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酒曲球
我和陆岑音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
她也发现了莫非子道长对我称呼的古怪。
可莫非子道长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让我赎回八字,反而拉着我喝大酒醉个半死?!
等等!
酒?!
自从上道观以来,莫非子道长一直没有离开酒,酒始终伴随我和他的整个相处过程,更加诡异的是,一位爱酒如命,宁愿冒着被道观坍塌砸死也要抢救酒坛出来的道长,为什么在论完剑的最后当口,突然把自己抢出来的酒一剑给毁了?!
一想到此。
我赶紧往道观的废墟边上跑。
来到了那个被击毁的酒坛边上,由于坛体已经碎裂,酒已经基本全撒出来了,酒水随着暴雨泥浆,正在不断往外流动,浓郁酒香飘散在四周,空气里全是无比香甜的味道。
而在酒坛子底部,露出来一个东西。
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酒曲球。
这球像是一颗硕大的蜡丸,显然是经过特制的,竟然浸泡不烂。
我赶忙拿起酒曲球来看。
球外刻着几个字。
“唐扶风赠莫非子道长”。
落款的时间,正是我被送到唐叔家之后的一个月。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唐扶风就是唐叔的大名!
我们之前的推测没有任何错误!
唐叔根本不可能特意给一位八九岁的小孩寄八字,他一定是来道观送其他东西,而这个东西,正是眼前这个大酒曲球!
酒曲球的表面并没有其他特殊的情况。
我晃动了两下,感觉到它是空心的,里面应该有东西。
这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我和陆岑音之前还分析,因为我和夏禧处于同一战壕,为了帮助夏禧,老司理送线索给我,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扳倒海老贼,足以证明这线索极有可能是一件超级利器。结合这东西是唐叔千里迢迢送到真君观来这一事实,我们甚至猜测,这玩意儿最大的可能是我一直想找,但始终下落不明的苏家神器!
一想到此。
我的内心开始狂跳,手有一些颤抖,立马就想破开这个大酒曲球。
陆岑音赶紧制止了我。
我转头不解地望向她。
陆岑音指着天上瓢泼的大雨,着急地捋了捋挡住她视线湿漉漉头发,大声跟我说:“打开之后,万一里面是容易被水损毁的物品呢?!”
雷声轰隆。
银蛇飞舞。
我从陆岑音的话语之中反应过来,刚才一激动,差点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便对她说:“下山!”
将大酒曲球放在了随身包里。
我们转头下山。
离开道观之时。
我对着道观行了一个大道礼,心中默默地感谢许真君,感恩莫非子道长。
雨实在太大了。
我们两个人被淋得浑身湿透,下山道路的其实不算难走,但我们在雨中迷失了方向,本来还想找到上山之时的那个山洞去躲一下雨,但却找不到了。
两人只好尽量走在树下,然并卵,一来针叶林较多,挡不住太多雨水,二来我们担心躲在树下打雷会劈死我们,一见到闪电来就要跑到开阔处。
饶是如此。
我们却无比开心。
几个小时之后。
我们竟然从山的另一边下去了,所幸见到了一处农家,两人赶紧进去躲雨。
主人是一位老太太,她一个人住,儿女都在一处叫做向塘的地方干活,见我们随身带包裹里面的衣服全都淋湿了,拿出了她儿子、女儿的衣服给我们穿,还烧了热水,让我们去洗澡,叮嘱千万别感冒了。
洗完澡之后,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打开那个酒曲球。
但陆岑音见球的表面湿漉漉的,还是不大放心,说干脆再等等,等它干透之后再开。
我听从了她的建议
老人家做好了饭菜,招呼我们来吃。
饭菜虽然比较简单,但老太太肯定是按招呼客人的标准来的,四菜一汤,八须鱼、黎蒿炒腊肉、肉沫茄子、大蒜须烧豆豉、冬瓜汤。
我们对那道大蒜须烧豆豉非常好奇,一开始不大敢吃,后来发现它弄得很干净,香气扑鼻,忍不住吃了,才发现实在美味,实乃下饭神器。
如果有昌市的朋友,我很想问一下,现在老百姓家还做不做这道菜。
吃完饭之后。
我们在老太太家休息。
当天晚上。
由于酒曲球还没有彻底干透,我们两人瞅着酒曲球发呆。
我问:“你说,莫非子道长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陆岑音手撑着脸,想了一想。
“莫非子道长潇洒不羁、才华横溢,猜出你的身份应该不算难。”
“一来,他会算,守着这东西多年,估计在我们来之前,他就算出正主要出现了。二来,我怀疑他在大门那张告示是故意贴上去的,我们第一次寻他无果下山之后,指不定他就跟踪我们下山,暗中观察了好我们几天。”
“三来,你在观中曾用过假袁大头,不关注你的人不知道,但若关注你的人,这玩意儿都成了你身份象征了。四来,他在雨中邀你舞剑,你可能觉得自己能赢他,但我感觉他好像在故意让你出多一点招式,似乎在对你的剑法进行验证,最终来确认你身份。”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真实的原因只有道长心里知道。”
翌日大早。
雨停了。
天上还出了太阳。
我们让酒曲球继续风干。
白天陆岑音跟老太太聊天,还帮着她纳鞋底。
到了晚上。
我们见到酒曲球已经干了。
两人对视一眼。
“开!”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柳絮飘落
陆岑音递给了我两个锤子。
小锤抠缝。
大锤搞定。
当然,在搞定的过程之中,我们极度小心,生怕损毁里面的东西。
随着大酒曲球裂开,我们发现,球表面虽然干了,到球的内部还是湿的,还传出浓郁的酒香。
球确实是空心的。
由于它长时间在酒里浸泡,裂开来之后,底部还有些许酒。
拿着灯往里面一照。
我们诧异万分。
竟然是一张带黄色有些透明的纸,湿漉漉的,一半在酒里,一半在外面。
本来以为是苏家神器,见此情形,我们心中也凉了半截。
怎么会只有一张纸?!
而且。
这酒曲球明显是能缓慢渗透酒水的!
如果纸里面有秘密,莫非子道长为什么要将它放在里面,这不等于毁东西吗?!
我和陆岑音尽管有无比强烈的欲望想拿出纸来看,想看一看其中到底是否存在秘密,但两人都不敢动了,因为这纸也不知道被浸泡了多久,万一我们将这玩意儿给捏烂了,那就彻底完犊子。
瞅了半晌。
我说道:“不对!”
陆岑音问:“怎么不对?”
我说:“你仔细看一看,这纸是不是有点类似腊笺纸?”
腊笺纸。
古代皇宫帝王用纸,防水防潮防虫。
陆岑音闻言,赶紧拿着洋油灯,凑过去看,看完之后,抬头讶异无比地对我说道:“确实像啊!但它应该是专门改进过的,像一种无比特殊的油纸,我刚才灯照过去的时候,它的表面发着一层丹但油光,绝对能防水!”
有些纸是能防水的。
用竹麻树皮配制成一种纸,外面刷上桐油,再浸泡晒干,一种防水的油纸就成型了。
古人用这种技法做成的纸,厚的用来做成油纸伞,薄而透明的用来遮挡窗户防风雨。
我们看电视剧,常见到古人为了偷窥,用手指头沾湿手指,然后在窗户纸上轻轻地戳一下,一个圆圆的小洞就形成了。
其实这有点夸张了。
古人用来糊窗户的油纸,口水点烂的可能性不大,即便要戳,力气也要比较大,而且由于油纸整张一体,不大可能戳成手指大小圆圆规则的洞,会戳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甚至,可能还会牵扯整个窗纸破烂,非常容易被屋里的人发现。
除非窗户糊的是普通宣纸。
尽管我们发现了它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一种油纸,但还是不敢妄动。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边上的酒给弄干净,让纸摊在那里。
我们打开了电风扇,对着纸慢慢地吹。
为了防止纸被吹走,在它的四周还特意用物体给遮挡了一下。
就这么吹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
纸张上面的酒水已经彻底干了。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它,比较厚,外面是淡黄色的,油腊保存的还不错,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任何秘密。
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油腊纸,如果要写东西,不能在外面写,因为外面是一层油脂,写不了,必须要在纸张做成之后,先在纸上面进行描绘,尔后外面用桐油封面。
也就是说。
这纸除了表面涂了一层黄色染料,根本没有其他东西。
陆岑音特意拿了手电过来,对着纸张照。
依然看不出什么东西。
我再仔细看了几眼,发现了异常。
“秘密在里面!”
陆岑音闻言,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解释道:“这是一种夹层油纸,也就是说,除了正、反两面各有一张,里面还有一张小夹层。”
陆岑音听了,赶紧拿过来看了一看:“还真是啊……不过即便有夹层在里面,纸不知道已经浸透了多久,跟里外两张差不多相融了,我们要剥离开它们,里面的纸张肯定会损毁啊。”
我笑道:“你把我的指尖技术忘得差不多了。”
陆岑音闻言,神情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问道:“拈花佛手?!”
我点了点头:“这是一项顶尖的秘密保存方法!将油纸放在酒曲球里,让酒水慢慢渗透进来,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容易彻底腐烂,也不能太慢,否则三张纸也无法彻底融合。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岁月让几张纸缓慢融为了一体。”
“如此一来,即便是别人拿到了酒曲球,没有拈花佛手这手段,也不可能发现里面的秘密。唐叔和莫非子道长这样做,他们不是马大哈,而是为了确保了秘密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揭开。这也是为什么唐叔说,要赎回八字必须我父母或者我亲自来的原因!”
陆岑音问:“什么时候开?”
我看了一看窗外:“理论上现在也可以,但为避免万一,先让它晒晒太阳,等彻底干透了,我再来打开!”
讲完之后。
我将纸放在了窗框上。
太阳照射进来。
映衬的那张黄纸泛着温暖的光芒,熠熠生辉,犹如道家的圣光。
陆岑音感叹道:“这些长辈真的是用心良苦。”
到这一刻。
我内心反而平静了。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
我更加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承负,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失去的绝不会多留一刻。
芸芸众生。
坚守、努力、无愧。
就足矣。
太阳很大。
我和陆岑音像两个看蚂蚁搬家的孩子,一直傻傻地瞅着那张纸。
中午时分。
纸张已经彻底干透,边角有些微卷。
时机已经到了!
我拿起了纸,让陆岑音退后两步,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手夹住了纸张的一角,感受着它传到指尖的触觉,双指开始疾速地搓动,伴随着我口中一声开,那张油纸发出无比悦耳动人而又微小的声音。
“呲……”
一分为二!
中间的夹层若柳絮一般飘落!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妖神
一张黄色的纸张。
非常薄。
陆岑音忙不迭将纸给接了起来。
我们激动不已,拿过纸一看,上面画着一位佛陀像,闭目,微笑,雍容典雅当中有极具威严,伴随着黄色纸的纤维,整个佛陀如同往外泛发出万状金色的光芒,让人徒增一种敬仰和心悸之感!
佛陀跌坐于莲花座上,一只掌心向前,施无畏印,另一只手呈拈花之状。
旁边有四行小字。
“无畏佛陀,掌心拈花……”
正待再细看。
佛陀的拈花手掌似乎捏着一团火,竟然开始燃烧起来!
这纸本来就薄。
一烧之下。
整张纸顿时冒出了火焰,而且开始上升,在空中晃动几下,映照的房间内一片黄光,没两下,就彻底烧为了灰烬,掉落在了地上。
空气之中传来一股独特的磷硝的味道!
我和陆岑音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
陆岑音脸色蜡白,颤声问道:“怎么……突然自燃了?”
时间确实太短了。
自纸张掉出来到自燃,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我问陆岑音:“你看清上面的字了吗?”
陆岑音说:“只看清了两行,无畏佛陀,掌心拈花,后面两行字没来得及看清楚……你呢?”
我神情颓然坐在地上:“完了!我们大意了!”
“酒曲球里的纸,外面是黄颜色,里面的夹层也是黄颜色,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不会用拈花佛手的人用透光仪器看清里面夹层的佛陀像和字。”
“而夹层上面肯定涂上了特制且燃点极低的磷粉,我的拈花佛手技术还不算很到家,动作粗鲁,摩擦纸张力度大,让它内部温度升高,导致了自燃,如果我母亲来,肯定不会出现这问题,这自燃算是最后一层防泄密手段。”
“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线索,就这么被我给毁了!”
我双手抓着头发,神情无比痛苦。
陆岑音听完之后,彻底傻眼了。
半晌之后。
她也不知道咋办,只得蹲下来轻轻抱着我,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也许还有机会呢。”
我摇了摇头:“没机会了!我毁了众前辈的良苦用心,我就是一头猪!”
陆岑音闻言,眼眶红了:“苏尘,别这样说自己。”
我突然笑了。
陆岑音见状,秀眉紧蹙,立马反应过来,抹了一下眼眶:“你骗我?!”
我实在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陆岑音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转身拿起了床上的枕头,朝我拼命地砸:“你个臭混蛋!一天到晚骗别人也就算了!自己的女人也骗……”
闹腾了一会儿。
我让她别打了,开始聊正事。
陆岑音气乎乎将枕头丢回床上,问道:“到底是什么诗?”
我回道:“无畏佛陀,掌心拈花。千载神器,捭阖天下!”
陆岑音闻言,瞪大了眼睛:“苏家神器是拈花佛……”
我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小点声!”
陆岑音不可思议地瞅着我,又瞅了瞅地面化为灰烬的字。
我朝她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岑音咽了一口唾沫:“唐叔难道也是苏家的护宝红花?”
我回道:“大概率是!”
怎么也没想到。
我心心念念的苏家神器,不是一件宝物,而是一项技能。
一项世间唯一的绝技!
掌心无畏印,对内安宁自在,对外无所惊惧。
佛手笑拈花,花可璀璨世间,亦能除妖荡恶。
天下神器也!
当年我父母去西域,预知要出问题,提前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将这项绝技,传给了苏家护宝红花花老陵,花老陵来到了金陵,尔后他将绝技传给了我。二是让唐叔将神器就是拈花佛手的秘密放在纸条里面,送入真君观隐藏,待我自己来开。
可以猜测,花老陵学了拈花佛手绝技,但他并不知道这就是苏家神器!
而唐叔知道纸条里面的秘密,但他却不会拈花佛手!
我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们在怀疑花老陵和唐叔的忠诚度吗?
并不是!
我父母内心深深知道,护宝红花一旦将神器交给君家传人,按照红花不能知道主家神器秘密的死规矩,一定要赴死。
为此,我父母采取了这种分而藏之的办法,一来确保神器能顺利传下去,二来花老陵和唐叔等于各知道了神器的一半秘密,都不属于完整地传给我,不需要赴死。
可怜他们的良苦用心!
我心中激动、震撼、苍凉……
各种情绪兼而有之。
看着自己的手指。
良久说不话来。
我在发怔。
陆岑音也在发怔。
半晌之后。
我彻底缓和了情绪,问陆岑音:“你发什么呆?”
陆岑音看了看我,神情非常后怕地说道:“老司理真的太可怕了!”
我:“……”
陆岑音说:“你想想看,四君家的四项神器,好像没有一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陆家神器麒麟玉佩,他知道地主老财扛米袋存在线索,为此还撺掇小欣全力夺家主之位。徐家神器雪玛瑙,他获得了当年真正徐教授藏在鸳鸯蝴蝶琥珀里信的线索,并采取融化粘合之法解开了。”
“夏家神器地尊佛馗,他甚至找都懒得去找,因为夏禧本身就是他义子,只要夏禧在他身边,夏家神器就不会跑。苏家神器既令人意想不到,又藏得最为神秘,但他竟然知道线索在齐云山唐婶的身上,并长久地关注着她。”
“我感觉他不是人,而是一个妖神!”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蜚鸟尽,良弓藏
我问道:“可你知道老司理经过十来年的调查与浸淫,每一件神器其实都已经唾手可得,为什么他没有进行最后的夺取行动吗?”
陆岑音疑惑不解:“为什么?”
我回道:“他不想取,也取不到!”
陆岑音:“……”
我向她解释道:“老司理服务于相柳,其地位和势力,基本是在海老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权负责四君家神器的攫取。假若他将这些东西全部获得了,相柳会不会放过他?”
“司马迁曾说,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功臣无善终,老司理深谙其中之道,潜藏不动,暗渡陈仓囫囵脱身,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他不想取的原因!”
陆岑音问:“取不到呢?”
我回道:“你从头到尾仔细想想,保护麒麟玉佩的聋妈、保护雪玛瑙的修中前辈、保护地尊佛馗的齐伯,乃至合力守拈花佛手秘密的花老陵、唐叔、莫非子道长,这些人哪一位不是在我展露真正的身份之后,才将神器给交出来?”
“以这些护宝红花的个性,神器在他们的身上,其实就是一枚炸药,来了真正取神器的主人,他们会将引线掐灭,将东西交出。来的若不是真正的主人,他们绝对会将引线引爆,人器共毁之!”
“老司理心中清楚知道这一点,取不到,还容易毁掉,干脆掌握线索不动。只要相柳唯一一把割稻子的镰刀一直在他这位长工的手上,作为地主的相柳不仅不敢对他怎么样,长工还能威胁地主!”
事实确实如此。
老司理这位背着双手,谋划天下的相柳超级长工,他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培养了一位镰刀挥得不比他差、鬼主意不比他少的反骨干儿子,以及半路杀出了一位不怕死,敢徒手夺多的傻小子。
陆岑音感叹道:“做局就是做人性,老司理算是把人性给吃透了!难怪他能培养出夏禧这样的人精!”
我望了望窗外:“如果老司理不为相柳服务,真的是古玩界一道无与伦比的光。”
此间事了。
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我和陆岑音立马收拾好东西,弄干净房间里的痕迹,出了门。
老太太不在家。
她去挖红薯了。
我们来到红薯地,向她作别,感谢她这几天的照顾。
陆岑音给了她一千块钱,让老人家买点吃的。
老太太死活不肯收,说她又不是开宾馆饭店的,收钱像什么样子。
老表是真的淳朴!
我们只得作罢,离开了。
走路来到了大路。
先乘了一辆农用车,来到一个叫营上的地方。
本来准备打车去火车站。
但我突然接到了崔先生电话。
“苏先生,请问你在哪里?”
在田家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回答在昌市,并反问他是不是海老贼突然脑溢血归天了,让我赶回京都去吃席。
崔先生回道:“暂时没有席吃。家主交待,有一件无比重要的事,需要你立即前往湘西。”
“事关相柳?”
“若不是事关相柳,想必苏先生也不会配合。”
“什么事?”
“你到了湘西之后,会有具体安排。”
“田家谁陪我去?”
“刘会长会前往湘西与你会合。”
“别别别!你还是让夏禧这货来吧,老刘跟我八字不大合!”
“家主建议,湘西之行风险较大,苏先生可以让小竹姑娘同往,她的武艺比较高。夏先生不大会武功,留京有其他安排。陆小姐也应立即赶往京都,书画的事需要她过来处理才行。”
“合着我的人你们全调度了?!”
“我只是代为转达而已。”
“那请你代为转达你们家主,用我的人得付钱,很多钱!”
“好。”
挂完电话。
我有一些憋闷。
不知道为什么。
同样传达合作计划,老崔讲起来就是让来气,反之,刘会长讲起来就让人好受一些。
刘会长……
想到这家伙就头大。
我把情况跟陆岑音说了。
陆岑音说:“小竹待在你身边,我会放心些。慧云大师的佛经图画,涉及到佛天珠的秘密,之前田家为了保守秘密,安排不同的人来画不同的部分,估计别人处理的部分出问题了。看来我得尽快赶回去,田家可能正在与相柳抢时间!”
我们只得立马转道机场。
先送陆岑音去机场飞往京都。
我们见到饭店门口有几辆出租车,便走了过去,准备打一辆车走,可我却见到了之前骗我们钱的那辆黑车。
司机不在。
应该在饭店里面吃饭。
我寻思这可真算是巧她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车门没锁。
我们干脆直接上了车。
几分钟之后。
黑车司机用牙签剔着牙缝,打着饱嗝出来了。
他上了车。
我对他说:“去机场!”
司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起初没反应过来,准备启动车,后来觉得不对劲,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这一下确认是我们,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
好一会儿之后。
他转过身来,直接跪在了驾驶位上,头朝着座椅磕了一下,紧接着拿出了一千块钱,递给了在后座的我们。
“两位,这是骗你们的一千块钱,分文未动!”
陆岑音接了过来。
“请问两位去哪儿?”
“机场啊!”
“马上送你们去!机票我包了!请不要打我、不要报警、更不要告诉我同行!愿好人一生平安!”
我没吭声。
司机默认我们同意,转身送我们去了机场。
到了机场之后。
这货像仆人一样,点头哈腰带我们上了航站楼,拿了陆岑音的身份证,去买了一张飞往京都的机票。
给了我们之后。
他向我们敬个礼:“欢迎再来观光旅游!”
我见还他挺上道的,便让他赶紧滚。
这家伙闻言,撒丫子跑了。
没想到。
我们去验票的时候,验票员竟然告诉我们这是假机票。
我脑瓜子嗡嗡的!
这玩意儿怎么弄出假机票来的,他在机场里有黄牛?!
眼见时间快不够了。
陆岑音只得重新跑去买。
买了票回来之后。
她哭丧着脸,将一叠钱给了我:“司机之前还我们的钱,全是假!这票我用自己钱买的!”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老土司城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成日打鹰,竟然被一只小家雀给啄了眼!
陆岑音问:“你很生气吧?”
我咬了咬后槽牙:“不生气!送给他买药吃!”
这可能是哥们这辈子讲出来最憋屈的一句话。
可那家伙是本地人,茫茫人海,早就逃之夭夭,根本无法找他。再说,我也没这个空为了一千块钱跟一位黑车司机没完没了。
陆岑音:“……”
广播已经在播放登机了。
我只得送陆岑音先去登机。
陆岑音嘱咐我千万要小心。
我说:“放心,这个世界能玩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话一出口。
我又觉得自己必须要低调一点,毕竟刚被黑车出租车司机摆了一道。
陆岑音白了我一眼,去安检了。
田家人会在机场接她,海老贼的病还没好,她的安全我倒是不担心。
我在机场找了一张地图。
发现从昌市到湘西,火车、汽车都不是很方便,不如打车。
出机场之后。
我打了一辆车,前往湘西。
这次我学乖了,到了目的地之后才付钱。
我这次的目的地是永县。
湘西这地方,留在人脑海中印象比较深刻的大概是凤凰古城、芙蓉镇、张家界美景,还有类似赶尸、蛊术等神秘文化。但对我们玩古玩的人来说,其实永县老土司城才是最具魅力,估计了解的人不太多。
相柳是攫古董的,他们对赶尸和蛊术应该没兴趣。
莫非与这里的土司文化有关?
简单解释一下土司城。
土司城以前只是当地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以及在废旧历史纸堆里的文字记载。
湘西在古时候地偏远、多恶瘴、民风悍,难以治辖和管理。
五代时期,一位叫彭瑊的人,以湘西溪州之地作为辖区,建立世袭土司小政权,只是名义上受历代王朝管辖,实乃彭氏土司家族实权掌控。
无比神奇的是。
这个国中小政权土司家族竟然存在了八百多年,先后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宋、元、明、清,共传了二十七代,有三十五位土司王,无人撼动它,简直不可思议。
溪州土司在巅峰之时,有诗云,福石城中锦作窝,土王宫畔水生波,足见其繁华。
可这么一座神奇的土司城,后来却完全湮没在历史尘埃、漫山荒草之中。
直到一九八五年,一位考古学家才发现它。
当时以为在此之前应该没人知道它的精准位置。
但一考古踏勘。
好家伙!
八十多座土司墓被盗!
不得不佩服这些盗墓贼的文化积淀和寻龙点穴功夫。
刘会长傍晚时分能到。
我索性也不再多想,在房间里等着他。
到了傍晚。
刘会长打了电话给我。
我问他人在哪儿。
刘会长说:“苏兄,我刚到。你肯定还吃饭吧,我在酒店楼下的小饭店,你下来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我问道:“菜点好了吗?”
刘会长说:“正在点,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说:“血粑鸭、腊肉、大锅盘鳝、菜豆腐……菜就这么着吧,另外点下酒,不用太好的,最贵的酒鬼酒来两瓶,另外再点几瓶啤酒,喝完白的之后用啤的遛遛缝。对了,向老板拿一条华子,正好没烟抽了,我马上下来。”
刘会长回道:“好的好的。”
十几分钟之后。
刘会长再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头他正在咪酒,问道:“酒菜都上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回道:“刚才上了个厕所,脚突然扭了,我动不了!”
“老刘,你把酒菜烟都打包带上来吧,赶紧过来给我扎扎针。”
刘会长:“你这……”
我将电话挂了。
寻思这货刚才就是想让我下去买单的。
我得让他出点血!
十几分钟之后。
刘会长提着大包小包饭菜上来了,神情有点拧巴。
我问:“烟呢?!”
刘会长说:“我看老板的烟有点不正宗,怕是假的,退了。”
我强憋住笑:“卧槽!老刘你可以啊,还懂礼品回收这行当,会看烟真假呢?”
刘会长问我:“你脚怎么了?”
我晃了两下:“突然好了!”
刘会长:“……”
我将酒菜给摊开,开始大口吃肉喝酒,转头看向刘会长,感觉我每吃一口都像在啃他身上的肉,每喝一口酒都是喝他身上的血一般。
“老刘,你至于吗?!请我吃一点好的,怎么像要你命一样!”
“苏兄你这话说的……”
“行了行了!讲正事!”
刘会长从座位上起身,手中扇子摇了几下,说道:“这事该怎么阐述才显得更加顺畅呢……”
我点了一支烟,瞅着他,没吭声。
刘会长扇子一合,问道:“海老贼没死你知道吗?”
我无语道:“废话!他要死了,咱们不得打爆竹吃席了么!”
刘会长说:“事情是这样的!百草园医院你和夏兄下闸打狗,吓得海老贼摔跤脑溢血,紧急处理之后,送到国外动开颅手术治疗,手术倒是成功了,人也活了过来。但也许是恶人自有天收,这家伙脑血管时不时还会往外流血,陷入昏迷。”
“以他的身体和年龄,已经无法再来一次开颅,所以只得选择保守治疗。可最好的西药、中药全用遍了,只能起一时之效,断不了根,也就是说,老家伙随时都可能会嗝屁!”
我问:“然后呢?”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麒麟棺
刘会长接着说:“然后相柳在国外找到了一位女苗医,这女苗医出国多年了,十多年前她曾经给中东一位王室成员治过病。那位王室成员的年龄、身体、症状与海老贼几乎一致,被她一个方法给治好了,你知道用什么方法吗?”
我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刘会长摇了摇扇子:“用头发烧成灰,将灰末吹进病人的耳朵,堵住脑部流血的血管,让病人彻底痊愈。”
我瞪大了眼睛:“你在逗我吧?!这玩意儿能治脑溢血?!”
刘会长解释道:“这方法还真是有理论依据。”
“内经有云,人身脉皆动,而形无知也,其状若尸,或曰尸厥……以竹管吹其两耳,鬄其左角之发方一寸,燔治,饮以美酒一杯,不能饮者灌之,立已。”
我说:“讲人话!”
刘会长说:“意思就是人因为脑出血或其他原因导致昏迷,剃掉其鬓角一寸头发烧了,再用竹管吹进耳朵,喝上一杯调制好的药酒,就可以治好。因为头发叫做血余炭,它与血属于同气,中医理论讲究同气相求……”
我打断道:“得!你别再讲了,我信了,然后呢?”
刘会长说:“然后女苗医给海老贼试了,脑出血还真被止住了,但海老贼因为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女苗医说必须再加上麒麟棺芝泡酒,喂他喝下去,才能彻底康复醒来。”
我皱眉问道:“别告诉我麒麟棺芝只有湘西这地方才有,然后相柳派了人过来取?”
刘会长扇子一合,笑道:“苏兄,你太聪明了!你知道麒麟棺芝是什么东西吗?”
我回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刘会长说:“那你知道苗医的祖师是谁吗?”
我警告道:“你最好一次性说完!”
老刘立马笑着说:“那什么……苗医药始于神农尝百草,《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炎帝之孙名灵恝,灵恕生互人,能上下于天。这位灵恝又叫做天国巫人,他就是苗蛊的最早祖师了。”
“灵恝祖师门下只传女弟子,传到了五代时期,出现了一位蛊术的集大成者,她名字叫做彭氏。彭氏在武陵深山的一神秘之处,打造了一具麒麟棺,并将世间绝密的蛊术刻在了麒麟棺之上。传说,这具麒麟棺受地气滋养,有血肉,像活的一样,它身上会长出一种灵芝,这玩意儿就叫麒麟芝了。”
我:“……”
刘会长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讲神话?”
我回道:“对!”
刘会长摇了摇扇子:“非也!历史上彭氏确有其人,她号称湘西第一丑女。你知道她是谁吗……算了,我不问了,直接说吧。彭氏就是湘西第一代土司王彭瑊哥哥的女儿,就是她扶持彭家,开始作为土司统领湘西!”
“你想想看,古代湘西民风彪悍、匪劫横行、邪术众多,连朝廷官兵都忌惮,为什么唯独彭家能稳定湘西,还能在这里干了八百多年的土司小皇帝?因为彭家的女人一直都是蛊术大拿啊!”
“麒麟棺上的绝密蛊术,非常深奥难懂,她们虽然仅仅学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但却足以横行湘西,谁还敢撼动土司的地位?到了清代,因为种种原因,土司分崩瓦解,但武陵山麒麟棺的秘密却没有失传,被她们后人隐秘地传承了下来!麒麟芝治脑溢血的医术,就来源于此!”
我问:“野史?”
刘会长说:“苏兄此话谬也!我们没有时光机,不能回到过去去溯源历史真相!在我眼中,没有正史与野史,只有可信史与不信史!”
我罢了罢手:“行!你继续说!”
刘会长说:“我们了解到,现在隐藏在湘西的女蛊王叫荷阿婆,正经彭氏蛊术一脉传承人,而她正是给海老贼治病那位女苗医的老外婆!女苗医之前给王室成员治病用的麒麟棺芝,就是荷阿婆在年轻的时候,悄悄去武陵山深处麒麟棺身上采的,这么多年用下来,只剩下了那一朵。”
我皱眉问道:“相柳派人过来,想让荷阿婆带着他们去武陵山深处采麒麟棺芝,用来治海老贼的病?”
刘会长回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目的!他们更大的目的在于,夺了武陵深处的麒麟棺,将上面的绝世蛊术医学全部给弄走!麒麟棺可是五代的稀世古董,上面还留有绝世医学,这可是最前沿的生命科学!你知道什么概念吗?”
我说道:“这古董一定非常值钱!”
刘会长闻言,皱眉道:“古董当然值钱……但棺材上面刻的上古蛊医学,一脉传承与内经,与传统中医互为补充,这可是咱们的大宝贝!”
“你想想看,湘西女蛊只学其中一点皮毛都可以治脑溢血这样的重症,如果我们研究之后全破解,说不定现在的绝症,全都可以迎刃而解,其意义之大,无法言词予以释之!”
讲到这里。
刘会长的神情非常激动,脸色泛红,额头沁出汗珠,手中的扇子疯狂地摇动。
我终于知道田家为什么不派夏禧,而派刘会长来了。
因为老刘不仅懂古董,而且还懂传统医学!
我说道:“老刘,你先别激动!第一个问题,五代时期的麒麟棺的真实性有多少?”
刘会长反问:“相柳的哪一次行动,目标是虚幻的?”
这倒问得我哑口无言。
无论是摩天岭夏墓、草原古高车族宝藏、帆公岛秦船、神农架寒冰浮屠、塔克拉马干龟兹古佛国……
一开始都令人难以置信。
但实际上,他们每一次行动的目标都是真实而震撼地存在。
我又问:“好!第二个问题,田家既然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直接把荷阿婆带走保护起来,让相柳这帮犊子抓瞎,咱们有工夫让荷阿婆带人进去慢慢研究不就行了,费劲扒拉让我们来干嘛?”
刘会长说:“你再好好想想。”
我反问:“不会说女苗医被海老贼控制了,以她的性命威胁荷阿婆,荷阿婆不得不带他们去吧?”
刘会长说:“荷阿婆女儿死的早,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也是彭氏蛊术的唯一传人,荷阿婆没法不去。”
我心中骂了一句。
相柳这帮犊子真是什么倒灶绝户的事都干得出来!
正在此刻。
门铃响了。
打开门之后。
小竹笑意盈盈地站在房门外:“哥!”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刘会长摇着扇子,笑呵呵地说:“小竹姑娘,来得挺快呀。”
小竹说:“我接到电话,一刻也没耽误。”
我笑着问小竹:“吃饭了吗?”
小竹闻言,摸了一摸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我说:“趁热赶紧吃两口,刘会长请客,也算是天下难寻的美味佳肴。”
刘会长说:“苏兄,你这话说的……”
小竹去洗了个手,赶紧坐下来吃饭。
她吃饭的时候像只小猫一样,细口慢嚼的,乖巧的不行。
刘会长问:“小竹姑娘,你吃饭就吃饭呗,傻笑什么呢?”
小竹抬头看了看我,转头对刘会长说道:“因为饭菜好香啊!”
我对刘会长说:“你别盯着人家吃饭了。第三个问题,对方这次来了多少人?”
刘会长说道:“根据卧底传来的消息,这次他们来人的实力非常强,一共来了八个,七个属于相柳的人,还有一个是从贵省请来的苗蛊师。”
我问:“苗蛊师?”
刘会长回道:“没错!荷阿婆毕竟是女蛊王,相柳虽然有她的外孙女在手上,但仍然担心出幺蛾子,特意聘请了一为苗蛊师同行,蛊术同源,请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荷阿婆对他们这群人下蛊弄术。听说这位苗蛊师很神秘,蛊术并不亚于荷阿婆。”
这是真谨慎!
我再问:“第四个问题,我们这次要实现什么目标?”
刘会长说道:“我们随同他们一起进武陵山,家里也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出荷阿婆的外孙女,如果家里的计划成功,我们这次最高目标就是夺宝取芝,让海老贼无药而治去死!”
“如果家里没有营救成功,可以将麒麟棺芝给他们,但麒麟棺一定不能让他们得到,当然,这是最低目标。”
我皱眉问:“继续让海老贼活着?”
刘会长说:“荷阿婆与她外孙女是无辜的,因为我们的事害了她们,与家里的做事风格相悖。”
要是夏禧在这里。
估计他又会大骂田家做事尿不尽了。
按照夏禧的风格,他肯定会想办法将相柳这帮犊子一锅端掉,让海老贼无药而治死去,一了百了,他才不会管什么荷阿婆和她外孙女的死活。但田家不一样,他们做事永远在寻求一个最优解,属于典型的“既要什么,又要什么,还要什么”并列关联句风格。
几何级增加计划的难度。
这种风格。
也许就是刘会长口中所说:“你们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家主看到的是名山大川。”
百年田家。
也许凭的就是这种风格立足江湖。
我对这个目标不置可否,在没有行动之前,我从不去怀疑目标能否实现。
哥们属于脚踩西瓜皮那种,先玩,玩砸了再想其他的办法。
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混进他们队伍里去?”
刘会长说:“前期我们已经通知了本地的接洽人员,等下人会过来,人来了会提出具体的方案。”
我点了点头:“好!没问题了!”
刘会长坐在床边,开始悠闲地喝起了茶。
我对刘会长说:“老刘,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刘会长闻言,神情愣了一下,瞅了瞅小竹,又瞅了瞅我,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明白!我先到隔壁房间休息一下,等接洽的人来了再叫你们。”
真上道!
小竹感受到了刘会长笑容是什么意思,小脸红的要滴出血来,赶忙停止了夹腊肉的手,对刘会长罢手说:“不是的,不是的……”
刘会长没回话,笑着走了
小竹冲了我翻了翻白眼。
我问:“老太太安顿的怎么样?”
小竹说:“安顿好了,养老院各方面的条件都挺好的。”
我又低声问:“你后面再弄老太太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没有?”
小竹回道:“按你的交待,我悄悄去外地做啦!她就是我妈,我跟她长得不像,是因为我更像我爸一些!之前我们在医院做得那份亲子鉴定真的被人给做了假!”
果然如我所料!
有人不想让小竹认亲。
这事情有点古怪了。
找小竹亲生父母的事,我是委托田家帮忙的,崔先生把找寻的结果告诉了我们,但等真正找到人了,去医院进行鉴定,手中却鬼使神差拿了一份假报告。
给小竹找父母之事只有田家知道。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假报告就是田家安排出的。
看起来逻辑自相矛盾。
但仔细一想。
其实并不矛盾。
即便我不请田家帮忙去找小竹父母,自己肯定也会去找,而且大概率也能找到,田家干脆卖一个顺水大人情给我,至于说他们故意让人出假鉴定报告,目的就是让我们的视线从老太太的身上彻底转移。
给你一个苹果。
还让你自己动手剥开,亲眼发现这苹果是个烂的。
那么,你就永远都不会去吃这个苹果,哪怕这苹果其实没有坏。
假作真时真亦假。
真作假时假亦真。
这种以真作假的障眼法,无疑是无比大胆且极为高明的一种做局手段。
田家不让小竹母女相认目的何在?
我问:“你再去鉴定之事你母亲知道吗?”
小竹摇了摇头:“哥,我都是按你说的,一个字没透露。老太太至今以为,我只是一位小时候被父母丢弃了的小姑娘,过来找父母却阴差阳错找到了她,我们不是母女关系,她的命好碰到了我这位好心人。”
我回道:“做得对!老太太身上肯定有秘密,既然有人不想让你们相认,咱们干脆装傻充愣下去,对她也是一个保护。”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玩得真狠
小竹忧心忡忡地问:“哥,我妈妈会不会有啥危险?”
我回道:“放心!一来,你的身世,田家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么多年你母亲活好好的,证明安全没任何问题。二来,按田家的做事风格,不会对手无寸铁老太太有任何威胁,不让你们相认,他们肯定在守着一个什么秘密。”
小竹放心了不少,问道:“到底什么秘密啊?”
我笑道:“指不定你是公主转世啥的呢?”
小竹闻言,冲我做了个鬼脸:“别骗我了,我就是一个灰姑娘。”
我说:“快吃吧。等下该有人来接洽了。”
小竹吃完饭,将餐盒给收拾了,问我有没有衣服换洗。
正在此时。
刘会长打了电话过来:“苏兄,接洽的人来,可否来你房间商讨?”
我回道:“来吧。”
小竹去开了门。
刘会长带进来两个人。
我一看。
之前竟然见过。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当时在桃花岛,田家安排我和夏禧会客,有一批客人穿着少数民族服饰,介绍自己是开小医馆的,还送了我和夏禧几副欢乐膏药,简单直白地告诉我们膏药可以壮阳。
接洽的人就是她们两位!
我记得她们一位叫阿秀,一位叫香蓝。
见到我之后。
阿秀和香蓝礼貌地冲我们微笑。
香蓝说:“苏先生,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说道:“久违了!请进!”
待她们进屋坐定之后,我准备给她们泡一杯茶,但她们却说不用,直接说正事。
阿秀说:“苏先生,我们与荷阿婆沾了一点远亲,田家将这事告知我们,让我们帮忙之后,我们立即借着探亲的机会去了荷阿婆家里。一开始老太太还不愿意告诉我们实情,后来被我们点破之后,老太太才忧心忡忡地将情况讲了。”
“我们已经跟老太太打了包票,告诉她这次有三个人会过来保护她,既不会让她的外孙女受到伤害,也不会让那帮人得逞。在老太太的眼里,我们在湘西算挺有人脉,老太太完全信得过,她答应了。我们跟老太太商量了一个方案,您听一下是否可行。”
“荷阿婆的眼睛不好,几乎处于全瞎的状态,她进武陵源,必须要有两位熟悉武陵源地势山脉的人用竹竿轿抬她进去,还要一位女娃娃来照顾她。您和刘会长就扮成苗家山民,小竹姑娘扮成老太太的远亲姑娘进山照顾她……”
我说道:“打断一下!办法听起来不错,但存在两个重大问题。第一,那帮犊子能答应这事么?”
香蓝回道:“我们去商量方案的时候,他们还没到老太太家。昨天他们已经到了,老太太对他们提出了这个要求,起初他们不答应。但今天上午,老太太通过苗语暗号让人转告我们,他们已经答应了。”
“老太太跟他们讲,没有熟悉的苗民抬轿带路,大家容易迷失死在大山里。此外,因为她常年下蛊,体质特殊,必须要有熟悉她身体状况,懂照顾她的远亲女娃一路照顾,否则她也容易死,不可能到底最终目的地。”
我说道:“老太太真的可以啊!第二个问题,对方对我们几人的样子应该全都清楚,我们混进去,长相、苗语、路径肯定容易出现破绽,你们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阿秀说:“按会长要求,这点我们提早有准备!”
她们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一张路线图,一个药袋。
小本子是拼音注释的简单苗语。
路线图画了具体的走向,还给出了一些行走注意事项。
至于药袋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刘会长解释道:“之前我跟她们都商量了。对方来的人都听不懂苗语,那位从贵省请来的苗蛊师,与这里的语言也不一致。也就是说,我们与他们交流都是普通话,只有与老太太交流时偶尔用苗语,背好这小本子的东西,问题不会太大。”
“路线图只是一些概况路线,在他们面前展示一些简单的山间行走技巧就行,具体山上怎么行进,荷阿婆到时会告诉你们。”
“至于长相,对方对我们几人都比较熟悉,化妆和人皮面具肯定行不通,必须真正改变。这袋子里是特制的苗药,我们吃了之后,由于各人的体质不同,脸上以及皮肤会大面积长斑、麻子或者肿块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天生的长相一样,与我们之前的相貌发生重大变化,而且,嗓子声音也会变化,他们绝对认不出来。”
我心中直抽搐:“老刘,非得玩这么狠,毁容的东西都用上了?”
小竹急问道:“还能变回来吗?”
香蓝闻言,噗呲一笑:“小竹姑娘,你放心,我们会给解药,吃了之后能变回来的。你长这么漂亮,我都想让你给我们医馆代言呢,真的被毁容了,那我们就罪过了。”
我问道:“对方那位蛊师知道有这种苗药么?”
阿秀说:“这药是我们姐妹自己研制的,他不可能知道。”
刘会长补充道:“阿秀和香蓝除了治病,还干医美,全国各地不少权贵请她们去呢,在这方面她们绝对权威。”
我对刘会长竖起了大拇指:“老刘,你真的太六了!这次我算被你给安排服了。”
刘会长问:“苏兄,你这夸我还是骂我呢?”
阿秀和香蓝留下东西,向我们告辞,并对刘会长说:“事成之后,会长务必带苏先生和小竹姑娘来我们的医馆做客。”
刘会长抱了抱拳:“一定一定!多谢两位!”
她们风风火火地走了。
刘会长对我们说:“明天一早进村,我们今晚必须先做好功课,再把这些东西全烧掉,现在先吃药吧,第二天早上长相就有变化效果了。”
讲完之后。
刘会长将一包药粉倒在了杯子里,咕咚一口喝了,抹了下嘴:“好药!”
我和小竹对视了一眼。
无奈之下。
我们也一咬牙喝了。
当天晚上。
我们几乎都在背小本子和地图里的东西。
刘会长不愧是阅读理解能力超强的人,几乎与我差不多时间,就把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在瞬时记忆这方面我向来自信,见到老刘也有这能力,有点受打击。
小竹的速度最慢。
不过她讲起苗语那是相当的好听,跟百灵鸟似的。
到了凌晨三点。
小竹也已经背诵完毕,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睡到早上六点。
小酒店的隔音不大好。
我听到隔壁小竹房间传来了哭声!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变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甚至来不及穿衣服,立马冲出门,跑到了隔壁房间。
房间门是开的。
见到卫生间里面,一人穿着小竹的衣服,正侧对着我在照镜子,她脸上全是红褐色的大斑点,布满了整张脸,眼睛还是肿的,这种肿,不是哭成的肿,天生长成的那种肿。
这是小竹。
几乎已经彻底毁容了!
与之前清水出芙蓉的姑娘完全是两个人!
要不是她穿着小竹的衣服,我都差点认出来。
我心中讶异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上的大红斑。
可谁知道。
手刚一伸过去,小竹大惊失色,反手一扣我的手,另一只手抬手就来掐我的脖子。
我根本没料到这一茬,顿时被小竹给制住了。
“你是谁?!”
小竹声音也变了。
我急道:“小竹,是我……”
这声音发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沙哑之中带着沧桑,似乎是长期哮喘导致了嗓子彻底改变。
小竹一听,赶紧放开了我,神情惊恐又讶异:“哥……”
由于刚才我醒来之后也没看自己的样子,小竹卫生间的镜子也是侧挂在墙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我赶紧进卫生间瞄了一眼。
一看之下才知道。
小竹见到自己的样子会哭太正常了!
连我这么不要脸的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容貌!
镜子里的自己,整张脸红红的,而且扭曲了,皮肤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
怎么说呢……
沙皮狗大家见过吧?
我现在的连就是弱化版本沙皮狗的脸!
不仅仅是脸上,连脖子的皮肤,乃至自己的身子,也有相似的模样,只不过身子上的皮皴得程度会小不少。
难怪我刚才摸小竹的脸,她会动手来打我,她刚才对着镜子伤心欲绝,压根没发觉我跑过来了,再加上我穿个大裤衩,一副完全认不出来的恶心沙皮狗去摸她,小竹不动手才怪呢!
小竹见到我的样子,又哭了,抽泣着说:“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呀,呜呜……”
我站在原地,无语到了极致。
正在此时。
一位头上顶着个包,两腮凹陷,穿着刘会长衣服,手中拿着扇子的人走了过来,他这模样,就像缩小版年画里的寿星,见到我们之后,这货哈哈大笑,手中扇子摇了一摇:“妙哉妙哉!俊男美女如今变成了丑男陋女,哈哈哈。”
刘会长嗓子也变了,像太监一样。
我说:“老刘,我感觉现在我们都不是人,而是天上的妖怪下凡了,这特么太夸张了吧?!”
刘会长呵呵一笑:“等下就不夸张了。”
紧接着。
他将另一只手的袋子给拿了出来,对我们说:“苏兄、小竹姑娘,里面是衣服,咱们先换上之后再看看。”
尔后。
我们几人分别进卫生间换衣服。
刘会长和我的衣服是那种灰黑色的土布衣服,不仅有些脏,而且上面还有补丁。
小竹的衣服是土布蓝色的,干净很多,但看起来浆洗了好多遍,都有些泛白了。
也许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也许是我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自己丑陋的长相,衣服换上之后,还真觉得毫无违和感。
我和刘会长就是两个风吹日晒,有皮肤和肌体组织毛病没工夫去治的苗族挑夫。
小竹就是一位脸上长着密密麻麻大红斑的苗族姑娘。
丢在人群中。
我们三人都属于苦命普通劳动群众的一员,算不上特殊。
小竹眼眶还泛着泪水,满脸委屈。
我安慰道:“没事没事,比起我们,你都跟天仙一样漂亮了。”
小竹:“……”
我再安慰道:“等事情结束之后,哥带你找阿秀两人做一下美容。”
小竹闻言,问道:“真的吗?”
刘会长搭茬道:“小竹姑娘,你用不着这些啊,本身就长得够漂亮了!”
小竹白了刘会长一眼:“我要!”
刘会长不懂。
再漂亮的女人,都会觉得自己有不完美的地方。
三人无奈地接受了样子之后,将我们身上的东西大部分寄存,出了酒店。
在退房的时候,服务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三人,估计她内心觉得怎么之前从来没接待过这么三位苗民。
我们先乘中巴车,再乘牛车,最后走路,往荷阿婆住的村子赶。
这个村子实在太偏了。
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一路风尘仆仆。
我们三人身上全是灰。
置身于苗家深山,这副长相打扮,真的与天地融为一体。
村子里面的人数比较少,大概只有几十户,村民住的都是竹子搭成的吊脚楼,这与外面的村庄建筑形态不大一致,偶尔见一两位村民还在农田里劳作,也有村民挽着裤脚,腿上全是泥,正牵着牛回家,更加显得这个村子原始和古朴。
我们沿着小青石路前行。
半山腰有一块小小的场地。
我们见到一些妇女正在架柴火,形成篝火堆,旁边还准备了不少少数民族特色的食物。
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苗语,我特意问她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她们露出了淳朴的笑容,告诉了我。
我连猜带懵,大概听懂了。
她说有一个村民家孩子师范毕业,分到了隔壁乡镇的一个小学教书,拿铁饭碗了,晚上请村子里的人跳舞、喝酒,让我们有空也一起过来。
有些读者年龄小可能不知道,以前考上中专、师范,毕业能包分配,比现在研究生毕业牛太多。
我们继续往上前行。
十来分钟之后。
来到了荷阿婆的家。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荷阿婆的家位于村子的边缘地带。
这里简单说明一下。
苗家不是家家户户都会用蛊,会蛊术的是极少数人,大部分苗家人就是普通的百姓,而这少数会蛊术的人,被称为“草鬼婆”。
草鬼婆住的地方一般与村子有一段距离,平时与村民的来往不是特别频繁,大多都是在村民在患病或者遇见事的时候,会去找她们,平时对她们普遍存在敬畏、远之、尊重的心态。
这点可以参考东北老百姓对出马仙的态度。
荷阿婆家也是吊脚楼,但相对来讲要比村民的大一些。
家门口蹲着几个人。
几人在抽烟。
几人在打牌。
一位戴着狗皮帽的中年人,坐在山坎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在看风景。
从气质上看来。
那些在抽烟打牌的人就是相柳的家伙了,而叼狗尾巴草的家伙,就是从贵省请来苗蛊师。
我们见到这么多人,装出神情有一些害怕的模样,不敢进去,站在外围。
刘会长用苗语尖着嗓子喊道:“荷阿婆,荷阿婆……”
他们见我们来了。
有几个人冲我们走过来,打量了我们几眼,其中一位倒吊三角眼开口问道:“荷阿婆请来的?”
我们继续假装有些害怕,没吭声。
吊三角眼对我们说:“在这里站好,我去禀告我们老大。”
这家伙走的时候,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瞅着小竹。
我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猥琐无比的味道。
小竹虽然现在脸上全是斑点,眼睛还肿的,但如果遮住脸,仅仅从身材来看,仍然是秒杀众小仙女的存在。
她目前就是一位长相丑,但身材出落的极为水靓的苗族农家女。
我心中很不爽,但只得忍着。
一会儿之后。
从吊脚楼上下来了一个中年人,微胖,穿着功夫衫,脸色非常好,带点红,这种红不是血色的红,而是常年练气功形成的褐红,手里还捏着两个铁球。
田家调查到的消息,此人名叫高湾,相柳此次苗山麒麟棺之行的负责人。
高湾不属于相柳的十二金刚之一,而是其中一位已然退二线老金刚的长子,田家没有获得他太多的资料,只是说此人不可小觑,比较神秘。
他走路很稳,每一步都好像扎在地上一样。
从相术的概念来说。
这种人顶天扎地,心性沉稳,会有大成就。
高湾走到我们面前,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无比认真地打量了我们几眼,转头对下属说:“检查一下。”
讲完之后。
他就离开了。
吊三角眼等三人开始对我们进行检查,先是我们带过来的换洗衣物,尔后是身子。
他们检查的非常认真,不仅看我们有没有带一些特别的东西,而且还捏了我们的脸,查看我们是否是化妆或者人皮面具,甚至还检查了我们的手,看我们手上有没有老茧之类的东西。
幸好我们这次装扮齐全。
而且由于皮肤的变化,我们的手显得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干农活儿的人。
我和刘会长倒是没什么。
但吊三角眼在检查小竹的时候,动作极其猥琐。
小竹又羞又恼又不敢发作,只得不断躲避。
吊三角眼见小竹的样子,嘴角带着无比猥琐而恶心的笑容。
我气得不行,告诫自己要忍耐。
我和刘会长都已经被检查完了。
吊三角眼依然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继续对小竹检查。
到了最后。
吊三角眼竟然用手准备拍小竹,小竹反应快,抬手给挡住了,两人手的相接,发出了响声,吊三角顿时眼一愣,尔后嘿嘿一笑:“性子烈,我喜欢,嘿嘿。”
他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小竹气乎乎的。
刘会长见我一副要炸了的模样,轻轻地扯了扯我。
检查完之后。
见没任何问题,他们放我们进去了。
我们忍着气,上了吊脚楼。
在其中一个房间,我们见到了荷阿婆。
老人家很老了,脸上全是皱纹,眼睛是瞎的,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嘴里在叼着长长的旱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似乎心事重重。
整个屋子传来烟味与草药混合的味道。
我们开始用苗语跟老人家交流。
荷阿婆听了,知道我们三个人来了,神情露出一丝欣喜,但转瞬即逝,开始张开没牙齿的嘴,用苗语跟我们交流。
我们之间的对话,情绪虽然显得比较热忱,但很多我们都听不懂。
荷阿婆人年纪大,但脑子不糊涂,她还是叽里呱啦跟我们聊着,一副见到了远亲的亲热感觉。
好一会儿之后。
下面有人说:“吃饭!”
我们下去吃饭。
小竹端了饭上楼里给荷阿婆吃。
吊三角眼一边扒拉着饭,眼睛还色迷迷地瞅着上楼的小竹。
在吃饭的过程中,我听相柳那帮犊子聊天的意思,高湾说明天就要进山了,让这些人放松一下,晚上可以去参加村民的篝火晚会,但绝不能喝酒。
我们吃饭的地方,离他们距离比较远。
我对刘会长说:“那个吊三脚眼,在进山之前我一定要废了他!”
刘会长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苏兄,千万不要冲动!我知道小竹是你心头肉,但现在我们做局还没正式开始,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冷哼一声:“忍不了!”
刘会长还要再劝。
我罢了罢手:“这家伙绝对不会放过小竹,进山之后,他肯定会逮机会占小竹便宜。小竹心思单纯,如果触犯了她底线,你别忘了她索命门出生,可能会当场做了三角眼,到时非常麻烦,我们反而暴露得更快!”
“也就是说,吊三角眼等于一颗定时炸弹,不拔除他,随时都会爆炸!无论基于情感还是大局,我都要提前废了他!”
刘会长皱眉道:“道理不错,但我们必须再谨慎考虑一下。”
我说:“没得考虑!晚上篝火晚会,我们也去,老刘你按我要求做就行!”
刘会长:“……”
我吃不下,将碗里得剩饭“吧唧”一下倒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篝火晚会
刘会长拗不过我,只好万般无奈地答应了。
我悄悄将计划给他讲了一下。
刘会长听完之后,说道:“苏兄……”
我转头用眼睛瞪着他。
刘会长立马改口:“死沙皮,你可太损了!”
我回道:“一般一般,还得靠得寿兄帮衬!”
哥们这次的江湖艺名叫“死沙皮”,刘会长叫“见得寿”,小竹叫“小斑姑”。
都是根据外形来的。
当然,真实名字也有。
但相柳这帮犊子,肯定已经将他们检查过的真名忘得一干二净,但这些威武霸气的外号,事后一定会让他们记一辈子。
太阳很快落山了。
天色一晚。
山村显得宁静而安详。
我见到相柳这些人支开了好几顶帐篷,其他人两人住一顶,而高湾和那位贵省来的苗蛊师单独住一顶。
帐篷支好之后。
我见到苗蛊师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坛罐,在帐篷得边上洒上一圈黑色的粉末,洒完之后,整个空气弥漫着一股独特的药硝味道。而且,我还见到,本来吊脚屋周围有一些蚂蚁和小虫子,在他洒完粉末之后,全跑得一干二净。
这是担心睡觉的时候被人阴以及苗山上的毒蛇怪虫袭击。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
下面的村小广场响起了劈里啪啦的炮仗之声,然后有唢呐和鼓的声音传了上来,远远的还能见到火光,显得非常热闹。
相柳这群犊子开始兴奋起来。
人其实都有凑热闹的心理,别说他们,我们听到欢乐的人声,也想去看看苗家原汁原味的篝火晚会到底是什么样子。
高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别喝酒!”
这群人闻言,无比开心,纷纷准备下去参加篝火晚会。
苗蛊师见状,拿了一个水瓶出来,给他们每个人喝了一口,然后苗蛊师又将剩下的水给他们身上洒了洒,笑呵呵对他们说:“诸位!现在不怕食物里有蛊毒了,可以放心吃。”
这是有多谨慎!
苗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下蛊,就像东北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出马看香,南洋不是每个人都会下降头一样的道理,人家只不过是庆祝小孩参加工作得一个普通篝火晚会而已,用得着这样么?
吊三角眼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眉毛一挑,无比猥琐地对小竹说:“小妹,一起去吧?”
小竹转头跟我说了一句苗语,意思是“阿哥,我们也去吧。”
我点了点头,也用苗语对刘会长说了一句。
三人开始远远跟在这群人的后面,往下面走。
相柳整个队伍,除了高湾和那位苗蛊师没有去,其他人全去参加了。
我低声问刘会长:“那苗蛊师给吊三角眼吃了防蛊药,你的药不会失效吧?”
刘会长本来可能想摇两下扇子的,但发觉手中的扇子在城里就已经被寄存了,很不习惯,只得将手插在兜里:“苗山到处是宝藏,我刚才去弄的是苗山新鲜草药汁,这属于中药,与蛊药不一样,不会有问题。”
我说道:“希望你别除岔子。”
刘会长说:“沙皮兄,你这话说的……”
小竹“噗呲”一笑。
我转头对她说:“小斑姑你严肃点!做局呢!”
小竹闻言,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到了村里的小广场,现场那叫一个热闹。
正中间是一个大篝火堆,熊熊燃烧着火,左手边是一群男村民,打着赤膊,在敲着鼓、打着镲、吹着唢呐,右手边一群妇女,前面是一排架子,上面有肉有酒,还有煮着热气腾腾的擂茶。
那位端上了铁饭碗的娃子并没有来。
他的父母在现场,笑意盈盈地端酒让大家喝。
那时老百姓的快乐很简单,就是找一个由头大家聚在一起热闹喝酒吃肉,不像现在,竟然有通过办酒席收礼来凑首付款的。
农家酒的酒香太醉人了,勾得肚子里的馋虫不断地动。
好像自从在真君观跟莫非子对饮之后,哥们现在有点喜欢酒了?
我们三人开心地走过去,用苗语热情地跟村民打着招呼,开始咪着酒、吃着肉。
相柳那帮犊子只能喝擂茶和吃肉。
没一会儿。
“呦吼……”
一位苗族汉子跳着站了起来,手放在嘴边,仰头高亢地喊了一下,众汉子手中的鼓点开始急促地响动,镲声有节奏地咣咣咣,几位苗家女人快步到了篝火旁边,开始跳起舞来,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现场的气氛热烈而幸福。
紧接着。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下场,跳类似那种搭肩舞。
我们三人也笑嘻嘻地下去跳了。
相柳这帮人虽然恶事做尽,但毕竟是人,在这种氛围之下很难不被感染,尤其是吊三角眼,自来了这里之后,他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竹,小竹跳舞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又故意扭了两下,这货魂都要丢了,手中的擂茶碗都要掉下去。
他们也忍不住下场了。
这种舞蹈随时可离场喝酒吃肉,随时可下场继续跳。
我和刘会长离开,与一同离场喝酒吃肉的人碰杯。
篝火迷离。
气氛诱人。
三角眼费劲扒拉跳来跳去,终于跳到了小竹的身后,这家伙不是去搭肩,而是去搭腰,小竹扭头一看,赶紧害羞地离场了。
三角眼垂涎欲滴,也跟着她离场了。
小竹来我们身边吃烤肉。
三角眼过来,我端了一碗酒给他,敬他酒,醉眼迷蒙,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几句苗语。
“一边去!”
刘会长给他倒了一碗擂茶。
三角眼接过擂茶,笑眯眯地说:“你小子懂事……小妹,我以茶代酒,咱们喝一杯啊!”
小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拿酒碗跟他轻轻碰了一下。
三角眼嘿嘿直笑,一口将擂茶喝了。
第一千零五十章 夜宴
旁边又有苗家女人,笑呵呵地拿着大勺子给三角眼添了一碗擂茶,又给小竹添了一碗酒。
三角眼还要继续跟小竹喝花酒。
小竹忙不迭地回道:“不喝了,不喝了……”
她回到场内继续跳舞。
有苗家汉子打着酒嗝,来找三角眼喝酒。
三角眼说:“走开走开!”
这货又开始跟着小竹。
可这次没跳几分钟,正当他想去摸小竹腰的时候,我见到这家伙脸色变了,摸着肚子,然后离场了,往外面跑去。
我心中暗笑。
寻思就你还想吃小竹的肉?
等下吃屎吧!
一会儿之后。
三角眼回来,走到边上的烤热架上,吃几口肉,补充一下体力,又想下场去骚扰小竹,但他的脸色再次变了,捂着肚子,又往外面跑去。
如此。
连续来回四趟。
第四趟回来的时候,这家伙双腿不断颤抖,脸色蜡白,躬着屁股,头上大量往外冒着虚汗,他已经完全没心思调戏小竹了,艰难往上走,离开聚会地点,估计打算回去睡觉。
可走了几步。
这家伙又开始捂住屁股,往那边的茅房奔去。
姿势非常蹒跚了。
似乎随时要摔死在地上。
我寻思时机差不多了,与老刘先后往茅房而去。
这个时候聚会已经快进入尾声,有支撑不住的人开始回家,没人注意我们。
北方的朋友可能不知道。
南方有一种吊脚茅房,利用地势的落差,在上面架上两块狭长而小的板子,让人蹲着上厕所,外面再搭上遮挡的棚子,板子离下面粪坑非常深,足足有七八米,这种吊脚茅房利于储存肥料,而且还不用经常打理。
这个苗村就是典型的吊脚茅房!
我们悄摸摸地来到茅房门口。
听到三角眼在里面颤着声音嚎:“哎呦喂……拉死老子了,这特么都啥狗屁烤肉,卧槽卧槽,疼死了……”
我站在了茅房的门边,对刘会长示意。
刘会长张开了嘴。
几声凶狠无比的狼狗吠叫声从他的嘴里发出!
一绝的口技!
还带着重音!
别说里面的三角眼,就连提前知道这是假事的我都吓得汗毛直竖,以为是一群凶狠无比、呲着獠牙的狼狗往吊脚茅房疯狂袭击而来!
我从旁边抬脚猛地一踹茅房门。
“哐当”发出巨大的响动声。
似乎一群狼狂袭而进!
三角眼在里面吓得一声惊呼,开始往外面跑。
我正准备等三角眼跑出来的时候,暗中一脚将他踹下去。
谁知道。
“噗通”一声响动。
“哎呦卧槽!救……救命……”
他竟然自己手脚发软,摔下了七八米高度的粪坑!
我和刘会长赶紧离开。
“刘大脑袋……啊呸!得寿兄,他现在手脚力量应该爬不起来吧?”
“沙皮兄,请放心!好汉经不起三泡屎,别说七八米高的茅坑,现在就是让他上炕都费劲。”
“他的下场会怎么样?”
“死倒是死不了!白天我看了一下,吊脚茅房高度虽高,但下面粪坑的深度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长宽各十多米,今晚他肯定能吃饱!夜深、药侵、体虚、坑冷、气浊、物脏,中医理论中的重邪侵体几大要素瞬间全占了,泡上几小时,他几个月别想缓过劲!泡一晚,必落下一辈子病根!”
“牛逼!不愧是得寿兄!”
“过奖过奖!”
我们迅速折返。
继续欢歌载舞。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大家都散了。
我们也回了荷阿婆的吊脚楼,几人晚上在吊脚楼休息。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
下面嘈杂起来。
因为三角眼不见了。
我听到高湾的音调非常愤怒:“他是不是喝了酒?!”
有人回道:“不知道啊,应该没有……”
高湾厉声喝道:“快去找!”
我和刘会长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剧情发展。
小竹悄摸摸走进了我们房间,捂着嘴,低声说道:“哥,我实在忍不住想笑啊。”
我说道:“笑什么玩意儿!回去陪荷阿婆睡觉!”
小竹笑嘻嘻地回去了。
两个小时之后。
有人匆匆忙忙跑回来汇报:“高老板,老三掉茅坑了,在下面泡得直翻白眼,脸都黑了!”
“捞啊!”
“吊脚茅房实在太高了!而且放绳子下去,他一点意识都没有!”
“蠢货!村民捞粪怎么捞的?!找村民帮忙啊!”
“……”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下面嘈杂声连天。
应该是把吊三角眼给捞上来了。
我们在楼上都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我算了一下时间,从这家伙摔下去到现在捞起来,已经六个多小时了。
下面传来了哗啦啦的冲水声。
第一枚要爆的炸药拔除!
我们伴着冲水声入眠。
睡得太香了!
翌日一大早。
我见相柳那帮肚子一个个眼睛红肿,神情满副疲倦的样子,可见昨晚折腾了一晚上。
三角眼躺在地上,只穿一条裤衩子,眼睛睁开,但不动弹,身子浮肿,肚子涨得鼓鼓的,像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
昨晚他应该享受了一餐夜宴。
吊脚楼周围臭烘烘的。
我走过去,问道:“这位老板怎么这样了?”
一位家伙对我大声喝道:“滚蛋!”
不识好人心!
我只得走开了。
高湾背着手,在边上走来走去,眉头拧成了川字。
苗蛊师俯下身子,捏开三角眼的嘴巴,放了一条肉嘟嘟的小虫子进去,小虫子很快爬了进去,尔后,他又不断地在三角眼身上洒药水,嘴里开始念着什么。
过了十来分钟。
苗蛊师在三角眼的嘴巴边上弄了一点粉末。
很快。
那只虫子从三角眼嘴里爬了出来。
让人讶异的是。
之前虫子是肉白色的,现在浑身漆黑,像染了墨一样。
高湾问道:“易先生,是不是有人下毒陷害他?”
易先生瞅了瞅虫子,皱眉回道:“从虫体来看,三老板没有中任何蛊术。但是,他呛了一晚上的粪便,体内带有各种杂脏物的毒素太多了,现在根本分辨出来到底是饮食的问题,还是单纯意外掉茅坑呛了脏东西。”
刘会长暗中得瑟地冲我挑了挑眉。
高湾闻言,脸色铁青,抬脚就去狠踹地面的三角眼:“没用的东西!”
三角眼被他踹得痛苦呢喃,嘴里还像海豚一样,不由自主地往外喷出……
算了。
还是不形容了。
周边那些下属不小心被喷到,纷纷嫌弃地退后。
天下奇景!
刘会长神情大为惊奇,故意说道道:“咦!这位老板能满嘴喷粪哎……”
这下马威实在太过瘾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血妖岭
高湾没有搭理我们。
他狠踹了三角眼几脚,彻底解了气之后,脸色无比冷峻地下属说:“把他丢在村子里!死活看他自己的造化!按时出发!”
死是不会死的。
苗家村民很淳朴。
不会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在这里。
只不过他多久才能消化完大餐,
这就很难讲。
不管怎么说,这个定时炸弹拔除之后,至少小竹一路安全了。
高湾的人开始收拾东西。
我们也收拾东西,除了衣物之外,带了荷阿婆家里的干粮,其他的什么也没带。
小竹搀扶着荷阿婆从吊脚楼上下来。
老太太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黑布的包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她走路颤颤巍巍的,眼睛也看不见,身子显得弱不禁风,而且满脸忧心。
我甚至担心她支撑不到目的地。
刘会长曾告诉我,荷阿婆作为女蛊王,以前可牛了,在湘西一带算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临到老了,竟然还要受这样的欺负,也是造化弄人。
刘会长和我的主要道具是杠子轿。
两条竹杠,中间放一张椅子,椅子脚与竹杠用绳子扎牢,非常简单。
小竹扶着荷阿婆上了轿子。
我和刘会长抬起轿子往前走,小竹则跟在轿子边上。
高湾等人装备无比齐全,跟在了我们后面。
老太太的身体很瘦,非常轻,大概只有六十多斤,以我和刘会长的能力,实在太轻松。
但痛苦在于,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普通的山民,只能表现出力气,不敢用气功当中的呼吸法门来行走山路,表现出能力容易,强行压制能力却比较困难,我们走起来非常别扭,反而弄得自己大汗淋漓。
不过这样也好。
破绽不容易发现。
一行人扎进了茫茫武陵山!
在行进的过程中,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相柳这支七人的队伍,苗蛊师是不会武功的,其他五人的身手都比较厉害,但尚不是我们三人对手,唯独高湾这家伙,走如此崎岖的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的,只见他的肚子不断地鼓气、缩进,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这人是气功高手!
不知道我好大哥关红教我的阴气功,能不能秒了他,真的很想试试。
从总体实力来看,以我们三人的本事,如果要暴起,不管高湾个人多厉害,这些人基本要废。
但我们暂时不能这样做。
田家的最高目标是夺棺取芝,如果他们全挂了,荷阿婆外孙女必定也会挂。
荷阿婆知道高湾等人在山上全挂了,她必然知道自己在国外的外孙女也没救了,肯定也不会带我们三去找麒麟棺芝。
这是武陵山之行的最基本逻辑关系。
我更加理解了田家这次不派夏禧来的原因。
按夏奉先的性格,他绝不会管荷阿婆外孙女的死活,可能半路就对高湾等人动手了。
武陵山崎岖难行,到处是茂密的阔叶林,脚下还布满荆棘。
我们按照脑海中记忆的图标识方向,一直往西而行。
荷阿婆有时摸摸边上的树叶,嚼巴两口,会让我们换着方向行走。
前两天前行基本无事。
晚上休息的时候,高湾的人估计怕我们冻死在山上,丢了两顶帐篷给我们,小竹与荷阿婆住一顶,我和刘会长住一顶。
但这帮鸟人吃的东西与我们分开。
每天扎营的时候,高湾等人离我们的距离也比较远,苗蛊师依然像之前一样,在他们得帐篷外洒药防虫蛇,当然,我们这两顶帐篷他不会来洒药,但有荷阿婆在,我们也不怕。
小竹这丫头与荷阿婆相处的非常好,有时还能逗乐老人家,休息的时候,荷阿婆会满脸慈祥地摸着小竹的头,一副老奶奶疼惜孙女的神情。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老人缘。
胡三秒、安佳老太、荷阿婆……
他们都非常喜欢小竹。
到了第三天。
队伍已经来到了武陵山深处,遮天蔽日的阔叶林,我们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了。
傍晚时分。
我们四人吃过了粮饼,早早休息。
小竹过来问:“沙皮大哥、得寿大哥,你们有没有衣服要换洗,那边有山泉水,我拿去洗一下。”
我见到小竹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有话要说,便对她说道:“你也累一天了,咱们一起去吧,简单冲两下就行。”
讲完之后。
三人离开帐篷,跑到泉水边搓揉衣服。
我见距离营地已经远了,便问小竹说:“怎么了?”
小竹说:“刚才荷阿婆悄悄跟我说了,明天要经过的那片区域叫‘血妖岭’,会有吃人的血妖出没。要通过血妖岭,需要脚上涂遮阳膏,遮蔽人身上的阳气,血妖才不会发现,不然性命堪忧,她还让我们转告高湾等人。”
我皱眉问道:“她是一个蛊婆,怎么讲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刘会长说道:“非也!巫蛊巫蛊,先巫后蛊,在苗蛊的眼中,所有蛊术其实都来自神明的力量,荷阿婆这思维非常正常。这几天老太太都没咋说话,现在突然提醒我们,前面应该有诡异的事出现。”
我问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她身上有药膏,想要保整支队伍?”
小竹点了点头:“嗯!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们。”
我说道:“这老太太也太善良了一点!”
刘会长说:“估计她在担心自己外孙女的安全。”
我对小竹说道:“你等下回去转告老太太,就说我们已经将她的话完整告诉高湾等人了。高湾回话,他们有自己牛逼冲天的蛊师,区区血妖岭如履平地,她给的遮阳膏,他们不敢、也不需要,还警告老太太不要多管闲事,顾好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行。”
小竹闻言,神情讶异无比:“啊?!要是不给他们涂遮阳膏,万一他们全在血妖岭死了,没取到麒麟棺芝,荷阿婆肯定也知道外孙女没救了,咱们也不可能让老太太继续带我们进山啊。”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阴狠毒辣
我回道:“谁说要让这帮人全挂在血妖岭?到时我们可以发扬慈悲心怀,救下几个人啊!救下的人跟着我们去找麒麟棺芝不就行了!”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一路遛剩下的几个傻小子玩,也不至于误了荷阿婆外孙女的性命,更不至于老太太不带我们进山!”
刘会长呵呵一笑:“论阴狠毒辣,还得是沙皮兄!”
我回道:“什么叫阴狠毒辣?高湾这帮人自己跑山上来找死,被血妖弄死跟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小竹:“……”
我见小竹那副傻傻的样子,捏了一下她的耳朵:“跟我这么久,连最简单的撒谎技能没学会?”
小竹回道:“学会了!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呀!我这就去!”
我嘱咐道:“对了,别忘了让老太太把我们三人的药膏给来,我怕被血妖弄死!”
小竹笑道:“知道了。”
她拧干了衣服的水,先回去了。
我问刘会长:“刘大脑袋……啊呸,得寿,世界上真有血妖吗?”
刘会长想了想:“我觉得……”
我立马打断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有危险,但肯定没血妖!”
刘会长非常无语:“那你问我干什么?”
我说道:“我就是无聊而已!”
刘会长:“……”
回到营地。
我们把衣服挂在帐篷上,钻进去休息。
不一会儿。
小竹进来了,给了我们一包药,用手比划让我们涂在腿、手、脸裸露的地方。
我们打开药包一看,像绿药膏一样,透明的,闻着有一股草药的香味。
第二天一早。
我们早早起床,将药膏抹在裸露的皮肤上,非常清凉的感觉,而且抹上去之后,看不出来,似乎被皮肤吸收了,也闻不出任何味道。
吃早饭的时候。
那位叫易先生的苗蛊师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异常的味道,竟然端着饭碗走了过来,嘴角嚼着饭,皱眉问道:“什么味道?”
我刚要说话。
刘会长却将鞋子脱了,朝他露出了袜子,露出一副老实人的愧疚神情:“不好意思老总,走了几天山路,又血泡又出汗的,确实有点臭。”
莫先生一口饭喷了出来,赶紧捂住鼻子:“穿上!臭死个人了!”
确实太臭了!
昨晚我可是用布团塞着鼻子睡的!
看来这位苗蛊师的鼻子非常灵敏,但他应该只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异味,没觉察出其他情况。
早饭毕。
众人继续往前进发。
我们扛着老太太走了一段路,假装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气。
一位胳膊上有关公纹的下属对我们喝道:“动作快点!”
我烂着一张沙皮脸,对他说道:“老总,阿婆说要在大山上来回半个月,如果我们一直扛着人急赶路,怕身体吃不消,到时回不来啊。何况阿婆就给了我们一千块钱,属实有点少。”
关公纹下属脸一沉:“钱少关我们屁事!让你快点就快点!”
我:“……”
关公纹下属拿起了手中的软鞭。
我们吓得身躯一哆嗦,加快了脚步。
再急走了一段路。
我们再次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息。
关公纹下属又准备拿起鞭子赶我们。
高湾说:“让他们放缓点!别没到目的地就折腾死了!”
我赶忙感谢:“这位大老总说得对!今天的路一直往西就行,我们不会掉队,会一直跟着。”
接下来。
我们有时会扛着人超过他们,有时步伐落后于他们。
前面不远处是一处茂密的红枫树林。
按荷阿婆的说法,经过红枫树林,往前再走一里多路,就是血妖岭了。
我们必须要让高湾等人在前面当炮灰!
之前故意前后交叉行进,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引起怀疑!
老太太的眼睛几乎全瞎,但靠着记忆、树叶以及路途时间计算,能知道前面的危险点,可见对这条通往麒麟棺的路,她烂熟于心。
我们扛着老太太,加快了脚步,带头扎进了红枫树林。
出了红枫树林之后。
在往前走了一段路。
眼前突然呈现一片墨黑,而且身子开始变得阴冷起来,气温似乎下降了五六度!
之前的山林虽然茂密,但总归有一些阳光透过树叶稀疏洒下来,但这里没有,树叶完全遮住了整片天空,脚底下是厚厚的枯叶层,枯叶层了起来。
不过他们都用了驱蚊虫的药。
小动物们也不敢靠前。
我们走的是一条狭长的山径,旁边是茂密的茅草蓬,至于茅草蓬
高湾见到这副情景,皱了皱眉头:“打开灯!”
灯齐刷刷打开了。
我们再次假装累了,气喘吁吁,放慢脚步,让他们带头,我们开始亦步亦趋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轿子上的老太太开始嘴里开始呢喃念着什么。
荷老太竟然开始紧张了!
我顿时急了。
老太太嘴里这一念,不就彻底露陷了么!
我用苗语大声问道:“荷阿婆,你是要喝水吗?!”
随后。
我们立即放下了轿子,让小竹给她喂水。
小竹反应过来,乘喂水的当口,在老太太的耳边用苗语低声说:“奶奶,你别念了。”
老太太非常听小竹的话,喝了几口水之后,竟然真的不念了。
关公纹下属回过头来,喝道:“快点!懒驴上磨屎尿多!”
我们连忙扛起老太太,往前跟去。
“哎呦!”
一声惨叫!
前面一个人突然消失了!
只剩下荆棘叶在晃动。
我在黑暗之中眼神向来很好,但仍没看清他是怎么没的。
只感觉茅草棚里好像陡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他给扯了下去。
完全就是一眨眼工夫!
速度之快。
令人匪夷所思!
血妖来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影帝
黑不隆冬的环境。
令人汗毛直竖的诡异场景。
在场所有人都懵住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
高湾立即下令:“弄开草,找人!”
这些下属虽然心有余悸,但高湾命令已下,他们开始拿起工具砍刚才那位哥消失附近的草丛。
让人无比奇怪的是。
他们在砍草的时候,竟然没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等他们将那地方的草砍开来一看,发现一副无比吓人的情况,侧边的草丛
淤泥的面积很大,延绵至前,前面由于被茅草蓬遮挡,看不到尽头。
淤泥的表面正在往外冒着小气泡,似乎还在暗中缓缓地流动,传出来一股腌攒气息,上面还有一只鞋子,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在淤泥里,正在缓慢地往下沉,这只鞋子就是刚才消失那位哥的,而且,鞋子四周淤泥的颜色与旁边明显不一样,带一点红褐色,像是血。
高湾见状,脸色一惊:“捞!”
立马有人拿着竹竿往淤泥里面插去,杆头还带了钩子。
但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忙活了半天,除了捞出那只鞋子,一无所获。
他们又开始砍附近的草,继续在附近打捞,倒是还捞出来一块手表,上面沾满了血泥,而且手表已经被啃了一角。
从牙齿的咬痕来看,非常锋利,也判断不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
我和刘会长对视了一眼。
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
这淤泥
大概率不是什么血妖,应该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动物!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从现场情况来看,人肯定没救了。
高湾见到手表之后,当机立断:“别捞了!快速通过!”
此话刚出。
一位捞东西的家伙惨呼一声,整个人就往淤泥
不过这一下相柳的人反应极快,有几人开始死死地扯住了他,但
我们见状,也过去帮忙。
不帮忙不行啊。
等下别这帮鸟人怀疑我们了!
我们过去之后,水中的力量与我们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在那家伙的阵阵惨嚎声之中,我们将他硬生生地从淤泥里给拽了出来。
出来之后的情景。
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货的小腿以下血淋淋的,骨头已经外露了,上面裹满了淤泥,整条腿变得只剩下三分之一,肌肉组织全被啃没了。
他躺在地上,不断地滚动,浑身大汗淋漓,痛苦的嘶吼声震天。
空气之中回荡着他的哀嚎,惊惧的树上飞鸟悸动而飞。
“退后!”
高湾嘶吼了一声。
所有人开始都开始纷纷退后。
那位受了重伤的家伙也被人往后拖。
空气一片凝固。
大家都已经退到了离那片茅草蓬较远的距离,一个个面露菜色,没有人再敢前进一步。
半晌之后。
高湾沉着脸问道:“易先生,这
易先生摇了摇头:“不大清楚。”
我心中觉得好笑。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
真的以为从外地调来一个苗蛊师就可以趟平武陵山了?
可让我觉得无比诡异的是,这个姓易的家伙在回答那句话的时候,眼睛开始向我们几人打量了几眼,尔后,他附在了高湾的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高湾听完之后,转过头来,盯着我们。
我心中顿时一惊。
之前姓易的觉察出我们身上的味道不对劲,不会他发现了什么吧?
真没意思!
本来还想继续玩下去的。
但这次要真的被姓易的发现了破绽,那我们就不能再玩下去了,该动手就动手,留下两个人来抬轿子扛荷阿婆,其他的都废掉拉倒。
我们有这自信。
高湾这次本来八个人,在苗寨掉茅坑一个,在淤泥不知所踪一个、还有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一个,再扣除不会武功的易先生,只剩下四个人有战斗力。
刘会长或小竹,任何一个都应该能够对付高湾。
我一个人对付剩下三人都可以。
转眼瞥去。
发现刘会长和小竹虽然变现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但他们其实已经暗中在蓄劲了。
高湾跨前一步,手指着刘会长:“你!先走过去!”
我去!
这姓易的阴险!
他不敢确定我们是不是耍了奸计,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一来让刘会长先去趟雷,二来估计想通过刘会长趟雷的过程,观察一下他身上有没有特殊情况,再对我们进行判断。
刘会长闻言,整个人傻了,反应过来之后,他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了,颤抖着声音说:“老总,我上有老下有小,出了事情不得了,我不敢啊,这钱我还是不赚了……”
话还没讲完。
刘会长起身撒丫子就往回跑。
“啪”一声响。
高湾掏出了改装过的小鸟铳,往刘会长的脚下打了一发。
刘会长吓得膝盖一软,又跪下了,浑身抖如筛糠。
简直是影帝级别的表演!
我心中直乐,也明白了刘会长的意思,这家伙还想陪他们继续玩下去!
高湾神情古井无波,再次沉声说道:“你!先走过去!”
刘会长闻言,瞅了瞅前方的茅草蓬,又瞅了瞅高湾手中的鸟铳,狠一咬牙,从地上起身,嘴里嘶吼着:“老天爷保佑!”
他开始疯了一样往前冲。
短短的十几秒功夫。
刘会长已经在我们眼前消失。
这个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