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三教九流皆门徒
卞五打开了窗户,指了一指外面。
我往窗户外看了看。
左边是高楼,中间是一个小公园,左边是土黄色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片居民区。
我说道:“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卞五解释道:“没看到那堵土黄色的围墙么?”
“看到了。”
“墙下面那个胡同出口呢?”
“也看到了啊。”
“从那个胡同出口,往里面走可以通到田家大院的后门,如果崔先生要离开田家,一定只能从田家大院的后门离开,必然会经过这个胡同口,我只要在这儿待着,就不怕他溜了。”
小竹闻言,美眸瞪得老大:“为什么他一定会从后门离开?”
卞五回道:“旧社会田家大院有一个规矩,除非将相公卿、江湖百年扛鼎、老旧亲恩这三类人可以走前门,其他人一律只能从后门进、后门出。”
我无语道:“这家庭啥条件?这么牛!”
卞五嘿嘿一笑:“百年前他们可真算顶天了!不过现在是新社会,将相公卿根本不可能会鸟他们,犯了事照样弄他们。可田家大院对江湖上的人,还是沿袭老规矩。崔先生是江湖中人,他自然要遵守这规定,我看着他从后门进的。”
小竹惊奇无比,问道:“江湖百年扛鼎要什么样的人?”
卞五说道:“这么说吧,原来老粮帮的总瓢把头都没资格从前门进。”
我说道:“别卖关子了,讲一下情况。”
经过卞五一番解释。
我算是大概知道了田家大院的来历。
怎么说呢?
颇有一点江湖遗老遗少的意思。
明清时期三大牛翻天的组织,盐会、洪门、漕帮。
盐会建议大家去看一下《大清盐商》。
洪门从清初开始建立,起源于天地会。当年康熙爷清剿闽省南少林,南少林五人逃了出来,苏德中、方大红、马超星、胡德利、李氏开(这五人也就是新少林五祖)。他们被大名鼎鼎的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收留,陈近南让他们开办一个天地会的分支,也就是洪门。
漕帮是专门搞河上运输的,贩夫走卒、地痞刺头、江湖异士汇聚,把控河流物资运输,形成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势力一度大到可以威胁到满清朝廷,其中有三位祖师爷级的人物,翁、钱、潘(这三人均是洪门出身)。
雍正爷对他们非常头疼,后来接受了豫省巡抚田文镜的上奏意见,采取了安抚政策,认定漕帮合法,允许他们开班收徒,负责水上运输钱粮,但不可对抗朝廷。
历史总是喜欢捉弄人。
以反清复明为任的天地会生出了洪门,洪门出身的三位哥立了漕帮,漕帮又被满清朝廷给安抚收编了。
不过可以想象。
当年漕帮的江湖地位,可谓五花八门任提线、三教九流皆门徒。
直至一九零一年左右(光绪二十七年),漕运停止,这伙人才彻底解散(不过解散之后,少部分人在民国期间又在魔都搞了一点名堂出来,其中最著名为黄金荣等三人,这里不赘述)。
咱们主要说一下当年上奏建议雍正爷安抚漕帮的豫省巡抚田文镜。
此人官职最辉煌时期,曾任豫省、鲁省两地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可见有多牛。
田文镜在《雍正王朝》里是一位清官形象,但现实中存有争议,尤其是豫省百姓,唾沫星子都要把他淹死,盖因其作为巡抚,匿灾不报,导致当年灾民死难不少。
历史功过暂且不论。
他有一个称号:天下第一督抚。
这可不是自封。
而是雍正爷封的。
古时候的天下,其实含有两个概念:庙堂、江湖。
有一句诗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就这么个意思。
田文镜的官职够大,庙堂地位够高。
可江湖地位呢?
为什么他一位北方豫鲁两省的总督仅仅一句话,就能把连雍正爷都头疼的南方漕运江湖给完全搞定(从职责来讲,这也不属于他的事),而且还能一直维持到清末,对朝廷无任何威胁?
史书曾记载,田文镜治理地方期间,法令极严,辖境几乎无盗贼、强人、流寇。
这描述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别说当时为封建社会,即便是现代社会,法令再严,也还有诸多不法分子。
雍正爷是懂江湖的。
他给田文镜的封号不是瞎封。
田的另外一个身份,乃当时的超级江湖大佬。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他搞定漕帮,实则用自己大佬身份为雍正爷解忧。
而眼前这个田家大院,据说在当年就作为江湖扛鼎的存在,在里面可号令天下江湖。
卞五说道:“历经世事沧桑,田家大院虽几番翻修易手,但却始终在田家的控制之下,这里被称为老旧江湖的圣地也不为过。不是……苏兄,我看你表情好像不信我啊!”
我:“……”
卞五又转头问小竹:“竹丫头,你信不信我?”
小竹挠了挠头:“五哥,大清早就亡了!”
卞五差点被小竹一句话给噎死过去。
我说道:“老五,现在二十一世纪了。如果说像盗墓团体、相柳地下制赝、老粮帮抱团取暖等为利益而结盟的机构,这些都可能存在。但什么号令江湖扛鼎的田家,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不信。退一万步来说,田家有多少人、干什么的,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卞五回道:“他们现在没什么人啊!”
我无语了:“没什么人你说个蛋。”
卞五说道:“田家没什么人,可不代表没什么人脉!”
我问道:“你什么意思?”
卞五解释道:“田家是神秘的百年家族,虽然他们后人淡出江湖了,但江湖上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百年之前几乎都是田家控制,后来才开枝散叶出去的。但凡江湖人士,欺师灭祖为大罪,他们拜田家犹如拜祖师!田家如果要惨和江湖上这些恩怨,几乎没有搞不定的!”
我打断了卞五:“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小说里的老九门呢?你干脆用一句话总结吧。”
卞五憋了半天,翻着白眼蹦了两个字:“牛比!”
我说道:“我好像已经被你给彻底带跑偏了!先不管田家……崔先生是一个人进去的,还是跟小虎娘胡芯一起进去的?”
卞五回道:“一个人!”
第六百六十一章 请神幡
我问道:“小虎娘胡芯呢?”
卞五回道:“她们在胡同口就走了,还给崔先生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应该是感谢他帮忙来着。随后,崔先生就独自进了四小弄胡同,再也没出来。”
大红包?
我百思不得其解,问卞五:“这红包是什么情况?”
卞五想了一想,解释道:“从你在藏宝地发生之事来猜测,估计小虎娘胡沁这次去蒙省参加年猪令,为避免发生意外,大概率是向田家借了人,而被借的这个人,就是崔先生。这事情在我们盗墓行当,叫‘请神幡’。”
“请神幡?”
“对!年猪令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聚会,极容易发生黑吃黑的情况,而请神幡,就是从江湖中超级牛逼、大家不敢惹的家族当中,请一个人暗中藏在己方的队伍,一旦发生不测,这位潜藏的人会代替家族亮明身份,表示这队伍我们家族保了!神幡一展、神鬼莫动!”
小竹闻言,俏脸满是惊奇:“这么神奇?!”
卞五嘿嘿一笑:“现在这种事少了,我师父曾跟我说,当年民国的时候,有一次年猪令发生了抢大宝黑吃黑混战,结果,其中一伙人请神幡竟然请了一位孙传芳的副官,最后亮明了身份,他们还沾沾自喜,以为没人敢动他们呢。”
“结果其他人全勃然大怒,大骂狗军阀孙老贼不去保家卫国抵抗外辱,盗东陵毁无数珍宝不说,现在竟然还装大尾巴狼充当江湖神幡,合起伙来就把他们给干了。所以,能当神幡的家族,必须具有泰山压顶之势,道上能服才行,田家有这本事!”
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可问题在于。
在整个年猪令的过程当中,我一直没见到崔先生出手。乃至在通道打斗之时,也是小虎娘自己上,与瞎子林飞打得昏天暗地。而且,最后我劫持了小虎娘,理论上她存在性命危险,崔先生还是没有出手,请这神幡有什么鸟用?
如果当时他出手了。
按我对崔先生的了解,肯定能从身手上判断出他来。
我将自己的疑问抛向了卞五。
卞五回道:“你可能误解了请神幡的真正意思,这玩意儿只针对年猪令里面的组织者、同仁之间为了宝物黑吃黑,其他情况神幡不会搭理!”
“瞎子林飞师徒和小虎娘是私下里的江湖恩怨,作为田家神幡的崔先生不可能去管。你劫持小虎娘,这属于年猪令过程中的意外事件,跟突然遭遇了车祸、猛兽、恶鬼一样的概念,这个必须小虎娘自己解决,他也不可能出手。”
“藏宝地连宝物都没有,崔先生怎么可能会亮出神幡?”
这下基本理顺了。
如此来看。
崔先生还是田家的人?
那么夏禧呢?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手中捏着那枚假袁大头,想了好一会儿,转头问他们现在有什么建议。
小竹的意见是,不如我们偷偷摸进田家大院,找一下崔先生。
卞五坚决表示反对,他认为,一来进去不一定能找到他,二来这种偷摸进大院的方式,对百年世家田家来说,等于骑在门楣上拉屎,是极大的羞辱,完全没必要得罪这种牛翻天的家族,三来田家大院的实力深不可测,进去了之后能不能出来还不知道。
小竹问道:“五哥,那你说怎么办?”
卞五回道:“等着!等崔先生出来之后,我们再找他。”
小竹又问:“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要是崔先生几个月都不出来呢?”
卞五回道:“继续等啊!”
我回道:“等三天!三天之内不出来,想办法再进去!”
卞五想说什么。
我制止了他。
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
按照跛龙的计划,三路齐发打海爷,现在已经有两路成功了。
而且,我这路除了打掉了向子旬之外,还毁了海爷一件四雕的宏大计划。
接下来。
海爷一定会疯狂反扑。
应付这反扑。
必定腥风血雨。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目前我和跛龙、夏禧暂时结成了同盟,可我现在发现,自己对这个同盟了解的实在太少,尤其是夏禧,根本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现在又牵扯到了田家,如果不抓紧时间弄清楚崔先生的问题,接下来会非常被动。
我们又不能堂而皇之去找崔先生。
崔先生听到我们找,会不会溜走且不说,即便是没溜走见了面,以他闷葫芦的性格,肯定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
当前最好的办法是。
如果这几天他能出来,我和小竹暗中偷袭他,再把倪四爷给叫过来,用导引术弄清楚崔先生心里的秘密。
这样做最为节省成本。
三天的盯梢基本上要靠卞五。
崔先生要用本来的面目出来还好,但如果他戴人皮面具出来,只有卞五知道他易容成了什么样子。
中午、晚上我们都打了盒饭给卞五吃。
我有些担心卞五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卞五说我想太多了,他最长的纪录是一周没有睡觉。
小竹问道:“一周不睡觉会怎样?”
卞五回道:“最后我休克了,不过没死!”
小竹:“……”
接下来的几天。
卞五一直在盯着。
但非常奇怪的是,四小弄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出来。
田家大院确实非常神秘。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老五,你说相柳跟田家的实力相比怎么样?”
老五想了半天,回道:“不知道。”
小竹又问道:“这些年田家干过什么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大事没有?”
卞五回道:“田家近十年来悄无声息,从不问江湖事。”
“我印象比较深刻就十多年前的两次,八十年代盗墓行内有一件大宝要流向海外,刚出关就被拦回来了,听说田家暗中出了力,当然,媒体称为热心人士!”
“还有一件,九十年代初一位号称可以千里运财、还能发功降雨的气功大师,骗了好多人,不知怎么惹毛了田家,田家一发怒,这货吓得跑国外,到现在也不敢回来了。”
有些奇怪。
这些事都是十年前的。
田家隐世这么久,怎么突然又掺和江湖事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
我已经忍不住了。
准备去田家大院一探究竟。
卞五皱眉说道:“要不咱再等两天?这样擅自闯太危险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道歉
我说道:“等不了!”
“这中间的变数太大了!万一崔先生易容成别的样子离开,或者突然发神经走了正门,再或者他准备在大院里过上几年生日,我们难道一直等下去?”
卞五见我的态度非常坚决,咬了咬牙:“我轻功好,还是我替你们去探路吧!”
我顿时心中一暖。
本来卞五去确实比较合适。
可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
而且,卞五虽然轻功好,但武功不行,我比较担心他出啥事。
拍了一拍他的肩膀。
“你继续在这里盯一会儿,别我们进了鼠窝,老鼠却突然跑出来了。”
“手机我会调成震动,如果有情况,及时跟我们联系。”
卞五回道:“行!你们小心,千万别逞能!”
我和小竹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这几天我们住在这里,旅社的矮胖老板跟我们也熟悉了。
他正在柜台上打着磕睡。
我们脚步声惊动了他。
矮胖老板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问道:“今晚回来住吗?如果不回来,我把你俩的房间腾出来给别的客人,少收你们一晚上钱。”
小竹问道:“你一晚上收别人多少钱啊?”
矮胖老板说道:“你们连续住,我收你们是八十块一间房,别的客人来,我要收一百二十块。”
小竹回道:“给你加到一百五,房间给我们留着。”
矮胖老板闻言,立马笑嘻嘻:“好说好说!”
我们两个人来到了对面那个小公园。
小竹、我简单化了一下妆,两人换了一套夜行服,就着夜色,立马往四小弄走去。
四小弄是一个长长的胡同。
两边全是土黄的围墙。
围墙斑驳。
非常古老。
四周一片静谧。
我感觉好像周边的房子都没有住户。
因为大晚上没有家庭开灯。
或许田家已经将靠近田家大院的房子给买下来了。
按照卞五的描述,我们来到了一栋四进四合院的后门。
这四合院的外形非常古朴典雅,其后门不是门直接对着巷子,而是有一堵土黄色的高墙,高墙与四合院的后墙之间形成了一个独立密闭空间,像内胡同一般,必须从内胡同进去,我们才能到达四合院正式的后门。
内胡同有一道朱漆色的门。
门从里面反锁了。
墙很高。
我们也懒得用老虎爪去攀爬。
因为有小竹在。
我转头示意小竹去开锁。
小竹拿了一根小细铁丝,踏出脚步,走到了门边,正准备开锁。
可我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回头一看。
发现远处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胡同口看着我们。
我一把扯住了小竹的手。
可小竹速度太快,已经将锁打开了。
我没让她继续推门,立马带着她快速往前面走去。
小竹知道我发现了异常,像没事人一样跟着我往前走。
走了几步。
我猛然回头,速度飞快地往那道影子扑去。
这人反应非常敏捷,瞬间在胡同口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快就钻进了那个小公园。
我连他的模样都没看到,只瞅见了他在钻进公园之时,月光映照残留在地面、一晃而逝的影子。
小竹惊问道:“这是谁?!”
我没吭声。
快步站到了小公园口子的路灯之下,低头看了一看我和小竹两人的影子,心中顿觉不好,转头对小竹说道:“回酒店,找老五!”
尽管没看到刚才那人的样子。
但他的影子明显又矮又胖。
我突然想到了旅社那位矮胖老板。
他知道我们出来了,还特意问我们是否回来住,且表示晚上会有其他客人来。
我们住在这破旅社几天了。
还从来没见到住满的情况。
现在想来。
这货大概率在故意套我们的话!
我们快速地穿过小公园,飞奔到了旅社门口,却发现旅社的大门从里面关了。
小竹手中铁丝从门缝里面穿过去,“吧嗒”一下打开了门。
我们立马往二楼冲。
到了卞五的房间。
发现门虚掩着。
卞五不在里面!
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再一看窗户,也没有拉开。
小竹打卞五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我突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以卞五的轻身功夫,能够兵不血刃地制服他,甚至连给他开窗户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实力已经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我对小竹说道:“可能中计了,快走!”
猛地一推开窗户。
我和小竹从二楼跃了下去。
依然是一条巷子。
正准备奔逃。
巷子口上两端突然各闪出来三个人,一共六人,全部戴着傩舞面具,前后包夹住了我们。
夜色之下。
一个个显得鬼气森森。
“朋友,身手非常不错!”
“你们盯田家好几天了,是不是该亮个腕?”
田家人!
敢情他们早就发现我们在盯!
这家旅社估计是田家的某个暗点。
估计见我们一直没有出手,他们也隐忍着没动,但今天晚上我们去试探开门,他们果断先下手了。
这果绝的速度也是没谁了!
我问道:“我朋友呢?”
对面为头的回道:“已经请去做客了,你们马上就能见到。”
讲完之后。
他一挥手。
前后几人立马踏步向我们快速围了上来。
我看到他们轻盈移动的步伐,心中顿时大骇。
全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
小竹神情也惊异无比,手中紧紧地捏住了竹刀片。
我说道:“等等!”
他们停住了脚步。
“我们与田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来这里只不过想见一位故人,与他叙一下旧,请不要误会。”
已经完全暴露了。
倒不如先把情况挑明。
这要是打起来。
咱们陷在人家的地盘上,不仅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性,而且死梁子还彻底结下了。
对方为头的回道:“盗门手段盯梢、鲁班术撬门!”
“这几十年来,也就你们敢对田家这么客气!”
“但田家最讲规矩,既然你们要找人,是不是应该先向田家道一个歉?”
小竹能屈能伸,立马跨前一步,估计这丫头想张口说对不起。
我立马拉住了她。
对不起要有用。
就不是田家了。
卞五曾说过,百年田家除了将相公卿、江湖百年扛鼎、老旧亲恩可以走正门,其他再怎么牛的人,拜会田家均要走后门。像今天我们偷摸撬门进田家大院的方式,对田家来讲,等于骑在人家门楣上拉屎。
他们口中所谓的道歉,无非就是盯梢的招子、撬门的手,自己弄血出来给他们看一看。
即便见血了。
还不一定有用。
干脆赌一把!
我笑了一笑,满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行!我朋友你们还没动他吧?”
“待会儿我去请炮车胡同正黄旗小姨太奶,让她老人家来替我们仨道歉!”
看不到他们的神情。
但为头的那位明显愣了一下。
傩舞面具后面的眼睛目光炯炯,盯着我们看了半晌。
他冷冷地问道:“安佳老祖母?”
第六百六十三章 天大面子
我没吭声。
因为我担心这货在挖坑套我。
毕竟鲁皮只是告诉了我三个信息:炮车胡同、正黄旗、小姨太奶。
至于这位老人家到底叫安佳还是背背佳,我心里根本不清楚。
万一不是叫这个名字。
我点了头或者接了他的话,那等同于欺骗,今天要彻底完犊子。
万幸的是。
田家人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
这位为头的见我不吭声,可能反而觉得我的底气无比充足,语调开始变得缓和了下来,对我说道:“田家向来最念老旧亲恩,既然你们是安佳老祖母的亲眷,今天暂且放你们一马!”
“明天落日之前,若安佳老祖母能够亲自来田家大院要人,不仅你们那位盗门朋友,甚至连你们想要找的人,田家都可以让他们毫发无伤地离开。”
“可如果做不到,你们对田家又新添了一笔欺骗之仇,到时账会一起算!走!”
尔后。
这家伙大手一挥。
六位傩舞面具人立即像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巷子两端。
我心中惊喜不已。
将相公卿、江湖百年扛鼎、老旧亲恩,三类人可进田家大院大门。
很显然。
安佳老祖母就属于老旧亲恩。
从他们的态度来看,只要明天落日之前,安佳老祖母能前往田家要人,不仅可以救出卞五,崔先生也会出来,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早知道这样。
我一开始就应该拿玉佩先去找安佳老祖母帮忙。
盖因鲁皮说在田家大院遇见了困难再去找小姨太奶,导致我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反而急匆匆地擅闯田宅,差点弄巧成拙。
小竹问道:“哥,接下来做什么?”
我说道:“去找安佳老祖母!”
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顾不得那么多。
田家要求明天落日之前要登门,其实时间非常紧,等明天再去,万一搞不定老太太,局面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和小竹赶紧离开,出到大街,打了一辆车,示意司机去炮车胡同。
在路上。
小竹秀眉紧蹙:“田家对鲁皮的小姨太奶看起来非常尊重,可他得罪了向子旬之后,为什么不让老太太牵线让田家庇护,反而在京都躲来躲去的?”
这事情我也想不大明白。
按道理,以田家的势力,如果他们要保鲁皮安全,我感觉相柳也不敢擅动。
到了炮车胡同。
我们找到五十三号。
一看之下,傻眼了。
这是非常破败的一栋屋子,前面是小院,后面是主屋,院子大门还敞开着,往里一瞅,角落里面堆满了旧矿泉水瓶、废旧包装盒子、生锈成困的铁丝……
让百年田家都要尊称一声“老祖母”的安佳老太太,会是一个收废品的?
我与小竹面面相觑。
“不会是走错了吧?”
小竹又在看了看门口的门牌号,确实是五十三号。
我指了一指院子里的小凳子,对小竹说道:“咱求人办事,先别扰人清梦,我们在这等老太太醒了再说。”
小竹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踏进了院子。
忽然之间!
两道黑色的影子,带着浓烈的腥气冲我们凶狠无比地扑来。
我和小竹反应很快,立马滚地躲过。
紧接着。
耳朵边传来了疯狂的吠叫声。
瞅见两条浑身漆黑,眼睛泛红,模样极为凶狠的大狼狗,再次冲我们猛扑。
它们脖子上虽然各拴着一条铁链,铁链的一端挂在了门后面的铜环上,但院子太小、铁链太长,这两条大狼狗像杀疯了一样追着我们咬,我们只得不断转圈躲避。
本来有两个办法。
一来我们从院门退出去,但它们的身躯庞大,且极为聪明,虽然在猛烈攻击我们,可身躯却始终没有离院门太远,如果是硬闯,保不齐会被它们咬上几口。
二来我们当然可以直接动手废了它们,尤其是小竹的竹刀,将它们干掉没任何问题,可这是老太太养的狼狗,干掉之后老太太还会帮我们吗?
“哥,上院墙!”
小竹冲我大喊道。
我只得转身几个大踏步,踩在废品堆里,窜上了院墙。
小竹也跟着快速地跃了上来。
那些废品被我们两人着急忙慌地一踩,顿时哗啦啦倒了一大片,整个院子全滚满了废品。
我和小竹坐在院墙上,大口喘气。
两条狼狗从废品堆里钻出来,在下面呜呜低吼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眼见这样不是个事,我对小竹说:“我们沿院墙走到门口跳下去,等下老太太醒来要发飙了。”
我们赶紧沿着院墙快速走。
正在这个时候。
主屋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院子里的灯也亮了。
一位满脸褶子,头发银白,没有牙齿,还驮着背的老太太出来了。
她手中驻着一根拐杖,瞅见了一地废品,气得银发直颤抖,竟然速度奇快地跑到院墙下,拿着拐杖冲着我们狂敲。
“又来偷我的瓶子!又来偷我的瓶子!看我不打死你们……”
我们一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竹大急道:“奶奶,你误会啦……”
老太太压根不听,见拐杖够不着我们,竟然径直去解开了大狼狗的铁链。
“阿猫、阿虎,咬他们!”
两条狼狗闻言,如获君令,迅疾往院墙一跃,两对前爪竟然堪堪趴在了院墙上,张口就来叨我的裤脚,“刺啦”一下,裤脚被咬烂。
它们的爪子抓不牢,掉了下去,又继续开始猛扑。
这下除了跑,没别的办法了!
我们开始沿着院墙冲院门处奔。
“阿猫、阿虎,给我追!”
我们两人刚跳出院墙外,就听到老太太命令的声音。
阿猫、阿虎大声咆哮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我和小竹撒丫子就跑。
在我们速度如此之快的前提之下,这两条大狼狗紧追不放,仿佛要生吃了我们。
追了足足有一里来地。
直到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沟渠。
我对小竹说:“跃过去!反复折返!”
我们两人跃到了沟渠对面,反复折返了几次。
阿猫、阿虎被我们给彻底整晕了,纷纷掉下了沟渠里面。
眼见它们又要从沟渠里爬上来。
我们像疯了一样跑了。
彻底甩了它们之后。
我们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这老太太看起来九十多了,不仅身子硬朗,性格也太凶猛了。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
我们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得去了一家早餐点,点了炒肝和糖油饼,先填饱了肚子。
吃完早饭。
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小竹问我怎么办。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我只得硬着头皮说回去。
两人再次返回了炮车胡同。
(更正:661章将孙殿英写成了孙传芳,致歉。另,一时手快笔误而已,骂人实在没必要,我也没大家想象的那么没文化,之前264章我还专门写过东陵案呢,就酱。)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不要怂
这次我们不敢再进院子了。
先找到院子斜对面几十米处的一家小卖铺,买了一包烟及生活物品,开始向店老板打听起来。
“老板,那家斜对面收废品的老太太你认识不?”
“你说安佳老太?”
“对!就是她!”
“那怎么会不认识?都住几十年的老邻居了!”
“我前几天找她有一点事,结果她院子里有两条好大的狼狗,差点把我给咬死了,吓得我这几天都做噩梦。”
店老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肯定是先没跟老太太打招呼,自己进了院子。不管你是找她有事,还是卖废品,进门之前你得先喊一句‘安老太,先拴住狗啊,给你送宝贝来了’,这样她就会喝止好自己的狗。你没咬到算好事了,即便是被狗咬了,找她也赔不着!”
小竹问道:“咬了也不赔,这是为啥?”
店老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安老太脑袋有问题呗!精神病干什么都不犯法!”
我和小竹面面相觑。
脑袋有问题?
我皱眉问道:“这老太太就一个人住吗?也没有监护人什么的?”
店老板解释道:“安老太是满清正黄旗之后,晚清时候可牛了。后来到了民国,成了被革命被推翻的对象,安老太要人庇护,据说几岁之时就被送给一个神秘大户人家养着,长大之后,出落的水灵,成了这大户人家的小姨太。至于是哪个大户人家,我也不清楚。”
“解放之后,必须一夫一妻,那大户人家也彻底牛不起来了,她就从家里面出来,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人跟她来往……哦,听说她有一个姐姐,她姐姐的重孙前几年倒是偶尔会过来看一下她,但每次都会被安老太给打出去。”
“小伙子,我看你们要是没啥要紧事还是别去找她了,她一旦犯起病来,狗、人都会伤人,那你们就亏大发了。”
鲁皮称呼安老太为小姨太奶。
店老板口中的安老太姐姐的重孙,看来就是他了。
至于神秘的大户人家,大概率就是田家。
我又问道:“可我还真有事找她,不得不去。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太太清醒一点或者不犯病呢?”
店老板指了一指旁边的矿泉水瓶:“你把这些水给买了,拿空瓶子给她,她肯定会高兴,高兴就能清醒一点,但犯不犯病我可不敢保证。”
造孽!
我和小竹买了五箱矿泉水,开始倒水。
店老板笑嘻嘻地让我们将水倒在他家的水缸里面,说别浪费了。
我甚至怀疑这货在坑我。
但又没有证据。
倒完了水。
店老板给了我们一个破化肥袋。
我们将矿泉水空瓶给装了,拎着破化肥袋,小心翼翼地往安佳老太的院门走去。
来到了门口。
我们听到阿猫、阿虎在院子里面啃骨头的声音,心有余悸。
“安老太,先拴住狗啊,给你送宝贝来了!”
小竹朝里面大声喊道。
随后。
院子里面传来安老太一声爆喝:“趴下!不准动!否则枪毙你们!”
小竹俏脸煞白,低声问我:“她这是对谁说的?”
我回道:“好像……对阿猫、阿虎?”
院门打开了。
九十多岁的安佳老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地对我们说:“两位后生,送什么宝贝啊?”
这模样……
她好像把之前的事全给忘了?
我心中告诫自己。
安老太只是脑子有点问题的老太太,咱们千万不要怂。
我咽了一口唾沫:“那什么……老太太,我们送矿泉水瓶给你!”
安老太闻言,向我们招了一招手,让我们进院子去。
我和小竹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进了院子。
刚刚踏进院门。
本来还趴在地上啃骨头的阿猫、阿虎,突然站了起来,冲着我们呲牙。
典型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和小竹吓得立马退后了几步。
安老太手中拿着拐杖,指着它们大声喝道:“趴下!不准动!否则枪毙你们!”
这两条畜牲立马低吟着趴下了。
我们进了院子。
安老太拿了一杆秤出来,用浑浊的双眼望着我们:“你们是论斤卖还是论个卖?论斤一块钱一斤,论秤一分钱一个!”
我忙不迭地回道:“这些东西全送您了!我们就想跟您聊会儿天!”
安老太闻言,突然一拐杖猛地敲我。
这玩意儿本来是打不到我的,但当我本能想用手去抓拐杖的时候,却又担心自己的余力会让老太太摔死在地上,只得放下了手,硬生生地吃了这一棍。
火辣辣的疼!
安老太神情恼怒:“说!你们是不是想用这些空瓶子故意试探我会不会剥削劳动人民?!”
“我早就一颗红心,成为了广大群众的一员!打死你、打死你!”
拐棍若雨点一般冲我落下。
我只得连连后退。
小竹急了:“老太太,好端端的你怎么打人呢?!”
安老太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瞅了一瞅小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小贱蹄子,田老爷可最心疼我了!”
“老爷纳你为妾,不过让你进田家做饭洗衣、端端洗脚水,你以为比我年轻几岁就能迷住他?!”
“我告诉你,陆小曼的姿色都不如我!你在我面前洋气什么?!”
一会儿新社会。
一会儿旧社会。
我差点被老太太给整崩溃了。
小竹更是瞠目结舌。
见老太太又要拿起拐杖冲着小竹发飙,我赶忙说道:“论个卖!一个瓶子一分二,不能再少了!”
老太太顿时一愣,挠了挠头:“小本生意!一分一,不能再多了!”
我回道:“成交!”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清点矿泉水瓶。
我见她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了,开始从废品收购生意入手,与她慢慢聊了起来。
足足聊了五六分钟。
她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完全是一副收废品和蔼老太太的模样。
我寻思可能她已经彻底清醒了,便拿出了玉佩,在老太太的面前晃了两下:“老太太,您认识这东西不?”
安老太转头瞅了瞅,回道:“水瓶、纸壳、旧铁皮都要,这破玩意儿不收!”
我无语了:“我不是让您收呀!鲁皮,您的重外侄孙,记不记得他?”
“是他让我来这里的,有点事要找您帮忙!”
安老太闻言,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断地翻来翻去,似乎在回忆。
一会儿之后。
她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你是说小鲁仔啊?!”
小竹忙不迭地点头:“啊对对对!”
我心中欣喜。
她可算是想起来了!
没想到。
安老太突然神情暴怒:“阿猫、阿虎,给我咬死他们!”
第六百六十五章 死马当活马医
两条大狼狗闻令,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幸好我和小竹自打进院子来就一直提心吊胆,丝毫没有松懈。
见此情形。
两人闪电一般跃出了门,反手就将院子门给关了。
阿猫、阿虎跑不出来,在院子里面冲外面狂吠。
从门缝之中。
我见到老太太神情非常生气,一边推着院门,一边破口大骂。
“小鲁仔!你个蠢东西!”
“我让你好好找一个班上,为四化建设贡献一份力量,你偏不,一天到晚跟着那群兔崽子鬼混害人!卖假东西骗人也就算了,你还把咱们老祖宗的宝贝送给洋人,你个挨千刀、丧天良的!”
“那枚玉佩是我姐姐的,不能留给你这个数典忘祖的小混蛋,快还给我!你要是不还,等我出去,代表人民枪毙你!”
“……”
老太太越骂情绪越激动。
到最后。
她竟然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作孽啊!老姐啊,咱们安佳氏,虽然保过帝、霸过房、当过地主抢过粮,但还没人给洋人做过走狗啊,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心中顿时把鲁皮给骂了上千遍。
难怪这货被向子旬撵得像丧家犬一样,却不敢来找安老太求救。
人家老太太是爱国的!
鲁皮这货给我这枚玉佩,怕不是在坑我!
此外。
我还发现田家那几个货实在太阴了。
他们心中明知道老太太这种乱七八糟的精神状况,完全不可能亲自去田家大院要人,还故意无比大方地表示,只要在落日之前她能去要人,便会将卞五和崔先生给放了,绝不追究。
实则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放人的打算。
又挖了一个欺骗田家的大坑让我们来跳!
小竹一边死死地推着院门,一边急问道:“哥,这可怎么办啊?”
我低声说:“能怎么办,先撤。”
两人立马撒丫子跑了。
跑到了安全之处。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安老太的心理状态。
她脑子不正常。
咱们肯定不能以正常人的手段来对付她。
思考了半晌。
感觉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随后。
我们先到一家百货店,买了两套红马甲、红袖章,再加上两本笔记本,又弄了一点废旧报纸。
小竹一边穿着红马甲,一边问我:“这有用吗?”
我无奈地回道:“以她的智力……估计也分不清楚!死马当活马医吧!”
再次折返回安老太住处。
“安老太,先拴住狗啊,给你送宝贝来了!”
“趴下!不准动!否则枪毙你们!”
我硬着头皮进了门。
“安老太,你好啊!”
老太太果然又认不出我们来了,仔仔细细地盯了一会儿我们身上的红马甲、袖章、笔记本,疑惑不已地问道:“两位小同志,你们这是?”
我一听这问话,顿感有戏。
我神色泰然地背着双手,示意小竹将旧报纸递给了她:“看你生活比较困难,给你送一点报纸来!”
安老太瞅了瞅报纸,瞪大了眼睛:“我不算最困难的,还有比我更困难的……”
我抬手制止她说下去,大刺刺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笔记本,拧开了钢笔,在上面写上了年、月、日,对安老太说道:“这报纸是我们对你的关心,请不要拒绝!”
“安老太,今天除了给你送报纸,我们还要来调查一个情况!”
安老太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调查什么?我一颗红心,早就是广大群众中的一员……”
我说道:“你的身份我们都很清楚,不用强调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亲戚叫鲁皮?”
安老太忙不迭地点头:“没错!他是不是又犯事了?”
我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尔后。
我回道:“他确实犯了点事!你想不想救他?”
安老太回道:“不想!请你们代表人民枪毙他!”
我冷声说道:“实事求是说话!”
安老太立马蔫了,低声说道:“有点想……”
我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又写了几行字,再从身上掏出了那枚玉佩,问道:“这枚玉佩你还认得吧?”
安老太见状,立马端端正正地站了起来:“报告!这是我姐姐的东西,属于旧社会的剥削产物!我这里也有一块,可以马上充公!”
讲完之后。
她马上准备解脖子上的玉佩。
我罢了罢手:“不用!这属于私产,你可以自己留着!是这么一个事,我们在审问鲁皮的时候,他把这东西给了我们,说是想要将功赎罪。”
在说话的同时。
我仔细观察着老太太的精神状态。
发现她状态竟然出奇的好,非常认真地听我讲,满脸配合的神情。
我咳嗽了两声,继续解释道:“怎么将功赎罪呢?根据鲁皮向我们交待,田老爷家现在还藏有他的两位上司,一位姓卞、一位姓崔。这两个人呢,都属于反动分子,对我们非常重要,必须要把他们从田家带出来审问!”
“但因为这事情涉及重大工作秘密,我们又不方便亲自出面去田家要人。鲁皮知道了我们工作的难点,他告诉我们,你能把这两人从田家给带出来,便让我带着玉佩来找你。”
“实话跟你说吧!只要你能把这两人从田家带出来,鲁皮可就算立大功了,我们会将功抵过,把他给放了。鲁皮也向我们一再保证,出来之后,他再也不干当洋人走狗的事了。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
安老太的脑子有问题,但人一点也不笨,回道:“明白了!不过……同志,你们为什么不能去田家要人?他们都是旧军阀地主家庭,我早在几十年前就跟他们划清了界限,已经很多年不来往了……”
小竹立马说道:“已经说了这是重大工作秘密,不该问的别问,希望你能配合!”
安老太闻言,吓得身躯猛地一哆嗦:“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我拍了一拍她枯树皮似的手:“我相信,你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安老太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回道:“现在!”
安老太问道:“能等上几分钟么?”
我可一分钟都不想等。
好不容易忽悠成功。
谁知道这老太太什么时候会再次思维大混乱。
安老太对我们解释道:“我要换上当年在田家当小姨太时候的衣服,体体面面地教训田家那群小兔崽子,竟然还敢窝藏反动分子!”
我和小竹对视了一眼。
“去吧。”
安老太进了房间。
一会之后。
她出来了。
一套上等的旗袍,袖口缀着细细的花边,脖子上是苏绣丝绸小围巾,上面还扎着一朵洋气的小花,脚踏金丝祥云千层底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着溜光水滑的头油,苍蝇落上去都会摔死。
好家伙!
第六百六十六章 您老消消气
我们都看傻了。
能够看出来,安老太在年轻的时候确实长得非常利整,难怪田老爷会纳她为妾。
小竹俏皮地吐了一吐舌头:“漂亮的老太太!”
安老太穿上了这套衣服,好像当年的青春自信又回来了,兰花指一翘:“来人呐,起轿!”
我和小竹没吭声。
安老太一瞅见我们的红马甲,立马反应了过来,忙不迭低声问道:“同志,请问咱们坐车还是走路?”
我回道:“坐车!”
两人赶紧将安老太给带出了门。
几人在胡同口打了一辆车,径直往田家大院奔去。
一路上我们都心惊胆战的。
生怕安老太的脑子又开始变得不正常。
也许是我们身上的红马甲震住了她。
也许是刚才我们谈话的表演太过逼真。
安老太一路没有任何异常,反而非常谨慎地正襟危坐,一副接受了光荣艰巨工作任务的模样。
我们停车地方在四小弄的后门。
下了车之后。
我再次严肃地交待安老太:“等下你进了田家,千万别提我们的事。他们问你什么问题,你也不要回答,直接去要人就行。你带两位反动分子出来之后,也不要跟他们多说什么,只要带他们到旁边那棵大槐树的下面,今天就算出色完成了任务。”
安老太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保守秘密!”
我按惯性带着安老太从四小弄走去,准备让她从田家后门进。
安老太却不干了,对我们说道:“同志,这后门是给那些江湖宵小进的,我进田家从来都走正门,请你们理解!”
我赶忙回道:“理解理解!你赶紧去,千万记得我们的交待!”
安老太闻言,非常霸气地甩了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往正门转。
我和小竹两人赶紧躲到了大槐树的下面。
心中竟然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紧张感。
一来非常担心安老太脑子会突然发抽,二来根本不知道田家会不会守信用。
这两件事无论发生了哪一件。
老五在里面都够呛。
所谓的焦虑,就是不能把控眼前的事物,对即将发生之事感到无比恐慌。
我和小竹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这棵大槐树的位置非常好。
我们能清楚地看见安老太一只手背在后背、一只手拄着拐杖,往正门走去。
一会儿之后。
安老太来到了田家大院的正大门,开始用手去打门环。
她的态度非常粗鲁。
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一位戴着墨镜、帽子、口罩的人出来了。
田家确实非常神秘。
昨天几人在巷子里面逮我们,由于是大晚上,他们全戴着傩舞面具,而现在是白天,戴傩舞面具肯定不大合适,竟然用了墨镜帽子口罩的古怪装扮。
距离稍微一些远。
小竹肯定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我耳朵非常灵敏,借着风声,能隐约听到一些。
这位开门的下属显然并不认识安老太,语调冰冷而严厉,问她是谁。
我本以为安老太会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
老太太的脾气相当暴躁,一句话没说,直接抡起棍子就敲了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见到老祖母来还不下跪……”
随后。
安老太手中的拐棍像雨点一般冲这位开门下属猛敲。
开门下属额头飙血,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把抓住了老太太手中的拐棍,厉声大喝,意思是哪来的老疯婆子,怕是不要命了。
安老太想将手中的拐棍给抽回来,但完全抽不动,气急之下,她张口就朝开门下属的手臂咬去。
老太太的牙齿我是见过的。
前面基本上都没牙了,只剩下两边上下各有两三颗孤牙。
往往这种牙齿咬起人来最为要命。
开门下属发出惨呼声,抬手就要去打老太太的头。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特么没进田家大院门,老太太就被眼前这位有眼无珠的开门下属给打死了。
可我们的距离比较远,小竹手中的竹刀片也够不着,只能看着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万幸的是。
就在开门下属要打下去的时候,手突然被人给匆忙抓住了。
有几位同样打扮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其中有一位为头的,是一个瘸子,他见到了安老太,立马朝她鞠躬。
其他人见到瘸子鞠躬。
也跟着他一齐向安老太鞠躬。
刚才那位开门下属见此情形,彻底傻眼了。
为头的瘸子低声下气地说道:“……您老消消气,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家伙有眼无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您里边请,今儿个家主正好在呢……”
话还没讲完。
刚才与安老太冲突的开门下属立马主动跪了下来,开始掌自己的嘴巴。
有人过去接了安老太手中的拐杖。
瘸子转过了身子,将背部朝着了安老太,半蹲了下来。
旁边两位下属立马扶着安老太,将她给放在了瘸子的后背上,瘸子则小心翼翼地背着安老太,进了田家大院。
在进去之前。
安老太还冲我们这边瞟了一眼,咧起一张没牙的嘴,笑了,一只手还像年轻人一样悄悄地冲我们打了一个“OK”的手势。
田家大门重新给关上了。
我只能隐约听到门里面传来与安老太起冲突的开门下属扇自己耳光的声音。
小竹与我面面相觑。
这丫头无比担心地问道:“哥,这怪招到底能不能行啊?”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啊。按我每次遇事都能逢凶化吉的运气来看,应该……能行吧。”
小竹又问道:“万一安老太进去之后说漏了嘴,田家人发现我们两人欺骗他们脑子有问题的老祖母,这不是火上浇油?”
我回道:“浇油就浇油!要么烧一道好菜出来吃,要么引火上身!”
等了十几分钟。
田家大院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瘸子背着安老太出了大门。
大门里面。
有人正在冲安老太作揖告别。
但这人没出有踏出大门。
我只能隐约看见他衣服的一角,显得非常宽大华丽,竟然好像是戏服。
心中突然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位穿戏服与安老太作别的家伙。
一定是田家大院的神秘主人!
在那一瞬间。
我内心有一种非常想见一下此人的冲动。
但强行忍住了。
安老太出了田家大院之后,手中还牵着两根长长的绳子。
随着绳子从大门里面牵出。
绳子的另一端跟着两位眼睛蒙着黑布的人。
绳头没绑手、也没绑腿,反而非常怪异地绑在了他们衣服上的一角。
一位是卞五!
一位是崔先生!
第六百六十七章 你们是谁
我心中顿时狂喜。
这次押宝押在安老太身上,竟然押对了!
田家有几位下属要出来护送安老太。
安老太用拐棍将他们给敲回去了。
那位背安老太出宅子的瘸子,模样非常无奈,只好转头对着崔先生和卞五大声喝道:“你们两人,跟着老祖母走。途中若敢有任何造次,当心性命,田家说到做到!”
卞五完全不明所以,听得两撇胡子直抖动。
而崔先生闻言,转身冲那位瘸子鞠躬致意。
安老太回头对田家大院的那些下属说道:“全都滚回去!不许跟踪、偷看本老母,否则我枪毙你们!”
众下属一听,吓得忙不迭地缩了回去,将大门重新给关了起来。
安老太像一只无比骄傲的老公鸡,踢踢踏踏地跺着步子,往大槐树走来。
还没等他们几人来到大槐树旁边。
我若出山猛虎,从树下飞奔而出,一招锁喉手,直接攻击崔先生的喉咙。
可崔先生虽然黑布蒙着眼睛,反应却极为敏捷,嘴里顿时一声嘶吼,身形猛地一矮让过,侧身一脚撩阴腿朝我猛踹。
我从地上跃起来躲过,双拳疯狂连击,瞬间十几拳朝他的面门凶狠击去。
崔先生连连后退,在退却过程中,手臂猛然舒展,双手像张开了翅膀的凶鹰,不断地格挡着我拳头猛烈的攻击。
我乘身躯在空中落下之势,单膝陡然曲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他当胸一顶。
崔先生嘴里再次一声爆喝,竟然不躲,迅疾化掌为拳,朝我的膝盖一拳击来。
“砰”一声响。
我被他拳头力道震得退后了四五步。
崔先生也被我膝盖力道震得退后了四五步。
此刻。
小竹已经在崔先生后面等着了,一枚冰冷的竹刀片已经压住了崔先生的颈动脉血管。
我膝盖隐隐发疼。
想必崔先生的拳头也一样。
八卦棍王毒鹰太牛了!
我不讲武德,暗中偷袭。
他戴着黑眼罩,没有闪。
竟然还跟我打成了平手!
崔先生冷冷地说道:“朋友……”
“嘭!”一声响。
崔先生身躯栽倒在了地上。
小竹拍了一拍手:“搞定!”
旁边的安老太都看傻眼了,将手中长长的绳子也丢在了地上,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
我赶紧把卞五的眼罩给解下来。
小竹也把崔先生的眼罩给解了。
卞五见到是我们,讶异无比:“苏兄……”
我回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马上走!”
我和卞五迅速扛起了崔先生,到外面打车。
小竹则挽着懵逼了的安老太:“奶奶,我们回去。”
出租车司机见到我们扛着一位晕了的人,有点不敢载。
我向他解释这家伙喝多了。
田家虽然兑现了诺言,放了卞五和崔先生,但这家族实在太过于神秘,我有一些担心他们现在这么轻易地放了人,后续还会有什么动作,不敢住酒店。
眼下好像只有安老太的废品收购站比较安全。
我们打车去了废品收购站。
在路上。
我问卞五:“不是说这世界能逮到你的人还没出生么,这次怎么栽了?”
卞五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三天三夜没睡觉,见你们去田家大院了,就想稍微眯会儿,休息一下眼睛,结果一眯就睡死过去了,否则他们不一定能逮到我!”
到了安老太家之后。
阿猫、阿虎也不再对我们嚎叫了。
大概我们已经来了几次。
它们把我们当成了熟人。
狗还是比较好交朋友的。
安老太问道:“同志,你们这是……”
我对安老太说:“老太太,我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需要借用你家待上几天。你也别收废品了,帮我们看好门,千万别让外人进来,我们会补偿你的损失,没什么问题吧?”
安老太闻言,神情无比肃穆:“报告!没问题!”
看来我们身上的红马甲暂时还不能脱。
老太太立马过去将院子门给关了。
她家虽然破旧,但里面有好几个房间。
我们简单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
崔先生单独住一间。
小竹和老太太住一间。
我和卞五住一间。
安顿好了之后。
我赶紧给倪四爷打电话。
倪四爷电话那头声音非常嘈杂:“爷,我在吃火锅呢,找我什么事?”
“你在哪儿吃火锅?”
“在成市啊!”
“成市?岑音他们不是早就回金陵了吗,你怎么还在成市?”
“他们回去了,我还没回去啊!这里空气这么新鲜、饮食这么丰富、妹子这么哇塞,我都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了此余生了,嘿嘿。”
“那什么……可能要麻烦你跑一趟京都。”
“什么时候?”
“马上!”
旁边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士哥哥,你要走了吗?说好的带我去玉林路呢酒馆玩呢……”
倪四爷说道:“明天走,今晚咱就去,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爷,今天没航班,我明天赶来行不?”
我回道好。
挂完了电话。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倪四爷来了。
关于崔先生身上的问题,乃至夏禧的问题,届时可能都将迎刃而解。
我之前曾动过多次心思,想让倪四爷用导引术来对付夏禧,但一来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二来夏禧这家伙曾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如果我要敢用倪四爷对付他,他见到倪四爷会立马自杀。
这货说这话。
我完全相信。
如果能从崔先生的身上找到突破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瞅了瞅晕在地上的崔先生,寻思他的武功实在太高,等下醒来别出幺蛾子,便与卞五一起,用绳子先将他的手脚给绑住了。
白天无事。
安老太端了一张椅子,一直坐在院子门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院门,一副随时要防范敌人进来的神情。
小竹觉得这老太太挺可爱的,便主动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跟她聊天。
两人好像聊得还挺和谐。
因为我听到安老太有时会被小竹逗得嘎嘎直笑。
到了傍晚时分。
崔先生已经醒了。
我与他四目相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说道:“崔先生,好久不见。”
崔先生冷冷地反问道:“你们是谁?”
第六百六十八章 漕门绝密
我之前曾反复确认过。
他脸上没有人皮面具。
不存在别人易容成崔先生模样的情况。
即便是有无比先进的易容手段,我摸不出来,但身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
我与崔先生一共交过三次手,第一次为他点地炮夺西周兽面纹鼎,第二次在邙山山顶他假扮马脸保镖,第三次就是刚才那次。
三次交手。
他的身手、招式全一以贯之。
这也是在大槐树旁边我一定要主动攻击他的原因。
眼前这位确定就是崔先生无疑。
可现在他竟然假装不认识我们。
崔先生手虽然被绑着,但还能抽烟。
我给他丢了一支烟,替他点着。
崔先生也不客气,抽了起来。
等他抽完了烟。
我对他说道:“崔先生,我们因老司理而相识。”
“迄今为止,你我之间并无生死恩怨,我们是不是能好好聊一聊?”
崔先生的脸上没任何表情,没吭声。
我问道:“你前段时间作为田家派出的江湖神幡,跟着小虎娘去了奉狄城?”
“……”
“然后你在地下藏宝处动手杀了向子旬?”
“……”
“谁叫你杀向子旬,田家、夏禧还是另有他人?”
“……”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
崔先生完全像一个大闷葫芦,一声不吭,神情古井无波地瞅着我。
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忽视感,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子:“说话!”
崔先生一字一顿地回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把他扔回了地上,对他说道:“行!上面几个问题,请你先认真思考答案!”
“明天这个时候,希望你还能如此淡定地修闭口禅!”
我和卞五出了房间。
卞五说道:“苏兄,你明知道崔先生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何必要浪费口舌?”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问不出答案,刚才主要是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但凡正常人,当撒谎的时候,会有眼神、表情或者肢体的细微动作变化,我想看一下他是不是装成不认识我。”
卞五问道:“试探出什么结果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他完全无动于衷,要么就是他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要么就是已经伪装到了极致。若是第二种情况,这家伙非常可怕。”
卞五回道:“你也别太担心,倪老四过来,绝对能撬开他的嘴。”
眼下也只能这样。
院子里支起了一张小桌子。
小竹下午出去买了菜回来,此时饭菜她已经做好了,香味四溢。
安老太早就坐在了桌子面前,嘴角流着哈喇子,一副馋坏了的神情。
小竹上完了最后一个汤,汤碗太烫手,她将汤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双手可爱地捏着自己的耳垂:“快来吃饭啦!”
安老太听到声音,转头瞅见了小竹,突然站了起来,手抄起了旁边的拐杖,指着小竹和卞五两人:“你们都是哪来的?!你为什么去动我厨房里的菜?!还有你,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就像是大汉奸!”
她手中的拐棍立马冲着小竹和卞五疯狂地打去。
怎么又犯病了?!
我一把抱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转头对我说道:“同志,请放开我!我要打倒反动分子!阿猫、阿……”
我马上捂住了老太太的嘴:“老太太!他们是自己人啊!”
老太太的嘴巴被我捂住,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同志,千万不要被敌人给蒙骗……我这双老革命的眼睛,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有一些懵圈。
老太太脑子稀里糊涂打卞五情有可原,但之前小竹还跟她聊得好好的,现在为什么又不认识了?而且,不认识小竹,她怎么又还认定我是自己人?
一瞅之下。
我终于发现了端倪。
小竹因为刚才要做饭,把红马甲给脱了。
我让小竹赶紧穿上红马甲。
小竹把红马甲穿上之后,安老太身子顿时一个激灵,对她的神情立马变了,嘴里呜呜哇哇地招呼小竹去抓身边卞五这位反革命。
我说道:“老五,你先出去,多买几套红马甲来!”
老五神情无语:“这都是什么事!”
他走了之后。
安老太总算消停了。
小竹扶着她坐下,先给她盛了一碗汤。
安老太喝了几口,咂摸着汤,赞不绝口:“小同志,你是鲁菜大厨吧?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专门的鲁菜大厨,德州扒鸡、葱烧海参、九转大肠、酸辣乌鱼蛋……尤其是厨子做的九转大肠,上面淋上一点深山鲜蜂蜜,一口咬下去,那滋味简直……”
讲到这里,她转头看了看我,立马改口说道:“报告!那是封建社会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我早已划清界限!红米饭南瓜汤,餐餐味道香!”
卞五回来了。
他不仅自己穿了红马甲,还多带了几套,其中一套给房间里的崔先生披了。
安老太果然吃这一套,忙不迭招呼两撇胡子的同志来吃饭。
老太太的胃口相当不错,将盘子彻底吃了个精光,吃完饭还说晚上要继续站岗。
我让她别再站了,早点去休息。
小竹扶着老太太去休息。
翌日。
卞五觉得比较无聊,说既然已经没他什么事,他要出去浪了。
我点头同意。
卞五离开了。
下午时分。
小竹将我悄悄地拉到了一边:“哥,昨晚老太太睡不着,拉着我聊天,结果越聊越喜欢我,你知道她跟我说了啥?”
我问道:“说啥了?”
小竹微微咳嗽了一声:“安清本是祖爷传,三老四少听我言……人问老大你贵姓,在家姓某出姓潘。若问老大可在会,遂答长房翁祖传。再问老大可在观,即答次房御老官。三问老大在帮否,笑答撇帮某字班……”
我问:“这什么玩意儿?”
小竹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漕门绝密江湖春典!老太太说了,以后如果我要出去执行任务,遇见了田家之人,只要口中报出这一套江湖春典,田家人绝对不敢造次,还可以调度他们为我卖力!”
我瞪大了眼睛。
春典也叫唇典。
除了一些江湖上打招呼问身份的普通黑话,其实每一个江湖门派都还有自己独特的暗语。这些暗语只有门内之人能听懂、会讲,一旦讲出来,不管认不认识,那就成了血脉同门兄弟。
每一门江湖春典其实都属于门内绝密,不会给外人掌握。
所谓宁舍一锭金,不舍一句春,就这么一个意思。
田家当年管着漕门,掌握了漕门春典,以后如果遇见田家人,不仅可以抵消他们的威胁,说不定还真可以利用他们帮忙做事!
我问道:“她怎么不告诉我呢?”
小竹闻言,捂住了嘴,格格直笑。
我问道:“笑什么?”
小竹学着安老太的语调:“丫头,你身边的那位男同志长着一副批斗脸,老太太害怕他啊……”
我:“……”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
倪四爷来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滑铁卢
“爷……这地方可让我一通好找啊!”
倪四爷就想进门。
我赶忙先将他给推了出去。
小竹赶忙拿了一套红马甲出来,给倪四爷穿上。
倪四爷眨巴着单眼,问道:“这是干什么?换上马甲你们不也一样认识我么!”
小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倪四爷听完之后,非常无语:“你们可别忘了,皮门的手段我也会!不过是精神病而已,我一副膏药就可以治死……啊呸,治好她!”
我回道:“治病的事再说吧,咱先来见一下老朋友。”
几人进了屋子。
崔先生虽然手脚被束缚着,但坐在床上打坐调息,见我们进来,仅仅抬了一下眼皮,又继续打坐,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对他说道:“崔先生,请先暂停一下。”
“这位是我的朋友,姓倪,接下来他会跟你聊聊天,聊完之后你再练功。”
崔先生稍微做了一个收功的姿势,淡然地看了一眼倪四爷:“聊吧!”
我和小竹立马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是下午四点。
可倪四爷进去之后,一直到晚上八点还没出来。
我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缝隙看了一眼,发现倪四爷全身大汗淋漓,手中摇着铃铛,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神情无比焦急地在房间走来走去。
而崔先生依然在打坐,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敢打扰倪四爷,轻轻地关上了门,出去继续等待。
小竹问道:“四爷这次时间怎么这么久,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
我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自我安慰似地说道:“也许……崔先生心中的秘密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此刻。
房间内突然传来了倪四爷“啊”一声惨叫。
我和小竹赶紧起身,冲向了房间。
倪四爷浑身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了一样,汗水将衣服浸的湿透,嘴角溢出血来,地上也有一滩血,脸色蜡白,浑身颤抖,双眼翻白。
崔先生指着倪四爷说道:“我没有动他,他自己突然吐血。”
我们赶紧将倪四爷从房间里给搬了出来。
安老太问道:“这位同志怎么了?”
小竹说道:“奶奶,能不能帮我们弄一点盐水来!”
安老太闻言,赶紧去了。
我不断地掐倪四爷的人中,顺带给他推拿,他总算缓了一口气过来,又接过安老太手中的盐水,喂了倪四爷几口。
倪四爷喝了水之后,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我急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倪四爷瞅了瞅湿漉漉的衣服,满脸沮丧:“先让我去洗个澡吧。”
讲完之后。
他进去洗澡了。
等他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来,我已经在院子泡好茶等他了。
倪四爷像霜打了的茄子,喝了一口茶:“失败了。”
我和小竹都讶异无比。
倪四爷说道:“这可能是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倪四爷摇了摇头:“这家伙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用,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像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在里面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导引术所有的本事轮番进行轰炸,结果他任何事都没说,我自己反而越弄越急,急火攻心,差点挂了!干!”
导引术说白就是一种高端的心理驾驭术。
这玩意儿通过特殊的手段引诱对方讲出内心深处秘密,相当于互相之间心里一种剧烈的拉锯战,非常耗时耗神,倪四爷在里面弄了几个小时,对方岿然不动,急火攻心太正常了。
我想起当时在关帝庙,崔先生受伤之后,夏禧曾给他喂了一粒黑色的古怪药丸,便问道:“会不会崔先生的脑子出了问题?”
倪四爷想了一想,摇头回道:“你们还记得白薇吗?她脑子也有问题,但导引术对她具有非常好的效果。像崔先生这种,纯粹是一张白纸!人怎么可能成为一张白纸呢?没脑瓜仁才会这样!”
这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和小竹顿时不吭声了。
倪四爷见状,说道:“你们别太担心,今天我耗神太大,明天再来试一试。”
讲完之后。
倪四爷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下午。
倪四爷郑重无比,在院子外面又点香又祭拜祖师,仪式弄完,对我说道:“爷,我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连续用两次导引术,耗神太大,接下来半年不能再用此术,否则自己会精神错乱变成傻比,确定要将这次机会继续对他使用吗?”
我回道:“确定!”
倪四爷再次进了房间,对崔先生进行导引术。
可这次还没到一个小时,倪四爷大汗淋漓地出来了。
“没用!再进行下去我要暴毙!”
我:“……”
倪四爷说道:“要不我们弄死他吧,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脑瓜仁!”
我回道:“别闹!崔先生是敌是友现在都分不清楚。”
吃晚饭的时候。
倪四爷可能觉得自己在导引术上折戟,心中非常不甘,对安老太说:“老太太,我给你贴一副膏药,可以长牙齿啊。”
安老太闻言,翻了翻白眼:“这位单眼同志,可不要骗人!”
倪四爷从身上掏来掏去,拿了一副黑色膏药出来,贴在了安老太的脖子处。
安老太突然一拐棍敲在他的头上。
倪四爷嘴里惨嗷一声,底下凳子翻倒,摔在了地上。
老太太探手一撕脖子上的膏药,猛地糊在了倪四爷的脸上:“贴贴贴!田老爷就是被江湖郎中贴膏药,变成了床上的一具废物!”
小竹连忙拉住了老太太,将她带进了房间。
我一看。
原来倪四爷刚才在身上找膏药之时,将红马甲给脱了,老太太又开始犯病了。
倪四爷满脸都是黑糊糊的膏药,都快要哭了:“滑铁卢,滑铁卢啊……”
局面再次陷入了困境。
我非常无奈地进了崔先生的房间。
崔先生问我:“可以放我走了吗?”
我问道:“你要去哪儿?”
崔先生眼神无比迷茫:“不知道。”
他现在就是一个婴儿。
留着也没什么用。
我过去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行吧。不过现在天黑了,你又不知道去哪儿,明天再说。”
讲完之后。
我就回去睡觉了。
睡到后半夜。
我突然从床上起身。
因为隔壁房间崔先生好像出门了。
第六百七十章 鬼门十三针
我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崔先生的房间门口。
发现他房间门虚掩着。
透过房门缝隙,里面已经没人了。
再往门外看了一眼。
崔先生如同一道鬼魅,几个腾跃,上了院墙,离开了院子。
阿猫、阿虎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他,也不叫,继续趴着睡了。
这几天它们已经熟悉了我们。
我给卞五发了一条信息:“已经离开,紧跟着他!”
卞五回道:“好!”
用导引术都撬不开崔先生的嘴巴。
这个情况非常怪异。
我肯定不会死心。
之前特意让卞五大摇大摆离开,目的就是给崔先生看一下,表示队伍当中的跟踪高手已经走了。
实则卞五一直在外面待着。
随时等崔先生出去,再次跟踪。
我重新回了房间。
等了一个多小时。
卞五发来了一条信息:“果然如你所料,崔先生并没有回田家,他去了蔡氏国医馆!”
我回信息问:“他在干嘛?”
卞五回道:“国医馆一位老中医,先烧符再念咒,然后再给崔先生拔针,他身上一共拔出了十三根细细的银针!”
我顿时诧异不已。
崔先生身上竟然一直有银针藏着?
又过了半个小时。
卞五发信息过来:“崔先生拔完针走了,他好像要出京都!”
我回道:“想尽一切办法跟死他!”
卞五答复:“没毛病!”
我摇醒了旁边的倪四爷,将这个情况跟他讲了,问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倪四爷听完之后,整个人像遭了雷劈一般,呆若木鸡。
我说道:“你倒是说话啊!”
倪四爷单眼一眨一眨:“我知道为什么用导引术撬不开他的嘴了……”
“什么原因?”
“他身上被封了鬼门十三针!”
“鬼门十三针?不是说这玩意儿已经失传了么!”
但凡对传统医学有了解的,都知道鬼门十三针。
据说此针为扁鹊所创,最早的文字记载在《备急千金要方》之中,阐述此针可治百癫百狂百邪,用现代医学术语翻译过来讲,就是对癫痫、抑郁、痴傻、精神分裂等神经系统疾病治疗有着百发百中的神奇效果。
古人比较迷信,他们认为人犯了神经系统疾病为鬼魅入体。只需记住人体内的十三个穴位,四针下去,附体在人身上的鬼魅必然会被扎得惨叫现身。这个时候,下针之人可以烧符询问鬼魅附体的由来,若双方冤仇能解,则此事作罢,若还要继续纠缠,下针之人直接用十三针将鬼魅给灭杀,因此叫鬼门十三针。
听起来非常瘆人。
本质就是一种打通或者封住人体经络的治病方法。
卞五解释道:“没失传!只是会鬼门十三针的人非常罕见!”
“现在市面上所宣传鬼门十三针法,其实皆属后人的改创,原版针法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江湖人士手中。而且,这极少数人即便会原版针法,他们对人下针,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问道:“为什么?”
卞五回道:“鬼门十三针的精髓其实并不在穴位和技术,而在于下针之人要运用一套独特的内功心法,运气灌注于针上,才能达到效果。”
讲法有一些玄。
但我倒是相信。
毕竟鬼门十三针的创始人扁鹊确实有内功。
因为他会望气。
具体可见课文《扁鹊见蔡桓公》。
“崔先生被鬼门十三针封住了身上的经络,我在对他用导引术之时,他只需要用独特的办法运气调息,就能以一种刚出生婴儿的状态呈现在我面前,完全不受导引术的任何影响。”
“这证明,崔先生其实一直都在你面前装傻,我一进房间去对他施术,他立马运气调息,把我们全给骗了一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卞五进房间之前,崔先生都在打坐调息了。
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我无比清晰地记得,从田家将崔先生带出来之后,小竹立马将他给打晕了,在他晕着的时候,我才打电话给倪四爷。
也就是说。
崔先生其实从头到尾根本不知道我会立马叫倪四爷来京都。
可他出了田家之后,身上已经有鬼门十三针,而且还知道调息对付倪四爷的导引术。
很明显。
在崔先生出田家大院之前,已经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对他做什么,并提前进行了安排。
这才是最可怕的!
卞五曾告诉我,他被抓进田家之后,直接被蒙了黑眼罩,但因为他习惯黑夜中干活,模糊之中还能看到一些情景。
他当时与崔先生在一个屋子里面,但中途有一次,田家人曾进来,对崔先生说:“家主给你请了医生。”
崔先生听了这话,跟着田家人出去门,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这事情卞五在讲的时候,我根本没在意。
现在细思极恐。
这证明了一点,崔先生身上的银针,是田家人在大院提前给他封上的!
我从来没有跟田家有过任何接触。
但从这个举动来看,田家对我的性格、身边朋友的本事,需要多深入骨髓的了解,才能棋先一步?
我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出道以来。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恐。
田家敌友未分。
如果它属于海爷阵营……
完全不敢想。
“爷,你这是怎么了?”倪四爷问道。
我转头一看。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已经听到了小竹正在准备早餐的声音。
我出门让小竹先别准备早餐了,有要紧事商量。
小竹进了房间。
我将倪四爷发现的情况以及我的分析简单地说了。
小竹被吓住了。
我说道:“按田家布局的精细,崔先生今晚从安老太这里悄悄离开,其实存在重大的漏洞,估计是田家人在故意引诱我们!”
第六百七十一章 补偿
小竹问道:“那怎么办?”
我手中搓揉着假那枚袁大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干脆将计就计!”
倪四爷闻言,顿时急道:“这怎么行!万一田家人挖了一个大坑把我们全给埋了呢?”
我回道:“还不至于!虽然目前田家敌友未分,但如果要他们真要弄死我们,早就可以动手了!田家之所以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必然还有其他目的,我们要是不顺杆子往上爬,还被他们给鄙视了!”
他们听了,不置口否。
我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上狼!”
“必须要看看田家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外面传来了安老太在洗漱的声音。
小竹匆忙跑了出去。
没几分钟之后。
她又回来了。
我问道:“你刚才是去问安老太田家家主是谁?”
小竹神情很沮丧,点了点头:“恩。”
我又问道:“没问到吧?”
小竹解释道:“老奶奶说,田家其他人见她的面,她都可以要求他们露出真面目,唯独家主不会以真面孔示人,即便给了她看,也全是假模样,这是田家历来的规矩。”
“她还说,以前田老爷是一个痦子脸,但他的真容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作为小妾的她也不能太确定。哥,你说老奶奶是不是在撒慌呀,老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老公长什么样子?需不需要让四爷用导引术问一下老奶奶……”
话讲到这里。
小竹顿时愣住了。
她肯定想到了之前倪四爷的话。
倪四爷短时期内对崔先生用了两次导引术,半年内不能再用,否则他会变成傻比。
我说道:“田家连我们会对崔先生会用几次导引术都提前算计好了,所以,即便老太太真的在撒谎,我们也没任何办法。再说了,以老太太这种精神状态,她也不大可能撒谎。”
小竹露出了一种小女孩被欺负了的委屈:“既然老奶奶不可能撒谎,田家算计我们用几次导引术有什么用呢?”
我解释道:“他们算计这个,目的是为断了我们用导引术去对付蔡氏国医馆鬼门十三针传人的念想。”
小竹:“……”
倪四爷都傻了:“爷,我以前觉得你神机妙算,现在看来,你终究还是人,田家人却好像是神阿!”
卞五千里追踪、我夜闯田宅、倪四爷导引诱话……
全盘皆输!
能江湖扛鼎这么多年。
百年田家果然不是盖的。
他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看起来有一些泄气了。
我笑道:“咱也不是全无收获,这次小竹立了大功。”
小竹撅着嘴:“什么大功?”
我回道:“老太太给你传授的漕门绝密春典,就是我们这次最大的收获,以后有大作用。田家人再怎么能算计,他们绝不可能想到老太太会对你这么好。”
岑音说得没错。
最高级的玩人是玩感情。
什么局都可以提前布下。
但人与人之间情感的波动却永远无法精准预测。
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安老太见状,讶异无比地看着我们:“同志,你们这是要开拔了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老太太,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安老太拉住了小竹的手,神情非常舍不得:“丫头,我还想吃你做的鲁菜呢。”
小竹这几天也与老太太处出感情来了,对她说:“奶奶,您千万保重身体,得空了我还来看你,给你做饭吃。”
安老太用枯树皮似的手摸着小竹的头发,又转头看了看我,附在小竹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小竹脸腾地一下红了。
像熟透了的苹果。
等她们说完了悄悄话。
倪四爷瞅了瞅小竹:“竹丫头,你脸红什么?”
小竹忙不迭地回道:“没什么,没什么……”
老太太的悄悄话,以我的听力,听了个真切。
她对小竹说:“丫头,我看出来了,你很喜欢这个批斗脸同志。”
“这小子虽然人长得磕碜,但精神头还不错。奶奶告诉你一个办法,赶明儿他睡着了,你直接进他的房间,扒了他的衣服,上床缠死他,这样他人就是你的了!当年我就是这办法对付田老爷的,千万不要怂!”
我示意小竹拿钱。
小竹将剩下的五十万现金拿了出来,递给了老太太。
“奶奶,这是我们这几天住这里给您的补偿!”
老太太瞅了一眼票子,吓得身躯直哆嗦:“这可使不得!我是在配合你们工作,再说你们还帮我救小鲁仔……”
小竹打断她道:“您不能拒绝,一定要收下!”
老太太傻在原地。
小竹依依不舍地冲她挥手作别。
我们转身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猫、阿虎!”
我们吓得整个人都窜了起来,疯了似的蹦出了院门。
老太太却说道:“鞠躬!”
阿猫、阿虎闻令,竟然像人一样两只后腿直立,舌头流着哈喇子,冲我们好像在鞠躬。
……
倪四爷出了京都就与我们分别了。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今后打电话给他,别问他在干嘛,他的人生只有三种情况,哄妞去开房的路上、开房中、开完房回去的路上。
按照卞五不断发过来的信息。
崔先生一路向西而行。
一天之后。
崔先生已经进入了陕省。
第六百七十二章 二龙湖戏班
陕省是古董文玩者的圣地。
西市是圣地当中的璀璨明珠。
举一个例子,当年西市在金商广场建了古玩商城,位置在朱雀大街中段(后来搬迁到兴善市西街),有人专门进行过统计,里面店铺抽样真品比率高达5-8%,为全国最高。
大家可别觉得这个比例底了。
放在潘家园,能不能达到1%?
我和小竹立马跟进。
崔先生来陕省之后,果然去了西市,而且还专门去了朱雀路。
我本以为他会去古玩商城。
但卞五却告诉我,崔先生进了古玩商城对面的一条小路,小路右转是一道大弄堂,他进了弄堂里的一个宅子。
我问道:“这宅子干什么的?”
卞五回道:“门口有一块牌子,写着二龙湖戏班。”
挂完电话。
小竹问我:“崔先生专门跑西市去听戏?”
我摇了摇头:“不是听戏。戏场一般是某某剧院、某某社,而且基本都设在大街上,方便人家买票进去观看,这巷子里面的,就是一个草台班子的据点。”
也不知道崔先生到底去干嘛。
之后卞五传来的信息是,崔先生自从进入二龙湖戏班之后,再也没出来。
我们在第二天赶到了西市,来到了那道大弄堂。
卞五在斜对面的位置找了一家独居老人房子,给了他一点钱,住在那里监控。
我们到了之后。
卞五打开窗户指给我看。
斜对面是一家很老旧的房子,门口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二龙湖戏班”几个字,字体的墨漆非常斑驳,牌匾上也有灰尘。
我问卞五:“有人进出吗?”
卞五回道:“有,看起来都是戏班子的人。”
“我问了租房子的老汉,他告诉我,二龙湖戏班是老戏班了,他小时候就有,主要跑各地村庄演杂技、戏曲的活儿,这十来年电视电影普及,他们生意远不如之前,但碰到农村一些喜丧事,还会出去演。”
“听说过两天洛南寺耳一个地方举办大庙会,二龙湖戏班会去演三天活。这几天进出的人,好像都在为这事作准备。”
我脑海中想起了田家大院里面的那位神秘家主,也穿着华丽的戏服。
隐隐感觉田家与这个千里之外的二龙湖戏班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
一辆车斗蒙着帆布的四轮车进入了弄堂。
戏班大门打开了。
出来人为头的是一位秃顶的中年汉子,一手拎着马灯,一手拎着大红公鸡。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中间还有崔先生。
秃顶汉子将手中马灯挂在了车的后视镜上,旁边有人给他拿来一个面具,他戴起了面具。
我一看这面具,竟然是红煞神,也就是红脸钟馗。
秃顶汉子应该是班主。
他口中念着我们听不懂的唱词,又拿起了一把刀,将手中的大红公鸡给杀了,再将鸡血洒在了车的四周,尤其是洒在了马灯上,再把鸡头给拧下来,用红绳子将鸡头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众人用手指沾了一点马灯上的鸡血,抹了点在脸上。
这是旧时戏班的一种仪式,叫开戏道。
老百姓白天要干活,以前戏班唱戏都是在晚间。
有的时候,主家可能基于彰显阔气或者其他因素考虑,要求一晚演上三场,戏班那就必须演三场,往往到第二场结束,老百姓熬不住夜,台已经没人了,那演不演呢?
老郭曾说,台下即便有一个观众,也要演。
旧戏班拿钱干活,即便没观众,也还得演。
人不在台下听。
据说这时鬼就会来台下听戏。
所以戏班子在出门之前有这种开戏道仪式,扮钟馗、杀公鸡,以求吉利。
仪式完毕,众人开始搬道具。
我见到崔先生也在帮忙抬工具。
工具装好。
中年汉子上了驾驶室,车开始驾离。
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我们也不慌了。
等到第二天。
我们几人赶到了洛南寺耳一个庄子。
这庄子是个古庄,果然正在闹庙会,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大街上摊子有不少卖神仙鬼怪面具的,大人小孩都戴着玩。
小竹见了,童心大起,买了几个面具装扮起来玩,其中有一个猪八戒面具,嘴巴很大,她可爱地从面具后面冲我吐舌头。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这里人信奉福主老天官,每隔三年都会举办一次大庙会,附近几个县区不少人都会来耍,这些面具全是福主天官庙旁边树木制造成的,戴上逛庙会有福气、辟万邪,所以大家都喜欢戴面具玩,当地官方已经有将这民俗往旅游业靠的打算。
我寻思这颇有点东方万圣节的意思。
到了晚上。
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
台下人山人海。
戏台的对面搭建了一座大大的高台,上面端坐着从福主庙里请出来的福主天官雕像。
神看戏。
人也看戏。
有些人脸上还戴着买来的面具,在互相嘻闹。
第一场开场戏是快板书。
快板一打,伴着台上之人幽默风趣的语言,台下聚拢了不少人,基本上没人再逛街了。
第二场是唱京剧《锁麟囊》。
第三场是表演硬气功,由崔先生上场,铁枪锁喉。
一杆偌大且锋利的铁枪,被一位大汉执着,枪头顶住了崔先生喉咙下方的位置,崔先生脸上无任何表情,随着他开始发力,铁枪的枪杆慢慢弯曲,最后崔先生一声爆喝,枪杆“啪啦”一下断裂。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无比热烈的掌声。
第四场是杂技天外飞仙。
旁边两根柱子上,柱子中间系着一根绳索,一位十来岁的孩子上了绳索,开始双手平举,在绳索上晃晃悠悠地走着。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提心吊胆。
卞五给我们发来了信息:“崔先生离开了戏班子,速往东来!”
我们挤开人群,快速往东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
来到了庄子外面的一个小缓坡,缓坡上树林非常茂密。
卞五正在林子外等我们:“他戴着面具进去了!”
我问道:“里面是什么地方?”
卞五回道:“福主天官庙!”
第六百七十三章 超级大甩卖
福主天官庙?
崔先生来好好的跑这里来干嘛?
我转头看了看小竹手中刚买的几个面具,说道:“戴上面具,咱们小心点进去!”
几人立马戴上了面具,开始钻树林。
这一片树林不算大,但非常密,地势的坡度也不高,中间一条林荫小道,平时供奉福主天官之人应该都走这条路。
我们小心翼翼的向前。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福主天官庙的门口。
大门虚掩着。
里面灯火通明。
外面有两个戴面具的人正在站岗。
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卞五低声对我说道:“刚才我跟踪崔先生之时,他进去的时候,与站岗之人对了一下暗号。”
我问:“什么暗号?”
卞五说道:“站岗的人问,汤煮乾坤天下霸。崔先生回道,酒知冷暖世间王。”
“我估摸着,崔先生在吃阴席。”
吃阴席?
前面曾解释过,吃阴席就是盗墓贼挖到了一座墓,出土的东西懒得四处找买主,便邀请当地信得过、镇得住的江湖大佬来做东,由他们去邀请收阴货的商家现场给价拿货,省去中间商赚差价的环节,出货快速。
被邀请参加吃阴席的人一般都有暗号或者请柬。
而不受邀请的人,根本进不去。
可这地方是福主天官庙,难不成下面还有墓?
崔先生刚刚才来,他肯定不会是厨子,那他到底是东家还是食客?
小竹问道:“怎么办?”
我转头问卞五:“崔先生刚才答暗号时的音调如何?”
卞五回道:“你这么问,倒好像有一些怪异……声音有些大,生怕我听不到暗号似的。”
我想了一想。
田家故意遗漏出崔先生这么一个大bug。
我之前猜测是通过崔先生引诱我们前来,这答暗号的音调,给我们的猜测进行了佐证,我们肯定要进去。
我对他们说道:“进去,稳住别慌。”
几人开始大摇大摆往福主天官庙走去。
站岗的两人立马脚步踏前,身躯挡住了我们。
“汤煮乾坤天下霸!”
“酒知冷暖世间王!”
“桌数不够,三个人超客了。”
“站边上吃,吃不着看看也行。”
小竹立马点了四千块现金,一人给他们两千块。
他们收了钱,其中一位说道:“进去吧!守规矩!”
我谢过了他们,立即进了福主天官庙。
进去一看。
发现里面密密麻麻挤了三四十个人,他们全戴了面具,其中有一半左右的人身材比较高大,虽然看不到脸的样子,但很明显他们的肤色与我们不大一样,站他们旁边能闻到浓浓的狐臭味。
这么多大鼻子!
通过衣服来辨认,我们见到崔先生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角落,一声不吭地观看着。
天官庙正殿里面的天官雕像已经腾空。
此时天官在外面庙会“看戏”。
有一位戴着秦叔宝面具的人跃了上去。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
“诸位,时间已经到了!”
“因为有不少海外的朋友想拿这一批货,这么多容貌肤色各异的人聚在一起,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容易引起铁匠铺的注意。所以我们选择了这次寺耳庙会,大家来旅游,就没什么好怀疑的,而且满街的面具人,对大家的身份也是很好隐蔽。”
“庙会有‘无神不入庙’的风俗,福主天官在坐街看戏期间,村民决不能进庙,只有等福主天官看完了几天的戏,神像重新回庙,村民才可以像往常一样开始新一轮的祭拜。所以请大家绝对放心,目前这里非常安全,根本没人会来!”
“虽然如此,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这次相货的时间限定在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到,摊子马上撤。全是甩价处理的好东西,请大家看准了别犹豫。”
我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一点耳熟。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当时我第一次去香屯医院劫持颜小光之时,由于向子旬在医院用颜小光当诱饵来钓我,我还被一位戴帽子的男人领着人给打了一顿。
这声音非常像帽子男的。
紧接着。
旁边有四个人抬了六个箱子过来。
打开箱子。
先是看到了防震的软稻草,里面再是一层丝绸,丝绸打开,装的是各种瓷器、陶罐、字画、青铜器……
霎时间。
整个福主天官庙宝光四溢。
但让人无比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并不像是墓地里面刚出土的,而好像是人家家中收藏的玩意儿。而且,看起来全是真东西,但他们乱七八糟地放在一起,似乎取来之时非常匆忙,根本来不及仔细摆放。
“所有东西绝对保真!因为前段时间主家出了大事,被铁匠铺打击,主家下面做佣人的,逃得逃、抓得抓。我们这几位兄弟,冒着生命危险,将主家多年来积攒的好东西弄了出来,根本来不及摆盘,卖相有些难看。”
“但架不住我们的价钱低!这副八大山人鹿踏雪梅图,在拍卖市场怎么着也得一百来万,我们卖十万!还有明宫景泰蓝香炉,市场价两百万,我们二十万处理。今天就一个目的,货钱两清、相忘江湖!”
“这次请来的人,都是咱们行当里面具有相当实力和地位的大佬,以你们在江湖上的实力,我们哪怕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有任何欺骗,否则天涯海角,绝无栖身之地,诚信交易,请大家放心。”
宋湖田窑影青盏一万、极品绿松石佛首五千、沈度台阁体书法三万……
我被这些真品晃得眼睛有些生疼,又对这价格刺激的心疼。
这不是在吃阴席。
而是在超级大甩卖!
价钱一出。
众人全都炸锅了。
旁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东西不会假,这价钱简直疯了。”
“估摸着这六箱东西加起来本来价值要好几亿了。”
“事情是真的,我听说毛刺哥已经彻底栽了,据点被几个小年轻设局点了,人也消失了不见。这几个下属抢运了一批家底出来,现在急于脱手。”
“……”
向子旬的外号就是毛刺(瓷)哥。
已经确定眼前这进行超级大甩卖的掌柜就是曾经向子旬的那位下属!
第六百七十四章 功成不必在我
相柳十二护圣金刚之首向子旬,一直把持着相柳在国内的瓷器产业。
但在京都这些产业窝点基本被端。
当时向子旬尽管恨不得吃我的血、啖我的肉,但因为海爷交待的一箭四雕计划,他匆匆赶去了大草原。
估计被点的基本都是制赝窝点,而这些真品当时向子旬肯定藏在了别处。
可向子旬突然在奉狄城被斛律芝送上了西天。
树倒猢狲散。
他的这些下属分崩离析,其中,这几位哥将向子旬所藏的真品匆匆忙忙弄了出来,大概因为公家盯得紧,他们又急于脱手,在这里组织了一场挥泪大甩卖大会。
地点选的是真不错!
耳寺是一个小地方,近几天又组织大型庙会,南来北往来玩的游客太多,这些大鼻子戴着面具藏在人群之中,根本没人会注意。
而且,挑这个福主天官庙作为交易地点,也算费了大心思,无神不进庙的民俗规矩,几乎没人敢违背,他们利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将东西全部处理掉,吃干抹净、逃之夭夭。
谁又会想到。
当整个庄子的人都在观看二龙湖戏班大戏的时候,福主天官庙价值数亿的古董开始疯狂流向市场,乃至海外。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崔先生在这其中到底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田家让他引诱我们前来的目的又想干什么?
“交易开始!只收现金,买定离手!”
台下一众人等开始迅速往台上冲。
有一种大街摊贩便宜货被大爷大妈哄抢的既视感。
我见到崔先生藏在人群之中,他虽然在挤,但并没有真正的去买那些东西。
几位卖东西的货用麻布袋收着钱,在无比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谁先拿到算谁的!”
“大家都小心一点,拿了东西别人给你碰坏了也得付钱!”
“这位戴猪面具的哥,你钱付了吗?”
“……”
大概十分钟左右过去了。
现场依然乱哄哄一片。
六箱几百件真品古董极大刺激了这些人的贪婪之心,抢了再抢,根本没有人买完一件就离开。
忽然之间!
外面站岗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冲里面喊到:“于哥,出大事了!”
“戏班子演高跷的人摔跤了,倒在了人群之中,引发了骚乱,天官雕像倒下来了,庙会维护秩序的公门人为避免群体踩踏事件,组织一批人正护送天官雕像回庙!”
“他们马上要到庙里来了!”
现场太嘈杂了。
那位叫于哥的人还在疯狂收钱,根本没听见。
两位站岗下属见状,疯了一般扒拉人群,边向台上冲,边大声汇报情况。
我心中顿时一惊。
转眼一瞅崔先生。
他见到两位站岗的人进来,不断地挤开人群,向福主天官庙的外围挪动。
我感觉到大事不好。
这种百年戏班子踩高跷之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摔下来,而且,还好巧不巧在疯狂大甩卖开始时就摔跤,最终导致公门被迫护送天官像回庙?
只有一个可能性,田家在做局!
我立马转头对卞五和小竹说道:“跟着崔先生,走!”
我们不断地扒拉开人群,向崔先生跟去。
此时。
刚才下属总算向于哥汇报清楚了情况,现场炸锅了。
那位叫于哥的人开始吩咐人疯狂收拾东西。
其他人全往外面挤。
灯突然灭了!
周边变得更加混乱,骂声一片,他们既想要护住自己身上的宝贝,又想要逃,一时之间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所有人歪东倒西。
我们三人已经急匆匆来到了福主天官庙大门。
这庙只有这一扇大门可以出去。
忽然!
大门“砰”地一声关了。
我简直要疯了:“小竹,开锁!”
小竹立马掏铁丝去开锁。
正在此刻。
从旁边突然袭来两道黑影,同时去攻击卞五。
我心中大惊,只得立即将卞五护在了身后,赶忙去格挡这两人。
刚刚交了两下手。
身后却再袭来一道影子。
我在保护着卞五,小竹在专心开锁,对方的速度奇快,我们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两人的面具都被那道影子给突然卸了下来。
门被打开。
灯光再次亮了。
几道影子带着我们的面具猛地一闪,往门外冲。
其中一人正是崔先生!
“这几个家伙在做局坑大家!”
他们撂下了这么一句话,身躯若狡兔一般钻进了树林。
我脑溢血都快要被气出来了。
终于知道田家为什么会用崔先生引诱我们过来了。
他们自己设局干了这件事,却不想让江湖上的人怀疑到二龙湖戏班,最终调查到田家的头上,引发这些具有相当江湖实力的人共同针对田家。在最后时刻,崔先生带着人将我们的面具给卸了,让我们的真面目彻底曝光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等于屎盆子全扣了我们的头上。
这事情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于哥等人本来就知道是我们点了向子旬的据点,而且向子旬不少下属知道我在奉狄城阴了他。
可以想象。
这次疯狂大甩卖。
我们不是被邀请来的对象,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件东西没买,除了潜入他们内部设局来坑这些江湖人士,完全找不到其他任何来这里的理由。
神秘田家做事。
无论是奉狄城潜藏江湖神幡搞定向子旬,还是这次挖坑埋这些江湖人士,完全是一种功成不必在我、脏水全泼别人的狠辣做法。
众人在混乱中一片惊愕。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跑出了门外。
而此刻。
那些护送天官雕像回庙的人显然发现了异常情况,正速度飞快地从树林里往庙跑来。
“艹!真被坑了!”
“玛德!老子记住这几个家伙的样子了!”
“挤尼玛啊傻叉!”
“……”
有公门人开始大声喝道:“不许动!”
我们可啥也没干!
肯定要动!
三人疯了一样往树林里面钻。
后面已经有村民拎着棍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