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恶母
比起买东西,人们对看热闹的兴趣更大很多。
所以赵鹏没有让邵毅出手。
他还不知道邵毅真正的战斗力,但武清既然将这个人推荐给他,估计也不差,看他平日走路做事的动作很轻盈,证明底气很足。
赵鹏对着壮汉说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壮汉楞了下,嘲笑道:“我他妈为什么和你要喝东西,老子是自己买不起喝的吗?”
“你当然喝得起,但没和我喝过。”赵鹏淡淡的笑笑,“而且,今天的事情总要解决是不是,你也不想就这样过去对吧?”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说话我很喜欢。行,我们谈谈就谈谈。”
壮汉踢了黎强强一脚,“强子下车,跟你们这个老板好好谈谈。”
等两人也下车后,环卫车被丢在原地,六个人朝前走了一段路,赵鹏率先转入一个巷道。
两个人急忙进去,走在他前面。
防止他跑掉。
又走了几百米,前面出去就是农村了,赵鹏这才停下步伐,转身对壮汉说:“就在这里吧。”
“这里?”
壮汉楞了楞,他还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收拾收拾赵鹏二人,但他没想着到位呢,赵鹏先停下来,出乎他的意料。
赵鹏一改先前笑呵呵的表情,脸色变得淡漠而无情,“黎强强,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扇自己50个耳光,说50次你错了,那今天还可以健健康康出去。”
黎强强楞住了。
壮汉三人组也愣住了。
就是邵毅,也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没想过,赵鹏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似乎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形象。
“表哥,你看怎么样,我给你说这个王八蛋很屌的,你看看他狂成什么样子?”黎强强气得原地直叫。
恨不得立刻扑上来踢赵鹏几脚。
壮汉也是被赵鹏的言语所激怒,给在前面挡着赵鹏二人的两个光头示意个颜色,那两个人并排着身子,朝赵鹏这边包围过来。
看到这种情况,邵毅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赵鹏,得到赵鹏肯定答复后,他点点头,在两个人扑向他们的瞬间,突然脚踩着旁边的墙面,快速攀登几步,转身一个摆摆踢,一脚便将其中一个人踢到在地,又借力身体回转,膝盖砸另外一个肩头,将他凌空压到在地。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结实的汉子就被他放倒在地。
眼看着趴在地上呻吟,半天起不了身子。
壮汉和黎强强睁大眼睛,尤其是黎强强,他傻傻地盯着赵毅,仿佛看到恶鬼。
“原来有几下子,怪不得这么狂。来,让爷试试你的斤量。”
壮汉在刹那的恍惚后,重新恢复平静,他摇头晃脑,让脖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又捏捏自己的手腕和拳头,很像电视里那种蛮横的大力士。
突然,他脚底发力,直接朝赵鹏这边冲过来。
原来他的目标是赵鹏!
别看他腰肥脖子粗,智商还真不低,看出赵毅是个练家子,就准备一瞬间制服赵鹏,然后要挟他。
然而,他这种思维,在眼神闪出狠劲的时候,赵鹏就已经有所防备。
眼看着他冲过来,赵鹏快速向侧面微闪,便站在邵毅身后。
既然邵毅在,就不需要他出手。
他已经有了经验,从此之后这种危险的事情都让邵毅来做,他尽量不要出手。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与的人做,而且邵毅就算出点事情,他也可以转圜,万一他陷入某种麻烦,那就是真麻烦。
壮汉没办法,只好正面和邵毅对抗,他的攻击很简单,直接是用粗大的拳头猛掼向邵毅的脸部。
赵毅眼神如豹,他侧脸让开壮汉的拳头,反手就是一圈砸在壮汉的身上。
他的拳头本是势大力沉,但是壮汉的身体实在太胖,所以这一拳过去,基本被壮汉的肥肉所吸收。
而壮汉另外一个拳头反而趁机砸向他的面前,他若是后退可以躲开拳头,可赵鹏就在身后,没办法只好身体后仰,险险错开拳头的攻势。
但后仰会失去重心,所以刹那间他沦为劣势。
壮汉看到在这个回合后也是增强了信心,哈哈大笑着,重复刚才的姿势,想再次让邵毅后退。
可邵毅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进去两次,他猛地低头,错开壮汉拳头,拳快如闪电,快速插在壮汉的腋下。
再壮实的人,腋下也不会很结实。
壮汉猛然受痛,急忙缩回拳头,想躲开邵毅下一步的攻击。
可邵毅等的就是他气势变弱的瞬间,在壮汉收势时,他突然凌空跳起,膝盖直接砸向正在后退的壮汉的脸部,壮汉情急之下只能伸双手去挡。但他没想到邵毅这只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手段还在后面。
借助壮汉身体为踏板,邵毅双脚在他胸前一踩,直接翻过壮汉的脑袋,到了他身后,然后猛低踹击壮汉腿弯,壮汉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被踹跪在地。
邵毅却趁势一拳砸在他脖颈后面,见他肥大的脑袋按砸在地上。
至此,壮汉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那边黎强强差点吓尿,下意识转身就要跑,却被赵鹏一声站住喊得站在原地,半步都不敢动作。
赵鹏蹲下身子,看着壮汉肥头被压在地上挣扎着,满脸的不服气。
“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你是为黎强强来。那么现在情况变了,黎强强你需要和你表哥互扇50个巴掌,然后我再放你们离开。”
赵鹏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但是眼神却冷漠,“是不是不愿意啊,没关系,那你们今天就留点东西在这里吧。黎强强,你留下什么好呢,是手脚还是男人的命根子呢?”
黎强强终于明白为什么制衣厂空置那么久,能被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人受够,又稳定下来。
原来他根本不是一般少年。
之所以觉得他能被“照顾”,完全因为他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人的表情和笑容所幻化出来的假象。
如今……
他看着头被压在地上的表哥在,知道一切都晚了。
表哥的实力他还是知道的,沾着半个公家的身份,又和镇上一些混混们关系打得不错。
可眼下呢,竟然被人家一个小弟几个照面就踩翻在地。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过江龙呢?
“卸掉一条手臂吧。”
赵鹏站起身,对邵毅说。
“别别……强子,你他妈的倒是来打我啊!”
“表哥!”黎强强更吃惊了。
“叫你打你就打,啰嗦什么”
黎强强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蹭到表哥身边,轻轻扬手放在表哥脸上。
赵鹏还没说什么,表哥直接喊道:“没吃饭啊,使点劲。”
“啪!”
黎强强重压之下,已经接近崩溃,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在巷道里清脆响亮。
壮汉先是一怔,反手就给黎强强一个巴掌。
黎强强再一个,表哥再一个。
赵鹏淡淡地看这他们互殴,一直等到50个结束,两人脸上都被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尤其是黎强强,肿得像个馒头。
“今天的事情,你们应该不会服气,那你们尽可以下去试试再来烦我。不过下次可就没有扇巴掌这种选择。”
赵鹏说着,弯腰低头,看着壮汉的眼睛:“欢迎你继续和我斗,我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说完,再也不看地上人,带着邵毅离去。
法治社会,也不能真把他们处理掉,这种混混本来就是仗着别人胆子小,若是遇见胆大的,他们也就怂了。
赵鹏从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出现,黄桥乃至庆城社会环境是个什么鸟样,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怎会不知道。
做生意,就要有和这些人较量,并且长期较量的觉悟。今天遇见的这些人不过是小角色未来随着他逐渐扩大规模,还将遇见更厉害的人物。
从开始他就不能太心软,太怂,人一旦怂一次,就会怂一辈子。
赵鹏本以为解决掉黎强强的事情,暂时可以消停一会,没想到回到店里,就发现一个未曾考虑到的人出现在店里。
正是章晓秋的母亲。
这个女人自从章晓秋受伤后,就消失不见。
将章晓秋扔到医院里爱理不理,差点让她因为没有救治陷入绝境。
现在章晓秋好不容易恢复得不错,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开店的日子出现在店里,真是会挑时间。
赵鹏看到章晓秋满脸寒霜,一声不吭地坐在店铺的角落里,幸亏此时店里客人特别多,摩肩擦踵,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胡丽陪在她身边,轻声安慰着什么。
在离她不远处,宋小春拦着章晓秋的母亲,也在好生相劝。
但看那女人的样子,肯定不会罢休,一副随时要冲破阻拦,就要上去挠章晓秋脸,撕头发的状态。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赵鹏走过去笑着说:“阿姨,又见面了。”
章母看到赵鹏,稍微回想下,立刻想起他是谁。
她眼神一紧,指着赵鹏就骂道:“就是你,把我女儿拐走了,让她抛弃我这个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抓养大的老娘。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赵鹏听到她声音突然提高,已经吸引到很多顾客朝这边看过来,便给旁边的邵毅使个眼神。
“阿姨,我们出门聊,这里人多嘈杂,说话也说不清楚。”
“我……哎哎哎,你们要拖我去哪里啊?”
“出去说出去说。”赵鹏一边说着,一边和邵毅一起使力,两个人身高都很高,章母身材矮小,也没多少重量,几乎是被提起来,直接带到外面。
赵鹏给宋小春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店里现在热闹非凡,纶霜卅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明星下场也不一定有这种状态。
这种旁门左道的麻烦,赵鹏自己负责就好。
店里宋小春就维持的很不错。
两人提着章母,再次来到刚才的小巷道内。
一旦错开人群,赵鹏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而淡漠,他将章母扔在地上,淡淡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章母被扔在地上摔得生疼,扯开嘴就要骂他,“你这个小兔崽子……”
“啪!”
邵毅直接一个嘴巴抽在章母的嘴上。
没有任何征兆。
莫说章母,就连赵鹏也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想邵毅恐吓下章母,让她老实一些,没想到这还没说话,邵毅直接就抽了人家一个嘴巴。
赵鹏微微觉得而有些过分,毕竟她是章晓秋的母亲,也是长辈。
“你打我……”
章母爬起来就想拼命,邵毅却又扬起了手掌。
章母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骂出来,“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太太算什么本事?”
赵鹏示意邵毅站在后面,他蹲下身子,盯着章母的眼睛问道:“告诉我,是谁让你这里闹事的?”
“啊?”章母一惊,眼神躲闪起来,“没有,没有人找我闹事,我就是想来找找的女儿。”
“你老实说话,就会少挨几巴掌。”
赵鹏淡淡地笑道:“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当初你把你女儿丢在医院里不管,说明你已经放弃了她。是我的花钱让她继续得以治疗,现在恢复正常,所以她现在欠我很多,需要帮我做事来偿还治疗的费用。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迫不及待的要重新认回女儿,那欠我的治疗费用,是不是需要你偿还一下。不是很多,也就两三万样子。”
章母睁大眼睛,脱口道:“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还你?”
“没有?”赵鹏轻笑,“既然没有,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我正愁没地方找你要钱呢,你既然直接送上门,那肯定不能让你轻易离开。现在说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的款?”
“我……”
章母满脸懵逼,想不通明明是自己上门闹事,找女儿要钱,为什么变成了自己还倒欠很多钱,需要还人家钱的节奏。
她很想耍泼,可眼前这个老板还好,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才是真正吓人,完全像是没人的感情。
她相信,如果她一句话没说好,肯定又是会被直接抽嘴巴。
太疼了,她一个老太太被人抽嘴巴,面子上和里子里都过不去。
“不还钱也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今天要出现在这里。我相信没有人告诉你的话,不可能有这种想法。只要你说出你的幕后指使者,你欠我的治疗费用就一笔勾销。”
赵鹏逼近章母的脸,笑道:“这个消息,可是价值两三万元啊。你要是想保持信息,那就在我的店子里做卫生偿还欠款吧,做不完不允许离开。如果你想挑战我的耐性,我倒是好说,但我这位兄弟,可不是太愿意让着人。”
067:很会使唤人
章母坐在地上,看看赵鹏,看看邵毅。
一时间没有理主意。
主要是节奏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来。
她想象的样子是撕着女儿的头发,看着她哭个不停,自己则拼命骂她,甚至还能拧拧她的手臂,这样就可以闹出足够多的乱象,就算完成任务。
可如今呢,她还没施展开,直接被镇压在这个小巷道里。
看眼前两个年轻人,虽然年龄不大,可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奸猾狡诈。
“真的没有人找我来闹事,我就是想女儿了,听说她今天在你们店子里,所以我就来找她……”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听说的,是谁告诉你,你的女儿今天会在店子里?”
“这……”
“你一个老太太,又在隔壁县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我店子今日开张的事情,更恰恰知道你女儿在其中?
还有,如果你想念你女儿,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个时间,如果你真心想念她,难道不应该是私下慢慢弥补母女之间的隔阂和伤口嘛,跑到我的店里,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去指责女儿,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老太太,你不要在我面前继续打哈哈,这种小聪明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章母面色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没说话,继续低着头。
赵鹏站起身,给邵毅一个眼神,自己不再理睬章母。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还是太善良了,没办法直接对这种与他有点联系,年龄不小的人来交流。
这种事,就交给邵毅吧。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点到哪里,他就会到哪里。
丝毫不打折扣。
只是短短数日,赵鹏就很喜欢赵毅的性格和做事态度,觉得他真的太好用了。
赵鹏重新回到店子里,看到宋小春在忙着调货,章晓秋脸色已经好转很多,看他进来,微微有些紧张,朝他身后看了眼。
“不要担心,她不可能在进我们店子。”
赵鹏温声安慰,又道:“现在的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对待她,是直接视而不见,还是准备和她和好。但不管哪一种,我都觉得你不应该轻易原谅她。即使她是你的母亲,但她心中没有对你的关怀。
一个没有爱的母亲,甚至比陌生人还要过分和冷漠。她今天来我们店子里,肯定是为了闹事,现在我还没问出到底谁指使她过来的,但能肯定,她就是要再次利用你做文章。”
章晓秋静静地听着赵鹏说完话,表情也没太多变化。
“自从她将我丢在医院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亲人。老板,我现在就是你的人,随你支配,这些道理你不需要给我多讲。想怎么处置她,由你们来就好,我没感兴趣。”
赵鹏连连摇头:“你可不是我的人,你暂时属于公司的员工,公司是我占大头,但公司是公司,我是我。你是公司的人和是我的人,这是两个概念……”
“行啦,你在旁边解释个啥呢。”胡丽戳戳赵鹏的腰。
赵鹏笑笑,心想这不是担心你误解嘛。
“总之,既然你能放得下,我觉得也很好。很多事情只能随着时间洪流向前,慢慢冲刷曾经的痛苦。你以后长大了,强大了,有自我选择的资本和条件,你再返回来处理这种关系,可能会更好。”
章晓秋抿珉嘴唇,点点头。
“好啦,你们两个大美女,还是不要继续躲在这里了,四处转转,给我们做做模特吧。”
赵鹏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这家的衣服真是不错,这么好看,关红,你给暂两个闺女也买两件吧。就买笑哈哈的那个。”
赵鹏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小舅母正和小舅舅也在店里挑选衣服。
在赵鹏看到她们的瞬间,她们也刚好看到赵鹏,小舅舅憨憨笑笑,赵鹏只好走过问好:“舅舅,舅母,你们来了。”
其实他这么说,就是以主人的身份来说。
但小舅母没听明白,她看眼赵鹏,不耐烦地说:“真是晦气,到哪里都能碰到瘟神。”
小舅舅拉拉她,她非但不退缩,反而更是厉害:“怎么着,本来就是个瘟神吧,你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小舅舅苦笑。
赵鹏对舅舅报以善意的笑意,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去。
他交代店主李芬,等下小舅舅他们若是付款,按最低的折扣给他们,但不要告诉为什么。
直接送,肯定不好,但给个低折扣,悄无声息,反而算是最合适的帮助。
对小舅舅,赵鹏依然带着几分愧疚和感激。
虽然只是拘留所几个月,但舅舅的身体明显下降很多,而且整个人好像变得没有以前那么阳光了,总是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
尤其是在小舅母身边,就更没底气。
估摸着是心里对妻子有愧疚之心。
本来想让小舅舅在公司工作,可以给他一个相对好点的待遇,但显然小舅母也没这个打算。
那赵鹏只能任他们由之。
解决了几件事情,总算闲下来。
他溜到门外,发现纶霜卅还是很忙碌,她就像一个天生的演员,明明心里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但以为是赵鹏交代,所以她此刻就是一个很有逼格的高智商学霸,不仅负责抽奖,更夸张的是,有同学直接现场请教她某些难题的做法,她基本都是一两分钟搞定。
惊得周围人瞠目结舌,仿佛看到天人。
看旁边作废的抽奖券,起码有好几千张。
按照赵鹏的销售设定,只有买齐全套四种表情才能换到一张资料抽奖券,单卖和批发的不算,就看这里,就数量不俗。
看了会,他悄悄退出人群。
就让纶霜卅辛苦辛苦吧,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每天都有,开业大吉是为了影响力,让品牌彻底打出去。
后期稳定了,就交给专业的销售人员去做,再也不需要他们出手。
当然,之所以能销售效果良好,噱头和行销策略都是其次。
销售说到底,就是要让顾客觉得产品物美价廉。
赵鹏对产品的质量把控很严格,使用的布料又是价格相对高一些的高氨纶布料,不仅染色效果较好,而且布料细腻有弹性,穿在身上很凉快。
从物美上完全秒杀市场上乱七八糟的布料和颜色。
价廉方面,赵鹏同样调查了黄桥乃至庆城市的市场价格,保持一个中等价位,既不是烂大街的便宜价,也不是高到普通老百姓难以承担的高价。
具体为一件价格为9.9元,两件就只有18元,若是买够喜怒哀乐四件套,仅仅只需25元。
这样的价格,和外面那些T恤一比较,就显得很便宜。
尤其是这时候每家基本都是几个孩子,随随便便就能买几件回去,刚好可以分给孩子们穿。
所以,大部分人都至少买两件,更有很多人买一套。
很多还不知道衣服穿上身到底什么样的顾客,看到店里的美女和帅哥店员,能直接看到衣服上身后的样子,最后一丝疑虑也会被打消。
几乎只要进入店子里的人,必然会至少买一两件。
而隔壁的两元店的高声音响,又完美起到吸引顾客到来的作用。
就好像是钓鱼,先到水里撒一些饵,让鱼闻到香味过来,然后一网打尽。
至于开始的利润嘛,并不是特别重要。
当鱼吃惯了鱼饵,就会欲罢不能,形成惯性定势,然后再慢慢推出更高级的货物,赚取更多的利润。
赵鹏刚要转身进店,就看到人群中有人正对着他笑。
原来是胡爱国和宋巧梅。
他们可能是不想打扰赵鹏,所以就没过来,没想到赵鹏刚好出门看到。
赵鹏看看店内,胡丽正忙着帮宋小春调配衣服,便没有喊她,自己走过喊了声:“哥,嫂子。”
别说,因为现在和胡丽的关系,每次喊未来的岳父岳母起哥嫂,他现在已经觉得有些不合适。
好在,对方并没什么感觉。
“这就是你的店子吧?”胡爱国看着气派的店面,赞叹不已,他一直在街道里,知道原来这里只是很普通的店面,经过数十天的装修,肉眼可见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再看起来,只要是经过这个店子的人,会忍不住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在卖什么东西。
“是的,今天刚好开业。”
赵鹏在胡爱国和宋巧梅面前尽量表现得谦虚一些。
他是发现了,要想让岳父岳母喜欢女婿,只有两种途径,事业上越牛逼越好,生活上越幼稚越棒。
也就是说,外面厉害到很牛逼,但是在岳母岳父面前,又要乖巧的像个孩子。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宋巧梅对赵鹏的感觉要比胡爱国更细致一些。
因为女人就是比男人要心细。
胡爱国只觉得赵鹏将来是个不错的人,事业肯定不会拉垮,能给胡丽很好的生活保障。
而宋巧梅则是从很多细节上发现赵鹏不仅聪明,而且情商很高,但有不是傻傻的那种没有脾气。
更难能可贵的他心底善良且细心,有耐心,这些都是很好的品质。
所以,她和胡爱国从不同的角度欣赏赵鹏,但都觉得赵鹏能通过考验,这恰恰证明赵鹏长期装少年很成功。
“你到是很会使唤人。”
宋巧梅突然说道。
赵鹏一瞬间有些拿不准,宋巧梅说的是什么。
严格来说,他其实在不同的事情上,都利用过宋巧梅。
正当他拿不准时,发现宋巧梅目光看着侧前方,顺着目光看去的方向,他恍然大悟,原来宋巧梅说的东侧墙面上的录像。
里面出现了胡丽的身影。
赵鹏笑道:“这是找丽丽帮忙,她长得那么好看,穿上我的衣服,能给衣服增加很多分数。”
赵鹏就是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涉及的利益关系。
当然他也不敢说反正赚来的钱到时候也有她一部分。
这些话想想就好。
宋巧梅笑笑,也不继续纠结。
“这么大的店子,不知能有多少销售额?”
胡爱国关心的还是事业。
赵鹏摇摇头,“一共准备了20万件,今天能销售到五分之一就不错。主要也不想着一口气吃个胖子,今天就是造势,生意毕竟是长久的事情。”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你小小年纪,想法却很稳定成熟,比我老胡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好多少倍。”胡爱国感叹道。
赵鹏一瞬间有个念头,想告诉胡爱国如果他感兴趣,也可以加盟进来。
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家族式管理是企业最大的毒瘤,他最多只能让亲戚或者朋友到基层做事,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进入管理层。
“还不是慢慢摸索。”
胡爱国笑笑,也没有深究根底。
他和宋巧梅都属于那种有点智慧的人,知道什么事情都该点到为止。
例如他们就没探索赵鹏为什么能将生意做到这种程度,钱从哪里来,人从哪里来等等。
这些都没过问。
“那你继续忙吧,我们去地方转转。”
“好的,那你们慢走,丽丽就在店子里,要不要喊出来陪着你们?”
“不用,让她在这里给你帮忙吧,也是一种锻炼。”宋巧梅笑着婉拒。
说完,他们两人穿过店铺的玻璃窗户,在缝隙里看到女儿正在和一个女孩说着什么,互相笑笑,然后走进人群里。
赵鹏看他们走远,这才长舒口气,想着这一日,真是各种事情接连出现,现在好不容易解决完。
他刚要踏步回店,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转身一看,微微有点意外,原来是张老三和张老四。
“赵老弟,现在生意做大了,是看不上你三哥这种乡巴佬了吧?”张老三笑呵呵地问道。
他身上还穿着件溅满水泥的迷彩服,里面到是什么都没穿。胡子叭嚓,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理过。
他旁边的张老四则是赤着上身,肥肉一溜溜地甩来甩去。
赵鹏大致估算下,确实自从不做鸡蛋生意,确实没有再和张老三兄弟有太多联系,他们不过是地痞流氓,欺负点穷人没关系,现在碰到赵鹏这种体量的人,自然会很客气。
原来他们也客气,但那种客气是处于上位的客气,意思是你必须要我护着,看在你懂事的基础上,跟你客气点。
而现在的客气是真客气。
他们都是街混子,自然懂得赵鹏若不是背后有人支持,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么大的生意。
所以,他们今日来就是蹭个脸熟。
他们这样想,赵鹏自然也这样想,现在他真的已经不需要张家兄弟。
068:此一时,彼一时
无论是暗地里还是阳光下,赵鹏都逐渐有自己应对方法。
不过,即使心里这样想,他还是对张家兄弟很客气,和他们随意聊着一些事情,只不过现在说话的语气不和之前那样试探,而是直接来来去去,让张家兄弟清楚他赵鹏确实已经变化,不要还想着像以前那样拿捏他。
“对了,赵兄弟,我前段时间听说你和城北的宋老师有点纠葛,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老六突然问道。
赵鹏笑笑:“你说和宋老师啊,一场误会,当时就化解开了。大家都是在这条街道上讨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得太过分对谁不好。我初来乍到,宋老师宰相肚里,没有和我多计较。”
“那就好,那就好。”张老谄谄笑笑,“宋老师那人不好对付,往往是明面上和你笑呵呵地,暗地里却会捅你一刀。兄弟你不得不防,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你六哥。”
“那就多谢六哥提醒。”
赵鹏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发笑。
不说张家在市区的势力,就单说这黄桥镇,张家肯定搞不过宋老师。
赵鹏通过和两人简单的交流,发现宋老师无论是智商和胸襟,都要远远强于张家这兄弟俩。
看他们现在还想在自己这里讨个人情,就真的有些可笑。
不拿自己当作聪明人了。
另外,不想和张家有太多联系还有个原因就是他已经和宋老师有了初步的合作。
宋老师属于早起转型的一种人,他在街道混了几年后,开始置办自己的产业,并组建了个运输公司。
负责跑庆城到长安市的货物路线。
因为庆城对外只能通过长安市转运,所以很多跑这条线的运输车辆。
宋老师很早就发现这个赚钱的途径,一点一点积累出五辆大货车,算是个小小的车队。
加上他在镇子乃至市里还是认识一些人脉,车便一直没有空着的时候,生意还算不错。
赵鹏那夜和宋老师讨论过后期合作的事情,就提到可以用他的运输车队,后来经过再次协商,决定弗可丝出去的货物都由宋老师的车辆运输。
这相当于是双赢的局面。
反正要找人来赚这个钱,不是这个人赚就是那个人赚。
赵鹏并不在意到底是谁赚走了这份钱。
反而他对宋老师这种积极转型的人更为欣赏,他们这些人虽然过去在打擦边球,但也有他们的优点,那就是对承诺很坚持,也不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放弃本质的意愿。
而反观张家兄弟,他们一直没有转型,前辈子最后更是死的死,抓的抓,最后整个张家被连根拔起,再也没有了未来。
…
张老六和张老四和赵鹏分别后,两人慢悠悠地朝西街走去。
张老四啃着一个随手从水果摊上拿来的苹果,笑呵呵地说:“没想到那个小子还有这种本事,能闯出这么一份生意出来。”
张老三这会脸色铁青,不再是刚才和赵鹏说话时的满面温和。
他冷冷地说:“四哥,你还能笑得出来?”
张老四好奇地问:“怎么啦,我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没觉察,他今天对我们很敷衍?想想两三个月前,他找我们租房子的时候像个孙子似的,如今翅膀硬了,就完全不把咱兄弟放在眼里。”
“有嘛?”张老四纳闷地将最后一口苹果填进肚子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还没有拆封的华子。撕开烟盒,叼了一根放进嘴里,点燃,美美吸了一口。
“我觉得他蛮好的,还给我塞了一包中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包烟放在店里卖,一包要大几十呢。”
“一包烟,就把你打发了?”张老六无奈地说。
“那还要做啥。人家开人家的公司和店子,我们混我们的日子,他又没让我们帮他办事,你还指望他给我们什么呢。”
张老四突然想明白六弟的想法,嘲讽道:“你不会还以为,人家现在还对你恭恭敬敬吧。我的六弟,你不是一直很聪明嘛,怎么现在也糊涂起来了。你也不想想,几个月前他是什么身份,现在人家是什么身份。
刚才那个店面你也看到了,没有个十几万你能装修下来。你再看看店里的衣服,那可是人家的公司自己生产的。我认为一个哥们在里面坐周转,说是每日刚生产T恤就5000件以上。一件10元钱,人家一天就赚5万元,你一天赚什么,十几块,你能和人家比嘛?
因为人家以前落魄时找过你,所以你们算是认识。但你好好想想,其实你也没有帮人家做什过什么真正的好事。即使上次市里的人下来找麻烦,你还专门去找人家拿了几十块钱。
那你现在凭什么让人家对你很好,很尊重。要我看啊,人家今天百忙之中能抽时间和你说话,就已经给过面子。我告诉你,以后你可别去想着让别人怎么样,我们和他只有互相利用的可能性。”
“四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我们张家若是都像你这么想,能有今天在黄桥乃至庆城的地位?”
张老六不耐烦地说。
“呵呵,你啊,就是格局太小,想事情也不够长远。我都告诉过你,有赵鹏这份关系在,我们以后在黄桥镇才有发展的可能性。你不知道吧,人家宋老师的车队现在已经在帮赵鹏拉东西了。
老六,你别看你四哥笨,我可看到的很清楚。现在这个社会和以前已经变得不同,纯粹的打打杀杀时代已经彻底结束,现在人们更多都是资源交换。你要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们什么都比不上姓宋的,现在就只能和他们一样,沦为赵鹏的走狗嘛?”
张老四吃惊地看着弟弟,仿佛不认识他了。
“老六,你可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聪明的人,你不能钻在牛角尖里不出来。我再次告诉你,你不要去招惹赵鹏,你想想看,若是没人支持,背后没有什么大后台,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凭什么在镇上立足?”
“这……”
张老六突然脊背一凉。
张老四的话如冰刺一般直刺他的脑海。
他之前只是觉得赵鹏是个少年,敢对他不尊重,就是没把他当回事,可现在想起来,既然他敢这样,一定就像四个说的,肯定背后有他不知道的力量在推动,他就是被放到明面上的工具人而已。
可话说回来,小小的黄桥镇,难道还真有什么海龙王在潜伏嘛?
“老六,你脑子是聪明,但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看看我们现在和他也没什么矛盾对吧,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得罪他呢。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确实没任何后备势力,那我们也需要长时间观察是不是。
只要我们不翻脸,这个关心不就一直在还在,说不定后面我们还有需要人家的地方。这个时代,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他如果确实没有什么后备势力,那他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黄桥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
你应该感谢他,能在他还没有发家放时候,就建立了一定关系。如果你实在不服气,晚上你可以跟大哥通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顺便让他帮着摸摸底,看看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张老六点点头,这会他已经冷静下来。
想想以赵鹏现在的身份和实力,愿意和他们说那么久的话,显然是还拿他们当作一种可以利用的关系。
既然这样,暂时还不要乱动为好。
老四说的对,这个少年不止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先前因为生气,没仔细思考,现在想想,即使他不知道要开这么个店子,并且办一个公司要多少钱,多少人力物力,却大致一想,就知道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而他在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做好了。
不得不说,世道有些变了。
他黯然想。
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后,才慢慢安静下来。
还有零零星星的顾客陆续要进来,但赵鹏让李芬直接关门,生意一天也做不完,该买的人,终究还会来。
而且,大家看起来实在太累,尤其是宋小春他们,已经站立都困难。
而纶霜卅呢,签字也到手抽筋。
本来她是没有签字这个流程,只需要给买了全套的人抽奖就可以,但不知从哪个人开始,大家突然很想让她在抽到的资料上签字。
她觉得很麻烦,但看到赵鹏忙碌的身影,想着这都是帮他忙,便应了下来。
小姑娘对自己也是大股东没有丝毫数,只想着这是给赵鹏做事情,这个是支撑她兴趣最大因素。
赵鹏本想晚上结束后,请大家吃个晚餐,但看现在的样子,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便只好放发家回去。
胡丽不愿意走,要留下来陪他,看着他盘点和算账,但也只是陪了会,就坐在货物堆上睡得不知所以。
赵鹏笑笑,将衣服披在她身上。
算起来,胡丽其实也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没有做过这么繁重的工作。
今日因为人实在太多,人家都是既当爹,又当妈。
因为她和章晓秋没有固定的工作,反而需要各处救火,更累。
安顿好胡丽,赵鹏和武清和宋小春还有店长李芬一起盘存今日战况。
成绩喜人。
原本只是预备日销2万件左右,再搭配一些袜子和短裤,大概营业额能在25万左右就可以。
但实际上,真实的销售量几乎翻了五倍。
仅仅是T恤,就销售了9万多件。
袜子和短裤加起来也是销售了六七万件,所有财务进账足足有90万之多。
现在T恤的成本大致是每件布料1.2元,人工和水电0.5元,外加一些设备折旧和税收,大概每件才成本可以控制在2.5元。
而出售分为三类。
单件10元/件。
两件15元。
人工买够喜怒哀乐四件套则是25元/套。
按照营业额来反推,大概每件平均的售价是7.5元左右,也就是刚好赚5元左右。
9万多件就赚45万之多。
而袜子和短裤有些是原来剩余的库存,还有些是半成品,或者用闲余布料加工的成品,只需要加一点人工和水电费用,大概每件可以赚1元左右,一共就是六七万的利润。
加起来,仅仅是开业这日,就足足赚够50多万。
这完全超乎赵鹏的想象,他原本只是将黄桥镇这家店子作为一个窗口和始发点,想着在这里开始后,然后慢慢拓展到周围乡镇,城市,甚至省份。
他没想过在这个小镇上能有多少销售量,毕竟这个镇子一共也就是十几万人而已。
但他没料到的是现场火爆程度远超预想。
不仅有黄桥镇的人购买,还有周围乡镇,甚至城市过来的人。
大家都是看了电视宣传,愿意是来抽取纶霜卅的学习资料,对衣服没有报很高的要求,可是来到现场,却发现衣服竟然出奇的好看和耐穿,所以基本都是一套一套的购买。
更有很多零售商几百件几百件采购,打算先拿回去做个样板。、
如果好卖的话,接下来再拿货。
赵鹏原来的计划大致是每日生产T恤5000件,每个月除去休息时间和意外情况,大致生产12万件。
每件利润5元,则每月赚够60万就可以。
眼下看这种情况,产量远远跟不上销售的速度。
生产接近一个月的库存现在也只有20万件左右,一天就销售掉一半,若是再来两三天,后面就没有货可以出售。
但要让车间提高产量也不现实。
产线规模就摆在哪里,如果要翻高产量,必须让员工延长工作时间。
这是赵鹏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这辈子办企业,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希望成为一个良心的企业家,不希望在有朝一日站在很高的平台,返回来看曾经走过的路,黑点频频。
那样,他就失去了重生的意义。
如果能尽量做个道德水准较高的人,谁有愿意做个坏蛋呢。
人活一世,不就是为名为利,若是利益熏心,失去了做人基本准则,那即使再有成绩,又能真正心安理得的享受嘛?
估计有点难!
069:鸿门宴
对于赵鹏来说,唯一薄弱点就是公司内的生产人员,需要慢慢培养。
总之,从4月份初到现在,接近5个月的苦心经营,他逐渐开始在这个时代扎下根基,剩下的就是细心呵护,让事业继续蓬勃发展。
而他终于有时间再将前世的仇怨推进一步。
庆城市。
庆城大酒店。
这是庆城最豪华,档次最高的酒店之一。
赵鹏将车停在酒店门口,将钥匙丢给过来停车的小哥,顺便塞给他10元钱的小费。
赵正直和张亚妮分别从左右出来。
赵鹏见过的五星级酒店无数,所以对庆城这种三星级的酒店并没有太多感觉,但赵正直夫妇却是第一次来这么好的酒店,下车后有点手足失措。
金碧辉煌的装修,衣着光鲜亮丽的侍者,以及隔着旋转玻璃门,看到酒店大厅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摆设,无一不警示着他们俩:你们就是农村来的土豹子,没见过世面的人。
赵正直虽然以前在隔壁县的林业局,但更多是在下属的林区,从来没有机会进入这种高大上的酒店。
所以,两位两人虽然从价值50万左右的豪华新车上下来,却依然很没底气,下意识跟在儿子后面。
若不是今天的事情一定要来,打死他们都不会来这这种地方。
因为今天要商量给赵鹏的爷爷奶奶合坟的事情。
合坟的事情从早几年就在谈,所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兄弟们关系虽然出现严重问题,但对父母的遗愿却都很放在心上。
今天人员和齐整,除了赵青阳在拘留所里待着,其他五家的人,甚至远在省城的两位姑娘也都回到这里。
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赵家的家族里能人辈出。
赵正伟是处级干部,这自然不用说。
老五赵正田更厉害,是在武警任职,如今已经是大校。
大姑在省城财政局工作,而小姑也是一位银行领导的妻子。
能将大家凑在一起,也就只有赵正伟有这个能力,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赵正伟去世后,例如这种家族聚会,再也没有齐整过。
一般情况下,这种家族会议都是在老家开,但这次不知为何,偏偏选择在市区,这让赵正直很不喜欢,在家里也是骂骂咧咧很多天。
但他毕竟是个孝顺的儿子,对兄弟们不管多生气,涉及到父母的事情,他也不能直接置之不理。
在家里出发前,张亚妮反复给丈夫强调不要在聚会上大发雷霆,能忍就忍忍。不是人家看笑话的问题,而是吵架也解决不了事情,反而可能因为不欢而散导致下次聚会。
这个家,是一点点都不想和整个家族扯在一起。
能少一次,就少一次。
赵正直黑着脸应了,就是不知道现场会不会压制不住。
三人刚穿过玻璃专门进入大厅,就看到四叔赵正义和二伯家的儿子赵宏伟站在里面,看到三人进来,赵正义还微微有些迟疑,赵宏伟却热情地迎上来:“三达,你们来了。”
他轻轻扶了扶赵正直的背,将赵正直和张亚妮让过去,这才笑着对赵鹏说:“鹏娃,好久不见。”
赵宏伟初中毕业后就到技校学习烹饪,因为人聪明,学得一手好的拉面技术,先是在庆城市里开个拉面馆,后来生意还不错,又去了京城拉面。
这个时候,他应该就在京城。
不过后来因为有点小钱,开始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最后家破人亡,留下一个脑瘫的儿子。
赵鹏从小就不喜欢赵宏伟。
这个人属于赵家这一辈中脑子最灵活,但也最虚伪的一个。
有点像赵正义。
因为他是新一代里年龄最大的男丁,一直有种新一代话事人的使命感,很喜欢在这种家族聚会上表现自己。
“宏伟哥,好久不见。”
前世的赵鹏根本不会说话,也不怎么懂为人处世,他不喜欢赵宏伟,就懒得理睬他。
但这辈子,他已经刚柔并济,该硬的时候不软,该软的时候就不会硬。
和赵宏伟打哈哈自然不在话下。
“听说你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啊?”
赵正义走在最前面,赵正直夫妇紧跟其后,赵宏伟和赵鹏便落在最后。
赵鹏笑笑:“瞎折腾呗。”
“可不一定,几十多万的皇冠都开起了,可不是一般能折腾起的东西。想不到半年不见,鹏娃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赵宏伟的热情有一般是恭维或者客套,也有一般的真实。
他才从京城回来,自然是见过世面。
知道单凭这辆皇冠车,就已经是村里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先前听自己父亲说赵鹏今非昔比,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看起来确实如此。
他又想起父亲说到赵鹏霸占了水塔,导致他们家里的菜园没办法浇水,最后被迫从其他地方高价转水,导致菜的成本几乎翻番,利润下降很多的事情。
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能和赵鹏缓和关系。
这个家族上一辈子的事情基本尘埃落定,谁是什么样大概率不会再有变化,但小一辈的竞争也已经开始。
原本以为自己在京城开个小饭馆已经算是拔尖的成就,足以在所有小辈中独占鳌头,眼下看起来,这个赵鹏似乎比他更要生猛一些。
“就是个代步车,没什么稀奇的。”
赵鹏又淡淡地笑笑。
客气而疏离。
“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先前也不知道,回来才听我爸说起。六达的事情做的确实过火,我已经给我爸辩过是非,他现在基本承认是他开始没想清楚事情,不应该一股脑将所有责任都推在三达身上。”
“哦,那就好。”
赵鹏对赵宏伟特意投出的橄榄枝毫不在意。
赵宏伟这个人,赵鹏若是不了解,或者还会被他说动。
但他经历过前世,知道这个人是关键时刻能抛弃孩子,殴打母亲的垃圾,所以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
只需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
不需要太拿那些话当回事就好。
赵鹏将一边所以应付着,一边看着走在前面的赵正义。
心里盘划着今日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
随意想想,这基本就是场鸿门宴。
商量爷爷奶奶合坟是明面上的幌子,真实的原因肯定还是赵青阳的事情。
还有不多几日,就是赵青阳二审的日子。
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四年,赵青阳不服,提出上诉。
这和前世的过程也差不多。
前世二审最后判刑3年,结果他在赵正伟的作用下,大概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就从监狱里脱困而出。
如今这场鸿门宴,肯定是迫使父亲和母亲屈服。
这种伤害罪法律量刑还是会考量被害人的意见,若是被害人选择原谅,那一般情况下都会适当减轻刑罚。
上次小范围的家庭会议没有结果,这次算是个扩大会议。
对父亲向来照顾的大姑和五叔也都在会议之内,这样父亲即使再强硬,也不好意思伤了他们的脸面。
总需要一些妥协。
他们肯定也不想着父亲能真正原谅,但只要适当妥协,肯定表现在刑罚上就能减轻半年。
何来而不为,总要争取一下。
几人坐着电梯来到六楼,出电梯又转来几个弯,来到一间很大的房间。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足足可以容纳20人的巨型圆桌。
此时桌子上已经坐了大半张人。
看赵正直一家出现在门口,众人表情不一。
主位上的赵正伟脸色铁黑,似乎对这个三弟并不想给什么好脸色,到是他旁边的大婶笑呵呵地对赵正直打个招呼:“正直来了,快坐,坐到这里来。”
在大姑赵正兰右侧有三个空座位,正是留给赵正直夫妇和赵正义。
按照一般惯例,这种正式场合的吃饭,都严格按照大小的座位进行排位。
赵正直看了眼座位,没有说话,黑着脸走过去坐在姐姐身边,张亚妮跟着丈夫身边坐下。
赵正兰看到三弟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她盯着赵正直看了半晌,赵正直却是直直地坐着,就是半句话不说。
终于她气哭了。
直接给用拳头戳了赵正直一拳头,“你说正直你这个人,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家里人都欠你的呢,你见到我这个姐姐也不说话,难道我也得罪你了吗,你黑着脸给谁看呢。”
赵正直看了眼自己的姐姐,苦笑下:“大姐,你这是何苦呢。我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就知道你这个做兄弟的,不好好做兄弟,做哥哥的,也不好好做哥哥。你看你们,大的大的满脸是伤,小的小的被关在牢里。你说让我说什么好呢!”
赵正兰是八个孩子中的老三,就被赵正伟和赵正富小一点。
小时候两个哥哥出去当兵,她就肩负起给家里孩子洗衣做饭的责任,也是除了赵正直外,对家里照顾最多的人。
而且,因为年龄相近,她确实和赵正直的关系很亲。
可,一想到最小的弟弟现在关在牢里,她又觉得很心疼。
本想怪张亚妮,可看到张亚妮脸上接近十公分的疤痕,顿时有不忍心,心里一时间很矛盾,对弟弟们又恨又怜惜,最后只是自己留起眼泪。
她这次回来没有带赵鹏的大姑父,的独身回老家,所以看她这样子,大家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老五赵正田安慰道:
“大姐,你先不要难过。今天我们都在这里,大家把这个事情给解决掉。都是一个爹妈生养的孩子,没有什么真正过不去的坎,商量着来,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吧。”
赵正田这次回来也没有带妻子。
他说是妻子要赔孩子假期补课,所以没办法回来。
事实上,赵鹏从后来的事情得知,他这个时候已经和妻子分居,感情出现严重问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五叔的妻子出生在一个很有背景的家庭,可以说五叔能有后来的成就,与他的妻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五妈年轻的时候很有气质,但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生了一种病,开始吃中药调理,后来病是遏制住了,但人的形象完全变了。
由一个很苗条漂亮的女人变成一个肥头大耳,看起来很蠢笨的女人,而且脾气也由温柔可亲变成尖酸刻薄。
总是和五叔吵架,即使性格温和的五叔也实在承受不住。
两个人后面在女儿考上大学后就立刻离婚,从此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这是赵鹏从父母口中得到的版本,具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并不清楚,以前对这种八卦也不怎么关心。
五叔说着,走到赵正兰和赵正直的中间,一只手搂一个人肩膀,笑着说:“姐姐,三哥,你们两个多久没见了,这一见就闹矛盾,可不好。”
赵正直这才叹息声,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赵正兰:“姐,咱不这样,我又不会怪你。”
“既然人都齐了,都坐到位置上吧。”
本来这种组织的事情,以前都是赵正义主持,可最近因为一系列事情,他的劲头没有以前那么足,现在只是坐在位置上抽烟,墨镜后面的眼神谁都摸不清楚,不知在想想什么。
招呼人的事情,就由赵正伟直接负责。
赵鹏扫了眼座位,在最下面的位置,赵宏伟和赵实中间还有个位置,正是给他留的,所以走过去坐在上面。
顺手拍拍赵实的肩膀。
这一桌人,除了父母,也就赵实和他最亲,其他即使是对父母还不错的大姑和五叔,赵鹏也并不喜欢。
或者说,他对这个家族的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觉得这些人,如今坐在一起,看起来个个都人模人样的样子,可谁的心里都有自己一个算盘。
大家都披着虚伪的外皮在做人。
不像个家庭的样子。
以至于他不得不也寻找一副冷淡和嚣张的外皮披起来,要不就无法对付这些人。
“今个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还是我们兄弟姐妹们很久没聚,尤其是兰兰,正田和莹莹,更是难得回家……”
莹莹就是赵鹏的小姑,赵正莹。
这个女人是赵青阳的铁粉,性格娇蛮任性,在赵青阳被关进牢里后,基本和赵正直断绝兄妹关系,将一切罪责都怪罪在赵正直为了护着老婆牺牲兄弟身上。
虽然后来赵青阳出狱后,她和赵正直又恢复了兄妹关系,甚至随着年龄增加,关系还逐渐亲密起来。
但对于赵鹏来说,没有意义。
坏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做错一件事就要下地狱。
那错的不是人,而是佛和地狱。
赵鹏前世就一直没再去过这个姑姑家,他对这个姑姑的印象非常一般。
陌生而厌恶。
------题外话------
今天好热,恰逢停电,呜呼哀哉。
070:要点脸吧
“……家里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谁错谁对,也就不再多说。今天我们主要是讨论下爸妈坟墓合坟的事情。妈还在的时候,就反复强调过这件事,老二,老三都知道。”
赵正富挨着赵正伟坐着,听到提及他,连连点头。
“妈是这个意思。”
赵正直没有说话,依然保持沉默。
“那我们考虑是这样,原来爸的坟在村东面的公墓,离我们路途较远,每次去上个坟都要走很远。而且哪里的坟墓很乱,每次我们过去后都要摸索半天,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后辈再也找不到祖宗的坟墓了。”
“大哥说的对,是这么个情况。”赵正义觉得自己不说话,不太符合身份,让老大显得有些冷场。
“所以我的建议是将爸的坟迁回到老二家地里,和妈的坟合葬在一起,大家看有什么意见?”
众人互相看看,没有出声。
这种迁坟的事情,都是男人商量,女儿一般不参合。
两个姑娘便没出声。
而几个兄弟呢,又各自等着其他人先出声,但是现场气氛很尴尬,谁都不愿意率先说自己的想法。
老五赵正田倒是可以说,不过他性格温和,觉得自己排行靠后,前面有四个哥哥在,还轮不到他说话。
“老二,坟放在你们地里,你有没什么意见?”
赵正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烟袋里拿出一个纸条,慢慢吞吞地卷起烟卷,边卷才边说:“放是没有问题,反正放在谁家地里不是放呢。”
说是没问题,实际上并不愿意。
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限制土葬,而且可以在耕地里挖坟,但是挖坟毕竟会影响耕地的使用,好端端一片整整齐齐的耕地,中间突然凸起一个坟包,不仅周围没办法种植,而且还让其他地方种植的时候不方便机器转向。
“这样吧,实在不行就放在我们地里,我们家地比较多。”赵正义适时表达出自己的慷慨和大方。
“那不行,四哥。现在妈的坟在二哥地里,如果要把爸的坟放在你们家地里,那两个坟就无法并排安置,违背了妈生前的初愿。”
“那倒也是。”
赵正义遗憾地摇摇头。
“老三,你的意思呢?”
赵正伟突然问赵正直。
赵正直没有抬头:“我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放在我们家地里也可以,你们将爸妈的坟墓全部搬迁过去就好。”
“这就更不现实了。如果不是非做不可,已经入土的人,尽量不要再动为好。”赵正伟环视众人一圈,做了最后的归纳总结:“那就放在老二家地里。为弥补老二家的损失,每年每家给老二100元的补助。”
众人都没意见。
赵正伟满意地点点头。
平日里他开会也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寻求更多人的意见,实际上每一个决定问出前,他已经心里早有计较。
问人,不过是做做样子,顺便寻求一些支持者就好。
他总会顺着支持者的口吻将事情定下来,看似他善于接纳下属的意见,实际上只是根据一碟醋,寻到一些饺子罢了。
身为在坐这个大家族的家长,他这一年多觉得自己权威受到严重影响。
老三家和老六家的矛盾逐渐加重,接二连三出现纠纷,以至于走到如今的尴尬局面。
而当他准备以自己的影响力继续压制老三,让他们被迫接受调节时,老三家的孩子突然站出来,当场揭穿了他的面具,让他无所适从。
他习惯了一切都抓在自己手中,下面人就老老实实执行,象征性提提意见这种稳定的模式,他年龄大了,不喜欢有太多变动。
他觉得自己为维持这个大家族的稳定已经殚精竭虑,付出很多心血,即使老三不理解他的苦衷,他也软硬兼施,让他重新回到老老实实,以大局为重的轨道上来。
至于那个孩子嘛……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赵鹏,发现赵鹏正夹着一个鸡腿啃得带劲,今天的赵鹏似乎心情还不错,希望不会和上次一样偏激。
最好不要偏激,否则,他也只能使出最后的招数。
“好,关于迁坟的事情,我们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说说老三和老六家的事情……”
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厅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安静的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下意识放慢呼吸,好让呼吸声不至于太大,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成为引发下一个事情的导火索。
“啪!”
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一个人钻下桌底,稍后用筷子夹着一个鸡腿重新爬回来,看大家都在看他,淡淡地笑笑:“你们说,你们继续说,我就是喜欢吃鸡腿,从小家里穷,没吃过这么好的鸡腿。”
当然是赵鹏。
他说着,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将从地上捡回来的鸡腿放到桌子,竟是又伸筷子去夹下一个。
人家的小鸡腿本就是按照吃饭人数配备,他面前已经放了几个骨头,筷子又继续伸向盘子,显得很是贪婪和不要脸。
“鹏娃,你大爹说话呢,你等会吃。”
赵正义不满地出口呵斥。
赵鹏懒懒地看了他眼,“你是谁,你管得着我吗?”
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转头对赵实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兄弟。”赵实性格和赵鹏前世一样怯懦,他只是尴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如何是好。
“鹏娃,老实坐好。”
终于,母亲张亚妮看不下去,轻声说了声。
“哦,听妈妈的话。”
赵鹏果然老老实实将筷子放好,像个听话的孩子。
或许,在场的这么多人,若说谁能真正让赵鹏听话,也就只有母亲了。
赵鹏从来不愿意违背母亲的意愿,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说过伤害他的事情和话,并且,接下来的要谈的事情,在坐的其他人,甚至包括父亲和他都是旁人,真正的受害者,只有母亲一人。
她不能在这里受到其他任何委屈,一点点也不可以。
本来紧张严肃的气氛,被赵鹏一折腾,变得有些诡异。
大家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而不坚定。
赵正伟瞥了赵鹏眼,眉头皱得很紧,他严肃地再次重申:“我说的只是代表我的看法,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等我说完再提出来。”
众人都知道他是说赵鹏,所以齐齐看向赵鹏,却发现赵鹏又盯着一盘糯米饭吃得不亦乐乎。
“赵鹏,你就不能听完话再吃?”
赵正伟没忍住。
他平日里开会时,大家在下面坐得端端正正,人手一个笔记,目光都紧紧跟着他移动。
实在受不了眼前赵鹏这个没有规矩的样子。
赵鹏将一勺子糯米饭填进嘴里,快速嚼了几口,咽进肚子,这才笑着说:“你说你的就是,我吃我的。饭放到这里就是给人吃的,你如果不让我吃饭,那喊我们来做什么?”
“你休要胡搅蛮缠。”
“哟,大伯你大好的官威呢。”
赵鹏讥讽地翻个白眼,懒懒地说:“你刚才说什么,老三家和老六家的事情?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必要,伤人的人坐牢,受伤的人好好养伤,日子总要朝前过吧,总不能把赵青阳从牢里揪出来,再打一顿是不是?”
“你!!”
“大哥,你看看,你还让我心平气和,这让我怎么忍,你看看这个小畜生,他说得可是人话?”
赵正伟那边气得脸色乌黑,这边李云霞再也压抑不住,直接站起来指着赵鹏开始大骂。
“把人都送进关了那么久,你还说这些混账话,你们全家是要欺负死我们孤儿寡母嘛,一家畜……啊!”
一杯热水直接泼在李云霞脸上。
水倒了不久,虽然不是特别烫到能伤人的地步,但李云霞还是觉得脸火辣辣地生疼。
赵鹏放下手中的杯子,满脸嘲讽和讥笑:“不会好好说话,我就先帮你洗洗你的臭嘴。”
“我撕破你的臭嘴,我和你拼了,你这个小王八蛋,畜生……”
李云霞再也忍不住,踢开凳子,上前就要去揪赵鹏的衣服,可赵鹏那会给她机会,看她过来,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然后端个凳子坐在她身上,刚好压住她的身体。
“要自找没趣是吧,那你可以试试。”
赵鹏不慌不忙又挖起一勺糯米饭填进嘴里,满意地嚼了几口。
“好甜的米饭,你们不尝尝看?”
大厅里里一众人此时目惊口呆地盯着他,大家被他刚才的举动所惊,有些人直接站起来,有的人跑前几步,可看他这个样子,都暂时仿佛被定住了身形,齐齐封印在原地。
无他。
实在是太惊世骇俗。
完全颠覆了他们想象的上限。
在坐的很多人都是文明人,大家在社会上,甚至在官场都有一些地位。
尤其是赵正田和赵正伟两个人,更是平日里享受着下属无限尊重和服从。
他们喜欢在秩序的范围内解决事情,认为不管天大的事情都可以用沟通和交流来处理。
万万没想到,突然看到赵鹏这种近乎原始的野蛮操作。
尤其是赵正田,他更是愤怒。
赵正伟上次在赵正义家已经见识过赵鹏“发疯”,所以还算有点心里承受能力。
赵正田完全是意料之外。
他急走几步,上前一把拽住赵鹏的手臂,想将他从凳子拽下来。
但是,没有拽动。
赵鹏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
赵正田很是意外,他是武警出身,身手自然不错,莫说是赵鹏这种小牙子,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也一个能打几个。
虽然说当官多年,功夫微微有所下降,但怎么说都不应该搞不动赵鹏。
他心里暗动,手上劲道就大了很多,但赵鹏还是纹丝不动,而且他竟然还在吃糯米饭。
就好像没吃过一样。
赵正田终于生出一份恼火,他右手抓住赵鹏的手臂,左手就去抢夺赵鹏的勺子。
可抓个了空。
赵鹏不仅躲开了他的抢夺,而且顺手又掏了一勺子米饭。
三两个躲避后,将勺子放进嘴里。
这才转头看着赵正田,“五叔,你要吃米饭嘛?”
赵正田这时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开始意识到他完全不了解赵鹏,赵鹏也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除了学习好点,其他百无是处的懦弱侄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变成另外个人。
不说他嚣张的气势,就看现在这种自己都无法轻易拿下的身手,简直强大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他当初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自认在功夫上很有点骄傲的资本。
可赵鹏只是随意坐在椅子上,下面还压着个人,对自己带点擒拿和压制的拉扯招架的游刃有余,看起来还尚有余力。
这简直有点离谱!
他不禁看了眼赵正义和赵正伟,心想赵鹏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之前也没说清楚。
他又想起听说赵鹏做生意的事情,心里更是充满担忧。
难道……
这孩子走上什么歪门邪道了吗?
赵正田是军人出身,他和其他人不同,心里其实还是一股正气。
他也并不是针对赵鹏,而是觉得赵鹏作为一个晚辈,这样将长辈压在身下,也不是君子所为。
而且这个长辈还是个女人。
他觉得一码归一码,你可以批评或者和她讲道理,但先泼水,又这样以近乎耻辱的方式对待她,确实不是很合适。
所以他心里在担忧,赵鹏现在这个表现,就和他以前灭除的一些什么势力很相似,难道他真的走上邪道了?
这……
他又转头去看看赵正直,发现赵正直面色铁青,看起来很生气,却不知道到底是在责怪儿子,还是其他人。
“五叔?”
赵鹏又喊了声,顺便将在凳子下面拽他脚的李云霞手踢了一脚。
疼得李云霞又滋滋乱叫。
“鹏娃,你先放开你六妈,我们慢慢商量。”
“商量,有什么可商量的呢,我记得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还提这种事情,我们就和赵家没什么关系。”
赵鹏从椅子上跳下来,淡淡地说:“我们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想商量这种事情,只是为爷爷奶奶迁坟而来。如果还想继续好好谈事情,就不要在我们家人面前再提起赵青阳。”
他又对着顶开椅子爬起来还想扑过来的李云霞冷冷地说:“还有你,要点脸,如果你不嫌丢脸丢太多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还想继续扑过来的李云霞止住脚步,被赵鹏冷漠的神情震慑住,她发现赵鹏真的会像个野蛮人对她出手,也发现,别看这里面坐这么多亲戚,但真正她被压在下面,或者被欺负了,愿意出手帮助她的人,也没几个人。
再不知好歹,也只是多受点委屈而已。
“真是无法无天了!!!”
赵正莹终是按捺不住,将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指着赵鹏对赵正直说:“三哥,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他眼中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还有没有个礼仪,这是要翻天嘛?”
“是啊,正直,鹏娃这孩子,怎么成这样了?”
赵正兰也是忧心忡忡。
赵正直听到姐姐妹妹的责怪,一句话不说,黑着脸。
“三哥,你不说话做什么,你看看你的儿子,他是不是准备将我们这些人都打一顿才算好?”
071:焚烧家谱
赵正莹还是紧追不舍。
她已经自动屏蔽赵鹏,直接开始找赵正直的麻烦。
她们都是聪明人,也比李云霞更有城府,知道像赵鹏这种人,你不要和他正面硬抗,否则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就像个野蛮人,你一句话说不好,他就直接骂到你下不来台。
作为长辈,直接和一个晚辈闹的下不了台,不是她们想得到的结果。
可赵正直就是不说话。
他从进来后就一声不吭,不管发生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但脸色是越来越黑,就像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现场气氛尴尬而僵硬。
赵正伟则是气得差点晕倒,直捂着心脏,慢腾腾坐回到位置上。
这是,赵宏伟从边上站出来,笑眯眯地将赵正田拉回位置,又拍拍赵鹏的肩膀:“鹏娃,你不要急,有事情慢慢说。这里都是我们的长辈,都是一家人。大家的最终目的是将事情尽量朝好的地方解决,不是谁找谁的麻烦。”
赵鹏也不反抗,任由赵宏伟将他压在位置上。
“好啊,你们继续说,我继续听着就好。不过话说在前面,你们最好斟酌下语气,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我杯中的热水,不见得会泼在谁脸上。”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语气很冰冷,“当然,如果你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家人也先离开,将舞台留给你们继续表演。”
“反正,你们想要看的是兄贤弟恭的戏,我这种刺儿头,在这里只会影响你们的看戏兴趣。”
“鹏娃,你不要这么说。青阳和你们家的矛盾已经出了,在坐的都是亲人,叔伯姑姑们也都是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不要一直拖下去。说到底,都是亲兄弟,闹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应该。”
也只有赵正田能搭上话。
赵鹏之所以还愿意和他说话,是因为从头到尾,赵正田没有责怪过赵正直半句话,他一直是试图调和两家的矛盾。
化干戈为玉帛。
这个立场赵鹏是理解的,完全能接受。
如果他是赵正田,估计也和他差不多,是非是是非,兄弟是兄弟。
哥哥也亲,弟弟也亲。
虽然公理上,弟弟犯了发错,但情理上,让他呆在监狱里几年,却还是受不了。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当然不会真的设身处地替别人想。
所以,很多时候,不能想当然,而是要根据实际发生的事情来做决定I。
赵鹏之所以想办法和弟弟处好关系,就是为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想到五叔前世一直对父亲多方照顾,也接母亲去长安看病,所以赵鹏对他不愿意太过分。
其他人说什么,赵鹏会立刻反驳。
五叔说他的时候,他不能回答,就会保持沉默。
“正田,你给他讲什么道理,你看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嘛。”小姑赵正莹一脸嫌弃,“三哥把个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也是让人心焦。”
“就是,正直啊,你让鹏娃先坐下来,不要这么冲动。一直这么吵吵嚷嚷下去,也解决不了事情……”
大姑也劝说父亲。
赵鹏发现场上主要是两个姑姑和五叔说话,二伯赵正富脸上带着嘲讽的轻蔑,一句话都没有说。
自从上次赵鹏要承包水塔,彻底断绝他们的浇水来源后,算是撕破了脸,基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对方立刻爆炸的现状。
而四叔赵正义因为最近风言风语,也变得没有以前高调,而且他们都遭受过赵鹏上次家庭会议上的不留情面,也担心自己说多了,赵鹏当场发飙,让他们都下不了台。
只有姑姑们和五叔还停留在之前的状态里。
现在虽然对赵鹏的表现有点意外,但一时间要让她们彻底转变心态,很难。
“嬢嬢,你说的解决问题,是什么意思?”
赵鹏也不焦急,慢吞吞地坐下来,手里把玩着一个酒瓶,酒瓶倒了多一半酒,还有少半瓶。
“我不想和你说话,让你爸来说。一点点家教都没,我们赵家什么时候家风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大姑不耐烦地瞥了他眼。
“我们赵家的家风?”赵鹏哈哈大笑,“大姑你啊,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赵家,还有家风嘛,你告诉我,什么是赵家的家风,什么……才是……他妈的……赵家的……家风?”
“赵鹏!!”
大姑被赵鹏突然说出的脏话,惊得瞠目结舌。
尽管心里已经觉得事情很糟糕,但她万万么想到,赵鹏能直接对她飙出脏话。
就连赵正直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的。
赵正直此时也抬头,对赵鹏说出晚上第一句话:“和你嬢嬢好好说话。”
也就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多余。
一晚上,其他人不管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语。
“好好说话,行啊,在坐的都是你们老赵家的人,所以你们都是一伙的是吧?”赵鹏冷笑着,没有给父亲面子,他突然站起来,将酒瓶在大理石面板的桌上使劲一砸,酒瓶应声而裂。
酒水四射!
玻璃碎片也四散开去,他手里只剩下半截玻璃瓶子。
众人吓得四散站起来躲开。
“哥……”
坐在他旁边的赵实也是被吓得跳开。
赵鹏狞笑着,提着酒瓶来到母亲身后,左手搭在母亲的左肩上,右手则握着半截酒瓶,遥空比划下。
“来,你们在坐的所有人,如果谁愿意被我在脸上先画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然后我们再好好说话。”
他冷冷地笑着,一只手搂着母亲的脖子,一手用酒瓶环指一圈,“你们这些人,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嘛。你们哪里来的脸,此时坐在这里冠冕堂皇谈这个事情。感情伤口没在你们脸上,所以就能堂而皇之大言不惭是吧?”
也不知是刚才砸玻璃的时候过分使劲,还是握在手里太紧,他的手被玻璃茬割碎了,献血顺着手掌缓缓滑落下来,一滴滴滴落在桌面上。
这一刻,他显得很孤单,却又倔强。
就像是护着自己食物,孤僻的野狼。
又像是以一己之力,抵抗百万雄师的战将。
母亲看到面前滴落的献血,轻轻将手放在搭在肩膀上的儿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说:“鹏娃,你不要这么和长辈说话。矛盾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们还年轻,心里不要有这么多怨气。”
赵鹏的心慢慢软下来,他也柔声对母亲说:“嗯,我尽量克制。妈,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受委屈。他们和您都要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已经长大了。
而且,天空很大,不是任何人都能一只手遮起来。谁要让我看不到天空的蓝,那我肯定就会和他抗争到底。”
说完,他重新抬头,看着大姑震惊的眼神,“所以,大姑你愿意尝试嘛,如果你愿意,我代表我父母,和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这个事情。”
他又突然转向李云霞:“或者,你来。你刚才不是超声很大嘛。愿意为你那个土匪男人出头嘛,来,你来试试,也不说深彻入骨,只要划出血就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愿意给你们一个何谈的机会。”
李云霞吓得后退两步,脸色苍白。
“还有谁呢,还有谁愿意要继续谈,现在给你们机会,又缩在后面都做什么。”赵鹏嘲讽地笑笑,“你们啊,不过是一群没有胆量的鼠辈而已。看着我们家人老实好欺负,就一直欺负个底。
收手吧,真的不要这样无耻了。伤了人,就乖乖待在监狱里悔过,还说什么说呢,如果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那曾经受过伤的人怎么办?
你们看看我妈脸上的伤口,它能消失嘛,它不能。我妈这么好看的人,要一直背着个伤疤一辈子,每当遇到变天,伤口就会疼,就会痒。那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
真的……
咱们都不要这么搞笑可以嘛!
想什么呢,原谅赵青阳,想屁吃呢!”
赵鹏将手中的玻璃杯子放在桌上,淡淡地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现场尴尬到这种地步,还能说什么呢。
众人沉默着坐回原位,一起看着赵正伟,就连赵正田也不再说什么。
在外面他是风云人物,但在这家族会议里,他只是八个人里面的老七,哥哥姐姐们还没说话,他也不方便继续再说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那我们就先走了。”
赵鹏扶着母亲的手臂起来,“今天吃饭的钱我来结,算是因为我,你们没有吃好喝好的补偿。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点,点够后我再付款。散伙饭嘛,我不会吝啬。”
其实张亚妮当然不需要他扶着,但看到儿子脸上嘲讽笑意后浓浓的悲伤,她也没有拒绝,很温柔地跟着起来,随儿子向外走去。
身旁的赵正直也跟着起来,看了圈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跟着赵鹏后面。
一家三口像是战斗到最后的军士,虽然没胜利,却已经厮杀到极限,在敌人的目光中要光荣离去。
“老三,你等等。”
就在三人即将踏出大厅外的瞬间,赵正伟突然喊出了他。
赵正直停步,回头看去,只见赵正伟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看起来微微有些年代,还是线装。
“如果你今日要离开这里,那就将你名字从这里划掉吧!”
赵正伟冷冷地说。
然后将那个薄子扔在餐桌的空位上。
众人目光都齐齐看向那东西,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各自神情不一,但都很复杂。
“大哥,这使不得。”
赵正田率先出声,他焦急地喊道:“大哥,再怎么说,我们都都是亲兄弟,三哥他是我们赵家的人,怎么能随意从家谱上划掉。若真是这样,九泉之下的爹娘肯定会不好受。”
“哼,我看他反正也不想和我们做兄弟。你看看他把那畜生惯成什么样子。”赵正伟冷哼道,“想干什么,今天在这里想干什么,给我耍横是吧。没教养的东西,这里是你个小辈撒野的地方吗?”
赵鹏的脚本来就已经踏出饭厅,听到“畜生”两个字,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残忍。
他放开母亲,快步走回去,一把将家谱抢在手里,将一瓶白酒打开直接浇灭到家谱上。
“家谱是吧,除名是不是?
家都没有了,还在这里摆谱,真的是好大的威风。
既然赵家都已经分崩离析,大家也撕破脸皮,不想继续虚伪的摆出一副兄弟姐妹情深的虚假模样,那还搞这家谱干嘛,烧掉就好了嘛。”
说着,他将早准备好的打火机拿出来,点燃了家谱,扔在餐桌上。
因为是陈旧的纸张,又浇上度数很高的西凤酒,轻轻松松就被火机点燃,而且还烧得特别快。
眼看着就整个家谱就在火苗中慢慢蜷缩,扭曲,最后彻底陷入熊熊火焰。
赵正义起身想抢,但火焰实在太大,已经来不及,而其他人则都是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睁睁看着火苗燃烧。
而这回,赵正伟彻底傻眼了。
赵鹏的惊世骇俗打破了他想象的极限。
他怔怔地看着年轻嚣张的赵鹏,突然用手捂住胸口,直直地栽倒在椅子上。
心脏病发作了。
赵正伟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现在的心脏也是搭桥的,不能情绪太激动。
前辈子他也正是因为心肌梗塞而死。
算时间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发生,也就是还有几年的活头。
众人手忙脚乱都围过去。
赵正直也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的方向。
赵鹏却拉了把父亲:“走吧,人家已经都把你开除家谱了,这关系就不要硬蹭了,就算你没有他这个兄长吧。你真正能信任的永远只有你的妻子,以及我们这些孩子。
你看看那些人,他们关心的并不是你。你哥躺在哪里,大家都很紧张,因为很多人还要依靠着他的大树乘凉。”
赵正直便没再说什么。
他今天基本全程沉默,一共就说了一句话。
全程赵鹏如何表演,他没支持也没反对。
对于这种表现,赵鹏已经觉得很满意,他最担心父亲在场面上不忍心,下场说自己,那自己就真的要腹背受伤。
幸好,父亲经历过很多事后,性格也微微有所变化,不再是以前一根筋想着他们老赵家的事情。
也开始为自己,为这个小家庭着想。
至于他出来时脸上的难过和落寞,估计只能靠时间去消磨。
赵鹏坐上车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收录机,放进车前面的置物箱里。
嘴角闪过一次嘲讽。
刚才场合上他已经录音,回去后可以根据场上情况进行转录,准备出一份可以威胁到赵正伟的录音。
072:故人
顺便呢,也让赵正田收手,不要做老好人,再干涉两家的事情。
既然不能做到完全站在公理上,那索性就远离两家的是非,这是赵正田最应该走的路。
否则,不管偏向哪一方,对另外一方都是个伤害。
赵鹏从车的后视镜看着自己僵硬的脸。
有些狰狞还没完全退去。
他揉揉眉心,又拍拍脸蛋,强行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他知道,过了今日,彻底就和赵家没有回旋的余地。
以后他的事业,人生,肯定要受到赵正伟的暗地干涉,或许很多干涉会让他陷入很大的困境。
但——
胡凯儿呢。
夹着尾巴活一辈子,也是个怂货。
苟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这辈子还能活多少年,苟到啥时候才是个头。
怕什么!
反正就是白手起家,也没什么不可失去。
干就完了。
而且,他并不想直接让赵正伟就这样安安稳稳住院,既然他要拉偏架,那就要尝到直接种的恶果。
世间恶人总是以为好人不耍手段是因为他们不会耍。
其实并不是。
好人只是不想耍,或者不屑耍而已。
但一旦你把善良人逼到这个份上,那善良耍起手段,也不见得比恶人差。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谁比谁聪明多少呢。
“请你们去大餐。”
赵鹏笑呵呵地跟父母说。
“爸,你就不要再纠结了。以前是你没想开,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你和赵家的其他人已然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你不会还幻想继续兄弟姐妹情深吧?
你今天也看到了,无论是那些叔伯,还是两个姑姑,就连我五叔,他们说话的时候,谴责过多少赵青阳,他们只知道怪你没有教育好我。这不是很可笑嘛,我只是说话有点过分,可赵青阳做了什么?
孰轻孰重,很难辩白嘛,当然不是!
他们只是不想辩白,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家穷,所以和我们家不亲,现在出现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并且,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是受伤的人是我妈。
我妈又不是老赵家人对不对,他们肯定是这样的。
你啊,就是想问题想不开,你心里一直念念叨叨的想着这些人,可人家压根没把你当一回事。爸啊,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人心多冷漠。
所以,真的不要纠结啦,我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回家。葱不是卖了嘛,我们最近翻修房子吧。你是想盖两层小洋楼呢,还是建一个带花园的四合院,都可以。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不够的话我会给你添补,反正你就按照村里最好的院子去做就行。你啊,一生遭遇无数个不幸,唯一幸运的就是找了个贤惠的妻子,又给你生了我的这个有出息的儿子……”
赵鹏说着说着,就开始胡吹起来。
父亲本来就是面带忧色的听着,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说道:“你快好好开你的车,能吹上天去。我把你从小看到大,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嘛,还用你在我面前吹。”
“哈哈,人是会变的嘛。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还停留在原来的眼光看我,就不是很客观了吧。你说呢,妈。”
张亚妮一直含笑听着儿子说话,听到喊她,便点点头。
“嗯,我儿子可厉害了。”
她是用那种溺爱语气说的,也带着几分揶揄。
今天宴会上的儿子的种种表现,别人都没有她内心触动更大。
他人只看到赵鹏的桀骜不驯,甚至孩子的父亲都没有彻底明白孩子的心情。
但她懂。
孩子是她生出来的,她和孩子心连着心。
虽然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最近这孩子都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不,是大不一样。
但她知道,孩子的内核并没有变化。
他坚强、甚至有些淡漠的外表下,依然还是哪个热情,善良的好孩子。
他心里,始终有他的爸爸妈妈。
今天的宴会,丈夫因为是赵家人,投鼠忌器,不好说什么。
她虽然能理解,但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毕竟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在关键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当时看到赵家人态度激烈,各种刀子一般的眼神在她身上割来割去,她心里很难过。
自己才是受害者,可看大家的样子,她反而成了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他的儿子站了出来。
他看起来完全不讲道理,不注重礼貌,对谁都不客气,可依然改变不了他善良孝顺的本性。
他心里,始终想着妈妈。
“可不是嘛,你看我爸还不信,他的眼光就没你好。”
赵鹏笑着,一脚油门,车驶入大街上。
虽然才从酒店出来,但是实际上除了赵鹏还吃点鸡腿外,父母基本没吃到什么东西,就一肚子气。
赵鹏本来想带着父母好好吃点东西,可他们都没什么兴趣,反而觉得去大酒店或者好地方不舒服,最后便来到一处偏僻但幽静的特色火锅店。
说是特色,其实也就是川菜火锅。
只是火锅这种饮食模式,在这个年代还不如后世那么流行。
庆城人们一般喜欢吃暖锅,而不是火锅。
暖锅和火锅大致差不多原理,不过细细考量起来,暖锅更像是一种蒸菜,而火锅则是冒菜。
这家火锅店叫“小娘子火锅城”。
顾名思义,是因为店老板是个很泼辣的老板娘。
赵鹏前世来过一次这个火锅店,是帮这里送鸡蛋,当时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等着,都不敢用脚踩人家光洁鲜亮的地板。
如今,有钱了,总算不用小心翼翼。
不过,他坦然了,父母却还是很不适应。
把父母放在火锅店门口,他去停车,回来后却发现父亲捂着肩膀,脸色很不好,母亲在一边轻轻帮他揉搓着。
赵鹏很意外,连忙过去问:“爸,你怎么了?胳膊又不舒服了吗?”
赵正直因为常年劳累,手臂和腿问题都很大,经常会突然疼得没地方放,需要人帮他揉很久才能缓和。
赵鹏从小就看到无数次这样的情况,每次都是母亲小心翼翼,耐心地帮他揉。
便以为现在也是突然发病。
“没什么。”
父亲没说什么。
“还不是刚才几个小伙子进去的时候,横冲直撞,我和你爸在门口等你,他们直接撞在你爸身上,将你爸碰到旁边的柱子上,撞疼了。”
“你说这些干啥,不就是撞了下嘛。”父亲埋怨母亲,他对赵鹏说:“不要惹事,我等下就没事了。”
赵鹏点点头,和父母进去,直接来到柜台:“您好,我姓赵,半个小时前我订了个一个位置,三个人。”
“您稍等,我帮您看看。对……您的位置是26号,就在前面左拐走到头就是。”
“谢谢!”
赵鹏带着父母沿着指引,去他预定的座位。
找到后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三个人,是三个小伙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流里流气。
而父母看到这三人,也是脸色一变。
赵鹏看父母神情,就立刻明白个中缘由。
他直接找来服务员,告诉他预定的位置被占了,让协调下。
可服务员协调的时候,三个人却一点让开的意愿都没有,甚至还出言不逊,将服务员骂得下不了台。
赵鹏本来只是站在旁边等着,但那三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骂起赵鹏,尤其是其中一个人,从钱包掏出一百元丢给赵鹏,让他们换个地方吃饭。
这可把赵鹏彻底搞毛了。
他今天心情本来就很不爽,好不容易被父母镇压下来,只想好好吃顿饭,然后和父母回家。
可走到哪里,都是这种破事。
他直接掏出1000元砸在桌子上,示意他根本不缺钱,让几个小垃圾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其中一个小混混还想动手,可一拳砸过来,没碰到赵鹏,就被赵鹏反手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他直接打出几米远。
三人见状不好,还准备齐齐上呢,突然看到里面的贵宾包厢走出一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向阴鸷,一看就有股狠劲。
他直接走到三人面前,冷冷地说:“你们几个,是这里闹事,是嫌命长?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三人中有两个还想继续跳,但领头的那个看到青年,先是楞了楞,然后连忙陪着笑:“许爷,是你啊,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里是您罩着,我们这就滚,立刻滚得远远的,不打扰您吃饭,您继续,您继续。”
说完,弯着腰一拉两个同伴,灰溜溜地快速跑出饭店。
被称为许爷的青年这才转头,目光停留在赵鹏脸上,淡淡地说:“你是赵鹏嘛?”
赵鹏很意外,他保证自己前世今生,绝对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青年摇摇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许庆。”
赵鹏想了想,似乎还是没印象。
“我可以提醒你下,上上个月,在庆城一中考试……”
赵鹏突然反应过来,当时得罪了那个许甜甜,现在面前这个许庆,应该就是和那个事情有关。
他又想起当时张老六还因为这个事情,让他给了60元的辛苦钱。
不过事情本来不大,他又比较忙,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地球这么小,随机来这个小饭店吃饭,偏偏就遇到了。
“想起来没有?”
许庆一直看着赵鹏神情的变化,发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追问他。
赵鹏点点头,淡淡一笑:“怎么,那件事你们还不打算罢休,这是要继续找我麻烦?”
许庆摇摇头,“那件事不是很重要,而且事后我也进行过调查,你当时能做到那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至于我手下那些人,也只是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所以你不要放在心里去。”
许庆说着很平和的话,但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善意。
赵鹏便没有将这种话真放在心里。
他看人不听话,也不看人做事,而是喜欢看人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眼睛清澈干净,那他的灵魂就相对纯净很多,人品道德也差不多哪里。
不可否认,有那种心里特别阴险,但是眼神里完全看不出问题的人,但赵鹏认为这种人都是大佬,一般场合根本看不到。
不需要特别计较。
至少,面前这个许庆,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
“尽管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话,但是既然你刚才帮我解围,现在对我也没明显的恶意,所以我基本可以接受你的话语。”
赵鹏随意一笑,“但我想,你之所以出头,又对我说这些话,肯定不是因为你祥和我说话吧。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到底在为谁做事,或者你可以告诉我,那扇门后面,还有谁?”
许庆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找你,又如何知道,那门里面其实还有其他人对你感兴趣?”
赵鹏笑笑:“首先,我和你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如果以前你妹妹身上发生的事情,算是一种联系的话,那也不会是这种场合。
很显然,我这种人和你这种人,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羁绊,你也能看出来,我们属于两类截然不同的人。
因此,我可以肯定,你对我这个人,并没有特别兴趣。
而且,你们哪个包厢里肯定不是坐的你一个人,但只有你出来,却不是其他人出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在里面所有人里面,地位最低,所以这种跑腿的事情,也只能你去解决。
如果真是你对我感兴趣,出来的就不一定是你,而是你的属下或者其他人。”
“有意思。”
许庆阴鸷的眼神慢慢变得开朗很多,甚至眼角出现一丝笑意。
是那种遇见同类的兴奋和欣赏。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许庆指指里面,“确实不是我找你,你说得很对,和找你的人比起来,我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是苍鹰,我就蚂蚁,如果他是虎豹,那我就爬虫而已。”
赵鹏笑道:“这是赤裸裸的恭维吧,你站在这里说,里面能听到吗?”
073:突然发难
“能不能听到,是另外一回事,那我管不到。但说不说,就是我的事,我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哈哈,”赵鹏突然觉得这个许庆还有点意思,他笑道:“嗯,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如果你以后不想找我麻烦,那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一起聊聊其他的事情。”
许庆也笑笑。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可以说让我刮目相看。先不说这些,你随我去见里面的人,那可是一尊大佛,说话注意点,他捏死你,并不会被一只蚂蚁简单几分。”
“这样啊,还真让我有点期待了。”
赵鹏让满脸担心的父母安心吃饭,他过去看看就来。
父母还是很担心,可他们也知道,赵鹏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太多担心也没有意义。
面对逐渐和自己渐行渐远的孩子,有时候只能认命和放手。
“鹏娃,你不要轻易和人起争执。”
母亲只好给他最淳朴的建议,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她始终希望赵鹏能简简单单,和和气气地生活,千万不要和人有纠纷,她已经厌倦了打架斗殴,一想起这种事情,脸上的伤疤就会隐隐作痛。
“我知道,我保证听话。”
赵鹏说完,跟着许庆去向最里面的豪华贵宾包厢。
他进去前,隔着窗子看看街对面的蛋糕单,门口的邵毅靠着柱子站着。
赵鹏不动声色伸出三根指头。
意思是,半个小时。
尽管他认为既然对方这么客气请他进去,应该不会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但是以防万一。
邵毅是他私人的人,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会让宋毅跟着。
他虽然战斗力还不错,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一碰到一些硬茬,他可不觉得自己就能全完应付下来。
而且,随着他因为解决前世的恩怨,以及生意的不断做到,必然会越来越多接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实力。
不得不防。
看到邵毅点头表示理解,赵鹏便跟着许庆来到贵宾包厢。
出乎意料的是,包厢内只有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
穿着很休闲,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相貌呢还算有气质,不过显得有限轻俏,不太符合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沉稳。
赵鹏进来的时候,他正将一串很长的粉丝夹在筷子,送得老高,慢悠悠地费力向嘴里填。
看到赵鹏,便用眼神示意他坐。
许庆识趣地退出去,门关闭了。
赵鹏随意在椅子上坐下来,不急不缓地看着中年人。
这个人,让赵鹏有种前世的感觉。
他的气质和做派,以及细皮嫩肉的样子,肯定不是本地人。
中年人的粉丝终于全部咽进肚子,他用旁边的湿毛巾轻轻擦了擦嘴,优雅地放在边上。
然后,对着赵鹏眯眼一笑。
“你就是赵鹏?”
“这种问话的模式显得有点多余,”赵鹏淡淡笑道:“你若是没把我调查个底儿掉,肯定就不会对我很熟悉,自然也不会在这么个地方偶遇时,能立刻认出我来。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眼前已经研究过我很久,而且你既然姓纶,找我肯定是因为纶霜卅是事情。
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霜的哥哥……”
“哦?为什么?”纶鱼好奇地看着赵鹏,“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小霜的哥哥?”
赵鹏笑道:“因为你眼里没有霸气。你看起来也不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不过你的欲望更多是集中经营和尔虞我诈里,恰恰缺乏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气息。
所以,如果我没推测错误的话,你应该是小霜哥哥的谋士或者执行人。但看你的气质和作风,你的位置应该也不低,考虑你姓纶,那我可以大致推测下,你应该就是小霜的姑父!”
纶鱼本是拿出一根烟想放在嘴里,听到赵鹏的话,手停在半空。
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尖锐和冷漠。
“你知道我?”
赵鹏并没有被纶鱼突然释放出的压迫感所影响,依然是淡淡的语气,“知道一些。小霜没有叔伯,只有三个姑姑。大姑父在从政,所以不会跑到这里找我吃饭,小姑父负责家族海外的产业,所以不会这么没有绅士而随意,也不会这么悠闲。
唯独二姑夫,家族中唯一没有实权,而是协助小霜哥哥这个小少爷做生意的人。
更重要的是,也只有二姑夫是入赘,入赘的人,多半都性格较为内敛,和你很匹配,更更重要的是,你刚好也姓纶。
据我说知,小霜的二姑夫从小在纶家长大,所以跟着姓纶。
那么,根据以上种种,我大胆推测下,您应该就是小霜的二姑夫吧?”
纶鱼吃惊地望着赵鹏。
他很想云淡风轻,但实在是没办法完全矜持。
主要是赵鹏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哪怕是两个人见面后稍微寒暄几句,那纶鱼应该就对赵鹏有个大致概念,心理就会有个调整和适应的过程。
至少不会像现在,被突然放出的大招下意识惊呆,相当于默认身份。
赵鹏看到他的样子,笑笑:“看来,我猜对了。”
“啪啪啪!”
纶鱼终于从震惊中平静下来,连连鼓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小伙子,不说其他,就凭你刚才的推理,你就不是一般人。我很欣赏你的智慧和观察力,尤其是,这种观察力还属于你这么年轻的一个人。”
“既然您是小霜的叔叔,那就是我的长辈,刚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纶鱼客气,赵鹏自然也不甘示弱。
在不知道纶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前,他也不会轻易出手,显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互相试探呗。
“好说好说,来,吃点东西吧。你不用担心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外面吃饭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我今日刚好碰到你,也是缘分,本来就准备最近去一次你们黄桥镇,好好拜访下你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呢。”
赵鹏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随意夹着菜送进嘴里。
没半点戒心。
“要不要喝点什么?”
赵鹏摇摇头:“还是学生,不能饮酒。”
“没关系,这个汽水的味道不错,还是你们黄土高原的水质好啊,这你看这汽水,喝起来就是好喝。”
赵鹏接过纶鱼丢来的汽水拧开瓶盖,大喝一口。
也就是普通的二氧化碳饮料,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想肯定是因为小霜的缘故吧,但不清楚我们有什么交谈的必要性。”
“很直接的性格,我喜欢。”
纶鱼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看着杯子里的红酒随着摇晃慢慢翻滚,“你知道嘛,分辨一个红酒是否正宗,要看它挂不挂壁,若是清澈似水,那肯定不是啥正宗红酒。”
赵鹏微微笑笑。
他不喜欢红酒的味道,前世也不喜欢。
酒里他只喝点啤酒。
他没跟纶鱼的话,心里知道纶鱼这种人,肯定不会直接说出真实想法,即使真有什么事情,开始也会反复试探,拉扯,知道实在没有继续挣扎的空间,才会图穷匕首先。
在没搞清楚状况前,以不变应万变最好。
“你和小霜是同班同学?”
纶鱼终于开始说正题。
赵鹏点点头,“初三是个同个班级,高中暂时还不清楚,最终的分班结果还没出来。”
“哦,那你想不想继续和小霜一个班?”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需要看学校如何安排。我会遵从学校安排的结果。”
“是我没有阐述清楚问题吗?”纶鱼夸张地睁大眼,“我明明问你想不想,谁他妈的管学校怎么安排呢?”
纶鱼本是优雅地喝着红酒,突然睁大眼睛,冷冷地盯着赵鹏,竟瞬间看的赵鹏有些头皮发毛。
他瞬间得到结论,这个纶鱼不是一般的人。
或许,他并是表面这样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上是个练家子。
有这个基础猜想,赵鹏再观察纶鱼,发现他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却闲得很精壮,举手投足都干脆利落,一看就不是凡人。
赵鹏看着纶鱼,并没有急着回答,直到对方重新稳定下来,这才淡淡地说:“在不在同个班级,倒是是无所谓,我们就是朋友和合作伙伴,能有机会在一起商量事情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
“哦,你心里真这样想?”
赵鹏点点头,“要不呢,难道我会对小霜有男女之间的情感,你想多了吧,小霜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她懂什么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
“想来也是。”
纶鱼点点头,但突然又夸张地吼道:“我问什么你就回什么,我没问的东西,你不要多说,能听懂嘛?”
赵鹏笑笑:“我为什么要人听你的话?”
“为什么?”纶鱼似乎也很迷惑,之间重复下,然后下一刻,人突然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直接从桌子那边扑过来。
赵鹏没想到他突然发难,更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恐怖如斯。
只是一个念头,纶鱼就过来一拳砸在他脸上,直接将他连同椅子砸飞出去,在他的作用力下,椅子被摔得稀稀拉拉,成为碎片。
纶鱼并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凌空跪坐在下面,膝盖砸在他肚皮上,直接砸得他差点窒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他盲目地伸手想推纶鱼,但手臂上使不出半点力气。
特别沉。
手臂上就仿佛有千斤重的东西。
只能眼睛瞪得很大,不解地望着纶鱼。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厉害的人,赵鹏因为重生的加成,本来速度就比一般人快很多。
事实上,在他以前遇到的人,他每次都能从力量和温度上都占据上风。
常常只是个照面,就打得别人失去反抗能力,难以招架。
但就在刚才,他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虽说纶鱼只是偷袭,但他真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存在。
关于用膝盖压着赵鹏的脖子,笑眯眯地问:“现在,你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赵鹏只能翻白眼。
他话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动弹不得。
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睛还在动。
这时候,纶鱼却突然离开他的身体,将他扶起来放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然后自己走过去在正对方向的椅子上坐下来。
“不要担心,5分钟之后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但你不要想着和我再打一架,我当然不我担心打不过你。你要相信,我在任何事情上,想捏死你,都和一只蚂蚁差不多。”
赵鹏没有用5分钟,两分钟后他就能活动身体。
轻轻揉揉脖子,他冷冷地盯着纶鱼,问道:“刚才你突然袭击我,在喊我进来前,有没有预想到?”
“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年轻人果然了不起,”纶鱼微微有点意外,但也不是特别在意,“不过你的想法更令人吃惊。你为什么会想起问这个问题?”
赵鹏继续揉着手腕,“这涉及到,我接下来要怎么应对你。”
语气很平淡,赵鹏并没有刚才被一面倒的气势暴打后的气馁,他一直很平静,比先前进来的时候,还要平静很多。
他心里对纶鱼充满忌惮,但也很感谢纶鱼。
因为纶鱼让他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他不可能一帆风顺。
截止到现在,他真的很顺利。
考高中,承包地,转让款,收购公司,开业大吉……
甚至就连他以前碰到的人,都基本上没什么真正厉害的角色,小混混都是一巴掌能拍死,而大混混呢,也都相处的还算不错。
在这种环境,不,应该叫幻境下,他确实有点膨胀,开始搞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斤两,膨胀到认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操控的游刃有余。
然而,任何危机都产生于人的膨胀里。
纶鱼,这个看起来很慵懒的娘娘腔,却瞬间就爆发出他难以招架的惊人战斗力,能瞬间将他碾压。
简直无法还手。
那其他人呢,他曾觉得人家很傻,能别他操控的那些人呢?
宋老师,秦时关,甚至张老六兄弟们,他们会不会其实也有后招,只是没有到施展的时候?
074:矮墙上的鸡
任何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混出一点眉目,肯定不只是靠运气。
他太把别人看不起了,太迷信自己的智慧以及重生的加成,如果不是今天被纶鱼狠狠臭脸,打碎他的膨胀心,那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不定,就是一件他彻底无力回天的麻烦。
“是不是很生气,恨不得将我杀死?”纶鱼戏谑地看着赵鹏。
赵鹏摇摇头,淡淡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今日找我,是不是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知道你们纶家,其实底蕴很深,远远不是我这种农民家庭的泥腿子可以接触的存在?”
纶鱼笑道:“你说得这么直接,让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说老实话,就凭你现在这个表现,不管家里其他人怎么想,我觉得你还不错。也怪不得我们那位大小姐愿意靠近你。”
“那你……准确说,是你所代表的纶家,还是觉得我不应该靠近小霜。而今日给我的教训,就是让我知趣一些,离小霜远一些,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不全是。”
“呵呵~”赵鹏冷笑道:“我想也是,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目的,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大笔钱,让我从此离小霜远一些嘛?”
纶鱼笑着摇摇头。
“你还真相信影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故事啊,年轻人,你稍微成熟点就该还知道,那种桥段只是逗观众或者读者的玩笑。真实的世界里,如果发生这种事情,一般会更隐晦,但结果会更激烈很多。”
“例如刚才?”
“嗯,例如刚才。”
“我觉得你们纯属多此一举。因为如果你们真正关心小霜,就知道我其实对她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是想让她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快乐,能健健康康成长……”
“NONONO,”纶鱼摇摇手指,“小伙子,你弄错两件事。”
“那两件?”
“首先,我们的大小姐快乐不快乐,并不是重要。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她有她的幸运,自然也就有她的不幸。既然她没有拒绝幸运,那附着在幸运上的不幸,她就不得拒绝。”
“其次呢,即使我们想让那位大小姐快乐,也与你没关系。你要明白人和人之间的等级。你和我们大小姐的身份,差得实在太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更不用说,你竟然让她喊你哥哥……”
纶鱼说道这里,有点戏谑地说:“你既然你能猜出我是谁,当然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大小姐喊你哥哥,那岂不是说明,那位大少爷和你处于同等地位……”
赵鹏淡淡地笑了笑。
总算说到这个点上了。
纶鱼在外人看起来也风光无限,但根据纶霜卅的信息,他不过是纶家在一条狗,至少在纶霜剑的面前,他就是一条狗。
那狗出来咬人,肯定是背后主子的意思。
狗仗人势,主人不发话,他和赵鹏有什么关系呢,八竿子打不着。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知难而退,以后直离小霜远一些,是这个道理吧?”
纶鱼眯着眼说:“这个理解基本准确。
年轻人,其实我很欣赏你,你只要稳稳发展,将来可定不是池中之物。我相信你会有很不错的未来。
只是,凡人有凡人的极限,一只鸡再怎么抖动翅膀,也不可能真正飞到天空,最多是从矮墙飞到相对较高的墙上而已。
离开小霜,知难而退,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得太近,对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赵鹏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看起来我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和资本。”
纶鱼没否定,但是眼神和表情无一不显示,他内心就是这个想法。
这就像人类在地上突然发现一群蚂蚁,蚂蚁里有一只个头相对大一些的蚂蚁吸引起人类的兴趣,所以逗它玩一玩。
但也就是玩一玩,要说真正会因此喜欢这个蚂蚁,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蚂蚁就是蚂蚁,人类就人类,中间隔着鸿沟,不可逾越。
“好,我懂了。”
赵鹏站起身,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嘛?”
“懂了的意思是?”
赵鹏笑笑:“你听过一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嘛?”
纶鱼眼睛陡然眯得更紧,“看来,你似乎另有想法?”
“那与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看好你该看的门。”赵鹏嘴上很平淡地说着,身体却早已经做好准备。
他认为自己和纶鱼在战斗力并没有相差到无法弥补,先前是没有想到纶鱼会会突然发难,准备不足。
现在自己做好准备,即使打不过,至少也不会像刚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纶鱼并没立刻动手,他只是好奇地是盯着赵鹏:“为什么?”
赵鹏叹息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站在人头顶上拉屎时间久了,也就真的以为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能将所有人操纵在手心里。
但显然你们并不是。
你们既然高估了人性的怯懦,也低估了人行的勇敢。
我要不要和小霜继续做朋友,或者是合作伙伴,只能取决于我们两人彼此的意愿,与别人都没关系。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那个少爷,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再来做这种无用的试探和强压。我不是一个能被你们这种人吓倒的人。”
纶鱼有一瞬间的失神。
少年坚毅而勇敢的眼神,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里,让他突然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出另外一个少年,像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意气奋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壮志。
只是……
他的眼神慢慢冰冷起来。
“赵鹏是吧,你可知道你说这些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我没有向你和你身后强大的家族势力屈服,所以我必然要遭受到来自你们的反压。”
“反压这个词不准确,”纶鱼冷笑道:“你还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
赵鹏转转脖子,淡淡地说:“你能奈我何呢,像刚才那样趁我不注意,再暴打我一通嘛?”
“你知道,先前那只是最轻的一种。”
“我自然知道,但我说过,不管多严重的,我也不会有丝毫畏惧之心。难道你们会杀了我不成?”
“……”
“哈哈,”纶鱼突然笑了,“你在等我说什么呢,说我是真的可能会那样做吧,然后你就可以利用你口袋里的录音机,录下我的证据?”
赵鹏脸色微变。
没想到一招鲜吃遍天下的方法被这个家伙破解了。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自己口袋里藏着收录机。
果然,这个人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比他以前见过的人都要高。
想想,这个人还只是那位纶家大少爷的一个智囊,那他手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和这个人差不多厉害的家伙。
看来,要继续保持和纶霜卅的关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吧。”赵鹏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我已经说了我的想法,你的想法我也已经了解,至于后期会怎么样,这是后期的事情。我的父母还在外面吃饭,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
纶鱼笑笑:“你原来,还是一个会惦记亲人的人。”
啪!
赵鹏突然一拳砸在桌面上,大理石的台面生生被他砸裂,他冷冷地盯着纶鱼:“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嘛。如果……你们敢动我家人半根毫毛,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你们必然会付出代价。”
“你在恐吓我?”
赵鹏道:“我只是在通知你。”
说完,他直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再也不看纶鱼一眼。
出门后,看到许庆就站在门外,一脸忌惮地盯着他,他淡淡笑笑:“里面的桌子破了一张,你们记得赔偿给店里。”
回到父母桌前,发现父母也没吃什么东西,可能一直在担心里面的事情。
赵鹏安慰一番,出门回家。
安顿好父母,赵鹏又重新来到镇上,在去往市区的必经之地,赵毅正在等他。
赵鹏让他上车,一脚油门,车向市区开去。
“邵毅,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功夫到底如何?”
邵毅面无表情,沉声道:“还算可以。”
“比起我如何?”
邵毅犹豫下,“不好说。”
“你直接说就是。”
“多多益善。”
“啥意思?”
“你这样身手的人,来的越多,我打得越开心。”
赵鹏:“……”
没办法,是他让人家直接说的。
“你没吹牛吧,不要到时候打不过人家,反而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我从来不说谎。”
“牛逼!”
车在省道上高速行驶,两旁的树木如影子般快速消逝在车窗后面。
“他们的行踪盯紧没有?”
“在飞燕歌舞厅。”
“有人盯着。”
“嗯。”
“好,你跟着我这么久,还没有真正见过你出手,今晚上你就好好展现一把,但记得要适可而止,既能震慑住他们,又不能真的让事情无法收拾。”
“点到为止?”
“嗯,点到为止。我只是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而且我也有余力和他们对抗。至少在庆城这个小地方,他们这些外边来的过江龙不要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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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邵毅就是这点好,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多说一句废话,对安排的事情也不乱猜测和询问。
赵邵有时候想,纶老爷子能培养出武清和赵毅这种人,那他本身该是多厉害。
幸亏和他不是敌人。
纶鱼在包厢的沙发上躺了很久。
他喝得有些多,迷迷糊糊的,眼前几个姑娘也变成妖魔鬼怪,群魔乱舞。
突然,一股尿意。
他费力地爬起身,歪歪斜斜朝卫生间而去。
包厢里本是有卫生间,但里面有人,他敲了几下门,里面传出女孩子惊慌的声音,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
于是他打开门,准备去外面的卫生间。
许庆那小子不知去了哪里,门口两个小弟看他出来,想上前扶着他,但被他无情拒绝。
又不是残废了,扶什么扶。
他蹒跚着来到卫生间,来到便池边上,拉开保险,就开始输出。
输出的时候,余光发现旁边正站着一个人。
大热天,什么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脸,他很好奇,刚想问问人家热不热,就被那人突然一脚踹在肚子上。
纶鱼想爬起来反抗,但是裤子还没提起来。
绊住了腿。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凌空膝盖跪压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背就是一顿猛烈炮锤,直砸得他浑身差点要散架。
“你……你为什么打我?”
他问那人,但没有任何回复,对方好像就是个打人机器。
渐渐地,纶鱼便彻底昏过去。
昏迷之前,他似乎看到几下强烈的闪光。
似乎是照相机的光源。
再醒来,他已经躺在医院里。
他四周看看,除了一个孤傲的身影背靠着他,隔着贵宾病房的窗户看着外面。
这里是庆城一家私人医院。
客户都是极富极贵的人。
一般人听都没停过这家医院的名字。
纶鱼挣扎着坐起来,苦笑道:“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纶霜卅转过身,俊美的眼神里射出两道淡漠而冰冷的光芒,纶鱼被眼光所震,没有坚持住,低下头避开。
“在庆城这个地方能被人打成这个样子,纶鱼,若是被家里其他人知道,你也就不用再要脸了。”
纶霜卅的语气也很冷,带着几分嘲讽。
“可不是嘛,无知者无畏,我也想不到还有人会这样。”
话是这样说着,但他眼前却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心里暗暗揣测,会不会是他呢?
“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纶鱼犹豫下,摇摇头。
“我们和庆城里里外外的人关系都处理得还算不错,即使个别人有点问题,也犯不着下这种黑手。这种事情,肯定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愣头青干的活。”
纶霜剑皱着眉头,“也不尽然,或许正是因为有人让你这么想,利用这种思维,所以专门做出这种事情。”
075:釜底抽薪
纶鱼犹豫下,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只是打我一顿,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动作。
不过,当时打我的那个人,身手肯定不错。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虽然说当时确实喝多些,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这就有些离谱。”
纶霜剑点点头:“总之,你后面要当心。西北人民风本来就彪悍,他们可不一定能忌惮我们这些外来者。最近城东那片地要开拍,你不要节外生枝,坏了我们的大事。”
“放心,正事我什么还是出过纰漏?”
纶霜剑眉心未舒,“你不要用京城的思维在这里做事,每个地方的人受制于地方文化影响,虽然从小的方面来说各有不同,但整体来看,必然有各自地域的特殊风格。
昨夜的事就是给你最好的教训,你要好好反思。记住,你之前能控制别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有欲望,但有两种人你要小心,一种就是意志力很坚定,轻易不会妥协的人,还有一种是头脑很简单,做事从来不经思考,不用大脑的人。
遇到这两种人,你要么不要和他们计较,要么就直接拍死,否则你必然会受到反噬。”
纶鱼苦笑着点头。
心里却又不由自主想起赵鹏。
想着如果是赵鹏的话,他应该属于哪一种呢?
昨晚的事情若说不是赵鹏,那也太巧合一些,中午刚和赵鹏发生争执,晚上就被人揍了一顿。
但也恰恰是因为中午才和赵鹏有矛盾,想起来赵鹏如果真要反击,也不会立刻就动手,那样岂不是落实他的责任。
而且,他至少能确定,当时洗手间那个人不是赵鹏。
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人明显比赵鹏要矮一些,而且肯定是个练家子,赵鹏没有那种身手。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还是纯粹就是个意外?
“反正最近你当心点。你知道我之所以要在这里做点事情出来,是完成母亲的遗愿,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失败,唯独这事情不得有失。”
纶鱼懒懒地点头。
这种话,他都听纶霜卅说了无数遍,耳朵会生出茧。
从这个层面来看,纶家这两个孩子都很奇怪,明明从小就出生在最上层的社会,偏偏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待在安稳处,就是折腾。
要是他能生在这样的家,还折腾什么呢,绝对的二世祖,花花公子。
他不由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纶霜剑突然想到什么,皱着眉头问:“上次提到那个叫什么……赵……赵鹏,现在情况如何?”
哪壶不开提哪壶。
纶鱼无奈笑笑,将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纶霜剑听着听着,脸上的情绪变得冷漠起来。
“继续看着吧,如果他非要在这条道上走到黑,那必要时我们可以送他一程。他不是要发展服装业嘛,给他找点有趣的对手。这样,你下去注册一个家服装贸易公司,然后……”
纶霜剑几乎没有思考,就随口说出一个很刁钻的主意,纶鱼听着听着,脊背开始发凉。
真是杀人不滴血。
这些人啊,果然不能以年龄来评价。
赵家那个少年,不是池中之物,而眼前的富贵公子,更是人中龙凤。
他们本一个是地上,一个在天上。
可因为小霜的存在,将两个人生生拉在一起,放到同个空间里,让他们迫不得已,只好彼此进攻和防守。
一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斗争,难以避免的开始拉开序幕。
“那还要阻止他和小霜……”
“没这个必要!”
纶霜剑摇摇头,“外公在那里看着,能出什么事情,他不比我们狡猾多了。但消息还是要保持畅通。我们纶家的人再没出息,也不能被这么个山野泥腿子带偏轨道。”
纶鱼想了想,心里觉得这个尺度挺难把握,但他懒得多说。
反正眼前这个侄子从来都不会接受别人意见,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口舌。
两个人又针对城东买地的时候讨论了许久。
据可靠消息,庆城要在东部建设新的商业中心,到时候会有一个大型购物中心以及附属步行街要落地。
如果能提前拿到地,就可能获得这个项目。
这是几个亿的大项目。
关乎到他们能不能在庆城落地生根。
非常重要。
但纶鱼今天不在状态,他眼前一直是昨天赵鹏离开的眼神,突然不确定,得罪那个少年,是不是一件有性价比的事情。
秦时关最近有点恼火。
本来的得到的信息是今年第四季度即食蔬菜缺口很大,所以绕过能赶在缺口没有弥补前快速推出产品,肯定能获得不俗的收益。
为此,他们花费高价转让土地,打通相关关系,办理相关手续和证件。
可万事俱备,蔬菜来源却出了问题。
本来,他之所以选定赵家庄,一方面是因为赵家庄靠沟而立,有一定的地域优势,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赵家庄也有很大规模的蔬菜种植量。
黄桥镇重点推广蔬菜大棚的村庄就是赵家庄和紧挨着赵家庄的小王村。
秦时关当时建设公司,就已经分别和两个村的村委,以及种植大户都签订了意向合同。
愿意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收购两村的蔬菜。
然而,一切顺风顺水的发展到蔬菜收购到时候,却出了大问题。
首先是小王村,因为今年全国蔬菜都紧缺,所以临时被政府抽调,蔬菜要支援附近洪水泛滥,需要蔬菜的省份。
这是特殊任务,大事当前,谁都不能只想着小我。
所以,小王村没办法提供蔬菜给他们。
赵家庄这边到是没有那种任务,可其他的小种植户到还好,但最大的种植户赵正富却出了问题。
他们家的蔬菜,因为缺乏水源,导致蔬菜减产严重。
只有头茬勉强能收,后面的蔬菜基本无法通过筛选,全部干死在大棚里。
而这个时候,要从其他地方收购蔬菜无疑是痴心妄想,市场上菜贵的要死,而他们需要的菜量又非常大。
远远不是几斤几两的事。
综合考虑下来,他们的工厂负荷基本都开不满,最多也只有不到20%的负荷。
如果长期开下去,不仅没有效益,而是完全亏本。
公司一百多号人,每天一睁眼,就要几千元的工资,还有各种水电费用,不会随着负荷减少有绝对值的变少。
运行一个月,财务结款,足足亏损26万。
总公司那边自然是发来很多质问的声音,尤其是对于秦时关这种非家族核心人物,倍感压力。
他能在这个地方独当一面,可是费了很大功夫,若是再这样亏损下去,位置难保。
至于为什么会走到这步,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看起来事情似乎都指向那个少年,可他毕竟是个少年啊,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怎么就眼睁睁让这个局势越走越差呢。
当初和赵正富签订蔬菜采购协议,也是看着他是村主任的哥哥,想着不仅可以购买到稳定的菜源,还能和村主任赵正义拉近关系。
如今呢,赵正义似乎自身难保,而赵正富的菜地也因为被赵鹏卡住水源,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浇水,菜肯定会全部枯死。
但浇水的话,成本太高,这里的水特别贵,到头来反而被卖水的人占了便宜。
所以他和赵正富沟通,发现逼死他也没用。
当初签订的协议也是个意向书,没有约束太多的违约惩罚,如今他也拿赵正富没有办法。
只能牙打掉往肚子里咽。
犹记当初,赵鹏让他承包水塔,他就应该顺势承包下来,现在想起来赵鹏承包水塔就是为了整赵正富,但他不知道自己和赵正富的协约关系,所以如果承包下来,刚好可以歪打正着破碎赵鹏的阴谋。
可现在一起都太晚。
如今的赵鹏,听说在镇上有个很大的服装加工厂,每天产值就十几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和他谈条件都要使点阴招,摆摆空城计的少年。
他翅膀更硬了。
他越想头越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学校已经开学。
出了个意外,赵鹏因为和某个同学重名,所以两人颠倒了,赵鹏被分到了后进班,而那个学习本来一般的同学,反而进了尖子班。
学校想着更换过来,赵鹏却觉得无所谓。
在后进班里他觉得更自由,刚好方便他经营自己的生意。
学习成绩因为他重生后又bug,记忆力和理解力都超乎常人,所以很容易学得很好,这是经过验证的。
而且,比起初中的考试,高考的试卷他记得更清楚。
因为那些卷子,他都考试后反复做过的题目,更不用说作文,满分作文不知道看了多少篇。
到时候再说也好。
反正还有三年,三年之内他的生意版图应该已经建立的差不多,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重生后不用依靠学习就能变得很厉害,所以学习反而成为他一种情怀。
每个人的青春总会留下很多意难平,他也是。
而那些青春,更多都是留在学校里。
赵鹏的算盘打得不错,结果也很好,很符合他的想法。
因为是全级前几名的成绩进入高一级,在差生班那是妥妥的学霸,学神级别,所以同学们自然很佩服他,而代课老师更是将他看做宝贝疙瘩。
而是日常的学习表现中,除了他因借故家庭缘故不能上晚自习外,其他都完全符合一个好学生的标准。
最夸张的是学习能力,经常比老师解题速度都要快。
总之,在学校赵鹏不用防太多精力,混得相当轻松。
而他和胡丽的感情也相当稳定,胡丽在普通班,她为了能赶上赵鹏的成绩,现在学习相当刻苦,还专门报名了补课班。
而她基本将赵鹏当作她未来的人生伴侣,在人前人后毫无掩饰。
两人的互动处处都是甜蜜,直让同学们觉得糖分偏高,恨不得随身携带胰岛素。
攘外必先安内。
赵鹏如今改变思维模式,刚重生后对学校生活还挺向往,很想在学校也有一番成就。可如今觉得没有多大意思,他毕竟身体里是个成年人,学校那种过家家似的生活,实在没多少意思。
稳住就好。
他现在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扶植赵春年做到村主任的位置上。
之所以这么纠结,不全是为了打击赵正义,将他从村主任的位置拉下来。
而是因为未来的乡村经济振兴计划。
赵鹏的目标不仅是自己赚到很多钱,而是想真正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事情。
所谓穷乡僻壤起刁民,有时候人们太多斤斤计较,只是因为大家都太穷了,所以一点小利益也放不开。
若是大家生活都富裕一些,人们的精神文明也会相应有所提升。
就以他们家和赵青阳家来说,现在闹得你死我活,十几年后竟然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因为现在两家都不怎么富裕,而十几年后,生活水准大幅度提升,彼此也就少了很多纷争。
赵鹏如今已经身价不菲,但他并不觉得满足,什么时候能带着家乡一起富裕起来,这才会让他更有成就。
否则自己赚多少钱才是个头,钱赚到一定程度,不就是个符号嘛。
他又能花多少。
车辆沿着村道一路向前,邵毅在前面开车,赵鹏在后面闭门养神。
他的手边放着一张报纸。
报纸名叫:发展日报。
副版头条能看到几个大字:赵庄,我亲爱的故乡。
作者是赵春年。
这篇文章主要从文化,民风,特产等多个方面向外展示了赵庄的风土人情和发展状况。
看起来是篇散文,但读起来又有诗歌般的优美感。
报纸有明确的出版社,编辑部,印刷的也像模像样,但是只有赵鹏知道,这是一张如真包换的假报纸。
世界上或许真有个报纸就叫发展日报,但报纸上绝对不会是这些内容,更不会有赵春年能发表的文章。
这是他找人为赵春年做假报纸。
赵鹏不太会玩政治,但他对人性很有感触。
要想让赵春年这个没有什么底蕴的人竞选上村主任,必然要剑走偏锋。
076:后浪逼人
短短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若走寻常的手段,时间根本来不及。
所以他必须利用村民的心理,让赵春年以出其不意的姿势竞选成功,等村民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木已沉舟。
他先是反复对赵春年做心理影响工作,让他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兴致大涨。
这并不难。
赵鹏知道自古至今,只要是个文人,没有不想建功立业的念头。
潇洒如李白,也到处拜托人去朝里当官,被人家不看重,心里也十分委屈,说出一些看似不在意,实际上还是微微有些失落的诗出来。
杜甫,陆游……
这些人,哪个不想着能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造福百姓呢。
赵春年,作为村里新恢复高考的大学生,自然是一腔热血,只是先前没有施展的舞台被埋没,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自然不愿意放过。
而赵鹏也正在看中他这点,所以才愿意辅佐他去。
他希望村里有个相对年轻、开明的村委班子,这样将来他在村里投资或者建设的话都会相对轻松。
人越的是年龄大,越胆小怕事,而且不愿意做点征程有用的事情。
赵鹏开着他的皇冠车,拉着赵春年,暗地里拜访了村委除去赵正义的其他四位干部。
因为村主任提名,是要经过村委通过,然后上报镇上备案。
若是村委都搞不定,也就没后面什么事情。
幸好,赵鹏如今是村里的红人,大家都知道他做生意赚了很多钱,而他也不吝啬,不仅给村委买了两个大喇叭和配套音响,还在村委建了个图书室,里面准备暂时备用了两三千本书,方便村民们去借阅。
只要办卡就好,不用花钱,完全免费看。
这让村民们也非常开心。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人们无论是吸取知识还是娱乐,都主要依靠书本。
镇上租书的店子租一本书每天要5毛钱,还没有多少好书可以选择,但赵鹏给村委办的图书室,有各方面的书。
小说,农业书籍,报纸,杂志,甚至还有几十套连环画,方便小朋友们月
这个图书室为村民打开学习的新窗口。
赵庄小学的篮球场是土地,一下雨就粘得没办法活动。
赵鹏便出钱将地暂时变为水泥地,并且还在上面搭建了遮雨的房子,篮球架也从一个变为四个。
等等。
赵鹏只花了几万元,就基本在村里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渐渐地,人们都会念到赵家老三生了个好儿子,能赚钱,还不忘村里人。
是个好孩子。
渐渐地,只要他的车在村里开进来,就会有人站在路边看。
尤其是很多小孩子,还喜欢追着他的车跑。
他也不吝啬,有时候看到那些孩子羡慕的眼神,就会将他们放在车上,带着孩子们兜一圈,看他们乐得直笑,自己也开心。
所以,当他带着赵春年去拜访刘晓军和其他几个村委,大家便都知道什么意思。
而刘晓军是村支书,他本来也欣赏赵春年,自然支持。
宋巧梅如今已经把赵鹏当作自己的准女婿,甚至还有点不喜欢他们都考上高中,想着若是两个人都没考上,不是过个一年半载,赵鹏成年后就可以结婚了嘛。
对于赵鹏想扶植赵春年上去,宋巧梅自然也支持。
现在看赵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至于另外两位村委,不过是墙头草,不值一提。
只要许之以利益,便没有太多意见。
例如王文元,他本来是跟着赵正义,但赵正义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名声早就臭大街,他肯定不会还死心塌地。
让所有人同意让赵春年获得候选人的资格,这只是赵鹏的第一步。
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因为按照民主原则,只要不是有黑点,理论上所有人都能获得这样的提名。
可提名只是证明有资格,真正能不能获选,则是要看硬实力。
根据刘晓军处获得的信息,这次村主任的竞选算上赵春年,一共有三人。
赵春年,赵正义,还有一个人叫赵海棠。
这个赵海棠其实还和赵鹏是亲戚。
他和赵正直是叔堂兄弟关系,两个人一个太爷爷。
虽然有点远,但是还算是拉的着的关系。
赵海棠是生产五队的队长,在村里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如果赵正义不能入选,他相对赵春年,更有机会胜选。
但赵鹏不会让他入选,不仅是为了赵春年,更重要的是这个赵海棠,他和赵正义关系特别密切。
前世赵海棠因为贪污村上下发的扶贫款,最后被队上的一拥而上,差点打个半身不遂。
而他和赵正义的一些勾当也被抖搂出来。
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对付赵海棠并不困难,谁叫他和赵正义是亲戚呢。
如果扳倒赵正义,然后以赵正义为锚点,赵海棠就会直接被拉下水。
群众的思维往往是单纯的,一群人聚合在一起,就会失去思考能力。大家不会想着赵正义是赵正义,赵海棠是赵海棠。
只要在合适的场合将两个人联系起来,赵海棠便有口难辩。
所以问题最后还是回归到原来的点上,如何扳倒赵正义,而且是扳倒是十分彻底,让他彻底无翻身的可能性。
赵正义最近很忐忑。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是新一届村干部的大选。
其他村委基本会有太大变化,唯独他这个一向稳定的村主任,如今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
曹爽那个供认书基本将他放在火上烧烤。
以前还想不通曹爽为什会突然做出那种事情,如今经过一连串的事情,他基本能确认,这件事背后,肯定是有赵鹏的影子。
他就是要复仇,只要是伤害过他们家的人,都会受到报复。
赵青阳在监狱里不说。
二哥家里的蔬菜大棚,因为赵鹏耍了阴招,直接断绝掉水源,眼看着大几十万元的蔬菜要干死在地里。
如果考虑到菜不止一茬,那损失会更多。
再看老大,经过上次在市里的打击,一病不起,现在身体大不如以前。
家族里的人,除了老五,其他人他都不放在眼里。看如今的样子,是不把家族彻底搞崩溃,他是不愿意放手。
一个连家谱都能烧掉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上午刚接到秦时关电话,让他想想办法,解决下水源的问题。
说是当初给他几万元的开门费,他放在口袋里好像没有干成多少事,钱也不能白拿是不是。
赵正义心里想着我现在自身难保,还想着怎么度过这次选举呢,哪有心情理睬你这种事情。
但他也不好得罪秦时关。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若是真得罪了,那些做生意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现在老大被赵鹏气得还在医院养病,老五自从上次市里的事情过后,对老家的事情也很头疼,不怎么想管这些麻烦事。
失去两棵大树,他顿时觉得无处依靠,身体很乏力。
对未来也迷茫起来。
傍晚,芮小兰擀的面,他随意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开始在沙发上抽烟发愁。
“叮铃铃。”
这时,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电话,不耐烦地问:“谁啊?”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片刻,然后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四爷,是我。”
赵正义的手猛然一抖,电话差点掉在地上,他瞬间怒火攻心,一时间气得反而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他妈的,曹爽,你还敢给我电话?!”
电话那头曹爽嘿嘿笑笑,“四爷,你不要恼嘛,你现在对着我发脾气也没用是不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总不能吃了我吧。”
“曹爽,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说看,这么多年来,我他妈亏待过你嘛。就你们家那些破事,都够坐一辈子牢的。是谁帮你压住的,还有,前前后后我给你的钱还算少嘛,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赵正义越说越气,甚至还有点委屈。
凭什么啊,自己对他也不错,有事情说事情,为什么背后给他来一刀,割得他体无完肤,完全没个防备。
“四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嘛。我承认你对我不错,可我也帮你做了很多事嘛,又不是白拿你的钱。你想想……”
曹爽开始一件件说起他那些光荣业绩,听得赵正义满脸骇然。
那些事情每一件做起来都不是很严重,但汇聚在一起,竟然听得让人触目惊心,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所以你看,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需要一个人帮你擦屁股,而我需要钱,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完全是两清状态。”
“什么两清,你他妈两清的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是,我哪次亏待你了?”
“这个嘛……”
曹爽犹豫下,无奈地说:“四爷,你这么说就是出揣着聪明装糊涂。难道非要让我说出来真实的原因嘛?我当初可是跟您说过,赵鹏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偏偏看不起人家,以为就是个孩子,翻不起什么浪花。
明说吧,我写那个东西也是没办法,我有这么多把柄捏在人家手里,我能怎么办,怪只怪,你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那么个瘟神呢。”
赵正义无言以对。
他先前猜想曹爽后面说不定是赵鹏作祟,现在看来果然没猜错。
反正他最近几个月的每一件不顺心的事情,都和赵鹏脱不了干系。
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自己家的赵实还老老实实,什么都不懂,可人家的赵鹏却已经变得奸诈狡猾,把他们这些成年人耍的团团转。
曹爽有一点说的对,他确实有些轻敌。
要是一开始就直接将赵鹏拍死,或者压根不要和他们家起矛盾,那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局面。
后浪逼人啊。
想老三一个愣直性子的人,怎么就养出那么个圆滑的小坏种了呢。
赵正义强忍不快,让心情平静下来。
“那么,你今晚给我电话,想做什么?”
“嘿嘿,四爷,你看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好混,最近手头更是紧得不得了,我知道您不缺钱,接济我一些呗……”
“做梦!”
赵正义几乎是暴怒,“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我给你的钱还少嘛,你到底是怎么对我的?”
“你看你这个人,有话慢慢说嘛,急啥子。我知道您以前给我一些钱,但我也帮你做事了呀。彼此又不亏欠,还提那么多做啥子嘛。我们还是回到现在,我这不是没办法才问您要嘛,要是但凡有点其他路子,我何必低声下气求您,我也是要脸的人嘛。”
“你还要脸?!”赵正义被曹爽气笑了,“你曹爽里里外外哪里有脸。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要脸的事情。想要钱是吧,没门,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半分钱。”
电话那边微微沉默会,曹爽的呼吸声逐渐加重:“赵正义,你是要和我撕破脸是不是,老子可不怕你。你要是不怕你的那些事情被我彻底兜个底掉,最后对小爷客气些。
你真以为我喊你声四爷,你就真的是爷里。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贪婪的老不要脸。你还和人家赵鹏斗呢,你看看你那个德性,拿什么和人家斗,人家轻轻松松就能秒你。
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一些钱,我以后不会再烦你。我说话算数,绝不诳你。但你要是不识好歹,那你那些破事,我没抖搂出来的何其多。例如……”
曹爽又开始慢悠悠地说了几件有关赵正义的事情,说完一件,故意还略微停顿下,给赵正义一个回想及反应的时间。
赵正义越听越心惊。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情,他靠自我安慰和劝解,一点点放弃良心。
在道德外面覆盖一层厚厚的壳,可如今突然被撕开,他顿时觉得很疼,仿佛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
“还要我继续帮你回忆嘛?如果需要,我还能继续说出很多出来。我相信不止你想听,全村的老百姓肯定都想听。他们一定都很想知道,伟大的村主任,背着他们做了多少泯灭良心的事情。”
077:是死是活,你选择
赵正义像只瘪了的气球,瘫倒在沙发上。
浑身脱力。
他再也拿不住手里的话筒,任其跌落在茶几上,砸出很大的声响,然后又重重落在地面。
“喂喂喂,你还在听吗?”
“你不要装死啊,装死也躲不开吧。你要是不给个答复,我可有新的方法治你呢,我说了你这些信息,很多人都想听。”
“你到底还在不?”
“……”
电话里继续传来曹爽一遍遍的追问声。
赵正义恐惧地盯着电话看了半晌,颤抖着拿起来,沉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嘿嘿,这不就好了。先前跟我赌什么气么,和气生财不是嘛。
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钱就好。我也要的不多,一万元,只要一万元我就保证不再打扰你。”
赵正义深吸一口气:“好,我怎么给你?”
“不要急,我随后会联系你。”
“?”
赵正义微微一楞,既然要的这么急,难道不准备好要钱的方式嘛?
不过他也只是随念一想,并没太往心里去。
然后,电话就莫名其妙挂了。
他拿着电话筒,确认里面只传出“嘟嘟嘟”的盲音,这才慢慢放下电话,怅然若失。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
只好瘫在沙发上,双目失神,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黄桥镇一个偏僻的小房子里。
曹爽放下手中电话,呲牙咧嘴对身旁的年轻人说:“这个样子,可以了吧,我可都是按照鹏爷的安排做的。”
年轻人正是邵毅。
他让曹爽先不要说话,按下旁边录音机的按键,里面立刻放出曹爽和赵正义的对话。
他一丝不苟重新听完所有的电话内容,又启动另外一台录音机,然后对着录制这个磁带里的内容。
曹爽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不敢动。
这个邵毅看起来面无表情,肯定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主,就凭他单手掐着自己脖子,自己便无法动弹的狠劲,就知道是个狠人。
当知道邵毅是赵鹏安排的人,曹爽便没有反抗的信心。
既然已经发生过以前的事情,债多了不愁,反正他就是这个样子了,谁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反而若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做,那才是真的不知死活。
“哥,我可都是按照你们写的说的,现在没我事了吧,我能回粤省去嘛,在这里……我有点怕。”
邵毅瞥了他眼,没说话。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录音才重新录完。
邵毅又花费了半个小时,认真听了一遍没问题,这才将两个磁带都收起来,长舒口气。
“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不要去。等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笔钱,然后你就可以去粤省。保证你够花一段时间。
但是……你要是不想这几日老老实实,那我……”
邵毅眼里射出两道冷漠的眼神,曹爽哪见过这种场面,立刻惊得什么话都不敢再多说。
“你也别想着跑,你这些破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你要是影响了我们的事情,那我保证,你要么这辈子永远像个缩头乌龟躲着,要么你将永日不得安宁。听懂没?”
“懂懂,必须懂,我一直很配合你们呀。”
曹爽连忙点头,又忐忑地问:“您录这些谈话内容做什么,是不是要交给警察,那我岂不是也……”
邵毅淡淡地扫他一眼,“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呢,现在知道怕了。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如果真有用到的时候,你也只是个小人物,不会真有太重的处罚。
前提是,你要好好配合,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若是以后改邪归正还好,若还想像前面那样,那你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们既然能整治比你强很多倍的人,自然也有办法拍死你这个小喽啰。老实说,要不是……你这时候说不定在南沟里烂成泥了。”
南沟,黄桥镇西边的沟,下面有一条淤泥河,水特别混浊,部分河段被人承包起来养鱼,几乎每年都有人掉下去淹死。
曹爽一听这话,更是冷汗涔涔,再也不敢乱说话。
邵毅本想将曹爽锁在这个房间里,但想了想,这样有非法监禁的嫌疑。
赵鹏反复说过,即使他们现在为了整治恶人,或者进行原始积累需要耍一些手段,那也要是在守法的范围内。
不能给自己留下黑点。
要知道人变坏本就是自小而大。
没人天生像做恶人,都是因为先做一个很小的坏事,然后慢慢放大,最后一步步变成穷凶极恶的大恶人。
邵毅还记得赵鹏说过,人如果做事情违背了良心和功德,短时间看似得到很多东西,但是拉长时间段,一定会走向毁灭。
要么是精神上处于愧疚和不安,灵魂无处安放,要么就是一路错到底,最后陷入牢狱之灾甚至被绳之以法。
也就是赵鹏常说的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要让自己的企业从开始就干干净净,不能在做大做强后,让人发现原来当初是建立在黑暗的基础上。
邵毅想到这里,便准备这几日老老实实守着曹爽,陪他一起吃住,他要做什么就陪着,不限制他的自由。
这样看起来还是有点嫌疑,但嫌疑已经降到最低。
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至于录音带直接让赵鹏来取,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赵鹏说过这个录音带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本来今天不是周末,但赵鹏有必须请假的理由。
老师们也没为难他。
知道他家里事情比较多,另外他的学习成绩实在没得说,一直稳定的好。
那么限制他就没什么意思。
很多老师甚至认为赵鹏的知识结构比他们这些老师还要强,强行让赵鹏听课反而是浪费赵鹏的时间。
青铜给王者教学,委实不合理。
这基本达到的赵鹏的目的,他拥有更多的自由。
今天对赵鹏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对赵家庄所有人都一样。
村委大选。
90年代末期,对于农村来说,村委的权力还是挺大,作用也挺大。
这个时候人们的思维比较单纯,信息也很闭塞。
认为村委干部大小也都是官。
老百姓是不能和官斗的,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
所以他们一方面不太喜欢村委,又一方面又渴望村委的干部们都很好,能为他们多做点事情。
因此,这种全民选举就显得格外隆重。
也就是这种场合,大家才能觉得自己当家做主,每个成年人手中的选票都会投给自己认为不错的人选。
只不过,很多时候,这种想法也只是心里想想。
因为你虽然有选择权,可能选择的候选人却就那么几个人,你选来选去,也只能做哪些人中去选。
如果候选人本身质量不好,自然你也就选不出有用的人出来。
赵家庄的选举大会早晨10点钟正式开始,地点是村委大院的后面。
每家出一个成年人参加会议。
早晨6点多,村委的大喇叭就开始广播,提醒大家按时参会。
生产队里队长也会挨家挨户敲门通知,保证所有人都收到消息。
所以,不到9点半,各个方向路上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赶往村委大院,大家有说有笑,谈论纷纷,遇到熟悉的人,不时停下来扯几句。
农村就是这样,坏人也坏的纯粹,淳朴却也淳朴。
赵鹏没有选举权,他还没到选举年龄,所以他没有出现在大院内,而是坐在广播室里。
通过一些小手段,他让原来负责兼职播放广播的人换成了他。
控制大喇叭,是他计划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原本广播播放很简单,就是在村委领导讲话的时候控制好扩音,不讲话的时候呢,自动切成音乐。
难不倒赵鹏。
10点钟。
村委大院里人已经坐满。
所谓大院,其实就是一片被围起来的平地,前面是几间村委的办公室,后面就说明都没了,现在是秋季,长满了蒿草。
村民们更像是一个个坐在草丛里。
最前面靠近办公室的位置摆了几张长桌,上面用玫红色的绒布遮起来,就是主席台。
村干部们按照位置落座。
刘晓军是村支书,是一把手,坐在最中间,很久没露面的赵正义坐在刘晓军的左侧。
赵正义今天穿着件白色的衬衣,头发应该是才理过发,胡子刮在干干净净,人显得很精神。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出他眼里的紧张和身体的不自然。
而村民们也都很久没看到他,突然发现他坐在台上也很意外,忍不住都小声议论纷纷。
虽然大家都不敢大声讨论,但毕竟人多,还是有部分声音传到赵正义的耳朵里,他听着听着,脸色就变得更差。
以前也是不断有人议论他,但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太过明显的证据,而且毕竟是村主任,每个人都不愿意主动谈这起这种话题。
大家彼此最多是心照不宣。
但自从上次那个全村告知书被大家看到后,就好像将所有零散的线头绑在一起,这下大家开始不约而同谈论起赵正义的问题。
不谈不知道,一谈吓一跳。
原来赵正义有那么多黑点,多得难以计数。
这下大家都他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断送,除了受到赵正义好处的部分家庭,大部分家庭都开始希望赵正义不要入选。
“同志们,”刘晓军亮亮嗓子,开始讲话:“今天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呢,主要有三个事情。第一呢,是将最近市里,镇上的精神给大家传达传达,我们要一切跟着党走,才能过上幸福生活。
第二呢,布置下村里秋冬季节的一些工作和任务,这个对我们每家每户都很重要,同志们一定要好好听。
这个第三呢……”
他环视大家一圈,又对赵正义点点头,似笑非笑,“就是我们要选举新的村委主任。赵正义同志在过去十几年里,为村里发展做出不俗的贡献,我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但国家有国家的法律,政府有政府的要求。我们还是要按照要求来进行选举。首先呢,我们先介绍下本次村委会主任候选人。”
刘晓军对着侧面招招手,赵春年和赵海棠一起走过来,这边赵正义也站起身,三个人并排站在主席台前面。
村子叫赵家庄,所以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赵,眼前三位也不例外。
赵正义明明是后面站起来,但他还是不经意地走到两人中间,占据C位,赵海棠站在他的右侧,赵春年站在左侧。
赵海棠年约40岁左右,矮矮壮壮,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他似乎有些兴奋。
而赵春年温文尔雅地立在主席台前,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寸发,闲得很精神而又带着几分不同于普通村民的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这个样儿。
他只是淡淡地带着微笑,不浮夸,也不做作,让人看到他的眼神,如沐春风。
“赵正义同志我们不多做介绍,广大村民应该都熟得不能再熟悉,我主要介绍下其他两位,首先是左边这位赵海棠同志。”
刘晓军大致说了很多赵海棠在生产队长任上的业绩,其中肯定有很多夸张成分,也把一些与他没多少关系的成绩放到他身上。
村民们有的人不清楚其中真相,有些人知道呢,却也懒得理睬。
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谁要上,谁不上,根本就是确定好的事情,所谓选举,不过走个过场。
要不然,赵正义那个德行,怎么能在村里做十几年的主任。
一手遮天。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身份不一般的哥哥嘛。
不过,大家都今年的选举还是带着几分好奇,因为今年和以往确实有变化。
赵正义经过前一段时间突然出现的丑闻,现在名声臭得要死。
虽然他还人模狗样地站在前面充当候选人,但除了一些他有利益关系的死忠,其他人应该都不会选择他。
既然不选他,那就只能从剩余的两个人中选。
这个赵海棠是五队的队长,能力还是有的,在队里乃至村里人缘也不错。
估计他中选的几率很大。
078:激情
至于剩下那个赵春年,认识的人都觉得他虽然人不不错,脑子也灵光,但资历差些,难以服众。
更有很多人甚至不认识赵春年,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
但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都一致认为,赵春年就是个陪衬。
“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下赵春年同志……”
天慢慢热起来,村委周围的楸树上落下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麻雀又吵醒酣睡的狗,一时间四处都是狗叫声。
“赵春年同志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一听到大学生,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个年代,一个高中生都是高学历,大学生对于村民们来说,不亚于过去的秀才举人。
大家再看赵春年的时候,目光中不仅带着探寻,更是有几分尊敬。
没文化的人,对文化有种海绵吸水的需求。
虽然有时候面子上说文化没什么,但真正遇见比自己文化高,知识更丰富的人,还是会忍不住生出敬佩之心。
这是人的一种本能。
而所有的文化,甚至是文明,也正是因为人们对知识的追求,才能一步步站在过去的肩膀上,发展出更伟大,先进的文明。
村民们听刘晓军缓缓讲述着赵春年的事迹,不住点头。
再看他一身白衣黑裤,显得温文尔雅,更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不由齐齐点头。
这让坐在主席台上的赵正义面色越来越铁青。
他知道这种对候选人的介绍其实可轻可重,完全取决于刘晓军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要是想捧人,那肯定说得详细一些。
看今天这样子,他肯定是想捧赵春年上位。
赵正义之前就知道赵海棠要竞选,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是一个家族的人,赵海棠能有今日的地位,也都拜他赵正义和背后的赵正伟。
没有他给撑场面,赵海棠啥也不是。
赵春年,完全是个意外。
本来这种候选人名单他自然也要过目,参与决定。
可那段时间他躲在家里,一时间不好出来出头露面,所以事情基本都委托其他村委代办。
没想到,这其中就有赵春年的事,待他看到候选人名单后,心里尽管恼恨,却也无可奈何。
但他开始还心存侥幸,想着赵春年没有什么根基,应该也就是走个过场。可看今天刘晓军的阵势,这才是他的主要棋子。
看着赵春年,赵正义忽然想起赵春年父亲的事情,才倏然惊觉,他和赵春年还有解不开的疙瘩。如果让赵春年做了村主任,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任上做到老,做到死,行事向来没有收敛,村里能得罪的人得罪个遍。
现在回想起来,顿时有点后怕。
看场子里村民的眼神,对他都充满幸灾乐祸,大概都等着他下台。
天越来越热,赵正义头上渗出汗水,他悄悄看眼刘晓军,却发现对方刚好一个眼神扫过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淡漠的眼神。
这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看来刘晓军还不会明面上打压他,毕竟他还有个大哥在后面,他即使倒了,大哥也不会倒,刘晓军最多只能和以前一样,暗地里施展一些阴谋诡计,不会明面上直接真枪实剑的干。
想起大哥,他又想起赵鹏。
自己如今这个艰难地步,都是那畜牲作祟,等这阵子缓过去,一定要和他好好算这笔账。
既然他眼里没我这个叔叔,那就不是我侄子。
该死该活,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赵春年同志还在发展日报写了一篇赞美我们赵家庄的文章。发展日报可是京城的大报纸,能上文章的都是大作家。我们赵家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作家,庄子的名字也从来没有上过大报纸。
赵春年同志的文章能发表,不仅是他自己的荣耀,更是我们赵家庄几千号人的荣耀。他让我们赵家庄从陇东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也走入到京城大地方的人眼中,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赵春年同志为我们朗读他发表的文章,鼓掌欢迎!”
“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惊飞树上的鸟,四周土墙也受到震动,簌簌落下很多尘土。
刘晓军坐回原位,主席台前只有赵春年还站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报纸,环视村民们一眼,展开,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起来。
“我文章的题目是:我爱你,我的赵家庄
我爱你,我的赵家庄。
每个晨光熹微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射在我的眼睛上,我就会在幸福中醒来。
空气里弥漫着黄土地的芳香,田野里是一片金色的麦黄,在麦浪中,我亲爱的村民们正挥舞着镰刀,收割者丰收的希望……”
赵春年开始还有局促,渐渐地便开始有了感情,而在他有感情的朗读下,即使没有文化,听不全懂的村民们也都从他文章里感受到美好的画面。
这些画面,就是他们生活的描写。
渐渐地,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听着,露出温和而满足的笑容。
谁不喜欢自己家乡被夸呢,不管平时对家乡有什么不满,甚至觉得日子很难过,但是只要在外面听到人说家乡不好,还是会不开心。而听到赞美家乡的话,也会忍不住都高兴。
这是一种非常朴素的家乡情怀。
然后也开始对赞美家乡的人喜欢起来。
这时候大家看赵春年,都生出几分欣赏,还是有文化的人好,能将喜欢的情绪表达出来。
大部分村民即使心里也有这种情绪,也不会表达。
不知不觉中,赵春年读完了文章。
他注意到村民们神情的变化,内心也是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这片文章是赵鹏给他的,本来让他自己写,但是他写的东西赵鹏并不满意。
用赵鹏的话来说,这篇夸赞家乡的稿子,并不是要写得多有文采,而是要写得很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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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简单的感情。
因为文章要读给村民们听,所以写得太复杂没有任何意义。
村民们听不懂都白搭。
反而是简单朴素,通俗易懂的话最能引发村民们的感情,让大家以自己是一名赵家庄的人而感到骄傲自豪。
这个时候,所有人不管私下里有什么矛盾和纠纷,都暂时可以放在一边,所有人心中都只有简单的想法,我们都是赵家庄人。
赵春年对赵鹏的佩服更深几分。
他终于相信,赵鹏当时来找他时所说的一切都会布置妥当并不是一句戏言,他真的能做到。
而且,赵鹏还是那么细致。
就连这种用文章打动人心,获得基础好感度的事情都能做到这么贴地气,几乎是手把手为他铺路。
他对今日的胜利,又增几分信心。
再看赵正义的目光便没有什么躲闪,而是正视,他要看着赵正义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村委大院。
在掌声中,赵春年走回旁边的候选人位置坐下来。
他下场的时候,很有风度地对大家摇摇手,还不忘鞠躬,这进一步加深大家的喜欢程度。
主席台上,赵正义的面色青冷,阴鸷的眼神几乎压制不住。
接下来,在刘晓军的主持下,村委和大家先是商量着针对前两个会议内容做了布置和安排,有刚才文章带来的余味加成,事情商量的比以往都快,本来有一些其他想法的村民罕见地也没有提出反对,变得深明大义很多。
然后就是第三项。
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村主任选举。
照例,每个候选人都要上台先呈述自己的参选原因,以及若是有幸当选,即将做出的一些政策和思路。
因为赵正义是现任村主任,所以最后一个上台。
第一个上台的是赵海棠。
赵海棠本也是个滚刀肉,平日里在队里乃至村上,很多事情都处理的还算游刃有余,但今天不同,今天他是要竞选村主任,这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村主任和队长,完全是两种工作。
队里当队长,只要面对本队的人,都是熟人,也只是负责一些事情的安排,所以相对工作要好开展很多。
若是村主任,则就要面对更多人更多事,他完全没有概念。
他之所以上台,完全是被赵正义拉上垫底。
他知道赵正义并不想让他获选,而是趁机拿掉一个候选名额,减轻竞选压力而已。
但是……
赵海棠偷偷扫了眼赵正义,心里却有新的想法。
为什么不搏一把呢?
凭什么,村主任就一定他赵正义能做呢。
大家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条腿。
他赵正义要不是家里老大的影响,他能坐得住村主任的位置嘛?
既然他那个样子都能做,那自己哪里比他差?
谁愿意一直做别人的垫脚石,能自己直接做,为什么要给他人做嫁衣裳?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在正式选之前,宣布放弃竞选,那样村委也不可能立刻找到第二个候选人。
相当于竞争对手直接减少一半。
但他现在却不那么想了。
赵正义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名声在村里已经臭大街,自己好歹也是生产队长,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和村委的领导们混得也相当熟。
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为什么不试试,单车变摩托呢?
他压根没有把赵春年放在眼中。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做事又不是用笔头子,还是要一点一滴,脚踏实地做出来才是。
他一个书生,不值一提。
带着平日里工作常用的爽朗笑容,赵海棠开始了他的演讲:
“哈哈,各位父老乡亲,我呢,叫赵海棠,就是哪个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海棠。不过大家放心,我这个人呢,行的端走得正,本分地狠。那种违法乱纪,不守规矩,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事情,我是一件也做不出来……”
村民们也跟着笑了。
赵正义瞥了他眼,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这是骂谁呢?
没看我还在这里坐着嘛。
不得不说,赵海棠有做多年队长的经验,对他竞选还是提供很多帮助。
至少他不会怯场,控场很不错。
村民们很多人对他也不熟悉,只知道是个队长,现在听这么说话,觉得他还真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俗话说,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当村主任的队长,就不是好队长。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
“……哈哈,谢谢大家。我呢,在五队做了十几年的队长,这个五队的乡亲们都知道。这些年,我一直矜矜业业为大家服务,承包蔬菜大棚,电线地埋,贫困老人帮扶等等,只要我能做的,都会力所能及帮大家做好。这点相信我们五队的乡亲们都知道吧,来,大家都给点鼓励的掌声。”
村民们又嘻嘻哈哈地鼓起掌。
这也符合村民心理,反正凑热闹,鼓掌是鼓掌,投票是投票,鼓掌是免费的,又不要花钱。
听个相声,觉得开心还鼓掌呢。
村民们的鼓掌声给赵海棠更大的信心,他接着说:“有做生产队长的经验,如果我有幸能以村主任的身份为广大村民们服务,我将继续发挥所有的积极性,带领我们赵家庄成为全镇,不,应该是全市最好的村子。
具体来说,我主要从以下几个方向落实工作……”
到这个环节,村民们开始听的还算认真,但听着听着,就开始没什么兴趣。
基本还是那种老样子,吹牛呗。
反正吹牛不上税,也不要钱。
例如他说要带领村民们种植经济作物,改变土地产出过低,入不敷出的尴尬局面。
这个方向看起来不错,似乎对村民们很有利,但细细考究,却发现根本就是无根之水,缺乏实际的操作可能性。
西北五省除了秦省外,其他普遍缺水。
其中陇省更是缺中又缺。
庆城地处陇省东部,靠近三秦,相对来首已算是水资源充足的地市。
但即使是这样,每年的落水量甚至不如南方的一日。
所以,尽管庆城地广人稀,每家都有十几亩乃至几十亩地,可种地基本都是靠天收。老天爷心情好,就多给下点雨,秋季就稍微能有点收成。要是不下雨,那就真的是柴火也收不到几根。
除了夏季的干旱,还有冬天的冰冻。
俗话说,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就是因为这里的冬天特别冷,最低可以低到零下二十多度。
如此低的低温,会将地全部冻死,而这里的麦子等农作物又都是秋天播种,第二年收,所以如果没有雪保暖,则地里的种子根茎会全部冻坏,那来年就又是一个减收年。
西北很多农作物,经过常年累月的选择,基本都是耐干旱的品种,所以这里的人们基本都是种粮食,很少种经济作物。
经济作物首先不耐寒,也可能不耐旱,种进去后没有大量的水浇灌,基本不会有什么好的收成,最后可能投入大于收入。
因此,除了早些年这里种植烤烟外,几乎见不到其他经济作物。
赵正富承包的蔬菜大棚,因为需要大量的水灌溉,在被赵鹏掐断水源后,也就没办法继续维持,所以很快就变成了干涸的土块,也就是这个道理。
079:阴阳怪气
现在赵海棠口中说的种植经济作物,听起来似乎很有前景,但实际上完全没办法实现,也就是吹吹牛罢了。
真正要发展乡村经济,还是要发展工业。
但工业又需要水源,所以就需要开发沟里的水源,让水能从沟里被抽到平原上。
甚至,直接将工厂建到沟里。
开辟一条上沟的路。
这才是发展赵家庄经济唯一的手段和方向。
只吹牛,都是纸老虎。
赵鹏在播放室里听赵海棠说这些话,觉得好笑。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村民们又怎么会想不到,村民们对大事情没有见过世面,但你若提到种地,他们才是真正的好把式。
专家中的专家。
果然,有人听着听着,就开始提问了。
“海棠,我刚才听你说要种植一些经济作物,那我就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赵鹏透过播放室的窗户看出去,发现问话的是个老头子,他还不认识。
反正不是四队的人。
四队的老老少少,赵鹏基本都大致认识,即使叫不上名字,但至少面熟。
“海山叔啊,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赵海棠眉头皱皱,这个人叫刘海山,是三队的人。
也是刘晓军的一个叔叔。
他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发问是刘晓军的意思,还是纯粹就是想问问题,心里还没个底,只是表面上硬撑着。
“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种植经济作物,不种小麦,那公粮用什么来交?”
刘海山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最基本的,村民们都很关心的问题。
这个年代的农民大多还停留在农民就要种地的思维模式里,没那种种经济作物后可以卖钱,然后直接用钱交公粮的思想。
但实际上,这种交公粮的模式,政府已经是允许了。
事实上,即使是二十年后,也就是2020之后,依然还有很多农民舍不得放弃土地,他们明明知道种地是亏本,却还是年复一年的种着粮食,这就是长年生活积攒的习惯,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改变。
在98年,这种思维就更顽固。
“这……”赵海棠本就是信口雌黄,随意在报纸和电视上学到一些时髦的词语,现在现学现卖说起来,他压根也没思考过这种事,可几千双眼睛盯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们可以将经济作物出售,然后换到的钱用来交公粮,当然也可以一部分地种麦子,一部分地种经济作物,两不耽误。”
说完,他自己一头汗水。
赵鹏听到赵海棠这样说,也是点点头,这个人能做生产队长,确实也有几分思维。
至少这种想法,回答模式,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刘海山也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接着提出第二个难点:“如果种植经济作物,那就需要浇水。海棠啊,我们村周围都没有大塘,这浇地的水从哪里来呢?”
“这……我们可以用水罐从机井拉水。”
机井是这里一种特殊的称呼。
98年的时候,赵家庄还没有自来水。
每个队都有个集中的打水地,用水泵将地下水抽起来,村民们用水桶将水拉回家,又用小桶灌刀缸里。
大概200公斤的水是4毛钱的样子。
划算成一吨的话,也就是2元每吨。
98年这个价格已经不便宜,但好在这里的人们生活习惯不像南方那样每日都要洗澡,所以相对用水也不多。
200公斤大概可以用1周的样子,对赵鹏家来说。
如果用水来浇地的话,假如水至少要浇透50公分,则一平米就需要半吨水,一亩地就需要333吨水,则一亩地浇水一次就是接近700元。
正常的经济作物,从播种到收割或者采摘,中间绝对不是浇一次水那么简单,往往是隔段时间就要浇一次。
假如整个周期浇水3次,刚浇水一项,则一亩地就需要2000元。
这还不算种子,耕地,播种,化肥,人工,农药,收割和采摘,加工,销售等等。
算下来,经济作物也就变得不怎么经济了。
当初庆城人们种植烤烟,是因为烤烟相对来说耐寒耐旱,不需要太多的水,而销售价格也还不错,才能广泛种植。
这种基础算账事,村里哪个庄稼汉不清楚呢。
所以赵海棠一说出浇水,大家都哄堂大笑,心想你还是个队长呢,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浇水,把自己浇到地里都不够。
赵海棠看到大家发笑,自然也知道自己刚才没说好,勉强让心情平复下来,接着说道:“当然,我们要选择耐旱的经济作物。我们这里的水源不够多,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不过我们也不能不做改变是不是,如果一直啥都不变,那我们的好日子永远都等不到。”
不亏是当队长的人,这话又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算是勉强在临死边缘拉回一点活的希望。
接下来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大家也都乐呵乐呵,对他不说反对,也没多少支持。
基本是在不温不火中下台。
他换下来,便是赵春年上台。
他还是先前读文章时候的样子,上台先给大家鞠躬,抬头环视整个村委大院一圈,微微一笑。
然后才开始娓娓道来。
“各位乡亲,老实说,我之前一直没有想竞选村委主任的想法。为什么呢,因为我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能服务好大家,和大家一起将我们这个美丽的陇东村庄建设的更加美好。
是的,我是读过很多年书,但人家不也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嘛。所以要说我有什么大才能,那肯定是夸张,是吹牛,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自己是不相信的……”
村民们第一次听到这样坦诚的竞选宣言,觉得很新奇。
农村人的朴实是一个中性词,他们往往只认单纯的道理,所以好的时候就很好,不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坏。
就像现在,他们对赵海棠那样的老油子反而不怎么感冒,但是看到赵春年这种很实在,一看就没多少花花绕绕的人反而有好感。
大家笑呵呵地看着赵春年,想听听他后续还要说什么。
“……不过呢,就我这样的人,也是有梦想的。那我的梦想是什么呢,很简单,我就是想让我们的村子变得富一些。”
赵春年目光里都是真诚。
“我们这个村子,其实位置很好,地势平坦,又靠近镇子,按理说我们生活条件要比其他村子更好一些才是。可是呢,我们却是周围村子里最穷的一个。截止到现在,还有很多人饭都吃不饱,生病也不敢去医院看,只能硬撑着,把一个小病撑成大病。
乡亲们,难道我们村的人,比别的村子人都差嘛?为什么其他村子可以承包蔬菜大棚,然后全村人一起致富,而我们村虽然也有蔬菜大棚,钱却都流入个人腰包,为什么其他村子依靠沟边的资源可以办起小厂子,而我们村子的厂子,就承包给了外面的人。
这不是谁的原因,而我我们村缺乏方向。我们没有想过长远发展,只想有一些算一些,可这样怎么长久呢,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周围村里的人都已经大房子住着,小轿车开着,个个过上好日子了,我们村里的相亲还在为吃饱肚子发愁呢?
即使,我们能接受,可我们的孩子呢,我们辛苦半辈子,还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如果我们将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留给他们,那他们就比别人低很多,又如何赢得了别人呢?
不知道大家有没感觉,现在我们村里的姑娘都想着外嫁,而外面的姑娘却不想嫁入我们村子。那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村里的小伙子们是不是连娶个媳妇都会变得困难呢?”
村民们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赵春年说得这些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也都能感受到。
可是这些事情,即使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局限性让大家都只想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根本不会想着说整个村子都变得富裕起来,大家都知道日子过得不好,却不知道怎么过得好,所以只能一边苦撑着,一边又不愿意改变。
如今,赵春年在这种场合将这个事情撕破说出来,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去思考,切身体会下赵家庄目前存在的尴尬问题。
不破不立。
人群纷纷议论,而主席台上赵正义脸色变得更暗。
就连刘晓军也苦笑着。
村子的经济发展主要是村主任负责,所以赵春年说这些话,其实就是打赵正义的脸。
不过刘晓军毕竟是村里的一把手,赵正义的脸被打得啪啪啪响,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好责怪赵春年,心里却在想,这还没上来呢,就直接说得这么坦白,果然还是没有经验啊。
没有城府,后面很多工作都不好做,看来他还是要要教教才是。
“……所以,乡亲们,我们要真正富裕起来,就必须改变现在的思维模式和行事作风。我们不能说大话,吹大牛,结果时间耽搁很多,钱花了不少,最后啥结果都没落下来。
日子,是脚踏实地,一点一滴过出来的。
既然我们村水源不充足,那如果发展经济产业,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解决水源。刚才海棠说得有一定道理,如果缺水,我们就用水浇。但前提是,我们要降低每吨水的费用。
如果还是按照现在的水价,每吨2元钱,那我们根本不可能浇得起水。所以,针对这种情况,我有三个策略,第一,我们可以将村东面的空地彻底挖空,挖出一个几百亩大的蓄水池,天下雨可以直接蓄水,而不是眼睁睁看着雨水全部流入沟里去。
我们需要整治每个队的机井,而且我的打算是每个村在原来的基础上新打两个机井,并且将原来的机井水泵扬程加大。并且我们采用人工打水的模式,让村里的闲余人员人工踩水,根据踩水的量付给工钱。
我准备将沟底的水运到平原上来。大家也都知道,虽然我们原上水很缺乏,但是沟底里却是有水。我们庆城市地下水大概在40米的深度,而且雨水全部溜到沟底,也形成溪流,常年不停。
只要我们利用一定的工具和设备,就能将水源从沟底抽起来,平日里可以放到蓄水池,如果需要哪里灌溉,我们就可以统一灌溉。
另外,关于经济作物的种植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我们大家集体种植。这当然不是回到过去吃大锅饭,而是以几家人为小规模的自行组合。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很多人家的地都是很小的方块,宽度不够,长度偏长,种植起来很不方便。
而且大家应该都知道,同一片区内,如果种植的产品种类越多,产量就会越低,如果能大面积种植某一种固定的经济作物,产量就能翻起来很大。所以这是我将来想做的一个方向……”
“春年娃,听你说得倒是蛮打动人,但你没想到一个事啊,你做这么多的事,哪里来的钱呢。不管是挖地还是打机井,不都需要很多钱嘛,村里可是没有这么多钱,不会是又要让我们老百姓摊派吧。”
问话的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六队的王福星,他说的话基本代表着六队的意见,六队的队长就是他的小儿子。
赵春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笑笑说:“关于资金的问题,我们已经有计较,到时候大家会用很少的钱,得到很大的实惠。当然,这种实惠并不完全是免费,至于具体如何分配,后期我们会组织大家伙一起确定,绝对不搞一言堂。”
王福星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没法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赵春年现在毕竟还不是村主任,人家肯定也不会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放出来。
“就是不知道,你口中的计较指的是什么,春年,不会是等大伙选举你后,你到时候又没了动静。”
突然,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起说了声。
赵春年定睛一看,原来是赵正富。
080:拉与踩
赵春年立刻明白赵正富挑刺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拉赵正义踩他。
这时候,他不会生气,而是继续温和地笑着说:“我倒是可以透漏一些,正富叔,说起这个支持我们村庄发展的人,您肯定比我们更熟悉呢,您猜猜是谁?”
“我怎么知道?”赵正富并不想顺着赵春年的话搭腔,他就是纯粹拆赵春年的台。
最好让赵春年尴尬在台上。
只要不是赵正义,其他候选人都是他要整的对象。
以往他也不需要做这种事情,但今年赵正义能否当选,非常不确定。
赵海棠看起来不足为惧,但这个赵春年挺像那么回事。
赵正义坐在台上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他代其劳。
他大致算了算,赵春年刚才说的各种政策看起来挺带劲,很有趣的样子,但实际上却不太好实现,因为需要大量的资金。
没个几十万,估计下不了台。
几十万还是初步阶段,要真是从沟里取水,他甚至都算不出要多少钱。
赵春年什么底子他清清楚楚,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多钱,所以他从钱上入手打击赵春年,最是合适和省力。
赵春年心里暗笑,这种场合赵鹏早就给他交代过。
已有预备措施。
村里这些人看起来有很多阴谋诡计,其实仔细分析起来,根本经不住推敲,不过是一群没有爬出井沿的青蛙而已。
“就是赵鹏啊,我们村里新起来的经商天才,他可是您的侄子,您不会不知道吧?”
赵鹏啊,村里人不由点点头。
最近赵鹏已经帮村里做了很多事情,大家相当于平白无故得到很多实惠,对赵鹏的感觉已经变得很好,再也不是羡慕嫉妒他当时拿地的状态。
而且农村很多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和他差不多,他就看你很嫉妒,但要是比他们富裕很多,他们反而只剩下羡慕。
这个时候你只要不惹他们,伤害到他们利益,而且定期给一些小恩小惠,大家心里就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有良心的富人。
赵鹏因为后期要发展村里的经济,肯定要得到大家的支持,所以从开始就着手布局很好的人缘。
赵春年是官面上的棋子,而是更大棋盘则是所有人对他的认可和好感。
赵正富听到是赵鹏,面色变得很糟糕,忍不住说道:“他能有多少钱,这花费的又不是一星半点。”
赵春年笑笑:“这个问题其实您可以问问正直叔,他最清楚。赵鹏暂时不在会场,也没办法给您做包票吧。”
赵春年是以玩笑的语气回应,显得很轻松。
村民们都将目光挪向赵正直和张亚妮。
他们两个人本来坐在一个小角落和周围的邻居聊天。
两个人都属于那种不喜欢掺和事情的人,村里谁当干部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反正该怎么生活就这么生活,政府需要的事情一点不落下就好。
无防盗
老百姓嘛,踏踏实实过日子,管不了人家太多的事情。
可人在角落坐,锅从天上来。
他们没想到这种场合,竟然也能扯到自己的孩子。
感受到群众无数双目光看过来,听到赵正富说赵鹏,赵正直脸色一暗,淡淡地说:“我们家鹏娃肯定是没你家里有钱,若是你觉得我们家鹏娃拿不出来那么多,你可以多拿一些,反正也是给村里服务。”
本来是两兄弟,这种场合说出这么生分的话,自然让村民看了笑话。
赵家这点破事,大家都吃瓜吃累了。
压力又来到赵正富这边,他尴尬地笑笑:“若是需要,那肯定是义不容辞。能为村里做点事情,我也很乐呵。”
“好,那我就记住正富叔的话。现在可是有几千双眼睛看着,几千双耳朵听着,您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哦。”
赵春年自然是趁热打铁,见赵正富逼上更艰难的道路。
赵正富只好笑笑,他也没其他办法。
赵春年看他坐下来,这才重新环视大家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询问,接着说道:“先前我说了关于经济作物种植的问题,想必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大家也都能听得明白。但,我接下来说的才说是重点,那就是我们这个村子,要真正脱贫致富,靠经济作物只能是补充,真正要发展,还是要走工业。”
赵春年说道工业,眼里开始放光,眼前似乎闪出赵鹏当初找他时的场景。
当时他心里还有很多不确定,但赵鹏却两眼放光,他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既有少年的拼搏,又有成年人的睿智。
他说服了自己。
让自己也开始相信,人定胜天。
即使是赵家庄这个小小的舞台,只要用心,想办法,也依然可以施展理想和抱负。
人生不过几十年,他已经浪费一半时间,剩余的时间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
只要有心,舞台不在大小。
“乡亲们,我们都知道,受制于我们家乡缺水的气候寒冷,农业经济可以发展,到上限很低。也就是说,即使我们花费很大的力气去种植经济作物,可能到时候也依然得不到太多的收成。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自然条件我们谁都没办法。南方水多,但也经常发生水灾,我们这里没有水灾,但也没有水。这种现状,我相信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清楚。”
村民们也都点点头。
这是事实,大家即使没见过大世面,但从电视上也看到过南方的世界,很羡慕人家的青山绿水。
不像这里,每年就几个月能看到绿色,一到秋天,到处都是黄蒙蒙,到了冬天,基本所有树木都会变得光秃秃,地里全部都是尘土飞扬,沙尘漫天。
大家虽然千百年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种地方都已经习惯,但是要说没有遗憾,或者不向往南方的秀丽风景,那也是不可能。
“……自然条件恶劣,限制了我们生活的状态。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同样是种小麦,东部和南方很多省,一年可以种三季,而我们只能种一季。人家的产量一亩地可以打七八百斤,而我们只能打三四百斤。
大家可以算算这个产量,人家一亩地一年能收成两千斤以上,我们只能收三四百斤,这还怎么发展农业呢?显然走农业致富的道路,不是我们的方向,也不可能让我们过得更好……”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关键是怎么办呢?”
赵正义终于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地说:“话都可以说,我们每一届干部班子也都没闲着,还不是想办法再带着大家伙脱贫致富奔小康。但你也说了,这里环境和自然条件不好。”
赵正义说话的时候,看向刘晓军,刘晓军苦笑着点头。
“是是是,是这个样子的,确实不好办。我们听听春年怎么说,老赵,也不要急嘛。”
赵正义还是那种面带轻蔑的样子。
他这种脸色用久了,即使知道今天要低调,不要太惹人反感,可还是忍不住。
就是本能会表现出来。
“赵主任问得很有代表性,我想这也是我们村民都在想的问题。那我今天就告诉大家怎么办,我们要从农业为主导的经济模式转型到以工业为中心,农业作为辅助的新发展模式中去。”
“工业?”
“什么是工业?”
“我也不晓得,听着呗。”
村民们交头接耳,这会,下面说话闲聊的人基本没了,大家都被赵春年吸引过去,很感兴趣他还要说什么。
听到这些新词汇,也都彼此交流起来。
但纯粹是瞎交流,他们大多都听不懂。
“我们大家想想,每年我们除了种地用掉一点点时间,其他时间大家都在做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做。白白浪费了时间,而任何赚钱的模式,都其实最终是时间的价值……
哦,说得复杂了,那我说简单点。发展工业的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让大家的空余时间都能赚到钱,在家门口都能找到事情做。为什么我们要去南方打工呢,就是因为南方的工资高,每个月空余赚到一千多元钱,那假如我们在村子里干活,就能赚到这个钱,大家还愿意去南方嘛?”
“当然不愿意!”
“不愿意!”
“可不去哪里,赚不到钱啊。”
村民们纷纷议论。
“对,大家其实都不愿意。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干活的地方。但如果我们发展了自己的工厂,就会有很多岗位,到时候只要愿意做事,都能在家门口干活,这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如果真能这样,确实是啊。”
“可不是,我家女儿去深城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我可想她了,但不出去打工,又有什么办法。”
“嗯嗯,是这个道理。”
“……”
赵春年看着村民们议论纷纷,很满意。
他不禁悄悄看了眼西边的播放室,想到赵鹏就在哪里面看着这边,不由更添几分底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起码还算顺利。
“第二个重要因素就是产出比。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每年辛苦种地,最终算下来估计就是几百元的收入,但如果我们发展工业,一个月就是几百元,一月相当于种地一年的收入。
从工厂发展来说,农业产品因为是民生资源,所以价格相当要保持稳定,但工业产品是增值品,往往有很大的利润。举个例子,我们身上穿得衣服,一件卖几十元对吧,但大家知道这个成本多少吗,其实最多只占一半。
那么,我们只要生产十件衣服,赚到的钱就等于一亩地。种一亩地我们要很久,但生产十件衣服,不过几十分钟。这下大家明白没?”
赵春年暂时没有继续说话,留一些时间给村民们讨论和消化。
他知道村民们其实听不懂多少,但你要说到钱,能赚到多少钱,他们就开始感兴趣了。
大家都穷怕了,只要能有钱,谁不开心呢。
然而,在人群中,还是有人不开心,那就是如果真像赵春年这样发展,会影响到他们根本利益的人。
例如赵正富就是这类人。
他能在村里成为有钱人,利用赵正义提供的便利条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利用了村民的廉价劳动力。大家在他的蔬菜大棚干活,妇女每天只给5元钱,就这个机会,很多村里的人还抢不到。
就是因为农村的女性,实在是没地方去赚钱。
什么都要跟男人要,没有点家庭地位。有时候想给孩子或者娘家买点东西吧,一点零花钱都没,很尴尬。
所以,能有个赚钱的机会,谁不开心呢,她们没有丝毫被压榨的感觉,反而都很感激赵正富给她们提供这种机会。
“春年啊,真的能赚钱嘛,我们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婆娘,也可以找到事情做嘛?”
村里一个大姐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可以啊,我们发展村里的工厂,就是为大家服务。只要勤劳,任何人都能在厂里干活,赚到钱补贴家用。”
“那感情啊,我支持你。”
“对对对,我们也支持你!”
“我也支持。”
“你们凑什么热闹,头发长见识短,办工厂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地方在哪里,钱在哪,水源在哪里?种地都没有水,还想办工厂,想什么呢!”
赵正义终于忍不住了。
再这样发展下去,他还搞个毛啊。
人都确定选赵春年,他就无力回天了。
“主任,你不行,不代表人家春年不行啊。你当了那么多年的主任,也没见给我们说过这些事情吧?”
“就是,你要是愿意做这些事情,我们肯定也相信你啊。”
“相信,谁知道谁心里想得是什么。”
“……”
赵正义被底下阴阳怪气的声音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等下还想着谋一把,他肯定当场翻脸。
“好啦好啦,大家别说啦。春年,你还有补充的没有?”
刘晓军适时站出来打圆场。
看到赵正义被群嘲,他不知道多开心。
这么多年来,赵正义明明只是个主任,不如他这个支书位置高,可仗着有些许背景,尾巴能翘上天去,从来就没把他真正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