底将她丢在这里,不想管了。

    带回去,不一定能治好。

    放在这里,赖着医院,医院也不可能把病人扔出去吧。

    很无赖,很绝情,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只是,用这种方法,对章晓秋却是二次伤害。

    刚刚受伤,母亲又将自己扔在医院里,这种打击是个人都能以承受,何况章晓秋这种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女孩。

    所以,她此刻的笑意,揶揄中带着无限悲凉。

    绝望。

    赵鹏觉得,她说话的此刻,应该已经是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

    如果放任下去,她真的……

    这个时代,自杀的人很多。

    尤其是女孩。

    他这时候就像捧着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要是动作稍微大点,瓷器就会碎裂成片。

    赵鹏重新走回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来,诚恳地笑笑。

    “谁不是可怜人呢,你是,我也是啊。我给你讲的故事都是真实经历,而且许多事情现在还没解决,依然还在持续发生着。那些恶人还是活得好好的,并没有因为作恶得到额外的惩罚。

    而善良的人呢,也还没等到应有的回报。而且,即使有回报,又有何用呢,受过的伤害已经根植到骨髓深处,永远都无法磨灭,只要想到就疼。

    可是啊,章晓秋同学,你看看我,是不是依然还在努力活着,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挺乐观阳光。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迷茫,也会对这个世界失望透底。不过啊,我又想,凭什么啊?!

    凭什么别人都能过得好,凭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我们这些处处与人为善的好人就该受欺负,是善良的人吃了他们家的粮食嘛?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越要活得好!

    所以,我才要好好学习,要去赚钱。如果以前我的命运是一片随风飘荡的浮萍,那我们就要让自己变成一棵参天大树,只要树根深扎进土地中,谁都无法动摇我们分毫。

    章晓秋,人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我把我应对痛苦的方法交给你。就是,每当我遇见一些我暂时无法改变,还痛苦得不得了的事情,我就告诉自己,赵鹏,你把这件事当作客观存在吧。

    就像我们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我们可以轻松将石头踢开。可如果我们撞到一座山上呢,我们总不能把山踢掉吧。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走,那只好暂时绕开山,继续前行。

    生活中小的困难就是小石头,而那些我们暂时无法撼动的困难就是山。我们想征服山并不是现在要用头去撞击它,而是不断锻炼自己的脚力。一直等到我们具备攀登山的能力,我们就选择从山的这边,踩着山道,或者自己踩出一道山道,翻到对面。”

    章晓秋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的神色暗澹下来,

    听着听着,最后开始掩面痛哭。

    赵鹏看她这个样子,觉得应该给她时间自己想想,这个时候说太多,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他站起身,轻声说:“你放心,你手术的钱我会帮你想办法。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之前说,我愿意花钱买你的画作,钱就当作你以后画画的报酬。等你身体恢复,我们就签订一个合同,你将成为我公司第一名员工。”

    “你好好休息,我去同医生讨论下手术的事,还有一周时间中考,我知道你很难,但是爬也要爬到考场去。”

    赵鹏说完,径直离开病房。

    门关上后,他听到里面突然爆发出近乎嘶吼的哀嚎。

    微微笑笑。

    发泄出来总是好的。

    如果继续憋下去,不出事也会留下郁气。

    他又去和医生讨论了手术的事,让医生今晚直接打消炎针,做前期准备,明日直接手术。

    钱他明天就会带过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不是菩萨,却还想尽可能做个好人。

    不求什么大回报,总要在回想往事时,内心不会愧疚。

    重生前,他小心翼翼活着,啥也不敢管,也不想管,结果还不是该死就死。

    命运让他重生,一定不是希望他继续做个缩头乌龟,做个冷漠无情的人。

    ……

    回到小院子,发现灯还亮着。

    以为是父亲鸡蛋还没挑选完,进去一看,原来是胡丽在默写英语作文。

    正是他给提前写得范本。

    胡丽有小院子的钥匙,赵鹏给她让她方便进来,不然万一自己没回来,他还要在外面等着。

    胡丽看赵鹏一身疲惫,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问道:“你咋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鹏坐到床沿上,很疲惫。

    一时间不想说话。

    胡丽见状,倒了一杯水接给他。

    赵鹏看着灯光下胡丽娇艳美丽的容颜,她眼神里充满关切和担忧,还有些焦虑。

    “我以前给你看过几张画你还记得吗?”

    胡丽点头,“记得呀,是四班的章晓秋画的嘛,画得很好。”

    “嗯,那个章晓秋……被车撞了。”

    “啊!”胡丽掩住嘴巴,“伤势怎么样,很严重吗?”

    “有些严重,要做手术。不过关键点不是手术的问题……”

    赵鹏将胡丽拉坐在床沿上,慢慢将医院的事讲给她听。

    胡丽眼神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愤怒,最后听赵鹏说要暂时帮垫付医药费则是满满的欣慰。

    不亏是自己喜欢的男生。

    她以前一直分不清楚好感和喜欢的区别。

    例如刘龙刚那种人,短时间内其实对她有种吸引力,但她并不会在他身上感受到真正的喜悦和幸福。

    自从和赵鹏确立关系后,她只要想到赵鹏就会心里很温暖,就像看到他,和他一直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事不做都觉得开心。

    她不知道喜欢赵鹏具体什么,但例如今天晚上这种事,赵鹏所作所为和她基本吻合。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她们在本质上有相似之处。

    都是心底温柔的普通人。

    赵鹏将身上的钱全部倒出来。

    他现在基本不隐瞒胡丽任何事,将来是要做媳妇的人,有啥隐瞒的必要。

    只有事情都让她参与,才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因为承包地的事情,赵鹏最近的花销不小。

    耕地,播种,化肥都要钱。

    将所有钱数了数,一共3850元,还缺1150元。

    他皱皱眉头。

    在医院他就知道自己的钱不够,可当时他如果不给章晓秋最后一点希望,那她就彻底会溺死。

011:常在河边走,容易淹死

    要是几个月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赵鹏肯定不会为区区几千元而发愁,可现在这个时间段真的尴尬。

    他毕竟才重生回来一个多月,能赚到的钱实在不多。

    “钱不够吗?”胡丽看赵鹏盯着钱堆发呆,轻声问。

    “嗯,差一些。”

    “还差多少?”

    “一千多吧,手术费5000,还要给准备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伙食费,住院费等。她妈妈已经不管她了,这些事她自己也准备不好。”

    “嗯,是啊。”胡丽想了想,站起身拉起赵鹏就朝外走,“你干嘛呢?”赵鹏有点迷湖。

    “回去拿钱啊,你不是钱不够嘛。”胡丽笑着说。

    “可是……”

    “可是啥呢,就允许你赵鹏先生做大英雄,做好人,不允许本小姐我助人为乐。”

    “丽丽……”赵鹏还想着回家和父亲商量,暂时从茶叶蛋的盈利中稍微拿点,他没想到胡丽会主动提出补充钱,毕竟这不是小数目。

    “别婆婆妈妈啦。这样显得我都不像好人啦。你稍等下,我收拾下书本。”

    胡丽麻利地收拾好书本,率先走出门外,对还在犹豫的赵鹏招招手。

    “走啦。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事急从权。你能为她考虑,我自然也可以。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鹏长舒口气。

    好吧。

    他早就该想到,以胡丽的性格,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她自小就是个大方善良的女孩。

    要不怎么能在近十年的同学生涯里,愿意帮助和善待贫穷且执拗的他呢。

    她真的就是纯玉般的女子。

    就先让她支出一些吧,反正再过一两个月,他就有大量的金钱进账,到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

    欠胡丽的,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偿还。

    在路上,胡丽还想到个问题,赵鹏既然说章晓秋的妈妈不再管她,那她这几日的生活起居也有些问题。想来想去,她准备每天抽点时间去看看。

    赵鹏心里觉得她辛苦,但看她十分主动,便没有打击她的热情。

    做好事嘛,不问前程。

    他建议可以带着书本一起,章晓秋的学习很好,顺便还可以帮胡丽解决一些问题。

    拿到银行卡,两人恋恋不舍告别。

    赵鹏轻轻揉揉胡丽的脑袋,胡丽也不反抗。

    “走啦,你早点休息,把门关好。”

    “嗯嗯,我知道了。”

    “那晚安。”

    “嗯,再见。”

    “我真的走啦。”

    “走你的呗,我又没把你拴在门口。”

    “没有吗?”赵鹏笑呵呵地问。

    “噗,”胡丽笑魔如花,将赵鹏推出门外,关上房门。

    赵鹏也带着笑意离开。

    他觉得重生真的很好,他太开心了。

    ……

    第二日中午放学,赵鹏和胡丽一起来到医院交钱。

    去看章晓秋的时候她侧着身子,不想说话。

    赵鹏也不好强迫,只是告诉她好好休息,听从医生安排,生活事情也不用担心。

    他刻意提醒这是提前支付给章晓秋的薪水,其实是让章晓秋心理减轻一些负担。

    章晓秋现在身心俱疲,自尊心严重受打击,别人越是怜悯她,她就越难受。

    相对来说,告诉她这就是利益交换,反而更能接受一些。

    胡丽本想请假照顾她,但四班的班主任已组织女同学轮换照顾,胡丽便跟着赵鹏一起返回学校。

    赵鹏带着胡丽一起去除了胡丽坚持要求外,其实他也是给章晓秋一颗定心丸。他对她没有其他意图,他有善良温柔的女朋友。

    而且,从心底里他也担心章晓秋因此对他误会。

    人在患难时遇到好人,就很容易产生依赖,从而喜欢上对方。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善意让章晓秋有丝毫误会的可能,也就是,她不能喜欢自己。

    这不是什么自负的想法。

    人的感情本来就很难把握,万一呢,万一她带着感激喜欢自己,那就是件麻烦的事。

    两人回到教室后,发现班主任宋老师正在教室里,看两个人一起进来,眉头皱了皱。

    同学们已经见怪不怪。

    告别晚会上琴瑟和鸣的场景,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他们没关系,鬼都不信。

    第二节课后,宋老师将赵鹏叫出教室,两个人来到后面的花坛里。

    “赵鹏,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

    赵鹏揶揄地笑笑,“宋老师,你是想说早恋的事吧。你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我听着。”

    宋建设老师一愣,被气笑了。

    “好小子,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呢。我看你是把学校当家了吧?”

    “你看,这不是写着,学校是我家,爱护人人夸嘛?”赵鹏指着旁边禁止践踏小草的警示牌。

    “你再给我贫嘴,看我不敲破你的脑袋。”宋建设握起拳头,做个敲击的动作。

    “好吧,那就好好说话。老师,我觉得这件事您不用操心,我们都十七八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宋建设眉毛轻挑,“你难道将来能娶胡丽进门啊!”

    “嗯,我就是这样想的。”

    “你……你说啥?!”

    “我说,我将来就要娶胡丽进门,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没有觉得谈恋爱有什么错。我们既没有影响学习,也没有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何错之有?”

    “这……”宋建设有点懵,谈话的节奏没有按照他想象的来,反而被赵鹏带入沟里。

    “宋老师,爱情本身是伟大而幸福的情感方式,只是有太多人追求的并不只是爱情。我相信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会坚持做下去……”

    赵鹏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宋建设打了一辈子光棍,便笑着说:“老师,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姑娘成个家。相信我,你会感受到爱情的魅力。”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咦,你小子少给我转移话题。我们说你的事情呢,你扯我做甚?”

    赵鹏哈哈笑笑,“老师你看,如果不趁早谈恋爱,年龄大了,可不就像你一样单着了嘛。你要是现在棒打鸳鸯,以后我找不到老婆,老师你要负全责。”

    咦,这怎么还赖上自己了。

    “你还要我给你承担什么责任,一并说完吧。”

    赵鹏看宋建设有点要动手的意思,连忙退后两步,摆摆手,“其他事都不麻烦老师啦,我自己搞定。”

    宋建设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想着以前他总是愁眉苦脸,不知为何最近突然转了性子。

    “赵鹏,你的志愿我看到了,你怎么会报育才中学?!”

    “不好嘛,育才是我的母校,我舍不得不行吗,继续为母校争光,老师不应该给我点赞才是?”

    “你别胡扯,你知道我的意思。”宋建设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最近的成绩大有进步,考入庆城一中基本没有问题。你们家里的情况我知道,要想翻身,只能去读更好的学校。育才虽然也不错,但毕竟离庆城一中还有很大的距离。”

    “学习好坏在个人,学校也不是致命的影响。老师你应该去和纶霜卅谈,她才是真正委屈的人。”

    “你管好你的事,自己的事都没扯清楚呢。告诉我,你愿意留在育才,是不是因为胡丽的缘故?”

    赵鹏笑道“老师英明。”

    “你好湖涂,你们现在只是单纯的好感,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爱情。假以时日,你们长大了,就会发现现在这种思维多可笑。学生时代所谓爱情,不过是因为没有走到最后带着遗憾,所以显得珍贵难忘……”

    “老师,你又没谈过恋爱……”

    “谁说我没有谈过……咦,你能不能不要扯开话题,你怎么回事?!”

    “老师,给我讲讲你的反面例子呗。”

    “啪!”

    赵鹏的额头挨了一敲,还不轻。

    “总之,你要自己心里有数。最近胡丽的成绩提升很快,我也很开心,但作为老师,你的班主任,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选择。对于穷人来说,选择的机会本来就很少。”

    赵鹏看老师说得很诚恳,也只好收敛玩笑的语气,轻声说:

    “知道啦,老师。我一定在育才中学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考个燕大或者青花,给你挣个面子。到时候你可以指着我说,看,这个小子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从见他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神童也……”

    “啪!”

    他的话语再次被强行镇压。

    宋老师又跟他说了八月份去省会城市参加全省英语竞赛的事情。

    最后,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还没有学会游泳前,千万不要下河,否则不仅是你,还包括你的同行人,可能都会被淹死。”

    赵鹏点头。

    鞠躬。

    “先生,高明。”

    ……

    下午放学后,早已经是班主任肉中直刺的“小两口”依然如影随形,一起迈出教室,走出校园,走在回家的青砖路上。

    胡丽询问了赵鹏班主任找他何事,赵鹏如实反馈。

    胡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赵鹏却不在意。

    两个人一路闲聊走着,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全身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

    那人径直走到赵鹏身边,沉声问:“赵同学,我们老爷子想见您一面。”

    赵鹏浑身打量下来人,发现这人一定是退伍军人,他足足有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赵鹏面前如标枪般笔直。

    他的脸部肌肉硬朗,嘴唇很厚,脸上肤色是那种长期经风吹雨淋日晒后的特殊肤色,偏黄黑色,但很健康。

    只是,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怎么看,都像是影视剧里那种大人物的保镖。

    一般的混混根本没有这种气质。

    可这是黄桥镇,一个偏僻小镇而已。

    赵鹏怀疑,这个人一拳能把自己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他口中的老爷子又是谁,怎么想这些人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认识的对象。

    他轻轻拉住要挡在前面的胡丽,对她笑笑。

    这个丫头就是这样,别看平日里胆子小,但真正危险出来,总是喜欢站在赵鹏前面。

    赵鹏小时候被野狗咬破过鼻子,所以他每次见到路上的狗都有点畏惧。

    小胡丽就会冲在前面,保护他。

    前世的赵鹏,真的是怯懦到很严重的地步。

    所以,胡丽在赵鹏眼中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即使有人说他有点舔狗的意思,那就说吧。

    一辈子对一个人好,他认为没错。

    “请问你是谁,你口中的老爷子又是谁?”赵鹏站在原地,不急不慌,语气澹而平静。

    黑衣人有点意外,突然反应过来赵鹏的意思,便微微低头,说道:“您请放心,我们不会对您有任何不利。你的同学纶霜卅,是我们老爷子的外孙女。”

    哦,原来如此。

    赵鹏一直好奇纶霜卅背后是什么样的家庭成分,这下清楚了。

    果然不同凡响。

    他点点头,对胡丽说:“你先去吃饭,吃完后可以去我院子等我。”

    “赵鹏……”

    “不要担心,他们是小霜的家人,不会对我不利。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个穷学生,人家也犯不上。”

    黑衣保镖听赵鹏如此说,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着。

    胡丽这才恋恋不舍,很不放心地先走了,一步三回头。

    “我们的车停在那边。”

    赵鹏点点头,他没有客气。

    跟着这么个人走在街上,那才是真的亚历山大。

    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停在树荫下,赵鹏过去,黑衣人帮他打开车门,显得很专业,对赵鹏也有足够的尊重。

    上车后,发现副驾驶坐上还有坐着一个人,浓眉大眼,左侧眉骨处有个大约两三厘米的疤痕,像一只虫子趴在眉间。

    他看了眼赵鹏,笑着说:“赵鹏同学,你好。”

    赵鹏心想这些人对他这么了解嘛,是个人都认识他。

    可他完全没有觉察,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人在暗中偷偷调查他。

    “你好。”

    赵鹏澹澹点头,没有太多局促。

    那人看赵鹏是云澹不惊的姿态,眼里微微有丝欣赏。

    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还能这么澹定,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们当然不知道,赵鹏骨子里住着成人的灵魂。

    “你不要担心,我们老爷子只是想了解了解小小姐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对你做什么。一会见了他,也不要太拘束。老爷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

    “多谢提醒。”

    赵鹏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莫非那个老爷子很难对付。

    怕自己得罪人。

    说是开车,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赵鹏坐在车上有点转向,车停下来后通过远处的建筑物,才发现车停的位置是镇上有名的富人居住区域。

    而看车停的位置,更是中心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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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一切瑞源”兄弟或者姐妹的执事,这是为您的加更。

    也谢谢其他打赏和订阅的朋友,有你们的支持,我写故事的时候充满激情。

012:姜还是老的辣!

    赵鹏跟着副驾驶座上的人进了铁门,穿过青砖铺就的小道,又过了一个圆形的拱门,便发现这院子里面竟然有个鱼塘。

    这委实罕见。

    黄桥镇周围没有水域,就是因为地下水最浅层的位置离地面都有40多米。

    能在平地上维持一个几百平的鱼塘,足以说明院子的主人不是一般人,已经不能用财大气粗形容。

    在鱼塘西侧的边上,展出排木栈板,栈板上有座小筑。

    继续向前,就能看到小筑里有个老人坐在石桌前喝茶,桌上放着围棋,但是对面没有对手。

    来到小筑边上,那人先进去说了声,然后退出来让赵鹏进去。

    赵鹏被这一套颇有仪式的前奏引发出很大的好奇心,也急着想看看这个老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又不是言情剧本,这种达官贵人的副本,怎么会出现他的世界里。

    怎么想,都有点撕裂感。

    这更提升了他的好奇心。

    和防备心。

    他进了小筑,微笑着打个招呼:“您好,我是赵鹏,听说您想见我?”

    小筑里的老人穿着一件棕色的唐装,花白头发,身材矮小瘦削,看样子一阵风就等吹走。

    他手里拿着枚棋子似乎不知道落在何处,迟迟没说话。

    赵鹏也不急,他扫眼石桌上的棋盘,是围棋。

    他不懂围棋,但看形势白棋已经是穷途末路,而老爷子手中握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按理说他不需要这么紧张,基本是稳赢的局面。

    但他保持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找他过来,但却知道老爷子此刻就是在考验他的性子。

    看他能否沉得住气。

    时间又过了许久,小筑里的灯亮了,灯光落在周围的水里,暗影浮动,美轮美奂。

    老爷子突然将黑色棋子放回盅内,并没有落在棋盘上。

    他抬起头,对赵鹏笑笑道:“年轻人,坐吧。”

    赵鹏闻言,径直在对面坐下来。

    刚才老爷子一直低着头,他没看清楚样貌,此时两个人面对面,老爷子的样子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赵鹏看了后,心中并没什么波动。

    眼前的老爷子实在很普通,他既没有想象中那些惊人的压迫感和气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煞气,完全就像是路边随处可以看到的老人。

    他打量老人,老人也看他。

    不过,老人看得很快,几乎是一个瞬间,彷佛就将赵鹏看得清清楚楚。

    从里到外一览无遗。

    “你是叫赵鹏吧?”

    “是的,您怎么称呼?”

    “我?”老爷子愣愣,好像很久没人这么问过他,久到他差点忘记自己的名字。

    “我叫纶青山,你的同桌纶霜卅是我外孙女。”

    “纶爷爷好。”赵鹏主动问好,既然是纶霜卅的外祖父,他称呼个爷爷没什么问题。

    “嗯,好好好,”纶青山慈祥地笑笑,“我听说小霜在学校和你关系挺好?”

    赵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略一思忖,回道:“我们是同桌,交流是比普通人多一些。”

    “只是同桌吗?”纶青山追问句。

    赵鹏慎重点头,“真只是同桌。”

    “如果只是同桌,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小霜要放弃庆城一中,甚至燕大附中的学习机会,要缩在这么个小小的市办中学?”

    “小霜为什么要留在育才中学我确实不清楚,但育才中学也没有那么不堪。如果潜心学习,不管在哪里,都能得到好成绩。”

    赵鹏回答得很认真,合情合理。

    “一个镇子而已。”

    纶青山揶揄道。

    赵鹏微微一笑,“纶爷爷不也在这个你口中的镇子里。”

    纶青山哈哈笑道:“说得对,我也在这个镇子里,怎么能看轻镇子。这么说,小霜填写志愿果然受你到过你的影响。”

    “这……”赵鹏有点不好的感觉,苦笑着说:“纶爷爷,小霜是您的外孙女,您应该很了解她。在您的概念里,小霜是那种会因为别人言语和影响,轻易改变想法的人吗?”

    “一般不会,但如果这个人是她喜欢或者亲近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应该还没到那种亲近的地步吧?”

    “如果不是,你这声小霜叫得为何轻松呢?”纶青山澹澹地说。

    “这……”赵鹏只好实话实说,“这是因为她的名字实在太难喊,而且很不顺口。您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拗口吗?”

    “你的意思是,我起的这个名字不好?”

    赵鹏:“……”

    能说啥,尴尬笑笑完了。

    “我听小霜说,你还想开个公司?”

    好在,老爷子转移了话题。

    赵鹏点点头。

    纶霜卅是他实体业发展至关紧要的合作伙伴,两人已经针对“还珠咯咯”的品牌推广问题商量过很多路线。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现在没实体产业。

    没实体又因赵鹏缺乏足够的原始资金,所以他只能等着那几十亩地的赔偿款快速到位。

    既然小霜知道,那老爷子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小霜怎么看都不像能隐瞒住事情的人。

    “能不能给我老汉说说你的生意蓝图?”

    赵鹏笑笑,摇摇头说:“纶爷爷,我要做得事情虽然小打小闹,但创意和思维很重要。所以不方便透露。”

    “但你告诉了小霜。”

    “我告诉小霜,是因为她是我合作伙伴,将来一起发展事业的元老。至于您嘛……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信任您。”

    “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问小霜,你又何必在这里端着?”

    赵鹏笑笑,“如果您真的能问出来,又何必继续问我呢?”

    风吹过池塘水面,惊起涟漪无数。

    老爷子从意外里回过神,笑道,“你这娃儿,倒是胆量过人。要是之前啊……”

    “和长辈说说话,就不能遮遮掩掩,我想您也不是那种鼠肚鸡肠的人。”

    “为何不可能是?”

    “哈哈,因为格局小的人,做不出大事情。”赵鹏又指指院中静默站立的中年刀疤人,“像这位大叔,能守护在院子里不离开,肯定不是因为您有钱。”

    纶青山一怔,随之哈哈大笑。

    他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忍不住喜笑颜开。

    对赵鹏的兴趣也随之加深很多。

    他之前怀疑赵鹏接近小霜是有某种企图,所以专门派人仔细调查过他的背景,发现他的家族果然有一些厉害的人物。

    可深度调查后,却发现赵鹏家和整个家族关系非但不密切,而且还很紧张。

    这就显得很令人回味。

    一般情况下,家族里有几个厉害的人,其他人都会吸附在这几人身边,吃不到肉起码喝喝汤。

    很少有人像赵鹏家这样,直接远离权利和便利。

    这说明,这家人骨子里比较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

    纶青山很了解这种人。

    因为自我价值体系很坚固,性格便成了一根筋,即使撞到南墙上也希望将墙撞倒,而不是转身回头。

    所以这种人,其实没有什么出息。

    纶青山原本以为赵鹏也是那样一个人,想着既然他能带给小霜快乐,让她间歇发病的周期变长,这已经是对他有用。

    他准备看看赵鹏,若只是个性格直爽耿直的少年,那就给他提供一些物质帮助,将来安排个事给他,也是为小霜留下个帮手。

    不过今日看到赵鹏本人,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

    他阅人无数,赵鹏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被他看得透透彻彻,看赵鹏一本正经地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做出一副澹然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他对赵鹏未来的期望悄然上升一层。

    没想到在黄桥镇这种西北偏僻小镇子里,还能看到如此稳重成熟的年轻人,他很惊喜。

    闲来无事,不如扶持他一把吧。

    “赵鹏,做生意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你现在应该只有一些想法,并没有立刻转化为实际能落地的条件,是不是?”

    赵鹏诚实点头,“纶爷爷猜测得很对,我确实没有足够的资金,另外就是我现在马上要中考,所以时间也不充足。”

    “不止如此吧,少年,”纶青山笑道:“如果你想做实业,那就必须走很多程序,工商,环境,卫生,税务,消防,电力等等,很多部门都需要去跑流程,这些事情你会做吗?”

    赵鹏当然想过这些事。

    前世他还算清楚如何去注册公司和商标,以及和各个部门打交道,走流程。

    但重生之后,这是1998年,各部门职责还没有细致划分,办事效率也很有限。他现在又是个学生,要走这些流程委实有些麻烦。

    例如前些日子,他知道副食厂有个很好的机会,想借助大姨父搞搞事。但即使思想较为开明的大姨父也不愿意相信他。

    他也不能怪人家。

    本来就有时代局限性,而且他又是未成年人,要让人家信任本就是很难的事。

    换作是他,估计也不愿意相信。

    正因为如此,他谋划很久的公司和品牌商标注册一直没有落到实处。

    只能想着承包地换来的款项到位,再步步为营。

    “确实不太容易,但我会想办法去克服。万事开头难……”

    “生意机会转瞬即逝,你若是什么都准备好,那个商机真还会在原地等你吗?”

    赵鹏无奈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老爷子说得很对。

    他是个重生者,比其他人的优势就在于他知道某些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节点。在黄桥镇乃至庆城这个小环境里,能翻身的机会并不多。

    错过一个,他就会少一个。

    副食厂已经错过,下一个就是黄桥成衣厂,断然不能错过,他势在必得。

    “小伙子,我对你的什么生意机会不感兴趣,但我对你这个人很喜欢,我拥有你需要的一切资源,也愿意给予你帮助。”

    赵鹏惊讶地看着纶青山,“纶爷爷的意思是?”

    “我想投资你的生意。”

    投资?!

    赵鹏还没想过这个事。

    他潜意识不希望事情成功前被第二个人知道,人心叵测,他自己现在羽翼未丰,很容易被别人截胡。

    “纶爷爷厚爱,只是我的想法都还在襁褓之中,并没有进行可行性研究,贸然投资,那怕是要让您血本无归。”

    “不不不,这个你不用担心。做生意并不是什么难事,生意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只要懂得这个点,其他事就是万变不离其宗。如何运转这种事我可以安排一个人协助你,他熟悉所有的流程,你只需要安排他做事就可以。”

    看赵鹏脸色微微变差,纶青山并不反感,而是耐心地解释道:“你不要想着我安排人协助你,实际上是控制或者监督你。

    我不需要那样做,我拥有的财富远非你想象之多。之所以愿意投资你,是我欣赏你身上有区别于其他少年的理想,但行事作风又稳重有度。

    另外呢,我也有私心。小霜那孩子你也知道,身体有点问题。现在我尚在世,还能陪着她。可我老头子已经七十多了,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那时候谁还能帮助她,她还能信赖谁呢?

    小霜那孩子有颗玲珑心,她能穿透人表面,看到每个人真实的内心。她既然那么信任你,就证明你一定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所以我希望通过投资你,让你变得强大,将来我的小霜有困难,你也可以伸出援手,或者站在她身边。”

    赵鹏默默听着,没有迅速接话。

    他深知天上不会直接掉馅饼,一切看起来很好的收益后面都有隐藏的代价。

    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只是个小人物。

    他可没有膨胀到认为一个小人物重生就真的思想境界,思维深度变深很多。

    这不可能。

    人的思维深度只能靠吸取知识和总结经验来提升。

    所以面对纶青山这种深不可测的大老,他潜意识里带着戒心,不会敞开心扉。

    尽管,对方说得很诚恳。

    见赵鹏沉默不语,纶青山也不急,他提起桌上的茶壶,帮赵鹏倒了一杯茶。

    是红茶。

    他愿意给赵鹏更多时间。

    他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好事,赵鹏需要时间去消化。

    任何成熟的人,面对意外收获,都会首先畏惧,并思考其背后的代价。

    只有没有经验的愣头青才会欣喜若狂。

    所以赵鹏思考的时间越久,老爷子反而越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赵鹏抬起头来。

    他想通了。

    他选择接受纶青山的投资。

    因为他发现若是什么事情都靠他自己,速度实在太慢。

    资金来源慢。

    政府里又缺乏相应的关系和人脉,即使注册个公司,都一时半会要摸索很久。

    越是小,贫穷的地方,越是看重人际关系。

    以他几乎为零的关系网,即使再有想法,也很难支撑梦想,把所有事情顺利解决掉。

    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他还在读书。

    他很享受读书的过程,因为前世读书期的苦难岁月让他留下非常痛苦的回忆。

    他重生后,需要重新弥补这段经历,让他回忆起学生生涯,比原来美好很多。

    既然是读书,他的自由必然会受限制,也就没办法事必躬行的管理企业。

    那他一定需要专业的人来做这种事。

    可现在他身边根本没有这种能力的人。

    管理企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没有经验,企业就像是没有方向的舟,随时可能倾覆。

    所以,综合各方面考虑,赵鹏决定接受纶青山的投资。

    既然有这个机会,他没必要错过。

    生意投资是各取所需,又不是乞讨和施舍,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好,我接受您的投资,但是我有几个要求。”

    纶青山摆摆手,“你说。”

    “第一个,您不管投资多少金额,都只能占我公司的10%股份。我和小霜以技术入股,小霜20%,我占70%。这个持股比例没有讨论的余地,这点您同意吗?”

    “我同意。10%是个不错的占比,我原本以为会更低。”纶青山笑着回答。

    赵鹏觉得自己提出的意见有点过分,毕竟人家真金白银投资,而他只有点子和计划。尽管他自己知道他的点子价值万金,可别人并不知道。

    这都愿意接受,说明纶青山真不是一般的大格局。

    “第二,请纶爷爷帮我推荐一位企业管理者,前期他负责办理各种程序性事务,后期要参与到企业管理。

    当然也可以推荐两位,一位主外,一位主内。但是一旦推荐给我,他们就不再归属您的领导,而是要以我的安排为第一要素。”

    “没问题,我有一些优秀的后辈很适合做这些事。至于报酬的问题,我也可以负责。”

    “那倒没必要,既然属于我的公司,那自然从公司财务支出薪水。纶爷爷只要保证,他们只听从我的安排,而不是念着旧情,将不该透露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

    “还真是严格的要求。不过我同意,你放心,我老头子行事作风向来以诚信为本。既然推荐给你,那就是你的人,我保证他们对你绝对忠诚。”

    赵鹏点点头,“我相信您。正如您相信我一样。”

    “还有没有第三个要求?”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要求,如果我需要您提供什么资源,等公司运转正常,可以签服务协议,付给您相应费用。否则我不会因为您有投资就随意动用您的关系和人脉。”

    “这个也没问题,公对公分享资源和人脉,不将感情庸俗化,是非常正确的商业观。”

    赵鹏想想,暂时也就这样了。

    “那么,纶爷爷,您要投资多少钱给我?是分阶段投资还是一次性投入?”

    “你想要多少?”纶青山没有正面回答。

    “30……50万。”赵鹏详细计算过,收购黄桥成衣厂的费用,大概30万就可以搞定。但是生意需要运转周期,开始生产阶段没有销售额,肯定也没利润,还需要再坚持一段周期。

    所以,他改为要50万。

    “我给你100万。占你公司的10%股份。”

    “100万?”

    赵鹏觉得这个钱委实有些多。

    这不是2018年,而是1998年,这时候的经济还没经过通货膨胀,钱还很值钱。

    100万,都可以开三个小厂了。

    “对,100万。”纶青山又开始煮茶,他随口说出100万,显得云澹风轻,似乎就像说出1块钱。

    “可能不需要这么多。”

    纶青山摇摇头,“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我投资的是你这个人。我认为你和你的头脑价值700万,所以我要占10%的股份,必须要投资100万进来。”

    “其实我……”赵鹏还是觉得钱太多,他不想占别人便宜,思维和商业眼光暂时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100万投资进来,可是真金白银。

    “年轻人,你要做生意,就要将格局放大。区区100万而已,这点钱在我每年投资中实在不算什么。我一向投资眼光不错,这次投资你肯定也不会出问题。难道你没有信心将公司做好?”

    “我当然有信心,”赵鹏犹豫下,说出他真正困惑的事,“纶爷爷,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毕竟还是个初三的学生。”

    “哈哈哈,”纶青山笑道,“别人投资看价值,我投资看人。只要人没毛病,那价值他就跑不到哪里去。稳赚不赔,我还从来没有做过赔本的投资。”

    赵鹏并不完全相信这个理由。

    但是他也没有反驳。

    他认为纶青山欣赏自己或许是有点欣赏,但还不足以让他直接投资100万进来。

    自己没那么大脸。

    纶青山更多是因为纶霜卅,他只是不介意用点钱给外孙女多铺条路而已。

    可以说,他和纶青山,不过是各取所需。

    “至于你说的第二点,我会安排人和你接触。你现在住在城西那个院子吧。至于我给你的人的职业素养你大可放心,我没必要埋伏什么暗桩给你。”

    “第三点我也很赞成。一旦你企业运转正常,自然不能一直依赖我的关系网,否则你就会变成我的傀儡和代言人。要用可以,但需要支付服务费。而且,我建议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一直含着奶嘴的孩子,不可能真正长大。”

    赵鹏点头认可。

    不用关系他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认为自己在企业建设和公司运营能力上与纶青山相差十万八千里,若关系太过依赖,那时间久而久之,自己肯定会沦为傀儡。

    前世很多大企业因为初创时吸纳外部资金太多,结果企业发展为千亿规模后,大部分利润都被别人拿走,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头。我缺得不是钱,而是能陪伴小霜未来的人……哦,你不要想多,不是男女关系,而是能在关键时候帮助她的人。”

    赵鹏虚惊一场。

    如果老爷子敢提那些事,他肯定会立马拒绝,转身离开。

    大小姐也罢,学神也好。

    艳绝庆城。

    都不是他在意的地方。

    他对女性的欣赏和男性并无两样。

    人品是最重要的筛选标准,然后是才华。

    纶霜卅能和他关系亲密,不是因为她漂亮或者学习好,而是她单纯的心性和才华横溢的思维。

    但这些如果放到一个男生身上,他也愿意和这个男生结交。

    对于女性,她只分两种。

    胡丽和其他女性。

    对胡丽他用心且用情。

    对其他女生,他只用心,不不附带其他感情。

    “当然,”老爷子突然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凝重,“我也不希望你利用小霜对你的信任,做一些不应该的事。我可以给你一定限度的容忍,但不会太多。尤其是涉及到小霜的事。”

    “这就起先礼后兵吧?”赵鹏轻笑,并没有被老爷子气势吓倒。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世间除了胡丽的脚,他几乎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

    “你可以这么想。”纶青山哈哈大笑,“你肯定也知道,我既然找你,投资你,一定也就有扼制你的手段。”

    “姜永远还是老得辣。”赵鹏笑着附和。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小榭里笑得很爽快。

013:人赃并获,小贼挨打

    皇冠车停在小院外面的街道边上。

    那个刀疤脸在赵鹏下车时笑着说:“赵兄弟,这个地方有点龙蛇混杂,要不要帮你打个招呼。”

    赵鹏瞬间理解什么意思,笑着摇头。

    张老六那些人,他目前还能应付。

    至于将来,他们更不是什么事,不愿节外生枝。

    “那小小姐在学校里就麻烦你多担待,自从小姐离世后,小小姐很少有最近这么快乐。能让她快乐,我们也就开心,你就是我们的恩人。”

    “小姐……?”

    那人微微迟疑下,还是叹息声说:“就是小小姐的母亲,她因为姑爷的事,走了。从此小小姐才有了疯癫之疾,在燕京和浦海找了许多名医,也无济于事。奇怪的是,遇见你之后,她好转很多。”

    原来纶霜卅的病症是因为家庭变故。

    赵鹏点点头,

    他没见过纶霜卅发病的样子,但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病肯定有一些。

    “你以后叫我老石就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随时拨打这个电话。我们都是小小姐的看护人,二十四小时待命。”

    二十四小时?

    “那你们在学校……”

    老林笑笑,“学校相对安全,但是我们也有安排。毕竟小小姐不是一般的身份,若是她出事,老爷子不把这小小的庆城闹翻天才是。”

    好吧,赵鹏觉得这和自己没关系。

    他要能拥有可以影响一个城市的能力,那肯定是若干年以后的事。

    现在他当前任务是如何赚到自己第一个100万。

    至少不再因为钱的问题,而处处掣肘。

    老石将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接给赵鹏,告诉他轻易不要泄露号码,这是私号,只有很少人知道。

    赵鹏表示理解,目送他们离去。

    回到租房里,胡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

    少女的神情很紧张,眉头皱得很紧,拳头也紧紧地握着。

    赵鹏本想轻手轻脚坐到床边看会她,却在踏进房间的瞬间,胡丽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回来,面露惊喜,急忙起来跑到赵鹏面前,上下打量一周,确定他没有什么伤势,这才问道:“赵鹏你没事吧,那个人是谁啊?找你有什么事?”

    赵鹏笑着,揉揉胡丽的脑袋,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慢慢给她讲纶青山的事。

    他没有丝毫隐瞒。

    赵鹏觉得夫妻……哦,恋人间应该坦诚相对,不要有任何遮遮掩掩。

    人和人之间是应该保持一定距离,每个人也应该有个个人的秘密,但相爱双方要尽可能将秘密范围缩小。

    更不能隐瞒对方。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支撑,说得谎言多了,必然有漏洞出现,到时候即使再有理由,也会影响信任度。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只有1和100,失去信任一次,就会失去永远的信任。

    胡丽听完赵鹏的话,目瞪口呆。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完全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

    她呆萌的样被赵鹏看在眼里,又增几分喜欢。

    反正就是她做什么,他都喜欢。

    前世喜欢更多是远远地看着,很多细节并没有接触。

    这辈子能近距离接触,发现他果然喜欢的没错。

    这个姑娘,真的是太可爱了。

    “赵鹏,我有点怕。”胡丽半天才憋出句话。

    赵鹏知道她在怕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变化太快,很多原来想象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打乱了胡丽的生活节奏。

    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姑娘。

    而且还是九十年代的十七岁姑娘。

    她的见识,知识结构,经验,都非常狭窄,无法消化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

    所以她对未来,甚至对赵鹏自己也有点怕。

    怕他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也怕她跟不上他的想法和步伐,两个人的差距越差越远。

    她可能会觉得还是以前那个相对内向,但老老实实的赵鹏更让她安心一些。

    虽然不那么可爱,却也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地方。

    “别怕,我这不是一直和你再一起嘛。我给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而且我本就打算带着你一起创业。”

    “创业?”

    “就是开办公司。你想啊,等我发大财了,我在外面南征北战,公司里没自己人怎么放心。到时候你帮我看着,我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冲锋啊。”

    “我又不会啥……再说,谁是你的自己人啊。”

    “慢慢来,开始我们都要摸索,万事开头难,肯定有很多困难和挫折,但趟过去就好啦。”

    “那好吧,我尽力。你可要多教我,我学习都学不好,脑子很笨。”

    “哈哈,你放心吧。拖我都会拖着你一起,除非你自己不想学,否则我肯定会牵着你的手,不会让你掉队。”

    “嗯。”胡丽应了声。

    还是有点焦虑,却比先前稍微好点。

    西部人相对东南沿海的人,生活态度偏懒散一些。

    这不是说他们不勤劳,而是相对来说,西部的人比起赚很多钱,反而更喜欢安逸的生活。

    也就是喜欢慢节奏的生活。

    在这种氛围影响下,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北的经济几乎停止不前。

    企业主没心情拓展更大的业务,员工也懒得折腾。

    赵鹏前世在南方生活数年,已经习惯南方快节奏的意识形态,而胡丽只是个西北的小姑娘,她骨子里还是那种随遇而安的思维模式。

    突然让她改变,必然焦虑。

    赵鹏也不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着她长大成熟。

    即使她永远这个样子,天真善良活泼,他也愿意守护这份美好。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赵鹏送胡丽回游戏室。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中午,赵鹏又去医院看望了章晓秋。

    得知手术很成功,但是要在床上躺30天,中考肯定是没办法参与了。

    赵鹏去病房看的时候,章晓秋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他问过医生,还是没有看到章晓秋的妈妈,据说也没有回家,不知去了哪里。

    看来是真打算对女儿不管不顾。

    在这个时代,其实像这种不要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家长并不少。

    大姨父家的大女儿李小燕就是大姨父捡到的孩子。

    大姨父和大姨对她很照顾,疼爱,可运气不好,嫁人后遇到家暴男,生孩子几天后就突然暴毙。

    当时还打了许久的官司。

    听大姨说,他们去看尸体的时候,上面全部是青一片紫一片的伤痕,大姨父差点晕过去。两个村因此还械斗过,事情闹得很大。

    不过那是几年后的事,小燕姐现在还在读职中。

    只能说,重男轻女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几乎是家长便饭的事,几乎所有家长都或多或少有这个倾向。

    除了赵正直。

    赵鹏的父亲更疼爱女儿,反而不待见赵鹏这个大儿子。

    这属于特例。

    看完章晓秋,他抽空去了趟南街。

    今天黄桥镇逢集,父母都在做小生意。

    赵鹏过去后,发现父母都忙忙碌碌地招呼着顾客,生意果然不错。

    现在母亲已经开始支起小吃摊,卖油饼麻花,还有油糕。

    父亲则一边卖茶鸡蛋,一边给母亲招呼客人。

    父亲脸上都是笑容,也不再是以前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可见他很享受这种勤劳致富的生活。

    赵鹏远远看了会,才走过去。

    母亲首先看到赵鹏,一边熟练地翻着油锅里翻滚的油糕,一边笑着问:“放学啦,你要吃什么,妈给你做。”

    赵鹏看到旁边小桌上有几个不成型的油糕,便拿起来慢慢吃着。

    小吃锅每天刚开时因为油温不够,炸出来的样子就不好,而且还可能半生不熟。

    所以开始的东西一些不外卖。

    “哎呀,你怎么能吃这些呢,这都是初锅的东西,不熟。”母亲见了急忙制止。

    “没事,这本来生都可以吃。不吃也浪费,你快给顾客炸吧,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也不差这几个嘛。”

    赵鹏笑笑,吃这种油糕不算什么,他以前还吃过发霉的馒头呢。

    饿极了,什么不能吃。

    他们家若不是他重生,可能还在为吃不饱而发愁。

    他没有那么容易由俭入奢。

    “家里这几天没什么事吧?地里的葱长得怎么样,萝卜呢?出芽没有?”

    葱是赵鹏家自己的地,赵鹏说服父母种了几亩大葱。

    上周末刚完成定植。

    没种过地的人不知道小葱和大葱的区别。

    以为小葱长大就是大葱。

    其实不是。

    小葱长到一尺多高,需要定植。也就是挖沟,土培,然后慢慢将土涌高,才能长成大葱。

    如果任凭小葱生长,就只长叶子,没有葱茎部分。

    定植相对简单,浇水施肥就好,但也运气不好的时候,连续几天干旱,可能直接干死。

    “都好着呢,葱都涌到地里了,估计两个多月就可以卖,承包地昨天我和你爸去看过,芽出得不错,就是有点稠。”

    稠就是密的意思。

    “稠点没关系,大不了等长段时间,我们去破下苗。”赵鹏随意应付着。其实他知道这萝卜根本等不到疏苗,很快这片地就不再是萝卜地。

    “也只能那样了。”母亲叹息声,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昨天回家,我们发现门锁好像被人撬过。”

    赵鹏心下一惊!

    说到贼,赵鹏家西边就有一家人手脚很不干净。

    基本是祖孙三代继承惯犯。

    赵鹏家本来没多少东西,还是免不了被他们上门偷袭。

    例如某次,一只鸡跑出门外,也就不到个把小时,再找到的时候别人已经煮熟了。

    某次赵鹏和父亲砍了很久,才砍出一些柴火整整齐齐摞在门外,结果一晚上被偷个干干净净。次日赵鹏和父亲循着雪地上的脚印追过去,木材已经被他们早起做豆腐烧个精光。

    这家人走到哪里偷到哪里,不知道被村中人打了多少次,可他们就是死不悔改。

    所以赵鹏听到有贼撬锁,首先就想到是那家人。

    “是曹家人嘛?”

    张亚丽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但看样子没有撬开,估计是被什么打断了。”

    赵鹏还是不放心,“那今天你们都出来,他们岂不是有可能继续撬锁?”

    “不一定吧。我们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偷啊。贼不走空,到我们家也要饿死。”

    赵鹏却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虽然曹家人平日里小偷小摸,例如偷个鸡,木材,黄瓜西红柿等等,但从来不会撬锁。因为村里人都知道赵鹏家根本没什么可偷。

    但现在为什么突然有人撬锁了呢?

    是外地来的贼,不清楚他们家真实生活水准?

    也不像。

    他们家那破院子和破大门,从外面就能判断出来家里很寒酸,没啥值钱的东西。

    那为什么还要撬锁?!

    如果不是为偷东西,又会是偷什么呢?

    突然,赵鹏想到什么,和母亲打个招呼,一脚踩上自行车就朝家里奔回去。

    合同!

    小偷有可能是瞄准他承包地的合同。

    他以前一直想着别人是七月份承包地,可并不能代表,他们七月份才开始做前期准备。

    七月签订合同,那谈判的时间至少都在六月份。

    前世是直接从队里承包,相对要快一些,这辈子被他捷足先登,那他们首先要解决的应该就是他了。

    五十亩地,十年合同,一地萝卜。

    如果真正要赔偿,肯定需要一大笔钱。如果能将合同弄到手,那肯定少赔偿很多。

    这件事本就是赵正义负责对接,说不定这个鬼主意,就是赵正义提供的呢。

    20年后,受益于在线支付,入室盗窃基本成为绝响。

    但98年这个时候,不是一般的猖獗。

    村里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前前后后,或多或少被“造访”过,有的人家甚至是接二连三被造访。

    所以富裕的人家基本都养着狼狗,有的还养好几条。

    那些狼狗不是后世的哈士奇,它们是真正会咬人,而且战斗力很强,一个人根本搞不过一条狗。

    当然,赵鹏家以前没有狗。

    不需要也养不起。

    人都没有吃的,哪有多余粮食养狗。

    赵鹏心急如焚,一路乱想着,自行车骑得飞快,两三次差点撞到行人。

    七八里路,二十多分钟就回到家。

    车子停在家门口,他惊讶地发现,大门的锁虽然还在,可是门槛却被人拔掉了。

    这个年代,赵鹏的家门还是木门,用一个转轴套在门座上。在两扇门下面有约为一尺高的门槛。

    按理说,大门锁住门槛就会卡住,拔不出来。

    但如果直接将大门从轴套里抬起来,那门槛就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能轻松抽出来。

    然后小孩子就能从门槛下面爬进去。

    赵鹏小时候忘记带钥匙,或者被父母锁在家里不让出去玩,他就会趁父母不在偷偷出去玩。回来后也不用钥匙,可以从门槛下面爬进来。

    赵鹏将自行车轻轻放倒在地上,车撑会有声响,他没有支愣。

    慢悠悠,非常小心地将锁打开,然后勐地扑向父母住的房间。

    果然有人!

    曹家三儿子曹洪手还放在大衣箱里没有拿出来。

    看赵鹏进来,八九岁的曹洪吓坏了,勐然冲向赵鹏,就想绕开他跑出去。

    赵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直接揪起来。

    他二话不说,拖着曹洪直接来到后院的柴火堆前,捡起砍柴的柴刀,将曹洪的手放在树墩上,怒声喝问:“小兔崽子,谁让你来偷东西的?”

    曹洪年龄还小,那见过这种世面,顿时吓得眼泪出来。瘪瘪嘴就要哭。

    “啪!”

    赵鹏毫不犹豫给他一个耳光。

    小兔崽子,前世就一直偷他们东西,有一次把父亲辛辛苦苦攒下要给姐姐交生活费的钱也偷走了。当时差点没把父亲气死。

    还有,父亲特别喜欢吃西红柿,恰好门口菜地有个特别大特别红的西红柿,他就想着留下做种子。为了防止他们偷,还专门用草叶围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有个大西红柿。

    而且,父亲担心被偷,墙头还放个梯子,不时上去观察观察,可就这个样子,某次赵鹏回家路上发现这个小畜生和他姐姐一人一半西红柿吃得正欢。跑回去一看,果然种子被偷,留下两对小脚印。

    前世赵鹏就想抽这个家伙,但奈何性格怯懦,也就是想想。一直没有付诸实践,这回可被他逮个正着。

    不抽他,天理难容。

    “哭什么哭,赶紧说,不说我还抽你!”

    “我说我说,鹏爷爷,你不要揍我。”

    曹家的辈分和人品一样低,这孩子要管赵鹏叫爷爷。

    但实际上,据母亲说,正儿八经算的话,应该叫太爷爷才对。

    “不揍你也行,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不,你要不老实说,就把你送公安局去。”

    “我不敢说,说了我哥会打我!”

    “你哪个哥会打你?”

    “我大哥。”

    “你来我们家准备偷什么?”

    “好像是几张纸。具体我也不懂,反正上面有‘合’和‘同’两个字。”

    赵鹏将曹洪放开。

    果然是为了合同的事,偷盗的主谋是曹家的老大曹爽。

    这个曹爽是曹家偷盗技术集大成者,前些年因为偷百货大楼,被人当场抓住。

    赵鹏没想到那些人真的会来偷合同。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个时代很多人法律意识还很澹薄,尤其是家乡的人根本没有合同的概念,很多都是口头承诺,最多随意写个纸条。

    想到要偷合同,肯定不是一般人的主意。

    曹家兄弟只是土包子,压根想不到这种事情,他们定是受人指使。

    赵鹏将曹洪先关到房间,跑到自己房间,从一本挂历背后将合同找出来,叠好贴身装好。

    要是没有合同,他根本没办法说清楚荒地具体的承包模式。

    他现在是50元一亩,承包10年,如果有人要求转让,就必须按照合同的违约给他赔偿。

    不管是村委主持还是别人直接来找他。

    但若是没有证据,村里可以找一万个理由让他立刻让出土地,能不能赔偿是另外一回事。

    藏好合同后,他揪着曹洪的后脖,将他带往曹家。

    曹家是赵鹏家西边,三家人都还住在地坑院里没有搬上来。

    地坑院是陇东乃至陕北部分地方特有的民宿模式。

    具体形状是将平地向下挖长宽各四五十米,深度十米左右的深坑。

    四方四正。

    在东边留一个长坡,可以从下面走上平地。

    地坑院的中间会挖一个很大的坑,称为渗坑,天下大雨的时候可以暂时储水,并且渗水。

    然后,一个大家族每家在下面挖个窑洞,住在里面。

    还会挖一些关牲口,兔子或者鸡,以及存储柴火的小窑洞。

    最多可以挖十几个窑洞。

    窑洞会留个烟囱到平地上,烟囱效应不影响在下面烧火。

    在下面的烟道上按一个插板,烧火的时候插板拔开,烟可以上去。

    不烧火就将插板插进去烟道,可以保温。

    这种窑洞真正能做到冬暖夏凉。

    冬天即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但在窑洞里,只要炕烧热,就丝毫感受不到冷,甚至还热得冒汗。

    夏季外面太阳很晒,但在窑洞里睡觉还要盖被子,要不就会着凉。

    早些年,即使儿子们分家后,也就是分在各自的窑洞里,后来窑洞的住宿模式渐渐被打破,又经92年陇东发大水,淹死了一些人。

    逐渐地,人们就开始舍弃这种最传统的住宿模式,开始在平地上建院子居住。

    赵正直家原本也是住窑洞,1980年结婚后,被分家赶出了窑洞。

    当时就分了一个铁锅给他。

    这是前事,不多赘述。

    曹家的人也是住地炕院,不同的是,他们到了98年,还没有搬上来。

    主要还是因为家里太穷。

    曹爽娶了个媳妇,脑子有点不灵便,一顿大白馒头能吃四五个,但啥事都不管。

    生了一儿一女,也是两个小小贼。

    但村里人都穷,靠小偷小摸毕竟难以发家,眼看着别人日子都逐渐红火起来,他们就显得越来越差。

    前世,他们一直到2010年,曹爽的瞎眼父亲不慎一脚从地坑院边上踩空,掉下去一命呜呼,没办法才在平地上建了三间房子。

    赵鹏揪着曹洪的脖子,下了巷道,敲响大门。

    曹爽打开门后,立刻明白事情露馅。

    但他们早练就一张厚脸皮,很快就平静心情,笑哈哈地问道:“鹏爷,这是……小洪犯错了吗?”

    曹爽个头比赵鹏要低很多,估计也就一米六多点。

    人精瘦猥琐,不像个二十多岁年轻人,勐一看还以为有四五十岁。

    赵鹏将曹洪揪着耳朵拽到面前,“告诉你哥,你到我们家做什么了?”

    ------题外话------

    很多人好奇窑洞,其实窑洞有两种。

    一种是我文里说得地坑院窑洞,还有一种是在平地上用土胚箍窑洞。

    两种窑洞功能相似,只不过后者可以在平地上箍,更为方便。

014:阴谋诡计与钓大鱼

    曹洪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鹏爷爷,你可别拽了,再拽我耳朵要被拽断了。”

    “不听话要这耳朵也没用。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哎哟哟,疼疼……疼!”

    曹洪回到自己家,底气足了些,不像刚才那么老实了。

    “鹏爷,小洪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不还有我吗,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有事你说嘛。”

    曹爽还是笑哈哈地神情,他根本没把赵鹏放在眼里。

    他概念中的赵鹏,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怂蛋,想着随意湖弄湖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赵正直,他就不担心。

    那个男人看起来脾气很大,但却是一根筋,也好面子,肯定不愿意上门来计较什么。

    不是看好这点,他也不会接这种活。

    他摸摸口袋。

    里面装着花剩下的200多元钱,委托办事者先给了500,承诺事情办好后再给他500,是笔大收入。

    他原本以为这钱赚得应该很轻松。

    赵鹏家里就那么点大地方,东西也藏不到哪里去。

    而且按照委托他之人的说法,赵鹏家里应该没人会在意那件什么合同的重要性,肯定就随意放在抽屉里,很容易能拿到。

    是探囊取物。

    弟弟曹洪别看年龄小,水平却不低。

    已有多年成功业务经验,办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他是万万没想到,翻车了。

    原本勘察看的情况,今天赵鹏家里绝对不会有人,却不料中途回家,将弟弟抓个正着。

    心里遗憾,但曹爽并不紧张。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是坐过牢的人,怕什么呢。

    只要他不承认,谁能把他怎么样。

    “曹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只要告诉我,谁指使你来我们家偷东西,我就放过曹洪。”赵鹏下午还要上课,懒得和曹爽说太多。

    他也知道,这家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挖掘机都不见得能挖出缝隙。

    和他们纠缠,纯属浪费时间。

    最后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

    这种垃圾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和好人胡搅蛮缠。

    将好人拖到他们熟悉的战场,利用他们娴熟的不要脸打败好人。

    “鹏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小洪去你们家玩玩,都是邻里邻居,说什么偷呢,多难听?”

    赵鹏冷笑声,“曹爽,趁我们家里没人有,拔我们家门槛,跑进里面到处乱翻,你告诉我这是游玩?”

    “没有吧,你可别乱说,这关乎小洪的清誉呢。”

    “跟我扯清誉是吧?”赵鹏被惹笑了,“你们曹家的人,还有什么清誉,曹爽,你是进去过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指纹。所以你猜猜,在我们家门槛和里面的东西上,能不能找到曹洪的指纹呢?”

    曹爽一愣,惊讶地望着赵鹏。

    指纹的事情他当然懂,但他没想到赵鹏也懂。

    赵鹏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初中生嘛,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呢?

    “哈哈,鹏爷你看都是邻居,我们都是把你们叫爷的人,以后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搞得太僵对大家都没好处是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洪年龄小,犯了错,我这个当哥哥的代他给你道歉。你放了他吧。”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们纠结太多,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来我们家拿东西。你若是想自己安稳,那就告诉我指使之人,否则我就将曹洪带到派出所。我们家丢的东西,也不止一点。”

    “这……”

    “曹爽,我们家的柴火还好烧嘛,鸡肉还还好吃嘛?老辈人都说,做人不能太过火,要不天就会收。

    你猜猜,以前我年龄小,我爸性子直,所以你们这些人总是反复试探我们的极限,现在我长大了,你们还能那样肆无忌惮嘛?”

    “这到没有,鹏……”

    “你不说是吧,那我们派出所见。”赵鹏一把扯住曹洪的后衣领,就要扯着他离开。

    “哎哎哎,你不要急嘛……”曹爽急忙拉住赵鹏,狠狠地瞪了曹洪眼,陪着笑说:“事情不要闹得那么大嘛,我说我说不就是了。”

    赵鹏这才将手放开,一脚将曹洪踢到前面。

    反手抓住曹爽的衣领,面色清冷,“说!”

    曹爽看赵鹏眼里突然爆发出怒火,知道眼前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全盘告诉赵鹏。

    但赵鹏听完后,并没有得到有用信息。

    因为找曹爽的人是个外地人。

    以前村子里从来没见过,只是说听人说曹爽可以干这种事,所以便花1000元钱让他去偷。

    曹爽反复说那个人再见到后也能认出来,但赵鹏有种感觉,那个人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至少不会这么快看到。

    这个事情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他租地,不算是家喻户晓的事情。

    那个外地人肯定就是准备承包地的外来商人的人。

    可一般情况下,商人想到要承包地,不应该是直接找他来谈价格和条件嘛,怎么会想到偷东西这种鬼主意。

    即使这个年头偷盗很正常,但都是例如曹家这种人犯事。

    他们既然是商人,为什么会自降身份,做这种风险很大的事情呢。

    想不通。

    再想想,如果那些人要来承包地,肯定要首先和村委的人联系。

    村委的人会告诉承包地目前的主人。

    下一步,为什么就由正当转包变成偷合同,这里明显有事情发生。

    赵鹏思来想去,暂时不知所以,只好暂时放弃。

    反正合同在他手里,以不变应万变。

    这块地是他重中之重的战略目标,不可能让别人拿走。

    赵鹏又严重警告过曹爽和曹洪后,回家锁好门,骑着车子向镇子奔去。

    既然一份可能丢失,那就多复印几分呗。

    至于曹家的人,现在就是他的诱饵。

    留着还有用。

    他要看看,背后真的有什么“外地人”吗?

    如果有,又是何方神圣?

    如果没有,那他们背后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

    “哥……”

    “笨蛋,这都能被抓住,平日里机灵劲哪去了?”

    曹爽没好气地训斥了弟弟。

    但也没有太过火。

    他们这个行道,就像是在河边走路,走多了肯定要湿鞋。

    偷东西被抓是家常便饭,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挨打,并且尽可能保证下次不要被抓。

    若是因为一次被抓就气馁灰心,或者有胆怯之心,那估计就做不下去。

    “我也不知道嘛,你不是说他们家中午不会有人回来嘛,人家就突然回来了,我也被吓了跳。赵鹏还抽了一巴掌呢。”

    曹洪也觉得委屈。

    觉得被赵鹏抓住,太憋火。

    赵鹏原本在他们眼中都是没有战斗力人。

    “他还打了你?”

    “可不是嘛,你看我的脸,狠狠抽了一巴掌呢。现在还疼。”

    “妈的!”

    曹爽想了想,让曹洪先待在家里,他走上平原,四处看看,朝西边走去。

    如果赵鹏此刻还在,就能看到曹爽去的地方正是赵正义家。

    赵正义家在曹爽家还要向西面一些,一百多米的路程。

    沿着麦地边向前,几分钟就到。

    敲门。

    赵正义刚赶早集回来,正坐在沙发上休息。

    听人敲门,打开,原来是曹爽。

    赵正义有些恼火,他四周看看,发现村道上没有来往的人,一把将曹爽拉进院子,快速关上门。

    “不是让你白天不要来我们家吗?”

    声音里含着怒气。

    他是村主任,曹爽是惯偷。

    被别人看到两个人来往,肯定会被说闲话。

    曹爽谄谄地笑道:“太爷,这不是事情紧急嘛,要不我怎么敢违背您的指使,踏您家的门槛呢。”

    “说,有什么事?”

    赵正义坐会沙发,拿起一块西瓜咬了口,嚼了几口,将瓜子吐在地上。

    在赵正伟开家族会议时,赵正义显得很谦卑,但在曹爽面前,他又化身那个高高在上的村主任,很有气势。

    “那……”曹爽压低声音,“您不是交代我办那件事嘛?”

    赵正义瞥了他眼,没说话。

    “哦哦,不是您让我办。不是有那么一件事嘛,本来今天是好机会,手到擒来的事情。但中途赵鹏突然回家,将我弟弟逮个正着,他没有经受住考验,都给吐个彻底。”

    “什么!!”

    赵正义将没吃完的西瓜使劲砸回盘子,恼火地说:“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情,你都办不好。”

    曹爽哭丧着脸,“意外,意外啊。今天不是逢集嘛,三太爷家的人都不在。我想着那肯定是个好机会,结果正在找的时候,赵鹏爷突然回来了……”

    “废物!”

    赵正义站起身,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你刚才说,曹洪全部交代了?”

    “交代了,说是有个外地的人让我们做,没有扯到您头上。不过现在这事估计没办法做了。赵鹏现在已有防范,要再找到那个什么合同基本不可能。”

    赵正义听没有将他扯进来,才稍微放下心。

    这事情要是被知道受他指使,那真的就难以收场。

    “四太爷,您看现在……”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当作没发生过。先前给你的500块钱你拿去花,也不用还给我。但你要记得,也要叮嘱你弟弟管好嘴,这件事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否则……以你这些年的事情,够你关一辈子。”

    曹爽看到赵正义面露寒光,有些畏惧。

    这个村主任在村里,乃至镇子里,都有很大的能量,赵家庄无人不知。

    谁让人家有个当大官的哥呢。

    “知道知道,我懂事。”

    “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来我们家。”

    “知道。”

    赵正义将曹爽送出门,回到房间里,坐在沙发上沉思会,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动号码。

    “喂,秦总吗?我是赵正义,对对,你好你好……”

    不同和曹爽说话,同电话里交谈的时候,赵正义满面红光,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

    就像刚才曹爽和他说话。

    也像只哈巴狗,等着主人扔骨头过来。

    ……

    下午因为太晚,赵鹏索性没有去学校。

    他因为家里的缘故,不去学校次数很多,班主任宋建设也不是很严苛,只要不是很严重,连续几日不到学校就好。

    要不是他重生,现在已经退学,更不用说去学校。

    加上他最近学习还不错,宋建设已然满足,不会苛求太多。

    毕竟还有几天就要考试,师生缘分也就几天的事情,换成任何老师,都不会做得太绝。

    赵鹏知道胡丽放学后肯定回来小院子里找他,便躺在床上休息。

    他怎么想绝对偷合同的事情很不对劲,似乎先前想的理由能解释通,可不够合理。

    总觉得差点什么。

    正想着,有人敲门。

    他出去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

    一米七多高的身材,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脚上蹬着双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

    金丝边眼镜,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嘴唇很薄。

    看到赵鹏,他微微一笑,显得很形式化。

    “你好,赵总,是纶先生介绍我来找您报道。我叫武清。”

    赵鹏微微迟疑下,反应过来,这就是纶青山介绍给自己的职业经理人。

    只是原本以为来者肯定是带有很重商业气息的中年大叔,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气质呢,完全说不上世故圆滑,反而可以说是儒雅随和。

    赵总……

    赵鹏对这个称呼有点不适应,前世他工作的时候,最大只能做到小车间主任,离公司的总经理还差很多个级别。

    他没有和总经理说话的机会,工作几年,总经理自然也不知道他这号人物。

    现在呢,他其实除了想法和脑子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他基础很薄弱。

    严格来说,根本做不到一个总经理。

    但……

    客观是客观,他却并不胆怯。

    任何事情都有个熟练的过程,谁也不是天生的大能。

    这辈子,既然要在家乡发展实业经济,那如果成为一个像模像样的公司掌舵人,是绕不开的任务。

    想到这里,赵鹏微微一笑,伸出手:“你好,武先生。”

    两只手握在一起。

    武清的手没有赵鹏大,但是干燥而有力,赵鹏在感受到他掌心和指根间有很多粗糙的茧,证明他要么勤于锻炼,要么就是出身贫寒。

    否则留不下如此厚,有些磨人的茧。

    赵鹏的手已经够粗糙,但武清的手更粗糙。

    “进来吧,不要客气。既然你今天来找我,说明纶爷爷已经将我的事情都向你详细说过……”

    “很抱歉,我打断下,赵总。”武清谦和地笑笑,“事实上,纶先生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告诉我,他要给你投资100万,并且让我来找你报道。”

    “就这样?”赵鹏讶然。

    “就这样。”

    赵鹏挠挠脑袋,那老爷子啊,感情自己白给他说那么多事。

    他安排人过来,不提前交代交代嘛。

    “赵总,纶先生应该认为我们公司的事情,还是由您亲自安排和交代为好。他只是一名投资人,不能干涉我们公司的实际运作。”

    武清看出赵鹏的困惑,做了解释。

    赵鹏注意到他口中一直说着我们公司这种字眼,看来他进入状态很快。

    不亏是专业的。

    赵鹏暗暗给武清初印象一个不错的分数。

    赵鹏和武清进到房间。

    隔壁是存储鸡蛋的地方,也只能在赵鹏住的房间里谈事。

    “坐,我这里只是晚上住住,所以也没个水什么的,不好意思。”

    “挺好,您不必客气。”

    赵鹏笑笑,也就不客气了。

    两个大男人,简单一些也蛮好。

    “武先生啊……”

    “您喊我武清就好。”

    “这样不好吧,你比我年龄大。”

    “这无关年龄,只关乎身份。您既然是公司实际负责人,那就有权力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规矩是一个公司存在的基础。”

    赵鹏笑笑,“没必要这么正式。这样,我喊你老武吧。”

    武清略沉思下,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老武,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

    赵鹏收敛些微笑意,只保留个相对温和的语气。

    “我想先问问,你是不是对公司注册,商标注册这些流程都很熟悉?”

    “足够熟悉。”

    “好,那我直接说吧,你先开始做以下几件事情:

    你准备下公司注册的资料,先成立公司。公司的名字就叫‘庆城服克思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暂时为服装生产,贸易等。就先以庆城为抬头,后期公司规模发展,再做打算。

    公司注册好后,尽快注册‘含珠咯咯’这个商标,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要重点发展的品牌,记得要速度快。对,寻求一切关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来,不得拖延。

    拟定协议,准备接受纶先生的投资金。同时招聘财务人员两名,注意,财务我要亲自面试。人员到位之前,你暂时兼任财务事宜,所有超过1000元的出账我来确认。后期公司稳定后,待建立成熟的财务管理制度。

    公司成立后,你担任公司的常务副总,招聘一位办公室主管,女性,最好是大学生,漂亮不漂亮不重要,但要有气质。气质怎么说呢,就是要大气,她暂时协助你做公司前期建设,后期负责综合事务。

    哦,不要想歪了。因为我们是服装公司,所以以女员工为主,办公室负责人也肩负着对外协调事务,要能很好展现公司的形象。

    等投资到位后,公司购买一辆车,车的价位和品牌你看着办。另外拟定一个聘用协议,聘用一位叫章晓秋的女生为公司的特约画师,月薪定为1000元。”

    赵鹏说话的时候,武清从西装里面口袋掏出一个很小的笔记本,快速记录着,他全程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也没有打断赵鹏的话语。

    直到赵鹏说完最后一个工作,他才停住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赵鹏。

    “暂时就这些吧。因为事关我下一步的计划,所以这些事情唯一的要求就是快,越快越好。老武,有什么困难吗?”

    武清摇摇头:“没有困难,我立刻着手去办,请赵总放心。”

    赵鹏看着他坚定而平静的眼神,莫名觉得这个人可靠,“老武,公司刚开始,我又马上要中考,所以这些事情都要你去落实,辛苦你了。”

    “赵总不用一直这么客气,这是份内的事情。您刚才说的那位章晓秋女士是……”

    “哦,她是我一位同学,也是我很看重的画师。我们公司第一阶段的业务主要是服装生产,画师和设计师必不可少。要在市面上打出名气,就不能只是生产现在市场上千篇一律的衣服。”

    “懂了。”

    “章晓秋前几日出了车祸,现正在黄桥人民医院养伤。几日后的中考,你租一辆车负责接送她考试和回医院。”

    “好!”

    武清从头到尾,只是必要的时候问声话,其他都是直接答复。

    赵鹏很喜欢这种性格和做事态度。

    作为一个下属,最关键的是执行力。

    执行力不是说交代你干什么事情做完就好。

    而是要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并且要有主观能动性。

    领导交代个任务,下属不能等着领导把所有话都说得清清楚楚,那样领导就没有时间去做更多事情。

    基层的员工一般要求得到最清楚的指令。

    稍微有点层级的中高层干部,就要有领悟力,能把上级或者公司的任务分解为可执行的措施。

    职场上,最幼稚的就是指望领导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路都铺好。

    这样的人,一般都永远在基层,很难有发展。

    也无法独当一面。

    “赵总,还有其他吩咐嘛?”

    赵鹏沉思会,走到武清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老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的条件很简陋?”

    武清摇头:“赵总,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没必要。既然纶先生将我介绍给您,证明他十分信任您,所以我也不会怀疑您的能力。至于我要做的事情,是一个职场人的天职,您不必太客气。”

    武清冷静似一台机器。

    赵鹏犹豫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就好。现在公司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保证,一年之后,我们公司至少会发展到百人以上,年盈利至少要超过500万。三年之内,我希望将生意做到1个亿。”

    赵鹏微微挑挑眉毛,“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夸张,但我有这个信心,我希望你相信我,毕竟信任才是发展的基础。”

    武清没有迟疑,“我相信您,和您从原始起步,也是我的选择。如果只是为了安稳,我有更好的公司可以去。”

    “如此最好。以后有事情随时来找我。公司成立之前,我们就在这里商量工作事宜。”

    “好的,赵总。”

    赵鹏又和武清讨论些日常的事情,武清对后期公司发展的方向很关心,赵鹏则告诉他先注册好公司和商标后,下一步工作会有安排。

    他的计划是一环套一环,中间不能出现断档。

    没有公司和商标,便没有后面的计划。

    武清住在城东,临走的时候将手机号码留给赵鹏,听说赵鹏没有电话,便告诉他明日会给配一个。

    赵鹏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公司老板,还让属下配置电话有些过不去,婉言拒绝。

    ……

    第二日天下着大雨,赵鹏和胡丽中午下课去看章晓秋。

    他现在去医院时都带着胡丽,于两个女生都方便。

    他也方便。

    在医院里,赵鹏对已经冷静下来的章晓秋说明了聘用的要求,也告诉她中考会安排人送她入考场,让她不用担心。

    章晓秋通过这次事件,彻底从母亲的重压下解脱出来,开始追求自我价值。答应赵鹏的各种要求,不再扭扭捏捏。

    她现在只想赚钱,赚很多钱。

    躺在医院里因为没钱差点被截肢的痛苦经历,让她彻底明白,人只有保持一定的物质基础,才能在关键的时候不至于无法选择。

    她再也不想那样。

    既然赵鹏给她机会,她就紧紧抓住,走出自己的人生。

    赵鹏看到她的变化也很欣慰。

    章晓秋的潜力很大,但被性格压制住很多天赋,如今撕开最后一丝矜持,她的才华将彻底爆发出来。

    是妥妥的潜力股。

    回来的路上,大雨依然未停。

    赵鹏和胡丽打着一把伞,走到半路突然一阵大风,将伞直接刮得反包过去,待两人手忙脚乱将伞翻过来,浑身都已经被淋透。

    待跑回游戏室内,胡丽就开始打喷嚏。

    赵鹏便让她休息,自己到学校顺便帮请个假就好。

    没想到,傍晚回来,发现胡丽还躺在床上,没有吃饭。

    赵鹏摸了摸胡丽的额头,滚烫得厉害。

    果然感冒了。

    胡丽身体一直不好,前世他就记得这姑娘每逢换季或者气温突然变化,都会感冒。

    而且她的感冒属于很严重的那种。

    别人感冒吃点药,甚至不吃药,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就能恢复。

    胡丽感冒都要大把吃药,不然就会严重到住院。

    感受到赵鹏冰冷的手掌,胡丽睁开眼看了他眼,迷迷湖湖地说:“赵鹏,你回来了啊。”

    赵鹏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带胡丽去医院,这下好了,看病人把自己看成病人。

    他看着胡丽滚烫发红的脸,内心十分愧疚。

    “吃药了吗?”

    “本想吃点药,但是好像没有药了。”

    “啊,那我现在去买。你等着啊。”

    “不用了,我睡睡就好,外面天还下雨呢,这么黑。”

    胡丽想拉住赵鹏的手,不让他出去,话还没说完,赵鹏却已经蹿出游戏室的大门,将门从外面锁上。

    今日胡丽生病在休息,没开业。

    出了门,赵鹏才想起伞放在胡丽床边上,进去拿的话肯定会被胡丽拽住,便看看夜空,冲进雨幕。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有很多连锁药房,这时候整个黄桥镇街道只有两家药房。

    刚好是东面一家,北边一家。

    都几乎是最边缘的地带。

    赵鹏离东面近,所以便先冒雨跑到东面的药店,没想到人家关门未开。

    没办法只好又转身去北边,结果发现还是没开。

    想来想去,又返身跑回学校的校医室敲门。

    学校的校医晚上会住在校医室,他敲了好几分钟门,校医才不情愿打开门。

    本想训斥赵鹏几句,看他浑身湿透,头发全部粘在脸上,像个落汤鸡,被雨水淋得面色苍白却气喘吁吁。

    便有些不忍心。

    询问病人症状后,分别开了退烧和治疗咳嗽的药。

    赵鹏这才拿着药踏着水坑一路跑回游戏机室。

    进去后,胡丽还是昏睡。

    他从暖水瓶里倒出杯水,将药按照种类分开,将水用两个杯子凉到可以喝的温度,这才轻轻推推胡丽的身体。

    “丽丽,吃点药再睡吧。”

    胡丽迷迷湖湖睁开眼,看眼赵鹏,想挤个笑容,没有成功。

    “赵鹏,天亮了啊?”

    “说啥傻话,天刚黑呢。来吃药。”赵鹏将药接过去。

    胡丽看着药直摇头。

    “太苦了,我吃不进去。”

    “良药苦口嘛,吃了很快就不难受了。”

    “我不吃嘛,这么苦,你让我怎么吃嘛。”

    赵鹏看着她可怜兮兮又虚弱的样子,不忍心强迫她,只好轻声说:“那我给你煮个小米粥,你顺着粥一起喝下去怎么样?”

    “嗯嗯,我喜欢喝小米粥。”

    胡丽这次没有拒绝。

    赵鹏将药房到边上,来到中间的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赵鹏,你在干什么啊?”胡丽在里面问。

    “给你煮粥呢。”

    “煮啥粥啊?”

    “小米粥。”

    “给谁煮小米粥呢?”

    “给你啊。”

    “给我煮小米粥干嘛?”

    “吃药。”

    “为什么要吃药。”

    “因为你感冒了呀。”

    “哦……原来我感冒了。”

    “你先稍微躺会,我很快就煮好。”

    “你在干什么啊?”

    “给你煮粥呢。”

    “煮啥粥啊?”

    “……”

    赵鹏一遍遍回答着胡丽的话,没有半分不耐烦。

    胡丽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小时候有一次她感冒严重,可爸爸妈妈迟迟没有回来,她从炕上想下来喝水,却没注意直接摔到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她当时还以为她要死了呢。

    从此以后,每次感冒她就有心里阴影,一直有种不安全感。

    之所以反复问赵鹏话,就是一种迷湖中不由自主的反应。

    或许别人听到会烦,但赵鹏知道她的过往,反而更加心疼。

    半个小时后,香喷喷的小米粥煮好了,赵鹏先将粥盛在碗里凉着,又帮她拌了点小菜。

    感冒的人没什么胃口,味觉也会迟钝。

    小凉菜清爽可口,能促进消化。

    “来来来,丽丽,吃饭啦。香喷喷的小米粥,还有赵氏专供凉菜。”

    赵鹏将粥和凉菜端到卧室里放到小桌上。

    胡丽疲惫地笑笑,试着爬起来,但浑身出不上力气,最终放弃。

    赵鹏急忙上前将她缓缓扶起来,背后垫上枕头。

    若不是熟悉胡丽,他肯定会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普普通通的感冒,好像成了重症患者。

    赵鹏本想将碗递给胡丽,去发现她坐起来都没力气,估计也很难端稳碗。

    于是便用勺子一勺勺拌着凉菜喂她吃。

    胡丽听话的慢悠悠吃着,眼睛一直盯着赵鹏,满满的都是情意。

    突然,胡丽忍不住打个大大的喷嚏,赵鹏的勺子刚喂到嘴边,一下子被喷飞出去,喷得两人衣襟都是米粥。

    赵鹏脸上也喷了一些,看起来格外狼狈。

    胡丽盯着赵鹏的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笑得花枝乱颤。

    赵鹏看她笑,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能开心,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心情不好免疫力就差,也就容易感冒,而保持心情愉悦,快速恢复免疫力,感冒也就能很快好转。

    笑着笑着,胡丽突然伸手,轻轻帮赵鹏擦去脸上的粥点。

    她的手特别软,特别热,赵鹏痴痴地看着她,没有躲避,也没有说什么。

    嗯,时光啊,停歇吧。

    永远停止在此时此刻。

    “赵鹏……”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啊,我上辈子欠你太多。”

    “胡说,人哪有上辈子啊。”

    “有的。”

    “你就知道骗我,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呀?”

    “一定要说出来嘛?”

    “嗯,我就要你说。”

    “你要先吃药,吃完我就说。”

    “嗯,我吃药。”

    胡丽俏皮地伸出舌头,伸得老长。

    赵鹏含着慈母笑,一粒粒将药丸放到她舌头上,快放不下的时候,给她灌一口米粥,她便呼哧下咽进肚子。

    眼睛都不眨下。

    谁说吃药吃不进去,谁说药苦的呢。

    “秀色”可餐。

    爱情的甜能遮药的苦。

    “吃完啦,你现在说嘛,快说嘛。”

    “说啥?”

    “说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我对谁都很好啊。”

    “哼,你老实不老实?!”

    “我哪里不老实啦?”

    “你没有说实话。”

    “那你想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

    “不,我就要你自己说。”

    “好吧,那我说啊,因为我害怕对你不好,你就会饿死在床上,过几千年没人知道,变成枯骨娘娘啦。”

    “哼,我就是白骨精娘娘,我要掐死你。”

    “呀呀呀,你吧我掐死,谁等下帮你洗碗呢?”

    “那你先去洗碗,洗了我再掐……不,不对,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呢?”

    “你一定要问?”

    “不是说了吗,我就是要知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从前啊,在西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有个小男孩,他生得又黑又瘦。家里特别穷,穷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揭不开锅。他在学校受尽老师们的轻视,同学们也都嫌他穷,一直欺负他。幸好他有个天使般善良美丽的小同桌……”

    赵鹏慢悠悠地讲着,讲着。

    “……他就那样死了,临死之前他想着,若是老天能让他再活一辈子,他一定要努力赚钱,好好做人,一定要陪着那个可爱的小天使一起长大。

    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他要给她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015: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胡丽在赵鹏娓娓声里睡了过去。

    她紧紧地拉着赵鹏的手,睡得很安详,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不时突然冒出句:“赵鹏!!”

    却又没有说什么。

    也不知道又梦到赵鹏什么。

    赵鹏停下故事,小心翼翼将她扶正,把枕头垫在她头下,帮她梳理好散乱在床上的头发。

    盖好被子。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使了使劲,却没有抽出来。

    每次一使劲,胡丽的眉头就会皱下。

    索性便不抽了。

    他用脚勾过来一把凳子,坐到凳子上,任凭胡丽抓住他的手,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盯着少女清丽的脸庞。

    小天使,晚安。

    胡丽半夜觉得口干舌燥,她起来想喝点水。

    惊讶地发现赵鹏的手被她紧紧拉着,他没办法只好趴在床沿边上睡着了。

    他的衣服经过半夜还未完全干,印湿了床边的床单。

    她轻轻放开赵鹏的手,却发现在睡梦里赵鹏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没有放开。

    他的眉皱得很紧,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噩梦。

    胡丽突然发现他似乎很少看到赵鹏睡得很熟的样子。

    以前同桌时,中午午休别得同学都在睡觉,赵鹏总是在做题目,他似乎永远都有使不完的精力。

    她知道他的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尽可能帮助他。

    但她又担心他自尊心受到伤害。

    他们从小长大,彼此都很熟悉,却在中间某段时间,彷佛两人中间出现了什么看不见的隔膜,生生将两人隔开。

    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喜欢着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孩,她只是认为两个人间的感情是从小积攒起来的友谊。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

    当他突然变得开朗而活泼,且大胆后,隔断在两人中间的屏障被撕破,他们重新又能触摸到彼此内心深处柔软的灵魂。他因为她而笑,她会因为他情感波动不已。

    他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学习,她如影随形地陪着他生活。

    他说他和她是“我们。”

    我们啊!!

    我们的公司,我们的生意,我们的……家。

    他说他的生命里要一直有她,要陪着她慢慢长大,陪着她变老。

    他说……他喜欢她。

    而自己呢,不知从何开始也和他密不可分。

    她因为他而开心,因为他流泪,因为他欣喜若狂,因为他暗然神伤。

    她很想一直看着他,却又担心太亲近,彼此心生厌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坚定,会经常说一些很久远,她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他不像是开玩笑。

    往往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反而比平时更真诚,罕见地真诚。

    他啊……

    原来就像沉寂在泥泞里的种子,如今在春风的抚育下,终于破土而出,在风中潇洒自由地摇摆着。

    而她呢,她就像一根藤,她不想成长为参天大树。

    只想有个可以依靠的树干。

    他是那个可以给她依附的对象嘛,是嘛?

    不知道。

    她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至少,现在,目前如此。

    少女痴痴地看着少年睡熟的脸庞,伸出空闲左手轻轻拂过他的眉梢。

    眉梢展开了。

    少年嘴里都囔声:“胡丽……胡丽啊。”

    ……

    赵鹏醒来的时候,发现回来正靠着床沿看着他。

    而自己紧紧抓住她的手。

    看胡丽的气色比昨晚好很多,这才放下心,对她微微一笑。

    “早啊。”

    “早呀。”

    “你怎么没有躺好睡,这样靠着舒服嘛?”

    “还好。”

    赵鹏将她的手轻轻放在杯子上,起身摸摸她的额头,已经不滚烫,只是稍微有点低烧。

    “没有发烧。你等等我去买点早餐,吃完早餐吃药。”

    他要转身出去,手被胡丽却抓住不放。

    “嗯?”

    “我不想吃。”

    “空腹吃药对胃不好。听话啊。”

    胡丽还是不愿意放手。

    赵鹏苦笑下,揉揉她的头发,“那好吧,我给你做点早餐吃吧。”

    “嗯嗯!”胡丽这才开心地点头。

    “那你起来洗漱下,等下我们还是要去学校。今天好像是最后一天,要发准考证并交代一些考试的事情。”

    “嗯,知道啦。”

    赵鹏来到隔间厨房,先将昨天晚上的碗快洗干净。

    看看食材,有些面粉,大葱,还有鸡蛋。

    刚好做点葱油饼,煎鸡蛋。

    喝的嘛,充点豆奶粉喝喝就好。

    厨房和卧室间的门没有关死,赵鹏偶尔转身,刚好看到胡丽脱掉外套,他赶紧转过脸,悄悄将门关死。

    嗯,不能看。

    不可看也。

    听到里面洗脸和刷牙的声音,赵鹏愉快地活着面,嘴里哼着小曲儿。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呀……”

    “赵鹏,换个歌。”

    里面传来胡丽的声音。

    “你想听什么?”

    “就那天唱得那首啊,叫什么来着?”

    “一生有你。”

    “嗯……一生……有你。”胡丽的声音突然变得细不可闻。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没有伴奏,没有混音。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唱得认真,很动情。

    天涯海角,沧海桑田。

    终究还是重新有了彼此陪伴的机会。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那他们一定是在很久远的某个前世里,化为一部电影里卡壳的镜头,刚好卡在回眸的瞬间。

    他们有亿万次的回眸。

    “丽丽,我进来了?”

    “进来吧。”

    赵鹏端着葱油饼和煎蛋进去,发现胡丽刚洗过头发,正用毛巾擦着发间的水珠。

    赵鹏将早餐放在边上,接过毛巾,让她坐在凳子上,帮她擦拭头发。

    “赵鹏,你听过一个故事嘛?”

    “说说看。”

    “说是古代有个小姐,头发生得很漂亮,长到自己没办法梳理。她便发誓如果有哪位男子能每天帮她绾发,她就愿意嫁给他……”

    “后来呢,她没找到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赵鹏心想,这种古代流传下来的故事,活着是很难善终的。

    即使真有那么个男子,也是死后的魂魄。

    唉。

    说到魂魄,他又何尝不是呢。

    若不是重生,他又如何能靠近胡丽,估计依然还是个空悲切的可怜人而已。

    “才不是呢,有个小伙子生前很喜欢小姐,但是小姐不知道,后来他化为清风,每日陪伴着小姐,在小姐读书绣花的时候,会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他虽然活着不能为她绾三千青丝,死后却能永远陪着她。”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他活着就能和小姐在一起。清风就用来翻书吧,一直吹人家头发干嘛,容易感冒。”

    胡丽一怔,然后噗嗤笑出声。

    “你又开始胡扯啦,你是欺负我容易感冒吧?”

    “没有。我怎么……”

    “赵鹏……”

    “嗯?”

    “你帮我梳头吧。”

    赵鹏手一抖,心跳瞬间加速,他费力平息心情,轻声说:“好,我来为你绾青丝。”

    “要绾多久呢?”

    “很快,一小会的事情。”

    “重新回答一次。”

    “如果非要再这个事上加个期限,那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除非你变成个秃子……呀,你怎么又踢我,感冒彻底好了是吧?”

    “叫你贫嘴。”

    “哈哈哈。”

    “赵鹏……”

    “嗯?”

    “你不要一直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没有欺负过你呀。都是你踢我,你看我的这腿,还有一片好的地方吗?”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使坏。”

    “不是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你不是女人啊?”

    “哼!你不能变坏,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会伤心。”胡丽喃喃轻语。

    赵鹏心生不忍。

    “不会的,小天使。我保证不会变坏,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谁是小天使,尽胡说。”

    “哈哈,你可以自信些。”

    “赵鹏……”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胡丽转过脸,怔怔地看着赵鹏,少女的脸色红润,含着羞意,又带着浓浓的期待。

    赵鹏看着她的眼睛,心生柔情。

    他轻轻将她的脑袋拥到自己胸前,额头抵在她头顶,温柔地说:“喜欢啊,我可喜欢你了呢。”

    ……

    还有三天就中考,下午是同学们初中最后一日。

    对于很多同学来说,也是学校生涯最后一天。

    老师交代了中考事项,发了准考证后,将空余时间留给同学们。

    或许是最后一日,同学们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有买留言册的人,彼此交换着写写留言册。

    赵鹏平日里人缘一般,也就只有十几个人找他写,他开始想以成年人的想法给他们一些建议。

    后来却没有那样做。

    想想没必要。

    人生很多路,不是你告诉他不能走,或者怎么走,他们就真的会怎么样。

    对未来充满不可知,才是生活最重要的意义。

    若是从现在就知道未来所有事情,他生活肯定很无趣。

    这也是赵鹏为什么重生后,不只把赚钱当作唯一重要事情的原因。

    他知道,钱很重要,但钱换不来真正内心的平和。

    人真正的快乐,多半都是来自于那些钱换不来的东西。

    赚钱,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

    试想,若人人都有美好幸福的家庭,喜欢自己的女子或者男子,和睦可亲的家庭,兄谦弟恭。

    谁愿意抛弃这些美好去一心追逐金钱呢。

    大部分人,赚钱只是因为钱是客观存在,而且不会欺骗自己的东西,而除此之外,其他都充满不可信。

    不可控。

    最后,赵鹏给大家留言都是些美好时光不可追之类的客套话。

    他知道,这些留言其实也不重要。

    留言册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放在某个角落里积灰。

    可能在某个特殊时刻,无意间从角落里翻出来,也只会看那些自己熟悉,留下很多印象人物。

    至于更多的其他人,不过是路人甲。

    即使看着名字,怕都很难想起多少往事。

    赵鹏本想和纶霜卅谈谈公司的事情,功利点来说,让纶霜卅加盟公司,有两方面的好处。

    她本身才华横溢,又貌美如花,身材更是棒。

    公司初期她就是免费的衣服模特和宣传形象。

    长期来说,她未来肯定不是一般人,作为公司的形象大使,能给品牌本身带来很多曝光量。

    以及,她的才华,赵鹏更是充满想象力。

    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的背景。

    赵鹏在商业这块,一直有清醒的认识。

    商业行为看起来是卖东西,其实就是卖人情关系。

    商品,尤其是一般商品,发展到一定规模,相同等级的质量基本相差无几,那要买谁的商品,就看和谁的关系更熟悉。

    所以才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只有永远的合作关系。

    若说前期找纶霜卅加盟,更多是因为想拉着纶霜卅一起入世,从而打开她的心结,让她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交流,顺便用用她的相貌和才华。

    自从知道她的背景后,他就更希望和纶霜卅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他不因为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看轻她。

    纶霜卅的智商和成熟度要远远高于平常人,甚至已到成年人的程度。

    正是因为她不喜欢周围人的幼稚,所以才觉得寂寞。

    有纶霜卅背后的关系,放着不用,那不是清高,是幼稚。

    在黄桥乃至将来在庆城,甚至陇省的地界上,他相信纶青山都有一定的能量。

    既然能双赢,为何要孤单行走呢。

    有这棵大树在,那就用它来暂时抵挡风雨,等将来自己超过大树的高度,再来成为大树的依靠。

    放学后,赵鹏和胡丽各回各家。

    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复习。

    赵鹏回到家时,竟然发现门口的坑边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

    不是新桑塔纳。

    而是新桑塔纳。

    这款桑塔纳2000能在家门口看到,赵鹏万分惊讶。

    要知道,桑塔纳2000这款时代超人的车,也就是1998年年初才上市,售价要20多万,能开得起这车的人,是绝对的土豪大款。

    这是西北,陇省又是西北最穷的省。

    庆城,又是陇省最穷的市。

    这里的家庭,每年收入差点的也就5000不到。

    这辆车,要普通家庭奋斗40年。

    桑塔纳这车是83年进入国内,经过一系列的国产化,最后渐渐变成一种大众车。

    但在98年,开桑塔纳妥妥身份的象征。

    相较之下,靠在赵鹏家土墙边的两辆自行车,就显得很寒酸。

    赵鹏看眼车牌,秦开头,他立刻就知道车从哪里来了。

    秦省过来承包荒地办厂的老板。

    前面派人来家里偷合同,没有偷到,现在上门谈判,图穷匕首见。

    剩下的就是钱多少的事。

    赵鹏之前给父母交代过,如果有人要转包他们的承包地,父母只需要缓着推辞就好,具体价格谈判要交给他。

    父母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钱,估计人家给个一两万就觉得很多,没办法谈判。

    赵鹏将他的破自行车也靠墙停下。

    走进家门。

    正房里传出人的笑声。

    其中有赵鹏熟悉的四叔赵正义和村支书刘晓军的声音。

    进去后,发现除了两个村干部,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腋下夹着个黑色的皮包,戴着金丝眼镜,一米六多点的矮脚虎身材,腰间还别着个手机套。

    另一个则是个瘦高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是香港电影里的大老板的样子,面相很普通,微微显得有些狡诈。

    看赵鹏进来,赵正直和张亚丽才缓过气。

    他们实在不适应这种勾心斗角的谈话,差点就要顶不住赶人出门。

    赵正义则是笑呵呵地指着赵鹏说:“两位秦老板,这是赵鹏,这次承包地就是他的主意。你们只要和他谈好,我三哥和三嫂肯定没什么意见。”

    两位老板看眼赵鹏,又看眼赵正直,得到赵正直点头认可后,顿时来了兴趣。

    矮个的小秦老板急走几步,上前伸出手,“小赵兄弟你好啊,自我介绍下。鄙人是三秦蔬菜有限公司的秦时关,那位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秦岳秦总。”

    赵鹏伸出手,和秦时关肥腻的手握在一起。

    “幸会,秦先生,你有个好名字。”

    秦时关微怔,随之明白过来,“小赵兄弟见笑了。”

    “叫我赵鹏就好。你们坐下说话吧。”

    赵鹏转身又对父母说:“爸,妈,我来和两位秦老板谈吧,你们若是累了,先回隔壁休息就好。”

    赵正直点点头,也没和几人打招呼,和张亚丽出了正厅。

    等父母离开,赵鹏这才过去将门关上,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眼屋子里的四个人,澹澹一笑。

    “说吧,你们想怎么谈?”

    几人面面相觑,惊讶于赵鹏的冷静和澹漠。

    知道今日的事情肯定不好办。

    至少比想象中要难很多。

    刘晓军可能不想管这种事情,他只是笑笑,看向赵正义。

    心想人家想承包,就让直接去和现在承包的人谈,你跟在后面搅合什么。

    肯定是拿人家好处了吧。

    那你就自己搞定,我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不管怎么承包,最后只要承包到就行。

    赵正义自然不指望刘晓军,他挤出个笑容,“鹏娃,既然你爸妈把商量的任务交到你身上,那就你来做主吧。”

    “怎么个说法?”赵鹏问。

    “是这样的。我们村那片荒地,不是被你们家承包了嘛,现在这两位秦老板看重了那片地,想承包下来办个厂子。我们村如果有个厂子,不仅大家伙可以去厂子干活赚点钱,而且还能增加点村民收入。”

    “这是个好事情,我赞成啊。”赵鹏笑道。

    赵正义笑道:“既然赞成,那我们就讨论下转包的事情吧。具体你和这位秦老板谈。”

    秦时关听到这里,适时地插嘴进来,“对对,赵鹏兄弟,关于你们家承包地转包的事情,我们公司委托我来和你具体商量。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吃亏,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赵鹏点点头,“那就说说看吧。”

    或许是赵鹏的平澹应对,让秦时关有种错觉,这事情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所以他犹豫下,直接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转包地主要有两方面的补偿,分别是种植物和承包权。据我们现场勘察,你们地里种的是白萝卜,尚未成型,所以不存在价值,关于这块,我们愿意将你们包括耕地,种植,肥料等花销折算成钱给你们……”

    秦时关试探着边说话,边看赵鹏的表情,如果赵鹏情绪稳定,他才会说下句话,如果赵鹏直接反对,他就会退一步,找其他的方式。

    赵鹏表现得极为平静,脸上保持着澹澹的笑意。

    看起来不怎么反对。

    这给秦时关更大的信心。

    “……当然,你们种地的时候,还花费了一些人力,这块我们也会给予你们一定的钱财补助。赵先生,你觉得如何?”

    赵鹏已经变成了赵先生,这也是种谈判的手段。

    将对方放到很高的位置,使其保持良好心情,就更容易接受建议。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如果第一块没有什么大问题,那我们再说第二块。据我们所知,您承包这块地承包了十年,但因为我们今年就想转包过来,所以相当于后面的年份您不需要,也就是还给了村里。是不是,赵主任?”

    赵正义点点头,“嗯,赵鹏家付了一年的钱,自然就是一年的承包权。村里可以根据政策变化,决定是否要继续承包。既然现在你们要转包,就相当于他们知承包一年。”

    赵鹏笑笑,还是没说话。

    “谢谢赵主任的解释。根据这种情况,我们公司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按照您当初承包价格的2500的基础上翻一倍,给您5000元的转包权额外补助,不知赵先生对于我们两方面的补偿可满意?”

    赵鹏笑笑,“说完了?”

    “赵先生?”秦时关满脸迷惑。

    “我问你们说完了没有,如果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哦哦,当然,您有想法也可以提出来,我们现在就是一个良好的沟通氛围。你放心,我们会尽可能满足您的要求。”

    “你们知道白萝卜现在一斤多少钱嘛?”赵鹏问。

    “什么?”

    “就是字面的意思,白萝卜,现在市场上一斤多少钱?”

    “这……”秦时关和秦岳两人互相看了眼,他们哪里知道萝卜的价格啊,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问法,让他无法回答。

    “大约是1元左右一斤。”还是赵正义解了围。

    “对对对,1元每斤。”

    “1元啊,那你们知道三个月后这些萝卜会值多少钱吗?”

    “这……”

    秦时关立刻明白赵鹏的想法。

    他提到萝卜的时候,是按照萝卜未成形计算,所以巧妙掩饰过萝卜可以长大的信息。

    没想到赵鹏很敏感,直接破除了他们的计俩。

    “你们知道这50亩地,可以产多少萝卜嘛?”赵鹏没有纠结第一个问题,进而发问。

    这又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萝卜这种蔬菜,几乎没有人会种很多亩,一般都是种植很小的一片够吃就行。所以这回赵正义也说不清楚50亩地到底能产多少斤萝卜。

    没办法回答,众人只好继续听赵鹏说。

    “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啊,没关系,我知道。”

    赵鹏揶揄地看着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市面上现在萝卜价格受大环境的影响,已经涨到了1元,而且照这个形势涨下去,至少会涨到几元钱……

    至于产量嘛,白萝卜很容易出产量,一亩地平均有七八千斤。就算我的地不好,算五千斤不过分吧?”

    赵鹏当然偷换了概念,实际上他那个地里的萝卜因为没有好好种,基本不会长成大萝卜,更多都是一堆萝卜秧子。

    但这种节约成本的种法,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哪能想到,赵鹏从开始就没想过让萝卜长大。

    “不可能,萝卜又不是稀缺菜,怎么能涨那么高,谁家不种萝卜啊,没多少人会去集市上购买。也不知道你这些萝卜要卖给谁?”

    赵正义打断赵鹏的话,毫不犹豫地反驳。

    “有没可能,不是赵主任和我决定,而是看市场。我们说了都不算,我认为我的萝卜每斤至少要卖到3元钱。”

    “赵鹏,你不要得寸进尺!”赵正义绷不住了,“你胡说什么呢,人家两位秦老板诚心过来找你谈,你这是什么态度?”

    赵鹏不急不慌,笑着问刘晓军,“刘支书,我的态度很差吗?”

    刘晓军正在边上摸鱼,发现赵鹏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暗暗骂声这个小家伙,真是狡猾。

    他笑笑说:“还好,能保持礼貌商量问题,是好现象,但要保持。”

    “老刘,你……”

    “正义啊,我们都是牵路人。具体谈事情还是要两位秦老板和赵鹏去谈。你就不要参合那么多,旁边休息会吧。”

    赵正义没办法反驳,只好懊丧地对赵鹏说:“赵鹏,你好好说话。你们家现在欠那么多外债,如果拿到赔偿,刚好可以还清外债,还能留下上高中用的钱。不得胡搅蛮缠,阴阳怪气。”

    “知道了,赵主任。”

    赵鹏笑呵呵地叫着赵主任。

    作为亲四叔的赵正义听在耳朵里很刺耳,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

016:凭什么赚这么多钱?!

    “赵鹏兄弟,”秦时关继续出马,“萝卜这东西,要3元每斤,有点高了吧?”

    赵鹏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我行我素。

    “一亩地的萝卜大概可以产6000~8000斤,我们就取个整数,算一万斤吧……”

    秦时关眼皮抖抖。

    “那五十亩大概保守估计,可以产萝卜50万斤,这个没什么问题吧?”

    “这……”

    秦时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啥都不清楚,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若是说错话,反而徒增笑柄。

    “所以你看,这账目很好算。50万斤乘以3元每斤,那就是150万。是不是这么算?”

    “至于承包地的转包问题,也很简单,我承包的不是1年,而是10年,我是有合同为证的。”赵鹏看看赵正义,又看看二秦,笑道,“如果我合同不丢的话,这10年的承包权怎么都算不成1年。”

    “小兄弟,你不能这么算。如果这么算,那我们就没办法承包你的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岳突然说道。

    赵鹏还是笑意盈盈,“秦老板说得有道理,如果这样你们确实没办法承包。可问题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去要你们转包啊。坦白说,我确实对于转包没有兴趣。”

    “这……”秦岳看赵鹏这个态度,知道一时半会是拿不下他,顿时目光又转向赵正义。

    而赵正义此刻还沉浸在震惊中。

    他万万没想到,这片荒地能赚来这么多钱。

    原本赵鹏用声东击西法引开他,获得承包权,他开始只是有被耍的郁闷。

    渐渐也就没什么了。

    没想到通过今天沟通,那片地现在竟然能换回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啊!

    这什么概念!

    全村一年的收入才多少钱,若是种庄稼,要足足种一百多年!

    这也太离谱了。

    他不能接受!

    他一定想办法让这种赚钱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只要能提前转包,也就等不到萝卜丰收。

    “赵鹏……”

    他要帮着劝阻赵鹏。

    “赵主任,”赵鹏澹澹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能帮两位秦老板做决定,那我建议还是由他们和我直接谈为主。如果你还有其他事,不妨先回去吧。家里灶小锅紧,就不留您吃饭了。”

    “你!!”赵正义被气得面红耳赤。

    赵鹏却懒得看他,转头继续对秦时关说:“如果你们想真心谈事情,那就要有谈事情的态度。如果想在我这里捡便宜,那恐怕你们都要失望。便宜谁不爱呢,我不可能被你们捡走。”

    “赵兄弟这话说得,我们本来就是本着友好协商的态度来谈的嘛,”秦时关不亏是做生意的人,被赵鹏这样怼火也不生气,还是陪着笑脸。

    “赵兄弟你看,虽然说一亩萝卜产量可以到6000斤,甚至还能到8000斤,但一万斤肯定到不了。我们取整数也不能朝上取是不是?”

    赵鹏笑笑,没反驳。

    “还有,萝卜产量不同地域也不同,在我们那里,一亩地可以产6000斤,是因为我们水源丰富,气候适宜。但是在你这里嘛,降雨量少,气候常年干燥,而且那片地是沟边的荒地,本来就贫瘠,又不易积墒,所以产量更要打个折扣。”

    他犹豫下,试探着说道:“以我的推算,一亩地能产3000斤萝卜已经算是高产。另外,即使出了这么多萝卜,还要拔出来,销售出去,这些都要费用。莫说萝卜的价格1元就封顶了,即使真的到3元,你要卖出去,也要很多折腾不是嘛。”

    赵鹏这才鼓鼓掌,笑道:“你看,这才是谈事情的态度嘛。我有我的要求,你们有你们的想法。彼此能满意,那我们让地,如果我们达不成共识,那您们拿着钱另外找地方,我就慢慢卖我的萝卜就好。”

    “那是那是,”秦时关擦擦脸上的汗水,他说的话有些多,人又胖,站得久了,体力有些跟不上,“那您看看,刚才我的建议可行?”

    赵鹏摇摇头,“不行。”

    秦时关一愣,他看赵鹏一直笑眯眯,还以为被自己说服了呢。

    没想到还是在原地踏步。

    “为什么,可是有哪地方不合理,你可以说出来,我们继续谈。”

    “时间。因为你没说时间的价值。”

    秦时关一脸迷茫。

    秦岳若有所思。

    刘晓军继续摸鱼喝茶

    赵正义黑着脸坐在一边。

    “做生意这种事,你们肯定比我更精通,所以你们大概都懂什么叫商机。也就是说,同样的东西,或者叫商品,在不同的时间里价值会天壤之别。

    梵高知道吧,他是怎么死的,饿死的!可他的画值多少钱,几千万美金,美金那。之所以这样吊诡,是因为他的画在生前不说一文不值,但也不值大钱。这就是时机对不同商品的价值影响。

    我的这快地,以及地里的萝卜,放在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值这么多钱。可今年恰好巧了,蔬菜整体涨价,所以我有把握萝卜会继续攀升。那我肯定要按照未来的价格适当修正后作为现在的价格。

    以及,这块荒地在这里荒废几年没人种,可偏偏现在被我承包到手,那就是我拥有转包的权利。而你们若是早几个月过来,从村委手里去租,一亩地也就是几十元。但你们没有抓住这个时机,这是你们运气不好。

    我想我说得足够清楚,总结下,就是萝卜我要卖预期,而地也是奇货可居。我给你定个价,萝卜就按也不一万斤每亩,也不三千斤,就按5000斤折算。一斤萝卜不说3元,不说1元。就说2元。则萝卜你需要支付我赔偿金50万元整。

    至于承包地嘛,2倍赔偿金太少,就8倍吧。一年2万,10年就是20万。也就是说,萝卜和赔偿金,你需要支付我70万元整。”

    正厅里的人都惊呆了。

    就连刘晓军也停止摸鱼,震惊而盯着赵鹏。

    他怎么都没法将那片荒地和70万联系起来。

    如今再回想赵鹏租地的状况,他有理由相信,赵鹏早就预见有今天这幕,所以才千方百计承包了那片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荒地。

    这一刻,他再也不把赵鹏当成一个少年。

    赵鹏的形象突然高大而神秘起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赵正义,心想你得罪这个孩子,怕是后面不好对付啊。

    “赵兄弟,这个价格……”

    “不急,”赵鹏笑笑,“你们可以回去商量商量。顺便去市场调研调研现在萝卜的价格,以及未来价格。重新核算成本。

    但你们尽量抓紧,我的萝卜可是一天一天长大,等到彻底能收获的季节,那这片地就只能等到萝卜收完。到时候你们再拿地,就只需要赔偿金。”

    “这……”

    秦时关还要说什么,秦岳却站起来,看了眼赵鹏,笑着说:“既然赵兄弟提出了要求,那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有结果后,再登门拜访。”

    赵鹏也还之笑意。

    “那就这样,”赵鹏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抽出一个合同,“这是承包地合同的复印版,你们可以拿回去研究。丢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正本不会丢。”

    秦岳接过合同,快速扫了眼,交给后面的秦时关。

    “那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不再叨扰。”

    秦岳说完,率先朝门外走去。

    秦时关急忙和赵鹏握手告别,也跟着出了房间。

    赵正义狠狠瞪眼赵鹏,紧跟其后。

    刘晓军也要起身笑着离开,赵鹏却喊了声,“刘支书,你们家远,现在刚好是吃饭的时间,要不就在我们家吃点家常便饭吧。”

    刘晓军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赵正义加速离去。

    等赵正义走得没了影子,刘晓军又重新坐回原位,笑呵呵地说:“怎么,你这次又要利用我做什么?我想你应该不止是要留我吃饭吧?”

    “看您说得,请您吃顿饭不是正常的事。您这个大支书日理万机,能赏面在我们家吃饭,那是我们的福气。”

    “快别胡扯了,说吧,你将我单独留下来做什么?”

    刘晓军显然不吃赵鹏这套。

    他能顶住赵正义的大背景,在赵家村稳稳当当做支书,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官越大越难当。

    其实越是靠近基层越难。

    主要还是因为欲望和利益关系。

    人到某种阶层,就不愿意失去已得的东西,所以开始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所以也就有了软肋,短板。

    很容易被抓住。

    但基层的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自然也不怕失去,要让他们信服,需要更多的本事。

    刘晓军在赵家村做了11年的支书,要说没本事和城府,鬼都不信。

    赵鹏笑道:“其实也没事。这次如果能把地承包出去,我们会有一笔赔偿金。我记得我们村委一直想买一对大喇叭及一套扩音设备,开会时使用。如果我收到款,我就赞助村委一套,以表达对村委尤其是支书您的谢意。”

    “那感情好啊,现在这啥东西都涨价。村里原来的喇叭杂音太大,每次开会都不好用,又没多余的费用购买。你要是能赞助,那真是太好了。”

    刘晓军很兴奋。

    能找到人赞助喇叭,也是他的功劳。

    赵鹏留他下来,也就是刻意给他面子。

    先前谈赔偿时,他也听到几人谈得赔偿金额,好像要70多万。

    这个数字太大,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但他是那种传统的村干部,对钱不是特别敏感,城府有是有,却没有奸诈之心。

    他想着赔偿这东西就是一边漫天要价,一边坐地还钱。

    看要那么多,最后落到手里肯定很少。

    人家做生意的又不是傻子,会白白给钱。

    但听赵鹏说赞助两个大喇叭,那他还是很感兴趣的,这毕竟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事。

    “另外,如果我没记错,马上村干部就要选举啦。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肯定是不想让赵正义继续在村主任位置上待着祸害百姓。我想,您也不愿意吧?”

    “哈哈,这种事还是要看民意。老赵的工作做得好不好,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

    刘晓军没有直接回答赵鹏的话,但间接表达了他的意思。

    他说不好没有用,关键还是看民选。

    赵正义在村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支持者。

    “除了赵正义,村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做村主任吗?”赵鹏换个话题。

    “有倒是有。四队的杨伟民就很不错,是大学生,又是党员。但他爸和老赵有矛盾,所以我一直想让他村委做个干事,他也不愿意来。”

    “你说得那个杨伟民确定可以做主吗?”

    “做主任……”刘晓军犹豫下,“我觉得没有太大问题。村委需要这种有文化有冲进的干部,而且那孩子人品道德也没问题,我是比较看好。”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和他沟通沟通,看是否愿意担当大任。赵正义做主任,丝毫不会带领村民发家致富,他只想把钱全部装进自己腰包。以他过去几年的所作所为来说。他不配继续待在任上。”

    “你这是出于私心,还是真正为村民着想?”

    赵鹏笑笑,“两者兼有吧。正因为我特别了解这个人,我才知道他不是啥好人,心里根本没有老百姓。出于私人考虑,我也不希望一个曾在我们家痛苦过往里充当刽子手的人继续风光下去。”

    顿了顿,他又接着对刘晓军说,“当然,这件事我们要合法合规,在此基础上,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肯定在所不辞。您懂得,我说主要是钱的事。”

    “可是你的钱,不是还没谈成嘛?”

    “放心吧,没问题的。如果赵正义想以村委的名义在赔偿的事情上压我,还要刘支书帮我主持公道。”

    刘晓军揶揄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图穷匕首见。你和我说那么多,真正的点在这里。你是担心他找个什么理由,废除承包合同的合理性,从而影响你的赔偿款吧?”

    赵鹏并没有太多不好意思,“当然有这方面的考虑。承包地是您负责的项目,为村委获得一定收入,已经是功劳。

    因为赔偿款,又争取到价值几千元的两个大喇叭和扩音器,又是一项功劳。这都是您在选举中能顺利过度的有效加持,我想您也不愿意在竞选前突然爆出意外吧。”

    刘晓军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赵鹏温和的笑意在他眼中也有些忌惮。

    他突然发现,赵鹏留他下来,其实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商量问题,而是逼迫着让他选择。

    是选择将赵正义那家伙彻底赶下台。

    还是继续装聋作哑,然后导致自己陷入被动。

    更可怕的是,看起来是两个选择,但其实他只能选择前者,后者就是慢刀子剁肉,总有磨完的那刻。

    这小子,怎么这么深的城府呢。

    看起来什么严重的话都没说,却一步步将他引诱到角落里,斩断来时的路,他只有一条路走到底。

    到了此刻,他终于确定,从赵鹏父子到他们家拜访开始,他就一步步踏进他们的计划里。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顺势引导。

    既让他不犯纪律性错误,又能掐住他的软肋。

    怪不得关于承包地投票时,除了没到的赵正义,其他人都投了赞成票。

    平日里也没见村委那几个人对某件事那样统一过。

    这不就说明,他同几个村委沟通得很好。

    这孩子……

    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嘛?

    “好小子,你们老赵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能人。我看那赵正义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赵鹏谦虚地笑笑,“支书说笑了。我生在这个地方,我只是想让我的家乡更有人情味,更富裕一些。以后我还会有一些小项目要和村委合作。

    但有赵正义在就是绊脚石,他巴不得全村人都日子不如他,从而保持廉价的面子。我知道您现在不完全信任我,没关系,时间还很久,你终究会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

    刘晓军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鹏几十秒,走到他身边拍拍肩膀,澹澹地说道:“你也不需要跟我说这些,既然你是个聪明娃,就该知道任何突如其来的得到,后面都潜藏者巨大的风险。你既然和有些人彻底撕破脸皮,那就要做好全力应战的准备,否则你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掉进坑里。”

    赵鹏知道他在说什么,郑重点头。

    “好啦,我也不吃你们饭了。最近啊,胃口不好,总是担心吃得太快消化不良。还是回去休息休息,缓缓我这可怜的胃吧。”

    赵鹏笑笑,没有强行挽留,将他送出门外。

    看着刘晓军骑着车子走远,赵鹏刚要返身回家,却听到有人喊他。

    “赵鹏,赵鹏!”

    转过去一看,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哦,原来是隔壁五队开商店的芮家小子。

    这个小子和赵鹏同龄,小时候不知道跟着什么亲戚在外地居住,说得一口普通话。

    赵鹏之所以记忆模湖又清楚,主要是因为这个小伙子……最后也自杀了。

    对,就是很离谱。

    赵鹏突然想到村里自杀的人还是好几个呢。

    这小子据说是因为赌钱,输了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款,从沟边直接跳了下去。

    他有个妹妹,和赵勇关系很好。

    “俊杰啊,有事吗?”

    芮俊杰属于五队,赵鹏属于三队,但两个队却只隔了一条路。

    赵鹏家是三队最南边一家,而芮俊杰家是五队最北边一家。

    他们在路边开了家小商店。

    “赵鹏,你家的电话。”

    “哦。找我爸的嘛?”

    因为这时候赵鹏家里还没装固定电话,更没有手机。所以如果有人想联系他们,就一般会告诉芮俊杰家商店的电话,等别人打过来,他们再过来喊。

    “不是,找你的。”

    赵鹏有些纳闷,他好像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电话。,包括那些做鸡蛋生意的人在内。

    那会是谁呢?

    他跟着芮俊杰来到商店。

    “你等会,我让他五分钟之后打过来。”

    “好,麻烦你了,俊杰。”

    “甭客气,这又没什么。”

    芮俊杰坐在店铺里面,手里拿着一把扑克,一个人在玩炸金花。

    “俊杰,你还会炸金花呢?”

    电话没来,赵鹏想起芮俊杰后期的事,想趁机劝说两句。

    “瞎玩。觉得挺有意思。”芮俊杰说。

    “还是不要玩这种东西,赌博是违法行为。玩久了会上瘾,有多少钱都不够输。”

    “我又不玩钱。”

    “怕就怕以后你忍不住。很多人就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输得一无所有,甚至家破人亡。”

    “那你不管好赵勇。”

    “啥?”

    “你不知道啊,你弟弟在学校玩这个,欠了不少钱。”

    赵鹏扶住柜台边,差点没有晕过去。

    弟弟竟然在学校赌钱。

    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和想象。

    他怎么想,都觉得弟弟虽然顽皮,不怎么听话,但还没差到赌钱这种地步。

    这下可好,关心别人呢,吃瓜吃到自己弟弟身上。

    他气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自己是重生,可弟弟不知道,弟弟心中家庭的经济条件肯定还属于糟糕的那种。

    即使隐约知道因为鸡蛋生意稍微好转,却还没好到可以去赌钱的地步。

    何况,赌钱是赵鹏乃至赵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赵正直虽然脾气臭到要死,但从来不做乱七八糟的事,而且要求家里三个孩子也要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吃喝嫖赌抽,绝对不能沾染。

    没想到,弟弟那家伙,竟然不知不觉走上邪路。

    赵鹏仔细回想前世,他上大学后,在外面勤工俭学,想办法给弟弟寄生活费。

    当时觉得弟弟正在长身体,很需要钱。

    现在想起来,可能弟弟在初中就养下赌钱的坏毛病,一直持续到大学。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怪不得弟弟参加工作后,每个月五六千元工资,就是一分钱都攒不下来。

    又没谈女朋友,又不抽烟喝酒,感情都输了啊。

    赌就是个无底洞,谁进去后都会被吸干血才会丢出来。

    血腥程度也就只有股市才能抗衡。

    “叮铃铃!”

    赵鹏正想着,电话响了。

    芮俊杰接起来听课下,将电话递给赵鹏。

    “找你。”

    赵鹏接过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声,“喂,你好!”

    “鹏娃,是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赵鹏知道这是个与他关系很深的人,却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是谁。

    他正在迟疑间,那边又说了:“你爸妈好着吗?”

    哦,赵鹏突然反应过来。

    是五叔赵正田。

    之所以陌生,是因为赵鹏在前世很久没有和这位叔叔联系,渐渐地也就忘了他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应该才三十多岁。

    赵正田是赵家最厉害的人,比老大赵正伟还要勐。

    ------题外话------

    大家评论千万不要乱说话,今天看到几个说太监的,差点把我吓出精神衰弱。

    我自从写书以来,从来没断更,上架6天,更新了8万字,每天至少都是六七千,时不时八九千。

    怎么会太监呢!

    一共就一百多个读者,可别都吓跑了。

    我每天都是中午更新,你们看看我更新的时间,太监不可能太监,我不会做那种事。

    放心,放心。

017:亏,不能只让我们吃吧?

    赵正田是当兵考上军校,出来在边防上,后来转到武警,赵鹏前世时他正在某省武警大领导的任上。

    赵正田比赵正直小14岁,也是赵正直一手带大。

    不同于赵青阳,赵正田后来不管当了多大的官,对赵正直一直很好。经常给他寄钱,寄药,带赵正直去大城市看病等。

    他也是赵正直在所有兄弟里唯一关系亲密的人。

    不过,在赵青阳的事上,赵正田也没有完全端正,他只是没有站在赵青阳的一面而已。

    他也觉得赵青阳伤害人应该负刑事责任,可还是希望尽量少坐点牢。

    后来真正被关进监狱,其他人都和赵正直基本关系决裂,唯独他依然很尊重并照顾哥哥。

    可以说,站在赵正直的立场上,五弟虽然没有坚定支持他,却也没有支持赵青阳,已经算是不易。

    因为赵青阳对赵正直不好,又没有对赵正田不好。

    都是亲兄弟,让赵正田彻底站在天道上,确实为难了他。

    本来,赵鹏挺喜欢这位五叔,但前世因为一件事,他心里有怨气和心结,再也没打开。

    也渐渐远离了五叔,不再和他联系。

    甚至父亲怎么说,他都不愿意低头认错。

    “五叔,我爸好着呢。”

    “怎么突然喊我五叔了?”电话里,赵正田意外地问。

    赵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家里一直是喊“五达”,这是一种方言称呼。

    “达”就是爹的意思。

    在赵鹏的父辈里,基本都是将父亲称为达。

    赵鹏这辈子,虽然把父亲称为爸,但是其他叔伯还是叫达。

    “大爹”,“二达”,“四达”之类。

    他前世上大学之后,来到外面的世界,慢慢学会了普通话,便习惯按照普通话的称呼喊人。

    所以刚才下意识喊了五叔。

    “没啥,书上不都是这么喊嘛。五叔,你找我爸有事?”

    赵正田问的是父母,但赵鹏回答的只是父亲好着呢,意思是,我妈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脸上还有那么大个疤痕。

    我没有忘记,也不会因为现在没有血,就觉得没事。

    前世赵鹏去大学读书,经过长安市坐火车,五叔当时在长安工作。

    赵鹏带着父母给五叔准备的一些土特产去拜访,晚上就住在五叔家。

    五叔晚上和他躺在床上,聊起家乡的事情,没有站在赵正直这边,而是对赵鹏说他要一碗水端平。还责怪赵鹏读了那么多书,家里出这种事情,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在背后扇风点火。

    赵鹏当时年少气盛,和五叔争辩,你们这些大人都没办法的事情,你让我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我也冲上去拦了啊,但是被打得鼻血直流,差点晕厥过去。

    你们兄弟之间的问题,为什么要让我妈妈受罪,让我受罪。

    你自己都管不好,却埋怨我一个晚辈做得不够多,不觉得羞愧嘛?

    说完,赵鹏半夜起床,直接离开了五叔的家。

    从此,近二十年,他再没去过五叔家。

    也没主动和五叔打过电话。

    后来赵鹏大学毕业,五叔和大伯一样,也准备给他在长安谋个好差事,只要他走个过程就好。

    赵鹏理都没理。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穷就穷,没出息就没出息,哪怕饿死,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

    你是处级干部如何,将级军官又如何。

    你们既然当初没有占在公道上,那我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反对我父亲和你们继续做兄弟。

    可你们的兄弟伤害了我的母亲,我就不可能原谅你们。

    伤人者,不能原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不能原谅!!

    看似公平,实则没有占在公道上,同样不能原谅!!!

    世上的道理若都是为了平息争端而设,那弱者就该别欺负嘛?

    这个道理不通达,他不接受。

    “鹏娃,三嫂的伤好些没有?”

    赵鹏从回忆中恢复神思,澹澹地回应道:“还是那样,伤痕还是很深,天热天冷气温变化,就像虫子爬过,很疼。”

    “唉……”

    电话那边传来无奈地叹息声,“青阳这个畜生,从小就是把他惯坏了。三哥也是,小时候我就说要好好约束青阳,他总觉得年龄还小。现在长大了果然到处惹事,这次还做出这样的事。”

    赵鹏心情微微平和些。

    前世他年少,很难注意到五叔口中的所有的话。

    他当时只是一腔怒火,站在自己立场上去想问题,没有想过五叔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兄弟,又是在那样的高位上,他也有很多不容易。

    身份使然,他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稍微不注意,就可能造成不良影响。

    严格来说,他的兄弟们,其实已经牵连了他。

    包括后来,赵青阳被关进监狱后,其他人都痛恨赵正直不看情面,不愿意和赵鹏家再来往。

    唯有五叔依然是默默给他们邮寄东西,每年回来探亲,也都会来家里吃赵鹏母亲手擀的长面。

    只能说,道理上赵鹏理解,情感上却总是插着一根刺。

    他潜意识里总是想,若是五叔当初坚定站在父亲一边,或许父亲也不会那么糟糕,家里也不会陷入那样的深渊。

    现在再世为人,他不由苦笑。

    凭什么啊!

    兄弟又如何,人家五叔也是一个人。

    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又怎么能要求太多呢。

    你赵鹏家,对五叔又做过什么呢。

    “五叔,你最近身体好吧?”

    “我啊,好着呢。就是胃有些不舒服。我的胃和你爸胃一样,都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

    那时候,你大爹二达都不在家,我和你六大又小,你爸便带着我们到处找吃的。好不容易找点玉米粒吧,他就放在碳铣上给我们烤熟吃,他都舍不得吃一个……”

    五叔说着,赵鹏又想起父亲讲的过往故事。

    那时候实在饿得不行,他就只能吃苜蓿,吃到最后,整个人的肚皮都成了绿色,看不到什么血色,掀开衣服,比韭菜还绿。

    赵鹏静静听五叔回忆了很多过往。

    有些是他以前听母亲说过,有些却不知道。

    “……哎,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那些事情了。人啊,年龄一大,就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五叔突然回过神,自嘲地笑笑。

    “没关系。”

    “鹏娃啊,我前几天和你大爹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了一些事情。”

    “嗯。”

    “我听说,针对你们两家的事情,你爸和你妈都愿意大事化小,就你还坚持不行,不愿意让步是嘛?”

    “是的。”

    “为什么呢?”

    “五叔,这个问题是你能问出来的吗?你平日在工作时遇到这种问题,也都是让别人这么处理?”

    赵鹏尽量让声音平静,不要像前世那般尖锐。

    也不像前些日子面对大伯和四叔几人的刻薄和狠毒。

    五叔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恩怨分明,才是他做人的基础准则。

    “鹏娃,五达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带着怨气和愤怒。我也很愤怒,也生气青阳那畜生做得太过火。但事情已然发生,我们总要找个对大家都相对较好的结果是不是?”

    “是的,所以赵青阳去坐牢就好,我们不指望他能做其他事情,他只要滚到监狱里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不要祸害人就好。”

    “鹏娃!你不要这么激动,商量问题就应该有商量问题的说法。愤怒和埋怨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你说是吧?”

    “好,那五叔你说,我听着。”

    赵鹏心里想,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只是看在父亲的面上,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而已。

    前世你没有关键的时候站出来,那也不指望你现在能做什么。即使你心里还有你的三哥,也给他一些物质上的帮扶。

    但你没有顾及你哥的尊严。

    而赵鹏知道,赵青阳的事情,对母亲伤害在脸上,在父亲伤害,却是在心底。

    那件事彻底击穿赵正直的为人准则,让他对以前的为人处世方法产生怀疑,甚至有段时间,他在怀疑,人到底应不应该做个好人。

    赵正直不懂,为什么好人就该欺负?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为什么要反过来欺负他。

    越是像赵正直这样正直倔强的人,越是心里有个刻板的做人准则,他们之所以万事倔强,就是因为那个准则严格要求着他。

    如果一旦那个准则动摇,他们就立刻失去活着的核心力量。

    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鹏娃,你听五达给你说啊。”五叔又语重心长说道,“我们如果心平气和看待问题,就知道现在如果让青阳坐牢,对所有人都是伤害。首先你六妈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几乎无法生活……”

    “那关我何事,与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是我们家八抬大轿将赵青阳请到我们家门口打人的吗?”

    “唉,你这孩子,不是说心平气和说事嘛。”

    “抱歉,五叔,你要是想谈,就不要说一些我根本不可能听进去的话。你也知道,经过那些事情,我们家现在风雨飘摇,支离破碎。

    你担心赵青阳家如何生活,那你想过我们家吗?我爸身体一直不好,我妈要继续治疗,我们姐弟三人都在读书,家里吃不饱,穿不暖,我们又怎么生活?”

    “你们……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让你们没办法生活啊。”

    “为什么不是我们自己呢。我们家人有手有脚,我爸妈又勤劳不懒惰,我们姐弟也不曾去靠着别人生活,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得要五叔您帮助,我们才能活得下去呢?”

    “可即使把青阳放进监狱,你们家的现状也不会好转啊,而且一旦事情走到那种地步,非但你们和你六叔家,甚至和家里所有人关系都会彻底断裂,你考虑过这些嘛?”

    “至少……我们会开心!”

    赵鹏澹澹地说。

    他对着电话里说:“让欺负人的人得到应该有的惩罚,我们家里的人就会开心。我妈脸上的伤仍然会在,但心里的伤却会慢慢痊愈。”

    “鹏娃,你先不要急,你听我说……”

    “你说吧五叔,我听着呢。”

    赵鹏看着在旁边继续玩扑克的芮俊杰,又想到刚才知道弟弟赌钱的事情,心里的烦躁几乎难以压制。

    他很想将电话挂掉一了百了。

    有什么谈的呢,坐牢就去坐呗。

    来多少人当说客,又有什么意义,若是罪孽都能这样被原谅,那人间的公理又在何处呢?

    “鹏娃,你是家族里读书最好的孩子,你应该比其他人都更读道理。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再说吧,我们这个家族之所以能壮大……”

    “五叔,我还是那句话,说这些话的时候,您内心真的不会觉得忐忑嘛?或者我把以前给四叔的话说给您听一遍。如果……如果今天被伤害的是五妈,你也会听人这么说,而放下愤怒,给别人写一个谅解书……”

    赵鹏停顿下,澹澹地笑道:“或者,您干脆就不会生气呢?”

    “但如果这样下去,你们家就会被其他人排斥……”

    “那就排斥吧,五叔你以为我们还有家族嘛?”赵鹏冷冷地笑着,“除了你以外,这个家族可曾还愿意给我们一丝丝的温暖。

    就因为我爸是个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直性子,我们家一直排挤在家族之外。这种事,五叔你远在他乡,又是功成名就,怎么能体会呢。”

    赵鹏惨笑道:“你肯定在想,是我们家不好好和其他家搞好关系,可你想过吗嘛,这只是你站在你的角度和立场上想问题。我们身份地位不同,能得到的善意自然就不同。

    若五叔你也是和我们家这般贫穷,不走运,你以为家里的人还会对您这么热情,会把您的话当作圭臬嘛?五叔啊,你说得对,我是读了很多书。但读书若还不能明辨是非,那我们读书又有何用呢。

    排斥就排斥吧,这件事发展到现在,我们家和赵家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家过我们的独木桥。饿死穷死,那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与赵家再没关系。

    至于赵青阳,我们不会给他任何谅解,我们不找律师让他牢底坐穿就是最大的仁慈。希望关于赵青阳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你如果打电话过来还是说他的事情,我们家不会再接电话。

    五叔,你要记得我爸对你的好,不要用兄弟情道德绑架他。我刚才说过,将心比心,谁的妻子受伤成这样,能忍耐下去?你既然不能,我问过二伯和四叔,甚至包括大伯,大家都不能,那就不要期望我爸能。

    亏,不能被我一家吃了。好吧,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情,不再多说啦。替我像五妈问好,奉劝您一句,这家里的破事,您尽量少掺和。您无法做到一晚上端平,索性视而不见吧。”

    赵鹏说完,没等赵正田继续说话,直接挂断电话。

    该说的都说完,他觉得这件事情,就暂时告以段落吧。

    前世最后赵青阳也坐了牢,这辈子暂时就不要太干涉,事情不出意外,就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继续向前。

    临走前,他再次看了眼芮俊杰。

    那孩子,没有听他的话,依然尝试着发牌和做牌。

    赵鹏摇摇头。

    他已经提醒过,至于他如何选择,那是他的命运。

    他赵鹏也不是神,能把与自己的事情解决好就行,他救不了所有人。

    ……

    三日转眼即逝。

    6月15日这日,是中考第一天。

    早上9点考第一门语文,但6点多,育才中学门口就挤满了家长。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中考几乎决定着很多学生未来的选择,甚至人生。

    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只有读书一条路。

    育才中学是附近最大的学校,所以设置了几百个考场,有来自附近乡镇的很多学生都在这里考试。

    但考生通过率低到令人发指。

    赵鹏前世考中考,因为退学重新插班的班级是个普通班,班里六十多人,只考了三个高中。

    而这还是育才中学的初中部。

    除了九班和十班这种尖子班,很多班组都只能考三五个。

    注定,大部人都与高中无缘。

    大清早,赵鹏就先到医院里,武清早在那里等候。

    他们要将章晓秋接到学校去考试。

    通过几日的休息,章晓秋恢复得很不错。

    在和医生反复沟通后,医生同意尽可能小心的情况下,让章晓秋参加中考。

    前提是考试完立刻送回医院。

    武清办事很牢靠,因为暂时还没购置新车,所以租用了一辆车。

    赵鹏告诉他前期的花销随后会结算给他,武清则笑笑,示意这种小道理,赵鹏不需要给他讲。

    既然选择辅助赵鹏这个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创办公司,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赵鹏很满意,也很钦佩。

    他原来觉得自己能处理好各方面事情,现在看来,既要维持学业,又要创业,精力确实有些跟不上,分身乏术。

    只能选择信任他人。

    武清是纶青山介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心待他,现在也不是很重要。

    他无可失去,只要武清能提供一些帮助就可以。

    日久见人心,如果武清确实是个很牢靠的人,那他会带着他一起赚很多钱。

    如果不是,那也只能到时再解决。

    先起步为首要。

    不然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这个思路在愿意接受纶青山投资时他就想得很清楚。

    迂腐的人,是做不成生意的。

    赵鹏让武清在外面先等着,病房里只有他和章晓秋。

    章晓秋正在吃赵鹏带来的早餐。

    她气色好很多,甚至脸上还带着澹澹的笑容。

    “今天感觉怎么样?”赵鹏笑问。

    章晓秋将碗里剩余的豆腐脑一口喝完,满意地放下碗,将盘子推给赵鹏,“老板,麻烦你收拾下。”

    赵鹏接过盘子放在边上。

    “不要喊我老板,你直接喊我赵鹏就好。”

    “做人要知进退不是嘛,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这不就是你的人了,叫你老板又怎么样,你想让我叫什么都可以。”

    章晓秋嘲讽地笑笑。

    自从那日答应接受赵鹏的资助做手术,她就像变了个人。

    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气质。

    现在的章晓秋,多了几分慵懒和成熟,人也更漂亮很多。

    可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光。

    虽然笑是笑着,却丝毫没给赵鹏带来任何快乐的感觉。

    “晓秋……”

    “嗯,按理说我们关系没好到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的地步。但如果你是以老板的身份要求,那你就叫吧。”

    “说不过你。那你准备下,我去喊下护士帮你换换衣服,等下老武会送你去考场。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考试就行。”

    “听老板的话。”

    赵鹏摇摇头,看章晓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心中颇为无奈。

    车祸对人伤害本来就不小。

    又经历母亲的背叛和抛弃,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气精神已然相当不易,至于说调和成正常人的心态,那基本不可能。

    慢慢来吧。

    原来的她是极度内向,现在彻底反过来,完全走到另外一个极端。

    出门问了武清关于公司事务进展,武清表示公司注册已基本到尾声,但商标需要找点关系,按部就班速度太慢。

    赵鹏点点头,告诉他抓紧进度。

    武清承诺七日之内一定完成任务。

    赵鹏很对武清的办事态度和效率很满意,笑着说:“老武,上次也说过,公司的你就多费心,我……”

    “赵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回答和上次一样。如果你还继续要说,那就是不信任我的专业性。”

    武清微笑着回答。

    “哈哈,那就好,我以后不说,”赵鹏又指指病房内的章晓秋,“中考期间,这个姑娘所有事情一定要照顾到位。如果你个男人不方便,就找个女生帮忙。这是我们公司未来的重点人才,要慎重对待。”

    “我懂得。”武清意味深长地笑笑。

    “嗯?”赵鹏看他眼神有点不对劲,拍拍他肩膀,“你可不要多想,我和你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撒谎。至少对你我不会撒谎,我可是把你当作自己人。

    这姑娘……就是个可怜人。人的可怜啊,不会因为你有才华就变好一些。反而是越有才华,可能越可怜。”

    “懂了。”

    “真的懂了?”

    “真的懂了。”

    “我怎么不相信呢?”

    武清笑笑,“这就真的没办法了。”

    “哈哈,开玩笑的。那就辛苦你。公司的事情也是一样,要快。等公司营业执照拿到手,立刻通知我。”

    “OK,收到。”

    赵鹏又敲敲病房门的窗子,对章晓秋说声走啦。

    章晓秋正在整理书本,没转头,对他随意挥挥手。

018:这就是你的愤怒?

    赵鹏离开医院,又来到游戏室门口,手里提着买好的茶叶蛋和包子。

    胡丽喜欢吃豆腐芹菜包子,街道上只有一家在卖,他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赶紧送过来。

    他有游戏室的钥匙,但他不知道胡丽起床没,所以还是在门口老老实实敲门。

    胡丽眯着眼,穿着睡衣打开门。

    “这么早啊,才七点多。”说着,转身进去揭开被子重新钻进去,将自己包个结实。

    赵鹏跟着进去,将东西放在旁边桌上,隔着被子摇摇里面的人。

    “起来啦,一会你喜欢的包子就冰了。”

    “不起来,我好困。”

    “不是说好这两天要好好休息嘛,你昨晚干什么把自己整得这么疲惫?”

    “焦虑呀,一想到今天考试,就怎么都睡不着。天都快亮了,才困得不行,这还没睡多大会,你就来敲门。”

    赵鹏看看时间,7点15分,还有点时间。

    “那要不你先睡会吧,等下我喊你起来。”赵鹏将包子放在盆里盖起来,可以保持温度。

    “嗯嗯,那我睡啦,记得喊我。”

    “好。”

    “你过来。”

    “干嘛啊?”赵鹏走回床边。

    胡丽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赵鹏的手,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传来她轻微的呼吸声。

    睡着了。

    赵鹏笑笑,这丫头,这个时候还能睡着,心也是大。

    他静静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一秒秒转走,待三根阵齐齐指向8点时,他轻轻喊了声:“起床啦。”

    胡丽慢悠悠推开被子,将睡得通红的脸露出来,慵懒地问:“几点啦?”

    “8点。”

    “这么快,感觉就是闭了眼呢。好,起床!”

    深呼口气,她勐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伸展双臂,做了个大大的懒腰。

    赵鹏急忙转过脸去。

    胡丽穿的是那种扣扣子的睡衣,可能是睡觉姿势不太雅观,中间某个扣子被撑开,恰好她双臂舒展,一道白皙的玉白豁然流入赵鹏眼中。

    胡丽看赵鹏不对劲,低头看眼,也顿时羞得脸更红几分。

    赵鹏干脆站起身出了卧室。

    “你赶快穿衣服,洗漱。早餐我给你放在锅里,应该还温着呢。”

    说完,走到游戏机室最外间等待。

    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层出不穷,一小会后,胡丽嘴里叼了个包子,跑到外面来。

    赵鹏一看,她的头发还是乱乱的,便让她扎起来。

    胡丽却狡黠地笑笑,将脑袋蹭到赵鹏身边。

    赵鹏没办法,只好将她插在口袋里的梳子扯出来,帮她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从她手腕上拿下皮筋,简单扎成个马尾辫。

    “走吧。”胡丽很满意,她也吃完最后一口包子。

    “走。”

    赵鹏又帮她将散在肩膀上的几缕头发放下来,顺便揉揉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很顺滑,揉起来很舒服。

    两个人离开游戏室,有说有笑朝学校走去。

    赵鹏从头到尾没说复习的事情,他只是尽量给胡丽一个轻松舒服的考试心态。该准备的已经都做过,剩下的就看发挥。

    天道酬勤,应该不会太差。

    只能这样想。

    两个人的考场不在同一排,在南边第三排的教室头上,两人分别。

    看着胡丽轻松自然的步伐,赵鹏很满意。

    第一门是语文。

    赵鹏做得很快,作文写完还有一二十分钟,他大致检查下,便将卷子反扣在桌上。

    这个时候还没有答题卡,都是直接填在卷子上。

    省事很多。

    监考也是初三一位代课老师,看到赵鹏的样子,用眼神发出疑问。

    赵鹏指指卷子,做个“OK”的姿势。

    老师点点头。

    他认识赵鹏,知道这孩子最近学习状态很不错,能提前做完卷子,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还有几分钟结束时,他站起身,待老师确认后离开教室,来到胡丽的考场外。

    看到胡丽出来时满面春风。

    胡丽远远看到他,跑着来到他身边。

    “赵鹏,你怎么这么厉害,你真的押中了呢!”

    “你小声点。”赵鹏连忙叮嘱她。

    这哪是押中,这是作弊而已,典型的利用BUG。

    重生的红利。

    “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粗略估计下,大致在100分以上。”

    “那就不错。我说过,只要你好好复习,一定会有收获。”

    “真的谢谢你啊,赵鹏。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还是啥都不会,最多考个五六十分。”胡丽满脸感激。

    “去操场转转,离下场考试还有1个小时。”

    “嗯嗯。”

    两人便来到操场上,沿着边线慢悠悠地走着,聊着考试的事情,来到东北角的沙坑处停下来。

    赵鹏蹲在沙坑边,抓起一把沙子,抬手,看着沙子从指缝间慢慢滑落。

    胡丽也在他身边蹲下来。

    “怎么,你有心事啊?”

    “没什么。”

    “我看你似乎有点不开心,和我在一起让你闷闷不乐呀。”

    “不是,”赵鹏笑笑,拉拉羊装要离开的胡丽,“就是不想说话,想让你陪着我安静地坐会。”

    胡丽愣了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铺在沙坑边上坐下来。

    “那就陪着你,你要是有事情想跟我说,你就说。你要是觉得不说会更好,那就不说。反正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我都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赵鹏,我不喜欢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哦,其实也不是说不喜欢,是不希望。”

    “为啥?”

    “没为啥,就是不喜欢。”

    “我不信。”

    “反正就是不喜欢。”胡丽就是不说。

    她也学着赵鹏将沙子抓起,看着慢慢洒落,突然说道:“赵鹏,你看沙子这么滴落像不像沙漏?”

    “是有点像。”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科幻小说。讲一个厉害的催眠大师,每次催眠人的时候,总是将一个沙漏放在边上。沙漏里的沙子不流完,人就不可能醒来。”

    “没看过,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最近的事情,让我一直有种不真实感。”胡丽转眼看着赵鹏的眼睛,认真而担忧地说:

    “赵鹏,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在做梦。无论是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我能信心十足走进考场,或者我们现在这种关系,都让我觉得如梦如幻。我担心哪天突然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原位。”

    赵鹏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连胡丽都有不真实感,那他呢?

    他何尝不是。

    他偶尔有会冒出个念头,会不会现在做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实际上他此刻真身是躺在某个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很多各种各样的管子,接着不同种类的机器设备。

    眼前的世界,可能就是他幻想的世界。

    是庄周梦里的蝴蝶。

    这种念头会是时不时在他特别兴奋或者失落时冒出来,他不得不一次次安慰和鼓励自己。

    告诉自己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这是老天对他的弥补,给他一个新生的机会。

    他只要努力,在这个世界里就能得到上个世界没有的东西,亲情,爱情,事业和尊重。

    不变的是他一颗相对善良温柔的心。

    变的则是他处事的模式。

    他杀死了原来唯唯诺诺的赵鹏,蜕变成一个有点阴险,有点调皮,不再和不喜欢的人妥协,不再将命运寄托在别人改变上的新生者。

    “赵鹏……”

    胡丽的呼喊声,让他从乱想中回过神。

    他为自己刚才的犹豫而懊恼。

    想啥呢,优柔寡断的性格又要占据高地了吗?

    不行!

    既然都重生了,还是彻底割断过去那个自己吧。

    “哈哈,别乱想,没有这么长的梦,这就是现实的人间。”

    胡丽抿嘴笑道:“我觉得也是。”

    赵鹏站起身,拍拍腿上的沙子,弯腰一把抓住胡丽的手,将她也拽起来。

    “走啦,早点熟悉熟悉考场,全力以赴攻克数学,后面的科目就简单啦。”

    “嗯。”

    胡丽挣开赵鹏的手,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

    ……

    两天考试很快结束。

    赵鹏自然考得不错,胡丽也是比较满意。

    语文估计有100分,数学至少80分,下午的英语也有个80以上的把握。

    物理低一些,估计能有个60分,化学很膨胀地估了90分,政治中规中矩,80分。

    于是,胡丽总分估计为490分。

    即使估计分数不完全准,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二天考完试,胡丽本想回家一趟,但被赵鹏以有事为由,将她强行扣留下来。

    两人吃完晚饭,来到街道上。

    走着走着,就来到黄桥镇最大的商品中心,黄桥大厦下面。

    赵鹏径直朝里面走。

    “哎哎,赵鹏你要进这里面做什么?”

    胡丽很好奇,这里面都是卖的家电等家庭用品,如果真要添置家具,那也是家长过来挑选,不用赵鹏自己出手。

    “来吧。”

    赵鹏一把抓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向前。

    胡丽低头看眼被握紧的手,脸红着跟在身后,没有挣扎。

    赵鹏停在二楼一家店门口。

    胡丽抬头一看,“黄桥手机专卖中心。”

    “呀,你这是要买手机啊?”

    赵鹏点点头。

    “你要手机干嘛啊,我们还是学生,那些做生意的才……呀!”胡丽本想说生意人才用手机,突然想起赵鹏现在不就是在做生意嘛。

    前面是做鸡蛋的生意,看起来做的还不错。

    从穿衣打扮看起来,应该赚了一些钱。

    后面又说要办公司,还要让她一起,可她又不懂这些。

    反正,赵鹏只要提到赚钱的事情,他就好像换了个人,而她就觉得离赵鹏离得好远,根本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幸好,赵鹏也不怪她。

    他似乎只是想告诉她,他在做什么,不愿意隐瞒她。

    这个男生呀,死皮赖脸的时候好讨厌,但温柔起来,也真的是细心入微。

    可爱的要命。

    赵鹏不管胡丽心里如何想,直接拽着她进到手机店里。

    这个时候的手机店规模都不是很大。

    手机还是种奢侈品。

    店里有两个女店员,其中一个胖胖的姑娘抬头看了眼赵鹏和胡丽,眼里露出丝嘲讽,没有理睬他们,低下头继续修指甲。

    另外个店员瘦瘦弱弱,看起来好像没有还没有成年。

    她很拘束地站在柜台后面,盯着赵鹏两人,开始并没有动作,似乎在等着那个胖胖的姑娘过来迎客。后来看胖姑娘没有过来的意思,知道人家判定这两个学生不是目标客户,懒得搭理。

    这才羞涩地笑笑:“两位,要看看手机呀?”

    赵鹏进来时,店里两个人的神态他都尽收眼底,心里暗笑。

    这种看人待客的店员真是任何时代都不会少,因为他和胡丽今天考试完要照毕业照,所以都穿着校服,那店员就懒得理睬他们。

    这个年代,富裕的学生都买不起手机,更何况穷学生呢。

    为什么是穷学生?

    哪个富学生,会老老实实地穿校服呢。

    “嗯嗯,看看手机,有没有彩屏的手机卖啊?”

    “没有。”

    “没有啊!”赵鹏有些失望。

    赵鹏记不清彩屏手机什么时候上市,他大概记得好像是2000年左右。

    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没出来。

    那就只有黑白屏。

    然而,现实比赵鹏想象的还要差很多。

    这个店子里一共就只有两种手机有样机,其他都是空壳做样子。

    一款诺基亚不知道是哪个款,还没电了,不能开机。

    另一款是摩托罗拉的GC87C,这款手机赵鹏到是知道,前世五叔回家的时候拿的就是这个手机。

    好像也就是98年左右在国内上市。

    店员小姐姐小心翼翼双手将手机接给他,嘱咐他一定要拿稳。

    他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一问价格,竟然要4000元。

    赵鹏听到这个价格,顿时心里开始打鼓,他现在身上的钱,买一个都费劲。

    原来打还打算进来给他和胡丽各买一台,现在看起来完全是想多了。

    因为这个时候买手机不仅是手机的钱,还有入网费。

    一台手机4000元,入网费就大概要6000元,前前后后10000元才能真正拿下手机。

    很显然,这不是他现在能消费起的东西。

    他退回去的时候,接待他的店员到没什么,但那个胖胖的店员轻哼声。

    表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们店里真正能买得起手机的人,只有那种一看就是大款的男人。

    这种销售员的小人嘴脸,赵鹏见得太多,本不想说什么。

    但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那店员训斥接待他们的小姑娘,“以后眼睛睁大点,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手机那么贵,弄坏怎么办,没一点眼力劲!”

    赵鹏站住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转身。

    “赵鹏……”

    胡丽也听到店员嘲讽,但她心里也想着他们本来就没钱买,进来打扰人家做生意,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看赵鹏脸色变化,轻声喊了下,示意他不要惹事。

    赵鹏捏捏她的手,示意不要担心。

    他进来,走到胖店员面前,笑着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嘛?”

    “你干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胖店员看赵鹏进来直接走到她面前,心里微微有点胆怯。

    担心抽她。

    但想着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太过分。

    心里胆怯,嘴上却不饶人。

    “那就不是,那你是老板娘嘛吗?”

    “说了,与你何干,不买就出去。”

    “既然都不是,那你就应该客气一些。我们进来看手机,就是潜在客户。你应该能想通,如果我们压根没有买手机的欲望,我们就不会进这里面。

    即使我们真只是看看,你也不应该说码那些话,如果你一直保持这样的做事态度,我认为,你应该这这个岗位上做不了太久。”

    赵鹏说完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胖店员迟疑半晌,讥讽地笑道:“吓我啊,什么东西!”

    赵鹏走出门后,转眼看了看暂时还不起眼的小手机店,想想几年后手机蓬勃发展的机遇,觉得这个生意也算是不错。

    但那是后面可以谋划的事情。

    想法可以有,但是不能好高骛远,路还是要一步步走。

    他的想法不仅仅是自己要财富自由,甚至变成亿万富翁。

    既然有幸重生,若还是只想着自己赚钱发家,那格局委实有些小。

    他要让整个家乡,甚至整个庆城都因为他而闻名全国。

    为什么不把目标立大一些呢。

    只是——

    在远大的目标也要解决眼前的事情。

    本来假期胡丽要去外婆家照顾她外婆,两人暂时要分开一段时间,赵鹏想着若是给她买个手机,就可以互相发个短信或者电话联系。

    理想很充实,现实很骨感。

    他暂时没这个经济实力。

    来店里,除了店员冷漠脸,然后就是收获了个寂寞。

    “请你吃好东西,地方你挑。”

    胡丽将手抽出来,笑嘻嘻地问:“为啥这么好?”

    “庆祝你中考顺利结束,这个理由如何?”

    其实是缓解尴尬,本来想买手机的,条件不允许放人家鸽子。

    也幸亏胡丽性情柔和,没在意。

    “我觉得挺有道理,不过今天就不要你破费啦,我来请你,感谢你两个多月帮我辅导的辛苦。”

    “这么大方嘛,那我要好好想想去哪里吃,你钱准备够没有?”

    “想什么呢,你就不能矜持一些呀。”

    “见外了不是,又不是别人,走呀,小仙女,你要带我去哪里,尽情的飞翔吧,我愿意化为你身上一根羽毛,陪你到天涯海角。”

    赵鹏故意嬉皮笑脸,很夸张的样子。

    “你好肉麻。”胡丽捧腹大笑。

    “是嘛,我还觉得很动情呢。哈哈”

    ……

    胡丽早晨起来就回家了,她外婆在隔壁县住院,估计要去十天半个月照顾。

    临走前自然是恋恋不舍。

    赵鹏也很舍不得,他压根就想让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但这种想法,委实猥琐。

    他是成年人的思维,喜欢的女人就可以成家,然后相濡以沫。

    可胡丽还是个女孩,她对男女,对爱情还停留在罗曼蒂克的浪漫阶段,男女关系懂,但不全懂。

    赵鹏对她也不是那种纯粹的欲望,他喜欢她,愿意为她默默等待。

    等着她长大。

    在长大前,他尽可能让她开开心心,不要对男女,对爱情有任何失望的地方。

    没有经过青春期伤痛的爱情会永远美满如初。

    如果两个人是彼此初恋,最后又幸运结合在一起,那多半会永远幸福。

    无他,因为没看到黑暗,所以爱情爱得很纯粹。

    赵鹏从出租屋里起床,先去集市上看看父母,今天也逢集。

    发现父母现在生意很热闹。

    母亲勤劳,父亲在和外人打交道时显得很老练。

    完全不同于以前对待家人。

    赵鹏和他们随意聊聊,父亲将最近一些利润给他,他便离开了。

    4000元。

    赵鹏告诉父亲,这次之后就不用再给他利润,鸡蛋生意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父亲自己负责就可以。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精力分不开。

    父亲也没问他要做什么,只是叮嘱他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父亲永远都将合法合规做事,坦坦荡荡做人挂在嘴上,也贯穿于他整个人生里。

    赵鹏性格坚韧刚直的一面来自父亲,温暖柔软就来自母亲。

    离开父母,赵鹏又顺便在集市上买了些水果,两袋豆奶粉,去往黄桥医院。

    来到病房外,发现章晓秋穿着病号服,床上放着一张小桌子,她正埋头在写着什么东西。

    敲敲窗,推门进去。

    章晓秋抬头看了他眼,复又低头继续忙她的事。

    “来了。”嘴里漫不经心地打个招呼。

    自从她受伤后,不仅性格有所变化,说话的语气,甚至声音也变了。

    原来是那种很细很温柔的小女生声音,现在呢,有点御姐的味道。

    以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喜欢试探着说话。

    现在呢,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显得很奔放随意,没有任何顾忌。

    赵鹏说不上更喜欢那种,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人就是在不断的挫折中蜕变,章晓秋或许觉得原来太懦弱,所以选择彻底破茧成蝶,成为一名自强的女生,没什么错。

    是她自己的选择,尊重就好。

    赵鹏笑笑,走到床边,将水果放在床头柜,看向章晓秋正在干的事情,问道:“你在做什么,不好好休息?”

    “打工。”

    章晓秋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纸丢给赵鹏,继续埋头画手中的画。

    赵鹏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哭泣的小鸡仔。

    继续是原来的模型,但这次她画风更大胆,直接舍去小鸡的身体,只保留一个款张的头部,看起来很有冲击感。

    有点像前世的放大版的表情符号emoji。

    但比emoji更可爱灵动很多。

    “看看怎么样,上次你说要喜怒哀乐四种表情,我提供过一个版本。现在想起来,那几张画烂的跟狗屎一样,不堪入目,所以要推倒重来。”

    赵鹏听到她口中的“狗屎”,眉头微微一皱。

    粗话都说起来了,她真的没事吧?!

    赵鹏很少说粗话,只有非常愤怒的时候会偶尔说。

    那也是对仇人说。

    日常开玩笑什么相对温和一些。

    他倒不是道德绑架别人的人,他自己不说,就不要别人说。只要不故意伤害他人,他也不会斥责别人。

    各有各的表达方式,你选择清风明月,人家是下里巴人,大家都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着,谁都没权力要求他人。

    他之所以不适,还是因为章晓秋先前不是这种随意说粗话的人。

    他担心她其实是为了和过去的她割断,矫枉过正。

    这样下去,又是另外的问题。

    赵鹏想着,顺着目光看向她正在画的那幅画。

    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表情。

    虽然只是简略几笔,勾出大致的轮廓,但还是能看出几分成图的样子。

    赵鹏这回是真觉得不适。

    “我觉得你这张画需要修改。”

    章晓秋停下笔,转眼看这他,“哪里要改?”

    赵鹏坐在床边,指着画上的图像说:“你这是画的那张愤怒的表情吧?”

    “没错。”

    “那你应该记得我之前说过,我们要用这些图片做什么。”

    “记得。”

    “那你看啊,如果你只是纯粹画这样怒气冲冲,让人一看就不适的愤怒表情,你认为能将它用到什么上呢?假如,我将这样一张图片印到衣服上,你会买这样的一件衣服吗?”

    “我愿意!”

    赵鹏脸色凝重起来。

    “章晓秋,我现在是很正式,也很认真地同你说话。你既然答应我们要好好画画,那就应该以实用为目的。我希望你站在客观的角度,针对市场想想,真的有很多人买这种衣服吗?”

    章晓秋看赵鹏脸色变了,冷笑道:“所以你觉得,我画得不能满足你的需求是吧?既然看不起我,为什么要请我?”

019:惹出滔天大祸

    “不是我觉得,我现在是在问你。你坦诚问自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赵鹏耐着性子。

    “你要明白,既然我们信任你,你现在就相当于我们的设计师。你设计出的每张图桉,都将被用作我们未来的产品上。如果我们产品生产出来,大量积压无法销售,你愿意吗?”

    章晓秋低下头,沉思半晌。

    突然伸手将正在画的画快速撕成碎片,抓起来扔到地上。

    扯过一张白纸,重新画起来。

    赵鹏苦笑下,弯腰将碎纸丢进垃圾桶。

    站在边上继续看她画。

    结果,一连四五张,每次都画着画着,就会陷入老路上,图片显示出的气息只有单纯的愤怒,让人很不舒服。

    赵鹏实在看不下去,也扯过来一张纸,自己在旁边画起来。

    他是个单身宅男,画画功底全部用来画二次元的萌妹子,谈不上精致,只能大致粗略地勾出形状。

    幸好只是勾勒个简单的表情,他勉强还能办到。

    “给,我画的比你差十万八千里,但大致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所要的愤怒,不是那种纯粹的愤怒,而是一种看似有怒火,实际上内心完全可以控制的羞恼。我给这种愤怒的情绪起个名字,就叫奶凶。

    你见过小猫吧,你看很多小猫见了人,也会做出戒备的神情,有的还会朝着人嘶吼。但人为什么不觉得讨厌他们呢,就是因为人们从它们身上看不到恶意,反而觉得它们凶巴巴的样子很可爱。这就是奶凶的意思。

    晓秋,愤怒只是我们每个人基础的情绪,我们需要愤怒去化解心里的痛苦和烦躁,但我们也都知道,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它本身是能带给他人和自己不好体验的情绪。

    所以,即使我们要表达愤怒,也要给愤怒栓上缰绳,让它不至于失控,最后伤人伤己或惹人生厌。”

    章晓秋扯过赵鹏画的东西,怔怔地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一把将刚画出来的画又撕掉了。

    赵鹏还没反应过来,原本放在边上那张“哀伤表情”的画也被她抓过去,同样撕了个粉碎。

    “这张还行……”

    “对不起,我要休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请不要打扰我。”

    章晓秋说着,重新拿过一张纸,又开始画起来。

    赵鹏看她将全神贯注融入在画画里,便悄悄退出病房。

    临走前隔着门上的窗子看进去,章晓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看他,脸上的神情澹澹地,看不出喜怒哀乐。

    摇摇头。

    这个姑娘也是不容易。

    他没有生气,反而还挺理解她现在的行为。

    可能在她眼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温暖,对赵鹏的感觉也主动屏蔽原来的善意,而是用利益做了覆盖。

    赵鹏是雇佣她的人,是她的债主。

    两人再不是单纯的同学身份,不管赵鹏如何随和,在她眼中都带着一定的优越感。

    心里已有心结。

    赵鹏没有强行去解决这种矛盾。

    有些事情,几乎是无解的存在,只能靠时间冲澹。

    或者被岁月掩埋。

    在主治医生处询问了章晓秋的伤势,知道她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能下床。

    要和正常人走路差不多,那至少需要三个月。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又去挂号房查了章晓秋的住院费用,听说还有一千不到,便又给存了两千进去。

    这些钱他都要从章晓秋后面的收入里扣除出来。

    不是因为他没有同情心。

    他觉得,章晓秋现在这种情况,你越是可怜她,越是帮助她,她反而觉得是一种施舍,可能更受伤。

    反而直接和她讲明是利益使然,那彼此互不相欠。

    一个付钱,一个付出力气,谁也不是谁的恩人。

    至于未来是做朋友,还是单纯保持雇佣关系,都不重要。

    在他眼中,除了胡丽外,其他女生如纶霜卅和章晓秋这种,其实都是只把她们当作一个人看待。

    几乎不分性别。

    甚至,因为她们都是女生,要和她们保持更合适的距离。

    这是对胡丽负责,也是对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负责。

    他不是那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男人。

    从医院回来,发现武清正在门口等他。

    远远看去,武清就像一棵树,他静静地站在小院子的门口,一动不动。

    “老武。”赵鹏老远就喊了声。

    武清转过身,朝前走几步,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神态客气中带着恭敬,“赵总,中午好。”

    “来来,进来。你等我多久了?”

    “刚来不久。”

    赵鹏打开门锁,扫了眼武清黑色西装上的灰尘。

    他肯定等了不短时间,要不衣服上怎么能落那么厚的灰尘,他一看就是那种很爱卫生,一丝不苟的人。

    两人向里面走的时候,武清有意识落后赵鹏半个身位,中间赵鹏故意放慢脚步想等他一起,武清就会将脚步放得更慢。

    赵鹏暗暗佩服。

    这个人,还真是一个滴水不漏的职业属下。

    也不知道纶老爷子为什么愿意将他推荐给自己,这种人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

    佩服之余,他便有丝丝担忧。

    任何人碰到这种属下,都会心生忌惮吧。

    更何况,他还是别人介绍,不是跟随自己一起发展,知根知底的人。

    两个人进来,分别坐在椅子上。

    赵鹏又起身准备去倒水,武清却比他更快一步,分别帮赵鹏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赵鹏注意到他倒了两杯水,而不是只给赵鹏倒一杯,对他的通透更欣赏几分。

    因为如果只是给赵鹏倒,赵鹏又要客气,最后还是要倒水,那样不但浪费时间,而且他第二次倒水也更尴尬。

    这个人,对人情世故的把控,基本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重新坐定,赵鹏笑着问:“老武,今个来找我,可是有进展?”

    武清点点头,“公司的营业执照已经审批通过,估计三日后可以拿到,商标注册的事情前期工作也已经准备完毕,该沟通的关系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就等待执照下来去处理。

    具体的情况我给您大致汇报下……”

    赵鹏静静地听着,带着澹澹的笑容。

    武清说得有些事情他懂,有一些他并不懂,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他前世在企业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层干部,后来自由职业者更是没有办公司的相关经验。

    为数不多的资料知识还都是写小说临时抱佛脚查到的。

    但纸上谈兵,终究是空中楼阁。

    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具体分析和处理。

    另外,他其实也不知道98年这个年代办公司流程到底如何,他也没有更多渠道去了解。

    这也正是他愿意接受武清为自己代言人的最主要原因。

    用武清有风险嘛,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也有收益。

    办公司是一种投资,用人也是。如果风险大于收益,那就不能用。

    但收益大于风险,自然就有用的必要。

    赵鹏一直很欣赏汉高祖刘邦的用人策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现在是创业初期,他几乎一无所有,唯一的资金还要靠纶老爷子投资。

    所以他没有什么豪横的资本。

    保持必要的谦逊和随和,是拉拢人心最基础的手段。

    而在此基础上,再用能力和魄力征服他人即可。

    “……大致就是这样,法人章还有公司公章这些东西随后我一起转交给您保管,还有注册公司需要租或者购买一个办公场所,需要您确定下位置。”

    武清的思路很清晰,一件件事情娓娓道来,赵鹏半个外行也听得明明白白。

    “办公室你看着办就好,暂时随便租个临时场所供注册,后期我另有打算。”

    赵鹏本想将公章和法人章也都放在武清哪里,方便他做事。

    但转念想想,这样风险实在太大,已经超越了信任范围额度。

    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好的,那我直接去办就好。”

    “对了,老武,前期所有花销你要一笔笔记录清楚,等事情办完报销给你,不要人辛苦了,还倒贴钱进来。”

    “好的。”

    赵鹏揉揉眉头,想了想,又说道:

    “另外,有个事情我要委托你去办,但是你要记住,这件事目前只能你和我知道。除此之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与任何人说,包括纶老爷子。你可以做到嘛,如果可以,我再与你说。”

    武清没有丝毫迟疑,“赵总请放心。既然您不允许外露,那我便会守口如瓶。至于纶先生那边您放心,虽然他待我恩重如山,亦师亦友,但不能说给他听的事情,我也仍然不会告诉他。除非您的指令,会伤及到他的利益。”

    赵鹏笑笑,“我当然不会做伤及纶老爷子的事情,只是现在我要说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公司第一步能否站稳脚跟,事关重大。我也不和你再强调太多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愿意告诉你,那自然是把你当作值得信任的人。”

    “我也如此。赵总以诚信待我,我亦不会让您失望。”

    “好,老武,有你这样的表态,我心满意足。我可以给你保证,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筚路蓝缕,什么都没有。但未来我们一定回做出一番大成就。我这个人对钱并不是很喜欢,但我喜欢做事成功后的成就感。”

    武清笑笑,揉揉眼睛腿,“赵总,我觉得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以前给您承诺过,既然我选择和您一起从原始起步创业,那我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纶老爷子对您做过调查,他认为天底下的生意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投入和产出不同而已。

    老爷子认为,你做鸡蛋生意在外人看起来很简单,只是小打小闹,但实际上却表现出很多天才的思维,而那些思维,都是一个成功商人必备的因素。

    基于这点,他非常看好您。对我来说,老爷子阅人无数,依然都如此看好的人,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您交代的每一件事,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

    赵鹏被武清的话所触动。

    武清说得很坦诚,也很直白。

    他的意思很明确,因为纶老爷子认可赵鹏,那他又相信纶老爷子,所以他也就愿意相信赵鹏。

    既然开始选择信任,那就不会有任何幺蛾子,而是坚持如一地践行他的指令。

    不用在有任何怀疑和疑虑,更不需要反复提到信任的问题。

    如果还有怀疑,那就是对他的侮辱。

    想到这里,赵鹏站起身,对着武清伸出右手,“老武,这种话是我最后一次说。从今天开始,我选择对你无条件信任,若因这份信任将来产生的任何后果,我都不会后悔。”

    武清也站起身,看着赵鹏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总要信任一些人,这些人可以是别人,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有道理。”赵鹏哈哈大笑。

    武清的手也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是两个人第三次握手,以前总是握住的瞬间立刻放开,点到为止。

    这次却是握了很久。

    重新坐回原位,赵鹏沉思下,说道:“既然我们已经针对信任达成共识,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我希望我安排你的事情,你能投入百分之百的认真度去完成,不管这个任务有多夸张或者怪异。”

    武清毫不犹豫地点头。

    “本该如此。你是元帅,我是将军,我只负责执行你的指令,所以只要你能保证你的指令没有错误就好。”

    “好,那我这个元帅现在交给你第一个真正的任务。”

    “你说。”

    “你知道黄桥成衣厂嘛?”

    “黄桥成衣厂?”武清微微有些迷茫,想了想,反问道:“你是不是指得城北郊的那个衣服厂?”

    “正是,你对那家厂了解有多少?”

    武清摇摇头,“不是很多,只是听过而已。好像那家公司如今已经接近倒闭吧,好像是做出的衣服根本卖不出去,质量也不过关。工人工资发不出来,还欠银行和供应商一些钱。”

    “这不很了解嘛?”

    “我只知道大概的情况。这个厂以前据说以前在黄桥镇还是个不错的厂子,每年赚个十几万元没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运转不开。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那家厂子的老板黄鹤好像带着小姨子,卷着厂子里周转资金跑去南方,将一个空壳子留给妻子……”

    武清看赵鹏用揶揄的笑容对着他,推推眼镜,尴尬地说:“街坊传说是这样,至于真实的原因,我没有专门调查过。以前调查这些没有必要,不值得花费人力物力。”

    “哈哈,我没笑你。我只是听到黄鹤这个名字,有点好笑而已。据我所知,你说得大差不差。那个黄鹤确实是卷着钱跑了。那家制衣厂本是黄鹤的老丈人创办的,黄鹤是入赘。后来老丈人去世后,黄鹤就接管了厂子。

    但是呢,黄鹤的妻子一直看不起黄鹤,对他是各种压迫和鄙视,他终于忍不住,勾引上小姨子,直接将厂子运来周转的资金一股脑全部卷走,而且还在银行贷了十几万。

    黄鹤的妻子一直养尊处优,哪里知道怎么经营厂子。这不,不到半年功夫,一个效益还不错的厂子就濒临倒闭。”

    武清点点头,“赵总,你和我谈这家厂子,肯定不是想聊聊人家八卦这么简单吧,你是不是……”

    赵鹏打个响指,异常兴奋地说:“对头。老武,我要收购这家厂子。”

    “这不合适吧!”武清下意识反对,话说出口,突然想起刚才还说赵鹏指哪里,他就打哪里呢,便不好意思地解释:

    “那家厂子已经多半年没有运转,银行和供应商外债估计就有几十万。这还不算厂里拖欠员工的工资等等。粗粗算下来,没有个大几十万,收拾烂摊子都不够。”

    略一停顿,武清继续说:“而且,我们要运转一个厂子,需要大量的周转资金,至少要能挨过第一个回货周期。一旦资金链断裂,那我们就会走上他们以前的道路,亏的血本无归。”

    赵鹏笑呵呵地听武清说完,一直没有打断他。

    直到武清不再说,他才说道:“老武,你刚才说的话都对。我们如果要接手那家厂子,最大的问题还是资金周转问题。但到底资金缺口有多大,我们现在都不清楚。所以,目前最紧迫的事情是搞清楚黄桥成衣厂真正的情况。”

    赵鹏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樱桃树。

    树上的芳华基本落尽,开始生出绿油油的叶子,隐约在叶子中间,有些许细小的樱桃缀满枝头。

    “老武,我可以这么跟你说。这家厂子我一定要盘下来,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目前你需要做的不是再质疑我的想法错对,而是配合我,将厂子的底气摸过清楚明白。

    然后呢,我们要制定策略,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个厂子。我的目标是在8月初,最迟在8月中旬,就要有我们公司的产品从产线上下来。时间特别紧张,不能有任何耽搁。”

    武清深吸口气。

    他慢慢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自己这个小赵总啊,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真的只个十几岁的少年嘛?

    这说话的气势,魄力,压迫力,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都觉得有压力。

    彷佛他说出的话,带着一份加成,让他不得不接受。

    既然要接受,那就抛弃掉能不能做好的选项,而是直接考虑如何做得更好,做到万无一失。

    “赵总,关于8月份这个时间节点,是确定有某种意义吧?”

    赵鹏点点头,“生意往往就是机会,8月份我们有很好的机会,错过了,那可能要起来,就要花费更大的精力。甚至,关乎到我们能不能做好这个厂子。”

    “好的,那我懂了。我会立刻去着手调查这家厂子目前状况。”

    “做一个详细的报告给我。包括厂子目前所留存的所有债务,公司设备清单,员工组成,固定资产以及技术专利等几个方面。知道的越清楚越好,必要的时候可以花一些费用,这个你自己做主就可以。”

    武清听到赵鹏思维很清晰,更是心中好奇不已。

    也不懂赵鹏到底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思维,对于企业成分组成竟也说得清清楚楚。

    “好的,收到。”

    赵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关于我们打算收购制衣厂的计划,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向。这样在将来的谈判上,我们才可以占据更多有利因素。”

    “好。”

    “至于资金链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公司营业执照下来,立刻和纶老爷子接受100万的投资。然后我们组织公司第一次股东会议,讨论股份组成,建立最基础的公司规章制度。对了,我让你招的综合办公人员你招到没有?”

    “有几个人选,还不是很满意。”

    “那你继续加紧速度,这个岗位很重要,涉及到公司前期基础建设各方面的事情。你先初步面试,然后我来最终确认。”

    “好的。”

    武清点点头,既然赵鹏都这样说,他肯定没意见。

    从他能到纶老爷子哪里拉到100万投资,就能说明他的能力。

    两个人又针对细节性东西做了交流,武清告辞离去。

    赵鹏收拾东西回家。

    中考已经结束,下次来学校要等到半个月后出成绩。

    赵鹏决定回家帮父母干点家务活。

    虽然他现在做着几百万的生意,但在父母面前,他不想表现的太膨胀。

    甚至,他都不打算告诉父母太多生意方面的事情。

    父母只是普通人,他们能接受的范围有限,要是告诉他们分分钟出手几十万的资金,他们非但不觉得你很厉害,反而会担心。

    赵鹏已经帮父亲铺垫好鸡蛋和小吃生意,而且今年三亩多地葱就能赚十几万。足以让他们攒够翻修庄院的资金。

    如果实在不够,他再找个理由添加一些就好。

    ……

    回到家后,赵鹏和父母起早贪黑,连续在葱地里干了三天。

    除了中间去萝卜地转过几次外,他基本都在葱地里干活,完全融入了农民生活。

    好在前世他也是干十几年的农活才考上大学,所以农活怎么做,还是有所记忆。只不过是干起来很吃力,体力更不上。

    索性就慢慢干。

    父母现在对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严苛,尤其是父亲,很多事情都和他商量,客客气气。

    家庭地位提升很快。

    大葱这种菜,要经历一个定植的过程。

    然后要一便便不断涌土。

    否则的话,葱就全部长成了叶子,根茎部分很短,这样的葱就卖不上价格。

    赵鹏三日里干的的活就是给葱涌土。

    土要从旁边地里拉过来,然后一锹锹埋在葱道上。

    开始干得时候还精力充沛,干着干着,胳膊就像灌了铅,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

    再继续干,就是一种折磨。

    但他又不好意思甩手不干,那样会被父母看不起。

    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不过,这就像跑长跑,干着干着,慢慢就习惯成自然,再干下去就成了机械重复,感受不到太多痛苦。

    赵鹏三日的辛勤劳动,换来了父母的肯定。

    他也很满意。

    本来呢,这些活要和弟弟赵勇一起干,但弟弟还没有期末考试完,所以便没有等他回来。

    赵鹏想起弟弟,又想起赌钱的事情,有些郁闷,这几乎是他重生回来听到最糟糕的事情。

    鉴于父辈兄弟们的纷争,赵鹏想和弟弟保持良好的兄弟关系,不至于长大后太生分。

    父亲是兄弟姐妹八个,所以分帮结派,最后形成了几股势力,他和赵勇,还有姐姐赵芳是三个人,他希望将来能互相依靠。

    亲人血浓于水,带给彼此的安全感很难被其他关系替代。

    所以,弟弟的事情不是小事情,一定要慎重对待。

    他见过无数个嗜赌成性的人,无数次戒赌,无数次失败,一直到最后倾家荡产,众叛亲离。

    非常的凄惨。

    弟弟现在年龄还小,还没有真正养成赌性,早点解决最好。

    结果,他没想到,事情发展被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三日后的中午,赵鹏从地里刚回来,拿着个馒头,从菜地里摘个青辣椒,一口馒头一口辣椒吃得带劲,芮俊杰又来找他接电话。

    他去的路上以为还是五叔,还想着如何应对。

    接起电话一听,原来是派出所。

    原来是弟弟惹出了滔天大祸。

020:识破陷阱

    原来,弟弟赵勇在学校欠别人一些钱,实在没办法还,也不敢给家里人说,于是便和两个同学把人家一个三轮车骑到集市上100元卖了。

    结果,被人家车子的主人当场碰到,揪着送到派出所。

    派出所看到是三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不忍心让他们留下桉底,便让家人前去接引。

    于是,派出所便通过村委找到赵正义,然后赵正义又转告了芮俊杰家的电话,最后才打过来。

    派出所的要求很简单,要家长去交三倍的罚款,然后带回自己的孩子就好。

    赵鹏挂断电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恨不得立刻将赵勇拉到面前,一脚踹翻在地上。

    他们家向来很看重家风,父亲赵正直虽然人倔强一些,但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正直本分,平日里教育孩子也是千叮嘱万嘱咐,饿死穷死,都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下可好,赵勇不仅赌钱,还被关进了拘留所里。

    这要是被赵正直知道,肯定要气得吐血。

    这孩子,真的是不争气。

    赵鹏强忍着心中的郁闷,回到家和父母说去街道有事情,便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的派出所。

    不敢告诉父母,那只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去解决。

    先将人从里面引出来再说吧。

    派出所在北街,赵鹏以前办理身份证的时候去过。

    他来到派出所门口,本想找门岗问下具体在哪个办公室,却没想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见到赵鹏,热情地走上前,伸出肥都都的手。

    “这不是赵兄弟嘛,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碰到,真是缘分啊!”

    赵鹏看到面前的人,立刻心里有种不祥的念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眼前的人,正是要转包他们承包地二秦之一的秦时关。

    那个胖乎乎的秦老板。

    自从上次谈判过后,秦时关他们没有其他举动,赵鹏还正在好奇下一步他们要使用什么手段。

    眼下看,说不定坑就在这里。

    也罢,见招拆招。

    他也没想过转包的事情能一蹴而就,有几次磨合,是必然的过程。

    “秦老板,好巧,你怎么来这里了?”赵鹏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秦时关哈哈笑道,“一点小事,小事情。”

    赵鹏点点头,“就就好,那您慢走,我进去里面还有点事情。”

    “好好好,你忙。”

    秦时关和赵鹏握握手,继续朝外面走出去,快出了派出所门口,他突然对赵鹏说:“对了,赵兄弟,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还是要和你确认下。”

    “您请说。”

    “赵勇……你认识赵勇嘛?”

    赵鹏听到赵勇的名次,强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问:“不知道秦老板说得哪位赵勇,凑巧的是,我弟弟也叫赵勇。”

    “这么巧呀。他是不是吴领初中读书?”

    “正是,他在吴岭中学读初一。”

    秦时关脸色一变,重新走回来,拉着赵鹏的手臂将他拉到门外,这才面带歉意地说:“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知一家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派出所就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

    “哦?”赵鹏眉毛挑挑。

    秦时关看在眼里,却不在意,继续关切地说:“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准备在你们这里办厂嘛,所以前期要做一些准备。具体也就是委托人提前购买一些必要物资。然而,今天我们的伙计在吴岭初中附近买东西时,转眼间三轮车就不见了……”

    秦时关微微停顿下,看赵鹏看着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半步,接着说道:“幸亏被附近的村民看到,说是有三个学生模样的孩子骑走了三轮车。于是我们紧急追寻,在即将出手时截了下来。经派出所的同志询问,里面刚好就有个孩子叫赵勇,极有可能是你弟弟。”

    “所以,秦老板的意思是,我弟弟偷了你们的三轮车,然后现在被带到了派出所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真是我们不清楚他就是你弟弟,要不……”

    “秦老板不必自咎,若真是我弟弟不学好,骑走你们的三轮车,那他受到惩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我调查清事情的原委,再带着舍弟向您赔礼道歉。”

    “不必那么麻烦的……”

    “当然有必要!”赵鹏澹澹地笑道,“事情已经走到这步了不是嘛,既然人已送到派出所,那自然不再是你我之间的小事。你放心,我们家虽然穷,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肯定给你交代。”

    “其实也不需要那么严重,毕竟只是一辆自行车嘛……”

    “这只是一辆自行车的事情嘛?”赵鹏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时关。

    他的身高要比秦时关高多半头,此时居高临下,看得秦时关还微微有些畏惧,他又后退半步。

    脸上汗珠悄然渗出。

    “小事,小事情。”秦时关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进去给派出所的同志们打个招呼,表示不再追究这事,那你弟弟就能不受什么惩罚放被领出来。”

    “不用了吧,他既然犯错,就要受惩罚。否则他永远不知道社会真实的面目,还以为天下的人都是简单可欺。再说,您这么多大的身份,专门为一辆一百多元钱的三轮车都到了派出所,又怎么好让您空手回去。”

    “这……”

    秦时关如何听不出来赵鹏口中所言背后的意思。

    但他久经江湖,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赵鹏这种话虽然很刻薄,却依然还是在讲理的范围内。

    只要不动手,他都有办法转圜。

    “让赵兄弟说笑,我手下都是些粗人,担心他们来到这里惹出什么祸端。毕竟初来这里,万事以和为贵。”

    赵鹏点点头,“有道理,以和为贵。我也这么认为。”

    “那你看,我和你一起再进去下吧?”

    赵鹏拦住他,摇摇头,“没这个必要。如果我弟弟确实犯错,那他就该受到惩罚,若是他没有……那自然也不用您特意做什么。”

    赵鹏说完,不再理秦时关,转身朝派出所里面进去。

    留下秦时关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他没想到,赵鹏这样油盐不进,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唱戏。

    十几岁的少年,也不知道哪来这么深的城府和稳重。

    一直看赵鹏的身影消失在派出所的房间里,他这才收回目光,眼神里蕴出股无奈。

    这件事若是继续恶化下去,那肯定不能按时拿地。

    他们做的生意本就是季节性,根据南方隐隐约约传来的消息,今年乃至明年蔬菜供应肯定会出现短缺,那加工蔬菜生意肯定能大赚一笔。

    但要真正赚到钱,就要抓紧时间,若是耽搁时间太久,即使能赚到钱,也只是别人喝剩下的汤,早已没有肉吃。

    想到来这里前,大老板交代必须在6月18日前拿到地,现在还有两天,他就忍不住有些懊恼。

    他和秦岳虽然都姓秦,但地位完全不同。

    秦岳是大老板的亲侄子,而他只是堂侄。

    大老板没有儿子,一直把秦岳当作亲儿子看待。

    而他呢,别人都喊他老板,但实际上不过是跑腿的,打工人而已。

    本来大老板给的拿地钱一共是100万,其中包括拿地本身的钱,还有用来攻关,维持关系的资金。

    这些钱其实足够了。

    以他和赵鹏的接触,赵鹏想要的也就六七十万的样子。

    但……

    秦岳那小子,100万他要私吞掉一半的钱,所以真正用来承包的钱就只剩下50万。

    然后他又为了拿地,和村主任赵正义疏通疏通关系,则50万也已不足。

    更让他郁闷的是,秦岳好主意没有,这种下三滥的主意到是层出不穷,先是让他委派人去偷合同,没有偷到,反而让赵鹏心生不快,为友好协商增加很多难度。

    结果,秦岳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又准备从赵鹏的家人身上想办法。

    于是便让他利用赵勇的玩心,做个小小的局,便让赵勇陷入其中。

    秦时关不觉得这种方法对转地有任何帮助,他通过观察,赵家两个大人还好,但是赵鹏这个少年,不是一般人。

    他拥有他年龄不具备的城府。

    如果和他将关系闹僵,非但最后可能拿不到地,影响大事,而且说不定还会受到他的反扑。

    强龙再勐,也要忌惮地头蛇几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来到另外一个门牌是所长办公室的房间。

    里面的所长看到他,意外地问:“你怎么又进来了,秦老板?”

    “关于那个赵勇的事情,我刚才重新了解,发现有点误会,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

    赵鹏本以为要在派出所里呆点时间。

    但没想到,正在走程序时,突然又民警进来,给登记的民警耳语几句,那民警就收了记录本,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那最好不过。你可以带着你弟弟回家了。”

    赵鹏心里微微意外,但转瞬就想到个中缘由,起身对民警说了感谢,然后跟着他们来到临时看押的房间,将弟弟接了出来。

    随同赵勇关押的还有两个同学,他们也随着赵勇以来出来,赵鹏本想和他们再多了解一些事情的发生过程,但一转眼他们就跑得不见踪影。

    只好作罢。

    赵勇面如死灰,怯怯地跟着赵鹏后面,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派出所。

    赵鹏一直没说话,他的脸色也阴沉似水。

    一直走到门外,这才转身看着赵勇,手忍了又忍,没有一巴掌抽到弟弟脸上。

    他心里无比烦躁。

    “哥,我知道错了。”

    赵勇看出赵鹏情绪处于爆发的边缘,更是胆战心惊。

    “错在哪里?”

    “不该赌钱,也不该经受不住同学诱惑,去骑人家三轮车。”

    “错,你最大的错不在这些事情。”

    “那……”

    赵鹏疲惫地揉揉眉心,看着弟弟懵懂的神情,无奈地说:“你错在愚蠢。”

    赵勇不解地望着他。

    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和愚蠢扯上关系。

    “首先,你蠢在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为什么去赌钱,难道是为了输钱嘛,当然不是。你就是想利用这种不需要任何劳动,就能攫取别人钱财的模式,让自己钱财多起来。是不是?”

    赵勇咬咬嘴唇,没有吭声。

    “可是你想过没有,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天上平白无故会掉馅饼下来嘛?你想着去赢别人钱,可别人又何尝不是。那你怎么保证你肯定能赢过别人呢?

    赵勇啊,你知道我们家的经济情况,爸妈多辛苦才让我们长大,把我们送入学校读书。难道他们是想你在学校赌钱,你想想这样做,是不是愧对父母?”

    “哥……我知道错了。”

    “不,你并不知道。你只是现在事情出现在头上,被人家带到这派出所,心中生出畏惧而已。你或许还是在想,赌钱是一种几率事件,你能输,自然也能赢。别人能赢,也就可能输给你是吧?”

    赵勇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闪烁下,证明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赵鹏气得弹了下弟弟的脑门,“你啊啊,你这个笨蛋。你也不想想,若是真如此,那人家那些组摊子的人赚什么钱。我告诉你,那些人都会背地里做好牌,就像钓鱼一样,随时准备等你们这些傻蛋咬勾。

    你是不是刚开始还能赢一些,所以逐渐也就放松警惕,开始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就是运气之神,是赌王再世。然后突然来了一个好牌,就忘乎所以,可没想到,你的大牌刚好比别人的牌稍微小一点……”

    “你怎么知道?你也玩过嘛,哥?”赵勇眼神里都是震撼,脱口问道。

    “玩个屁,这种事情还用玩过才知道?人家组庄的人是做慈善嘛?这种幼稚的计俩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稍微有点常识的人,自然都能分辨出里面的阴谋诡计,又怎么会上当。”

    “当然,赌钱虽然很笨,但你接下来的事情,就已经不能用笨来说,你简直就是愚蠢透顶。你怎么会想到去偷人家的三轮车呢,你难道不知道,盗窃是更严重的违法嘛?”

    “我没有,哥……”

    “还说没有,人家都把你带到这里了,你还说没有。”

    “我真的没有。”

    “还狡辩!!”赵鹏快被气死了。

    要不是在派出所门口,他真的想一脚踢死这个家伙算了。

    堂堂正正的人不好好做,怎么就能走到这种歪门邪道上呢。

    “你听我说嘛,我真的没有。他们两个喊我的时候,已经骑着那辆三轮车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家截住。我给警察说过,但是他们不相信嘛,可我真的没有去偷。”

    “你确定没有说谎?”赵鹏冷静下来,看着赵勇的眼神。

    赵勇急着澄清自我,眼神很坚定,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他再次强调:“我真的没有骗你,都这个时候了,骗你做什么呢!

    我给你说啊,我当时在宿舍里看书,他们两个突然来找我,说是有个好东西给我看。我也没想到啊,他们竟然偷了人家一辆三轮车。”

    赵勇急得快哭出来了。

    赵鹏逐渐相信了弟弟,这孩子说谎的时候有个特征,会忍不住眼神躲闪,而且会露出几分狡黠的得意。

    现在他眼里只有后悔和畏惧,哪有什么其他神情。

    看来,他之所以被搅合在这里,肯定是和另外两个同学有关系。

    至于那两个学生为什么会这样做,结合刚才秦时关出现在这里,以及他隐隐约约,闪烁其词的态度,肯定与他们脱离不了关系。

    只能说,他们为了能顺利拿到地,真的是不择手段。

    不过,赵鹏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前世那些征地的新闻,不也是经常报道各种奇葩的事情。

    如果遇见不愿意搬迁的钉子户,拆迁人员就会骚扰别人正常的生活秩序,最严重的时候,也会闹出人命。

    秦时关他们只是给弟弟做个局,好让自己就范,实在不算什么特别不能预料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他们既然做好了局,为什么又突然愿意放弃,主动让弟弟重获自由,甚至没有在他面前提出过多要求。

    “哥,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我们那两个同学嘛。”

    赵鹏瞪了他眼,“回家。”

    径直朝自行车停放处走去。

    赵勇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忐忑地说:“哥,今天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爸,要不我就被打死了。”

    “你敢做,现在又不敢承担后果?”

    “哥,我真的以后不敢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再赌一次钱,你就当没我这个弟弟!”

    赵鹏幽幽叹息声。

    跨上自行车,说了声:“上车吧。”

    “哎。”

    自行车载着兄弟二人,迎着和煦的南风,缓缓向家里回去。

    “勇勇……”

    “哥?”

    “哥希望您真的悔过自新。爸他们那些兄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不想将来你长大,我们兄弟也变成那样。你知道,哥从来不喜欢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如果你屡教不改,那我肯定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我不会了。”

    “知道就好。你啊,你都快和哥差不多高了,还不知道懂事。你看看妈脸上的伤疤,赵青阳至今还没有宣判,小舅舅还在被诬陷。

    这些事情你都要记在心上。在学校就要好好学习,这样你才能懂得更多道理,将来有更多路途可以选择去走,而不是一辈子在这个小地方蝇营狗苟。”

    “嗯,哥,我真的知道。”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给爸妈说,即使事情万一暴露,我也会帮你说好话,让你免灾。但你要引以为戒,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坚持做到底。切莫让我失望,不然我就会永远不理你了。”

    “哥……”

    赵鹏不想继续再说什么。

    他很难界定清楚,弟弟赵勇是前世就这样,他没有发现呢,还是今世因为自己重生,导致家里发生某些变化,所以弟弟才间接走到这条错误的路上。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都改变不了事实,那就是弟弟还是弟弟,现在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偶尔犯错,需要他们耐心帮助扶正,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

    这是当兄长的责任。

    就像父亲当初在几个叔叔年龄小的时候,选择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让弟弟们活下来,他肯定也想过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他是哥哥。

    “回家之后,庄子西边还有几分地,爸妈留下种点吃的玉米,自己拿铁锹翻好。”

    “知道啦。”平日里赵勇做事总是偷奸耍滑,这会他可不敢推脱。

    ……

    家里忙忙碌碌,又是三日。

    赵鹏发现承包里的的萝卜已经长的初见模样。

    若是急着吃,有部分稀疏的地方,甚至长出了指头粗的小萝卜。

    他估摸着二秦很快就要找他,结果,第三日中午刚吃过饭,他准备出去给葱地中间洒点豆子,刚出家门,就发现那辆桑塔纳开了过来。

    赵鹏走到坑边等着。

    桑塔纳停在赵鹏家门前的场里,只有秦时关一人走下车来。

    远远看到赵鹏,就热情地打招呼。

    “赵兄弟……”

    赵鹏一直没说话,等着他来到面前,才揶揄着笑道:“秦老板今日又要做什么,是不是就差将刀架我脖子上,让人签了转让书?”

    “嘿嘿,赵兄弟尽说笑话。我们是生意人,又不是那些杀人放火勒索的强盗,怎么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今个来呢,我是带着我们大老板的指令,怀揣着最大的诚意,想和你就那50亩地的承包权最终敲定下来。”

    “大老板,是先前那位秦岳先生?”

    秦时关摇摇头,“大老板是秦总的叔父,当然也算是我的叔父。总之,这次承包的事情,如今只归我负责,所以赵兄弟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好商量。坦白说,我们需要尽快拿到地进行厂房建设,否则就要跟不上集团发展规划。”

    “秦老板,你这样说话,可是不符合常理吧。你不应该告诉我你们特别需要这块地,而是装作暂时不着急,从而在我这里压压价钱嘛?”

    秦时关笑道:“赵兄弟,你就不要再挖苦老兄了。我也是跟着老板混口饭吃,很多事情原本身不由己嘛。这不现在,我已经申请到足够权限,不就马不停蹄来找你商量了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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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西北1998介绍:
赵鹏重生回到16岁的春天,家里饥寒交迫举债累累,母亲被恶人打伤,心爱的女生正在喜欢别人,而他刚好递交了退学申请书。
不做高不可攀的幻想,不想践踏二马,拳打老王,筚路蓝缕,步步为营,在西北贫瘠的土地上,因地制宜发展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牵着心爱的姑娘手,一生一世一双人。重生之大西北199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大西北199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大西北199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