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打草不惊蛇
出了门之后。
耳听徐老在会议室里面说道:“散会!”
我们将中年胖子迅速带到了楼梯口旁边的房间,关上了门。
在听到外面考古队员嘈杂的脚步声经过楼梯口之时。
三黑子在房间里面对中年胖子大声呵斥:“快说!”
中年胖子开始大声地哀嚎。
门外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老巩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
“会不会跟徐教授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件事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教授也不明说,只是一个劲地叫大家自查整改,我现在被搞得云里雾里的。”
“嘘!别再说了!教授出来了。”
“……”
等考古队员都走了之后。
我对老巩说道:“不好意思老巩,让你受苦了。”
老巩捂住眼睛,痛苦地呲着牙,冲我们罢了罢手:“没事,我跟教授十几年了,考古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应该帮教授……不过,老弟,你的手下打人也太狠了吧?”
三黑子闻言,瓮声瓮气地说道:“这还是收力了,我大黄牛,武功……”
我瞪了三黑子一眼。
三黑子没再说下去了。
为了将戏演得像一点,整个晚上我们都在这个房间里面待着。
中途崔先生过来送了一次夜宵。
陆岑音的胃有些不舒服,吃不下。
三黑子贴心地给她送上了热水,还向崔先生要了一点胃药:“老板娘千万要注意身体,我老板还没后呢。”
陆岑音脸一红,神情极度无语。
我回道:“你别理他,老板娘这几个字,是他的口头禅。”
陆岑音闻言,转头,美眸盯着我。
我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的意思是,他以前老板挺多的,所以老板娘也挺多。”
陆岑音嘴角上翘,转头问道:“黑子,是吗?”
三黑子回道:“对对对!”
几人摊开了几张桌子,简单眯了一下。
翌日天亮。
三黑子对老巩说道:“老巩,你忍着点啊!”
老巩正要张嘴说什么。
三黑子“咔嚓”一下,将他的一只脚腕子给掰脱臼了。
老巩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尔后。
三黑子用假血弄得老巩全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我给老巩的身上放好了窃听器。
将老巩给放了出去。
老巩故意嘴里骂骂咧咧,拖着一条伤腿去诊所了。
这是一个引子。
白天。
老巩去诊所看伤。
徐老还特意去看望老巩,向他道歉,表示自己和几位朋友昨晚对老巩产生了误会,并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慰问金,希望老巩不要介意。
我们离开了慧云酒店,前往了邙山天后宫古玩市场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待着。
到了晚上。
老巩身上的窃听器里面再次传来了声音。
从声音来判断,老巩此刻应该在小饭馆喝酒。
“巩哥,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啊?”
“小金,你咋来了呢?”
“这不是队里没事,我寻思出来溜达两圈么!”
“我正愁没伴呢,你来陪我喝两盅。”
考古队能接触文物实物的就十几个人。
之前我们全都了解了一遍。
这位小金算其中一个,还是一位碎嘴子,平日里好打听事。
不管他是不是考古队里面的内鬼。
截至目前。
一切都在按我们定好的剧本走。
我们认真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酒过三巡。
老巩舌头开始有一点打卷了。
“小金,再加几个菜,继续喝点,今天确实喝美了!”
“巩哥,这不是浪费么?你那点工资,还要养老婆小孩呢。咋滴,突然发财了?”
“嘿嘿,教授刚给了我五千块慰问金,老哥昨晚那一顿打,可算没白挨!”
“巩哥,你要自己不提,我倒不大敢问。你昨晚咋突然被教授的几个朋友给抓进去审了一晚上,因为啥啊?”
“嘘!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放心,我指定不说!”
“考古队出大事了!前几天教授不是叫我们整改吗?其实是考古队出了内鬼,把西周墓文物的实物给弄了出去,还用实物浇筑了文物倒模才还回来,而且他们还制了图纸!这玩意儿如果按图纸被成批制成赝品,不仅老教授要彻底翻船,咱们这几个月算白辛苦了!”
“哐当”一声响。
酒杯落地的动静。
“小金你瞎激动啥,看把这酒洒的,全浪费了!”
“难怪教授一直让我们整改,又不敢明说,敢情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算是明白了,教授不报案,是担心影响太大,现在教授的那几位朋友正在帮他查内鬼吧?!”
“对头!”
“不是……那他们昨晚怎么把你抓去打了一顿?老巩!你是内鬼?!”
“滚蛋!你特么才是内鬼!如果我是内鬼,教授今天能放了我,还能给我慰问金么?我也是倒霉催的,那天去天后宫找倪瞎子算了一次命,就摊上这事了。”
“这跟天后宫的倪瞎子有什么关系?”
“你可真是蠢!”
“巩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呃……你把这杯中酒一口干了,醉死你这货,我才敢说!”
小金一口闷酒的声音传来。
“酒已经喝了,你快说!这事情听半道上,搞得我抓心挠肝的。”
“昨晚听教授那几位朋友对话的口气,他们暗中调查到,天后宫的倪瞎子最近正在联系买家,买这批文物的倒摸和图纸!他们已经确定,倪瞎子就是考古队内鬼的下家!顺腾摸瓜,他们从考古队员接触过倪瞎子的人当中,反推谁是内鬼。正好前段时间我找过倪瞎子算命,他们怀疑是我是内鬼,便把我给逮了!”
“卧槽!考古队这段时间就你一人找过倪瞎子?!”
“对呀!要不然他们干嘛光逮我不逮别人?”
“不对啊!按道理他们现在应该直接去逮倪瞎子过来审问谁是内鬼啊,不应该先来逮你!”
“嘿嘿,小金你还是太年轻了。打一个比方,如果我真是内鬼,他们一逮住倪瞎子,我不就知道已经露陷了?还没等倪瞎子交待,老子立马就跑路!他们这招叫打草不惊蛇!”
“原来如此!教授这几位朋友可真是厉害!”
“厉害个蛋!他们找了这么多天,连内鬼的屁都没抓到,全在瞎忙活。”
“巩哥,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嘿嘿,今天哥高兴,你再干一杯,我告诉你内鬼的真相。”
这小金可能是个二愣子货。
再次传来他一口闷酒的声音。
“巩哥,你快说!”
第四百零六章 前追后堵
老巩回道:“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谁是内鬼!”
小金顿时恼了,舌头打卷着说道:“巩哥,你这不是在搞我吗,我都快喝成胃穿孔了,就这?!”
老巩回道:“艹!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条缝!你不醉,我不醉,街道马路谁来睡?!”
听到这里。
三黑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还用豫省口音飙了一句:“老乡,可得劲嘞!”
我和陆岑音非常无语,转眼瞅着他。
我说道:“做局呢,严肃点!”
三黑子立马闭上了嘴巴。
小金开始逼着老巩要赔他一杯。
老巩在喝了一杯后,打着酒嗝说道:“呃……其实吧,我虽然不知道考古队的内鬼是谁,但我知道倪瞎子手里为什么有倒摸图纸。”
“为啥?”
“你想想看啊,整个考古队这段时间就我接触过倪瞎子,我不是内鬼,他手中的倒摸图纸哪儿来的?他从内鬼的身上偷得呗!你是不知道,倪瞎子江湖人称邙山‘倪四爷’,他会一手贼拉牛逼的盗门功夫,从内鬼的身上偷点倒摸图纸还不简单?!”
“卧槽!牛逼!巩哥这是酒醉心头静,你这么一说,还真可能是这样!”
“所以我说教授的那几个朋友,太年轻了!他们现在还死盯着考古队的队员,看谁会去跟倪瞎子接触,他们这不是傻子么?!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立马逮倪瞎子,审一下他当时到底从哪个队员身上偷的倒摸图纸,内鬼不就马上浮出水面了么?”
“巩哥高明,你这事干嘛不跟教授讲呢?”
“妈的!那个长得像鬼一样黑碳,昨晚打我太狠了,我气还没消呢。让他们先折腾几天吧,等我气消了,再告诉教授。”
再后来。
就是两人开始发酒疯划拳之事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
老巩已经成功把鱼饵洒向了池塘。
接下来。
就看鱼浮出水面了。
所谓秘密,就是大家私下都知道,但不好不公开讲的事情,这才叫秘密。
没任何人知道的事,应该叫做天机。
现在整个考古队都在聚焦于老巩昨天晚上怎么突然被逮、被打、被放、被慰问。
在这种众人聚焦的大势之下。
无论今天来找老巩聊天的是小金、小银、小铜、小铁……
好奇心再加上倾诉欲。
老巩今晚所透露出来的秘密一定会保不住!
而倪四爷那边,白天已经在天后宫古玩市场找消息人士传播出去,称有一批西周墓好东西,希望有金主来买。
然后。
设身处地站在考古队真正内鬼的角度来考虑。
他听到内幕以及天后宫古玩市场的消息,一定会疑惑自己当初的倒模图纸是不是真的被倪瞎子给偷了、会焦虑我们会不会立即去逮倪瞎子、会恐慌徐教授会不会突然宣布措施限制大家的自由……
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一定会露出马脚!
内鬼肯定会偷摸去找倪四爷确认。
甚至。
如果他凶狠、果决一点,为免除一切后患、斩断线索,宁杀错不放过,他会立即动手宰了倪瞎子!
而我们。
为了逼迫他尽早一些采取行动,会马上再加一点猛料。
翌日上午。
崔先生打来了电话:“苏先生,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整个考古队已经将事情传开了,私下全在嘀咕内鬼之事。”
我心中顿时兴奋不已:“给老巩加个鸡腿!”
“让徐老突然宣布晚上九点全体开会,并表示任何人不得缺席!”
崔先生回道:“明白!”
我打开了窗户。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外面天后宫古玩市场。
古玩市场非常热闹。
倪四爷戴着一副墨镜,身子面前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蒙着张八卦图,八卦图的两旁写着一副对联。
天闻若雷,了然今生前世。
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
口气还真大。
这货悠闲地捋着山羊胡子,一派大师的模样。
不时有人来卦摊前问询。
倪四爷则摇头晃脑地给人家解答。
我转头对陆岑音说道:“岑音,等下你来开车,车先撞翻卦摊子,但千万别伤到老倪。”
“黑子和我立马下车追他,记得大家演得逼真,但不要逮住倪四爷,放他走。”
这就是我们下的猛料。
一旦我们开始动手逮倪四爷。
徐老那头又突然宣布晚上开会。
前有追兵。
后有堵截。
内鬼在担心倪四爷落入我们之手,以及徐老开会时突然限制人身自由的双重压力之下,一定会坐不住。
他在焦虑万分的情况之下,已经顾不得去判断事情的真实性,肯定会对倪四爷下手!
争取一次最后擦干净屁股的机会。
交待完毕。
我们迅速下了楼。
陆岑音上车之后有一点紧张:“苏尘,我技术控制不是太好啊。”
我回道:“没事,我会及时拉手刹。”
“再说,老倪是个人精,他肯定知道怎么来规避。”
陆岑音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点火、挂挡、踩油门。
汽车“呜”地一声窜了出去,立马撞翻了不少摊位。
这是我们故意的。
事情闹越大。
场面越激烈。
内鬼才越能感受到压迫和震撼。
我甚至怀疑。
他此时可能应该就在旁边暗处盯着。
古玩市场的行人和摊主全都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
他们开始骂骂咧咧地躲避,有的还拿起石头来砸车。
倪四爷见状,脸色陡变,突然手猛地一掀摊子。
桌子冲挡风玻璃迅猛砸来。
“咔嚓!”一声。
挡风玻璃四碎。
陆岑音不由自主地踩下了刹车。
老倪确实是人精!
他开始呼啦啦地跑。
我和三黑子迅速下车,冲着倪四爷疯狂追去。
倪四爷一边疯跑,一边抓起别的摊主的东西,拼命向身后的我们砸来。
现场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倪四爷疯狂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就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和三黑子骂骂咧咧地返回。
尔后。
我们开着车赶到了倪四爷的家里,将他家里的东西砸了一通。
这一整天。
我们开着车在邙山附近转,一副疯了一般找倪四爷的模样。
到了晚上八点。
离徐老宣布集体开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倪四爷突然发来了一条信息。
“苏老板,快来救我啊!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他现在可能要对我动手了!”
内鬼已经出来了!
我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回了几个字:“等着我!”
几人快速换了一辆车。
疯狂地往倪四爷所在的地点飙去!
第四百零七章 作死
之前我们为了将戏演真,不敢派人前去保护倪四爷,因为担心内鬼发现他有人保护之后,会惊逃。
为了确保万一。
我提前告诉了倪四爷一个方案,让他从天后宫古玩市场奔逃之后,找一个方便休息以及逃跑的情妇家里猫着,屋里面用上套马绳或者强力胶等陷阱,请君入瓮,一旦内鬼进屋子来弄他,可以立马困住他,我们会迅速杀到。
倪四爷作为四门通天的人才,这种装陷阱的手段对他来讲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从霓四爷刚才反馈的情况来看。
显然他的陷阱已经失败了。
这中间肯定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我们将车疯了一样往倪四爷情妇的家里开去。
月光很好。
路灯很暖。
但我们几人却心急如焚。
专家楼一役让老司理逃之夭夭后,这位摆布在考古队的内鬼无疑是我们重新获取老司理情况的重要线索。
如果这个线索中断了。
我手中仅剩的突破口,就是那位在国外曾经给陆岑音打电话报告坐标的宋掌柜儿子。
但宋掌柜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会再打电话过来、他手中掌握的东西具体有多大价值,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不喜欢被动。
主动逮住这个内鬼。
一切将更为简单、直接。
倪四爷的情妇家在一个老旧居民区。
这片区域全都是城郊的自建房。
屋挨着屋。
里面的路类似京都的胡同,车根本开不进去。
到了胡同口。
我们迅速弃车,快速往里面奔去。
到了倪四爷情妇家门口,发现大门是打开着的,进去一看,一位女人正裹着被单,缩在角落里,脸色蜡白,浑身瑟瑟发抖,似乎吓极了。
地上还有几滩血迹。
我脑瓜子嗡嗡直叫,冲到那女人的旁边,问道:“老倪呢?!”
女人吓得尖叫不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当时也是急成了傻子,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我问你老倪呢?!”
女人身上的被单突然掉下。
陆岑音眼疾手快,一把将被单又给重新给她裹了上去,免得了这女人一场春光乍泄。
陆岑音扒拉开我的手,急道:“她受惊吓了,你这样没有用,让我来!”
尔后。
陆岑音开始轻轻地抱着女人的肩头:“你不要怕,我们是来帮老倪的……”
我没那个耐心。
带着三黑子在房间四处找。
没有找到倪四爷。
转回客厅。
陆岑音柔声细语的安慰竟然还真的起到了效果,那女人颤抖着手,指着后墙堆放杂物的角落:“老倪从那里跑了……有人要杀他……”
我顿时发懵。
那杂物堆角落后面就一堵墙,什么都没有,倪四爷隐身出去的?
三黑子人已经过去了。
他踢开了杂物,掀开了一副已经倒在了墙角的木框画,墙体下面竟然露出来一个洞。
我大骂了一句卧槽!
这洞大概率是倪四爷与情妇为了方便偷情设计出来的,平时挂木框画来遮挡,但这次因为内鬼要追杀倪四爷,这货利用了这个洞,逃出了屋后。
我赶忙带头钻了出去。
钻出去之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高粱地。
高粱长势非常旺盛。
但很明显有一条人走过压断的痕迹。
我还看到了一只丢失的鞋。
形势万分危急。
来不及多想。
三人迅速进入高粱地,往前面疯狂寻找。
穿过高粱地之后是一条河。
月色之下。
只见倪四爷脸色蜡白,在河水里不断扑腾,嘴里大喊着救命。
他身后有一位年轻人,手里正拿着刀,神情凶狠,游着追杀倪四爷。
倪四爷身体很明显受伤了,他逃离的姿势非常艰难,不过他的水性明显比年轻人好上一些,才堪堪没被他给逮住。
我和三黑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朝着他们狂游。
那年轻人见我们来了,脸色陡变,开始放过倪四爷,往岸边游去。
倪四爷转头瞅见年轻人放过了他,哽咽着大喊亲娘,开始往回撤。
年轻人的位置距离岸边比较近。
对岸是丛林。
如果他上了岸,钻入丛林,在山林之间穿梭,进入茫茫邙山,我们将白费劲!
我疯了一样朝他游去。
三黑子大喝一声:“老板,看我的!”
尔后。
这货一个猛子往下扎,整个人都不见了。
我也管不了三黑子,朝那位年轻人死命地追。
这下了水才知道,原来在陆地上的战力优势,几乎荡然无存。
水里面使用任何本事,一切全都建立在水性的基础上。
年轻人距离岸边非常近,他此刻已经上岸了。
我脑瓜子嗡嗡直响。
正在此刻。
水里突然伸出了手,向水鬼一样,猛地拽住了那位欲仓皇逃窜的年轻人,将他硬生生给拽下了水。
三黑子!
年轻人嘴里惨呼一声,手中匕首就向旁边水下死命捅去。
三黑子根本没浮出水面,抬手瞬间将他手的匕首打落。
也不知道这货怎么做到的。
尔后。
三黑子如黑龙出海,从水里猛钻起来,一拳击去。
年轻人闷哼着倒在了水里。
三黑子过去将他头发给拎了起来,把他的头往水里反复狂摁,水花四溅、呼啦直响。
“哈哈哈,老子水上功夫也一流!”
年轻人已经被三黑子摁的双眼翻白。
我说道:“别弄死了!”
三黑子这才停下了手。
我发现三黑子有一个非常古怪的特点。
他平时都比较正常,话也不多,但一遇见打架这种事,这货每次都像疯了一般,谁也不服、谁也敢干、干了就猛干。
这不叫武痴。
应该叫武疯。
三黑子将已经晕了的年轻人翻了个身,手臂箍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的嘴巴进水,开始往回游。
上了岸之后。
我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次太险了。
差一点功亏一篑。
陆岑音在岸边扯了布条,给倪四爷包扎了肩膀上的伤口。
倪四爷竟然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
我瞅着倪四爷,问道:“我叫你提前在屋子的进口之处弄好陷阱,你是不是没弄?”
倪四爷抽了抽鼻子:“是。”
我无语道:“不是……你为什么要作死?不仅差点坏了整个计划,自己还差点见阎王!”
第四百零八章 硬茬
倪四爷闻言,脸色有一些尴尬:“那什么……我寻思着跟那娘们温存一下再来布置陷阱也不迟,谁知道这家伙这么就追来了!”
我们差点晕过去。
九儿姐曾教过我,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定要管住三样东西。
不能呈一时口舌快,嘴巴乱说话。
不能居功骄傲自满,尾巴摇起来。
不能沉迷虚妄情色……。
我附下了身。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这位年轻人。
他脸上原来化了妆,现在因为进了水,妆容已经花了不少。
估计他本来打算,在宰了倪四爷之后,还可以卸妆回去参加徐老九点钟的会议。
从此断了整条线索。
奈何。
我设的这是一个假局,他义无反顾地跳了进来。
擦干了他脸上的妆容之后。
这人果然是徐老考古队当中的一员。
我对自己的眼力向来非常自信。
当时我们设假局进会议室去抓老巩,这家伙就坐在右手边的角落头里,看起来模样唯唯诺诺,一副徐老刚带出来社会实践不久的学生模样。
没想到内鬼竟然会是他。
我吩咐三黑子把他带走。
众人从高粱地折返,再次穿过墙洞,返回了那女人的家。
我让倪四爷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带着倪四爷,主要担心这内鬼还有其它同伴,会伤了老倪。
倪四爷在临走之前,还非常温馨地亲了一下那情妇的额头:“改天再来看你啊,小宝贝。”
我差点恶心吐了。
三黑子脸上肌肉直抽搐。
陆岑音则白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她这眼神到底什么意思。
众人上了车之后。
我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四十三分。
离徐老召集紧急会议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
我给崔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崔先生,内鬼已抓,请让徐老马上将会议取消!”
如果九点准时开会,届时会议室里面就会少一个人。
这些考古队员可能会猜测出来内鬼已经被抓了。
一旦消息传出去。
对方制造倒模的地方可能会马上进行转移,并且立即斩断与这位内鬼的所有联系。
这对我们下一步捣毁倒模窝点、顺腾摸瓜逮出其上线,将非常不利。
现在的形势是,我们必须以快制快,乘内鬼的上线还没来得及转移,尽快从内鬼嘴里撬出信息,迅速前往造假基地,进行一锅端。
崔先生问道:“徐老和我是否要过来?”
我回道:“你们别动,最大限度减少影响。”
崔先生回道:“明白!”
将车开到酒店。
还是老办法。
三黑子给这位年轻人的身上倒了一瓶酒,糊弄前台说这人喝醉了。
一行人进了房间。
我让三黑子先把他给弄醒。
三黑子闻言,手指往年轻人的背后凶狠一戳。
年轻人顿时惨呼一声醒了。
我对三黑子说道:“先给他来一套水滴石穿,弄服帖了再来审!”
三黑子将他拖向了卫生间。
倪四爷腆着脸问道:“爷,我这次表现,您是否还满意?”
我瞅着他的那只单眼,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倪四爷捋了捋山羊胡子,神情无比认真地回道:“如果满分一百分,我给自己打九十九分,之所以要扣一分,担心自己太骄傲。”
陆岑音忍不住笑了。
我皱眉问道:“老倪,你向来这么自信吗?”
倪四爷嘿嘿一声,回道:“不瞒爷,自信基于实力。您看我,手里揽着女人腰,身子还能躲万刀!大将风度!”
我:“……”
倪四爷见我不搭理他,转头对陆岑音说道:“陆姑娘,您想不想了解一下我和屋子里那位女人互相爱恋仰慕,但造化弄人又无法在一起的伤感爱情故事?”
他也有资格给陆岑音讲故事?!
我探过头去,问道:“老倪,你今天心情咋这么愉快呢?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上的尸斑疮没解?”
倪四爷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我真给忘了……”
这货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像变了一个人,转身抱着我的大腿,颤声说道:“不对啊大佬,现在离您上次给我喂药过去几天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我说道:“你到隔壁房间待着去,等我办完事给你解药!”
倪四爷闻言,点头若鸡啄米:“行行行,那麻烦您快一点。”
尔后。
他一边掀开自己衣服看身上的尸斑疮,一边快步往隔壁房间走。
世界总算清净了。
陆岑音笑道:“干嘛不让他讲故事?我觉得他的故事比你讲的会更动听。”
我回道:“老倪是金门人,他这张嘴讲故事,除了骗钱,就是哄女人上床,完全是海编湖造。”
陆岑音撅了撅嘴,脸色微红,低声说道:“说得你好像不是这样似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三黑子将已经半死不活的年轻人从卫生间里面给拉了出来。
我让他缓了几分钟,转头让三黑子和陆岑音先出去。
开始审问。
“姓名。”
“欧阳善文。”
“履历。”
“六年前进入金大考古系,现在为徐忠茂指导的硕士研究生。两个月之前,随队来邙山西周墓考古,主要负责文物清理以及模型绘制工作。”
“西周墓文物实物被倒模、图纸外泄,是否你所为?”
“是的。”
“怎么干的?”
“每出土一件,我立即绘制出一件图纸,再将实物拿出去倒模,倒摸完毕,再将真品给放回去。”
“徐老那天房间里的青铜钺赝品以及倒模图纸谁放的?”
“我。”
“有没有同伙?”
“没有。”
“什么目的?”
“威胁他!”
“受谁指使?”
欧阳善文突然笑了。
笑得非常不屑。
他问道:“可以给支烟抽么?”
我给了他一支。
欧阳善文安静地将烟抽完,仔细掐灭了烟头,回了一句:“谢谢。”
我冷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欧阳善文说道:“请再问一遍”
“受谁指使?”
“对不起,无可奉告!”
我从位置上起身,出门叫三黑子进来,对他说道:“再给欧阳同学来一遍水滴石穿,加点量!”
三黑子回道:“明白。”
我出了房间,到走廊上抽烟。
陆岑音问道:“情况怎么样?”
我回道:“这次可能真碰到硬茬了。”
第四百零九章 一引一导,天下知晓
两个小时之后。
三黑子走出了房门,对我说道:“老板、老板娘,这小子不能再用刑了,再用下去,他可能真的要死。”
我们进房间一看。
欧阳善文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如果这次都问不出情况来。
估计再来硬的已经彻底没用了。
我心中没来由地袭来了一股焦躁。
三黑子在里面用刑之时,我只听到欧阳善文在房间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但完全没有听到他有任何求饶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精神支柱?
我曾直面接触过几位老司理作为内鬼的下属。
宋掌柜的骨头硬,是因为他的老婆、小孩全被老司理在国外控制住了。
夏禧不肯就范,是因为他从小就被老司理收养,视老司理为义父。
他们内心都有无比强烈的情感牵绊。
欧阳善文这么难搞,确实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我让三黑子将他再次给弄醒。
欧阳善文醒来之后,身躯不断地抽搐,双目无神,似乎连抬眼皮都没有力气,躺地上气息微弱,对我说道:“你……别白费劲了,有种……直接把我给杀了……”
我闭上了眼睛。
当时胸中涌来一种立马杀了他的冲动。
离抓到欧阳善文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
欧阳善文在外面的上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警觉。
一旦上线警觉。
外面的倒摸作坊肯定会迅速转移。
那我们这次抓欧阳善文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三黑子问道:“老板,还审吗?”
我强压下心中那股杀人的冲动,罢了罢手,招呼大家出了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冯晚林打了一个电话。
冯晚林接通电话之后,问道:“苏尘,怎么了?”
我问道:“晚林姐,你们彩门有没有那种让人可以无意识地吐露真相的药?”
冯晚林闻言,笑了:“彩门用的药只是让人产生短暂幻觉或者中毒,它不可能让人无意识吐露真相。而且,据我了解,世界上也根本没这种药。”
我问道:“为什么?”
冯晚林回道:“你可以想一想啊,如果有这种药,公门里面的犯罪心理学、测谎仪之类全部都可以取消啦,他们面对嫌疑人,在审问之前,直接喂一杯可以规模化生产的药水,什么难搞的问题不都解决了?”
“苏尘,你可千万别把我想得太妖了,撇开那些彩门幻术,我也是普通女人呐。”
确实有道理。
我之前把彩门看得太神了。
挂完电话。
我们都感到束手无策。
仿佛瞬间陷入了一条死胡同。
完全看不到光。
“吱嘎”一声响。
隔壁房门打开了。
倪四爷探出头来,向我们眨巴着那一只单眼:“对不起,打扰了!我有办法来审他。”
我们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倪四爷见我们根本不信,说道:“爷,您别忘了,我的主业可是金门术。”
陆岑音秀眉紧蹙:“金门有让人吐露真相的药吗?”
倪四爷回道:“没有。但有些东西,比棍棒、下药管用多了。比如,口吐莲花。”
“各位大佬,我就说实话吧,金门人在街头摆卦算命,从来不会真的给人算阴八字,因为一旦开了金口,会遭乘负。我们金门人算命占卜,其实就是用导引之术,让别人觉得你神奇万分、知晓一切。”
我问道:“导引之术?”
倪四爷解释道:“对!一引一导,天下知晓!所谓的引,就是在问话的过程之中,悄悄加入金门阴阳咒语,让前来算命之人迷糊,主动透露过往人生经历而完全不自知……”
我制止道:“你简明扼要一点说。”
倪四爷说道:“我可以用咒语全程控制住他,让他主动说出深埋在心中的秘密。”
三黑子挠了挠头:“莫非就是类似国外的催眠话术?”
倪四爷一听,突然怒了,脸憋得通红:“你简直在侮辱金门!催眠术那种雕虫小技,全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不玩的东西!我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从老祖宗开始就玩高端神秘学!国外那些所谓的现代心理学,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三黑子顿时被怼得面目扭曲。
我本来还对倪四爷的办法半信半疑。
但他这句话一出,我彻底信了。
原因很简单。
文化自信。
举一个神秘学的例子。
伽利略用望远镜发现了木卫三星,被誉为全球伟大的科学家。
当然,其成就确实伟大。
但准确一点说,木卫三星,在战国时期,就已经被我们的神秘学所发现,发现之人是占星术士甘德。
他比伽利略早了将近两千年。
战国之时,甘德可没有望远镜这种东西,完全凭借的就是老祖宗神秘的占星术!
甘德与石申两位占星术士,留下的《甘石星经》,曾记录了八百个恒星名字,测定了一百二十多颗恒星方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惊世之举。始皇帝郦山陵、汉惠帝长乐宫、西汉陵墓壁画的星象图,全都以这本书中对星空的准确描述和记载为蓝本。
非常可惜。
此书在宋时期已然失传。
江湖中五花八门各类法门、道家术法,其实都归于神秘学的范畴。
个中原理。
完全不能以现代科学来解释。
我赶忙对倪四爷说道:“好,你速度快点!”
倪四爷闻言,揉了揉鼻子,满脸自信地进了房间。
他让我们在外面待着,说我们进去会影响他念导引咒语。
我们只得在屋外等。
十几分钟之后。
我听到里面嚎啕大哭的声音。
欧阳善文哭的。
一种完全释放又毫无意识的大哭声。
我心中暗叹倪四爷确实牛逼。
大约四十来分钟。
倪四爷满头大汗出来了。
我问道:“情况怎么样?”
倪四爷说道:“他已经睡着了。”
我说道:“不是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你到底问出什么没有?!”
倪四爷回道:“已经问出来了,进来说。”
我们进了倪四爷的房间。
倪四爷拿出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邙山北门乡王家庄鲁方家后山。”
陆岑音问道:“这是?”
倪四爷回道:“他说出来的倒模作坊具体地址!”
第四百一十章 爱令智障
我们顿时欣喜万分。
三黑子瓮声瓮气地说道:“瞎子,牛逼啊!”
倪四爷夺了头功,讲话开始变得不客气了,大恼道:“瞎你大爷!一介武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黑子闻言,瞪大了眼睛:“老乡,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转头瞅了一眼三黑子。
三黑子只得强行忍了。
我问道:“他有没有提到过‘老司理’这三个字?”
倪四爷摇头回道:“没有。”
我问道:“还有说其它的吗?”
倪四爷对我说道:“爷,我用导引之术,本来只想问出这个作坊的位置。但他有一阶段,情绪突然变得无比躁狂,不断地诉说着另外一件事。”
“人受导引术控制,是没有自主意识。我估计这事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比倒模作坊位置的秘密还要大,可能压抑了很久,讲完后他就嚎啕大哭,要不然,我也不用了这么久时间。”
我问道:“什么事?”
倪四爷说道:“他在读研究生期间,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名字叫‘白薇’,已经快四十岁了,比他年龄还要大上十五六岁。他之所以会偷文物实物以及将绘制的图纸卖给人家进行倒模制赝,就是因为他要带白薇这个女人走。”
陆岑音搭茬问道:“走?去哪里?”
倪四爷回道:“去国外!他胡言乱语的,好像说什么大家都说白薇是一个神经病,连白微的父亲也说她是神经病,将她给控制了起来,但他坚信白微一定不是神经病,要带她离开之类。”
“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大哭,更详细的内容我也没听特别清楚。讲完之后,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哭晕了过去。我寻思这事可能是他做内鬼的主要原因,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什么用。”
用处倒有。
但不是特别大。
人叛变,无非就是为情、钱、权几个字。
欧阳善文刚才受了几轮酷刑,什么都不肯说。
或许。
主要因素可能因为这位白薇。
他心心念念要带着她走。
一旦说了。
上线就不可能再给他钱了。
利令智昏。
爱令智障。
我见识到了导引术的神奇。
寻思以后见到彩门之人用术,要蒙上眼睛。
见到金门之人用术,塞住耳朵。
否则。
什么秘密都要被金门人给掏出来。
幸好这个世界懂这些东西的人不多。
不然公门那些手段全要废。
我由衷对倪四爷赞赏道:“干得不错!”
倪四爷得瑟地眨着单眼:“一引一导,天下知晓么!”
我对他说道:“你身上的尸斑疮,其实解法非常简单,等今晚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解毒。这次你也算豁出了性命帮我们做事,也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你报一个数,我叫人给你打钱,就当成报酬。”
“但你也别怪我多心,这次事情牵扯实在很大,出于你个人的安全和不泄密的角度考虑,你今晚必须跟我们去一趟北门乡王家庄。”
倪四爷咽了一口唾沫:“去王家庄没任何问题……可你真的要给我钱?”
我回道:“真给!你说个数吧!”
倪四爷想了想,向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寻思这货确实是个人才,以后可能要让他帮忙的地方比较多,倒也值这个价。
我点了点头:“行!一百万晚上转不了,等明天吧!”
倪四爷闻言,脸色陡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这……我是说一万。”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可话已经说出口。
再咽下去。
显得我很没品。
何况我也不差钱。
我干脆大方一点,咬牙说道:“钱是王八蛋,花了才能赚!”
“一万块不仅是在侮辱你,还是侮辱我,就这么定了!”
“不过,希望你以后能把我当成朋友!”
倪四爷哑口无言,脸上肌肉直抽搐。
半晌之后。
他突然说道:“不,你不能当我朋友!”
三黑子瞪大了眼睛:“你特么跟我老板说啥,知道我老板什么人不?!”
倪四爷没搭理三黑子,竟然抱着我的大腿,颤声说道:“爷,以后我就是你的舔狗了!”
我:“……”
直到后来。
我才知道为什么老倪一身本事,身上却压根没钱。
主要原因是他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
这些女人全是无底洞。
老倪这人又喜欢装逼充大方。
导致他花钱如流水,入不敷出。
事不宜迟。
我吩咐三黑子立马将欧阳善文转移到另外一个安全地方,今晚死死守着他。
尔后。
我打了电话给崔先生:“崔先生,现在点上几个将,我们马上去端倒模窝点,大家在城口汇合。”
崔先生回道:“是否要告知徐老?”
我回道:“太晚了,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报喜!”
崔先生回道:“明白!”
我、陆岑音、倪四爷立即离开了酒店。
三黑子也带着欧阳善文离开了酒店,去了别处。
我们三人租了一辆面包车,前往了城口。
崔先生的动作非常快。
他已经带着三个人在城口等了。
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
崔先生见我们到来,转头对那三人厉声说道:“今晚的一切行动,听苏先生指挥,明白没有?!”
三位大汉闻言,立马回道:“明白!”
我不知道崔先生从哪里调来的这几人。
但估计让他调上三十人,也没任何问题。
他们一个个太阳穴鼓起。
这是练外家功夫的典型特征。
我瞅了瞅他们,冷声说道:“全部交出手机!”
他们闻言,只得将手机给交了。
北门乡王家庄的地址。
到现在为止。
我甚至连崔先生都没告诉。
等于说。
崔先生等人现在对接下来要去哪里一无所知。
在倪四爷向欧阳善文问话之前,我也将他的手机给收了。
我必须最大限度确保不出现任何漏洞。
将众人的手机交给陆岑音保管。
我再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
确认没有任何类似监听器等通讯工具。
我对崔先生说道:“你带来的车丢原地,大家全部上我的车!”
崔先生点了点头,转头对他们说道:“上车!”
所有人上车。
我对驾驶员说道:“出发!”
第四百一十一章 岗哨
我先让驾驶员往与北门乡相反的地方开了一段距离。
再绕小路迅速往邙山北门乡开去。
一路时停时走。
反复确定身后没有任何人、车辆跟踪之后。
我让驾驶员加快了速度。
夜已经很深了。
幸好今晚的月亮比较大。
车在快到王家庄之时。
我让倪四爷将基本情况讲一遍。
倪四爷咳嗽了一声。
“各位爷,从之前审问的情况判断,制赝基地是一个家庭作坊,作坊主的名字叫鲁方,右脸颧骨位置有一块大红胎记斑。鲁方家位于王家庄的东北角,一栋三层琉璃瓦小洋楼。”
“而制赝作坊的位置就在他家的后山上面,可以从鲁方家直接通往作坊。但具体是怎么从他家里通往后山,内鬼也不知道,因为他去找鲁方的时候,进入他家之后就被蒙了眼罩子,被鲁方给带去的。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将此行主要任务讲了。
“我们今天目标是进入王家庄,前往鲁方家逮住他,让他带我们去后山制赝作坊,采取一切可行办法,将窝点倒模、图纸全给毁掉,再把头头鲁方给带走,就算彻底完成任务。”
“为了避免影响,这次行动我们并没有报公,可以按江湖手段来。但正因如此,大家在行动的过程中,务必争取速度最快、动静最小、影响最低,速战速决,不惊扰到王家庄村民。不知道大家明白没有?”
众人回道:“明白!”
我转头对倪四爷说:“四爷,你把草图给大家看一下。”
倪四爷拿出了自己用铅笔画的草图。
众人拿着图纸看了一下。
毕竟是根据欧阳善文迷糊之中口述出来样子画成的王家庄布局图,非常粗糙,但也聊胜于无。
崔先生看完之后,问道:“步行还是开车进庄?”
我回道:“到村口之后,大家弃车步行,迅速在夜色之下分散,待众人赶到鲁方家院子门口,统一行动!”
崔先生看了看手表,又问道:“几分钟内赶到?”
我回道:“不卡时间,卡人!大家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院子口等我,我到之后,不管是否有人没赶到,行动立即开始!”
崔先生再问:“鲁方家属、作坊工人怎么处理?”
我回道:“全弄晕!”
崔先生点了点头,转头问大家:“你们还有问题吗?”
没待众人说话。
我说道:“不要再问了,到现场后随机应变!”
崔先生扣得实在太细了。
估计这是他作为徐老保镖长期养成的习惯。
但完善的计划永远建立在无比清楚对方情况的基础上。
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审出结果就紧急行动,对这个家庭制赝作坊的情况其实非常模糊。
更详细的方案,制定了也没用。
北门乡王家庄位于一座山坳里面。
进庄只有一条土泥路。
两侧都是成片稻田。
面包车在泥路上比较颠簸。
在离村口几里路远之时。
我们看到前方有一位老农,肩扛着锄头,裤腿圈起,小腿上都是泥,在泥路上走。
农村人晚上出来劳作太正常了。
放夜水、电鱼、守瓜田、逮田鸡……
我们打了几下喇叭。
老农听到了,非但没让开,反而手冲我们比比划划,神情显得很焦急。
他讲的是方言。
听不大懂。
我问倪四爷:“这大爷讲什么?”
倪四爷皱眉回道:“我没听清。”
驾驶员只得停了下来。
老农非常生气,反而冲了过来,拿着锄头锤驾驶室的门。
驾驶员只得摇下了车窗。
“大爷,你说什么?”
大爷听见驾驶员讲普通话,抬头探进车窗,看了一下车里面情况,开始用带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道:“你们把我的鱼篓给压扁了!鱼全死了!”
敢情这老农大晚上在这里放鱼篓。
我让驾驶员下去处理一下。
驾驶员下去,转到车后头看了看,回来说道:“大爷,晚上开车看不大清楚,你担待一些!鱼压死了一半,算我们买了行吗?”
大爷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回道:“你开个价!”
大爷又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回道:“我出多出少不好说,还是你说吧。”
大爷重复问道:“你出多少钱?!”
驾驶员非常无语,挠了挠头:“给你二百行吗?”
大爷神情一愣,回道:“行,拿来吧。”
驾驶员给了他二百块钱。
大爷方才让我们走了。
往前开了一段路。
我说道:“这大爷好像不对劲!”
众人闻言,讶异无比。
陆岑音问道:“怎么了?”
崔先生也皱眉说道:“我也感觉有点怪异。”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过程。
车灯在夜色之下非常亮,老农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们,在车没压到鱼篓之前,他其实就可以阻止我们,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硬是等我们碾死了鱼,打了喇叭,他才回过头来找我们的麻烦。
驾驶员打开车窗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直接讲鱼的事,反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车里的人。
我们让他出价,他的回答非常奇怪,反复问我们出多少钱,这感觉好像是对暗号。
最关键是,鱼其实只压死了一半,正常情况之下,车驶离之后,普通农村老百姓应该会将另一半活着的鱼捡起来,可通过后视镜看来,他并没这么做,反而快速地走了。
我将情况解释给他们听。
崔先生问道:“苏先生,你的判断是?”
我转头问倪四爷道:“这老农可能是岗哨。”
倪四爷回道:“不能吧!”
我问他:“欧阳善文有没有说过进村要对暗号?”
倪四爷挠了挠头:“我光想着问地点了,这些东西忘问了……可我们行动非常快,消息没泄露啊,鲁方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我回道:“有可能不是消息泄露的问题。”
陆岑音问道:“什么问题?”
崔先生替我回道:“大半夜派岗哨在村外值守,明显是一种有组织的行为。苏先生的意思,整个王家庄可能参与制赝。制赝基地也许根本不是鲁方的家庭作坊,鲁方可能只是为头人。”
我点了点头:“对,这其实与战争片里面村民派人防范敌人进村的做法一致。”
陆岑音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一想,回道:“目前只是猜测,继续前行,速度放慢一点。”
第四百一十二章 调虎离山
两千年左右。
全村集体制赝的情况,其实比较常见。
九儿姐曾经带我去过不少这种地方。
主要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为星罗密布式。
村庄只接代工单,加工赝品的一部分工艺,剩下的工艺会转移到其它地方加工,然后统一汇聚到第三处进行做旧组装。
拿瓷器造假为例,A村负责拉坯修坯、B村负责画坯上釉、C村负责烧窑成瓷、D村负责做旧出货,几个地方有可能地理位置相隔千里。
从法律上,不仅调查取证比较困难,而且,这几个地方都是从事一项单一的手艺活,也很难逮他们来定罪。
第二种是左右互博式。
光明正大地打着老旧工艺品加工产业村庄的旗号,制造出极为逼真的仿古赝品,以仿古工艺品为名,进行明码标价出售,并且全是令人乍舌的低价。
由于人家这标明了这是仿古工艺品,而且极为低价,从法律上也没法逮他们。
可实际上,这些低价高仿的赝品,别人想过来买,根本买不到。
全由幕后老板统一采购走了。
幕后老板弄走了之后,经过市场几番轮转,变成高价的古董卖出去,再给村庄进行一定的返点。
第三种是老龟沉水式。
地理位置比较隐秘的村庄,以家族势力为首,在村庄某的处隐秘地点(通常为山上)暗中集体造赝、卖赝。
平时村庄外面有人放风,外人一进来,村里都知道。
若有公门人来,制赝点迅速转移证据,集体统一口径。
来村里买东西之人,必须与村里专门负责外联之人联络,进村需要对暗号。
由于证据转移销毁的比较快,加之基于各种社会因素综合考量,对这种村庄的打击也非常困难(若干年出现的什么专门撸网贷、电信诈骗的村庄,跟这种情况比较类似)。
我现在严重怀疑。
这个王家庄就是老龟沉水式的村庄。
而鲁方则可能是带头人。
若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比较糟糕了。
我们原来是准备捣毁鲁方的一个家庭式作坊,问题不会太大。
但如果现在面对的是整个王家庄,我们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
挖人祖坟、断人子孙、砸人饭碗。
村民最不能容忍这三件事。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砸人饭碗。
一旦惊动了村民。
面包车上这些人的骨头渣子都将不剩。
车上顿时一片肃穆。
大家显然都已经清醒认识到了目前的情况。
面包车再往前行了几里路的距离。
眼前的场景完全验证了我们的判断。
到了村口之时。
村口有一座水泥浇筑的小戏台。
小戏台上方点着一盏白炽灯。
七八位壮汉正赤膊在小戏台上面打牌,但他们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冲我们瞟来。
小戏台边上还有一个大鼓。
一位正站在旁边看打牌的年轻人,他手中拿着鼓锤,手背在身后。
毫无疑问。
这个大鼓就是给村里人发信号的。
我们在村外路口与老农的暗号已经完全对错了。
证明我们根本不是来村里买赝品的。
刚才那位老农肯定打电话回去通报了情况,这几位哥听到了消息,立马来戏台守着我们。
这些人肯定不会让我们进村。
一旦我们贸然进村,他们阻止不了,只要鼓一敲,全村的壮汉都会被惊醒。
到时我们陷在王家庄,将插翅难飞。
倪四爷见状,颤声说道:“爷,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我们今天放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改天等我们准备妥当了再来!”
准备妥当?
等我们准备妥当。
消息必然泄露。
对手必然不见。
崔先生冷声说道:“这几个卯,由我来点!”
我们确实有撂倒村口这几位壮汉的本事。
戏台有一些高度,直接打,要冲上戏台,会耽误不少时间。
这过程非常难把控。
万一鼓突然响了。
一切都白瞎。
这个险冒得太大了。
我看了一下路。
左边小路直接进村庄。
右边小路往其它地方去的。
戏台刚好卡在这分叉路口上。
打肯定要打,但必须先想办法将他们调离开戏台,离开大鼓才行。
这个办法必须要极度刺激、麻痹他们的神经。
因为这些人肯定都是多年来久经考验的守村汉子,要不然制赝产业不可能这么久岿然不动,一般的办法对他们根本没用。
我呼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不进村,向右边的道路前进,营造我们仅仅是开车路过王家庄,去其它地方的假象,先麻痹这些壮汉的神经。”
他们闻言,诧异无比地看着我。
我解释道:“车前行一段距离之后,在几位壮汉的可视范围之内,把车故意开翻,翻田里去,用车祸刺激他们。”
“一个人钻出车,向他们呼救,称车里要死人了,让他们帮忙抬车。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来调虎离山,等他们来了之后,直接干晕他们。干晕之后,我们立马悄悄进村。”
“同时,还要留下两个人断后,完成三件任务,一是把这些晕了的村民全转移到树林里去,二是把戏台那面鼓给卸了,三是在村口暗中潜伏,见到村外的老农岗哨回村,也干晕他,省得他再坏事!”
不知道老农岗哨现在仍守在村外,还是正在往回走。
但他一定还没回到村里。
因为我们开车。
他走路。
速度不可能有我们快。
如果不留下两个人来断后擦屁股。
我们进村之后。
老农岗哨发现情况异常,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必须预防为主。
崔先生闻言,说道:“高明!”
我转头说道:“岑音和老倪两人留下。”
由他们两人对付一个老农岗哨,完全没任何问题。
倪四爷赶忙点头:“好好好!”
陆岑音则银牙一咬:“我不!我要跟着你!”
我:“……”
正在此时。
两位赤膊壮汉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非常粗鲁地用手拍着车窗。
驾驶员摇下车窗问道:“咋了哥?”
一位壮汉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驾驶员回道:“路过啊。”
他们瞅了一瞅车内,回道:“路过就赶紧滚!”
驾驶员把车窗给摇了起来,往右边道路开去。
后视镜里看见。
几位壮汉见到我们走了,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们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瞅着车尾,也没有一个人离开戏台。
果然谨慎到了极致!
我冷声说道:“田土非常松软,大家不要害怕,保护好身体关键部位!”
“听我口令,加速开翻!”
“一、二、三!”
驾驶员狠一咬牙,油门猛踩,车猛地往前窜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奇袭
我一把将陆岑音给抱住了,护住了她的头。
陆岑音闭上眼睛,双手死死地环在了我的身上。
看起来她还是有一些害怕。
车迅疾跨过田埂。
“咔嚓”一下,侧翻在了田里。
饶是之前大家已经提前作好了准备,并做好了能做的所有安全措施,但经历了才知道,车祸其实并没那么简单,众人被翻得七荤八素。
倪四爷嘴里哀嚎连天,额头被撞出了血。
所有人都窝在车里,躯体横陈堆叠,乱七八糟的。
我见倪四爷的位置最靠近窗户,便对他说道:“四爷,你敲碎窗户出去呼救!”
倪四爷闻言,艰难掏出旁边的锤子,砸碎了窗户,钻了出去。
这货还将额头上的血特意糊了一脸,伴随着他那一只独眼,在月色之下,模样显得极为狰狞。
倪四爷出去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躯匍匐前进,探手凄惨高喊道:“救命啊,快救命啊,里面死人啦……”
耳听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几位壮汉虽然制赝,但他们毕竟还是普通的村民,见到一辆车在眼皮子底下翻车,不可能不过来。
“卧槽!这么惨!”
“兄弟,你们是在拿生命搞笑?!”
“这路也特么能翻车,驾驶证买的?”
“……”
众人开始七手八脚地砸窗户,并往外面拉人。
崔先生这些下属很不错。
有的直接装死,直挺挺的让人拖出去。
有的则哀嚎连天,说着脚断了、手断了之语。
我和崔先生被扯出来之后。
车里面还剩下陆岑音。
我望了一眼小戏台的旁边,那里已经没人了,这些壮汉全过来了。
机不可失!
我迅疾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崔先生率先动手。
他面色无比冷峻,中指突然鼓起,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一出手就直接干翻了三个。
剩余几位村民全都懵了。
其余人立即从地上蹦起,几声闷哼传来,他们全都给弄晕在地。
我将陆岑音从车里面拉了出来。
本来我考虑这丫头的安全,想让她跟老倪留下来断后,但这丫头实在不愿意,只得作罢。
我对他们说道:“老倪和驾驶员留下来断后,把他们给绑起来,其它人全跟我来!”
众人闻言,立马撒丫子跟着我往村口跑去。
一进入王家庄。
所有人开始迅速分散,隐没在了茫茫月色之中。
凌晨三点。
正是全村人在睡梦中的时候。
陆岑音跟着我,跑得气喘吁吁。
我说道:“叫你断后,你偏不,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陆岑音闻言,神情不服,回道:“一点也不难受!”
她反而加快了速度,竟然超过我,甩着马尾往东北方向狂奔。
一到鲁方那三层琉璃瓦小洋楼的面前。
崔先生已经脸色冷峻在等了。
其余两位下属也随即拍马赶到。
我看了一下这三层小洋楼。
非常古怪的一种建筑方式。
背靠着山。
而且,屋顶琉璃瓦靠山的部分,山上正好有一颗大歪脖子树倾斜下来,树叶非常茂密,遮挡了大半个琉璃瓦。
欧阳善文曾说过,他进入房子之后,被带上了黑色眼罩,鲁方带着他从房子通往后山。
这房子倚靠山体而建,通往后山只有采取三个方式,房子后门有通道、房子下面有通道、屋顶上面通道。
我低声对崔先生两位下属说道:“一人绕房后,堵住后门。一人沿院墙,上房顶。”
“我们三人从正面杀进去!”
两位下属非常给力。
一位迅疾往房后绕去。
一位甩起了老虎爪,老虎爪勾住院墙,他瞪上院墙,开始从院墙攀爬至屋顶。
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可想了。
直接暴力破门。
我想动手。
崔先生说道:“我来!”
只见他往后退后了几步,腮帮子一咬,口中呼气,人若猛虎,迅疾冲上前,往院门一踹。
“砰!”
门锁被踹坏!
“叮铃铃!”
急促的警报铃声响起。
我手中袁大头往上面一打。
院门后面的警铃已经被打落。
与此同时。
屋内的灯突然亮了,里面杂乱无比的脚步声传来。
崔先生根本没停下脚步,他已经将屋子门给飞脚踏开。
陆岑音则帮我捡起了袁大头。
我随后跟着崔先生奔了进去。
“你们谁呀?!”
“干什么?!”
话音未落。
崔先生已经将一位穿睡衣的女人给干晕。
我们见到一位穿着大裤衩,满身肥肉的汉子,脸上颧骨部分有红斑,正在疯狂往楼上跑。
他一边跑还一边拿楼梯边的瓷瓶、铜罐往下砸,并掀翻博古架在楼梯口,用来阻挡我们。
我们也不急了。
因为楼顶上有人在等着。
在一楼快速寻了一遍,没其他家属。
我们立即上二楼。
二楼也没其他人。
看来仅仅是鲁方夫妻俩人住这里。
耳听到一声惨呼。
鲁方身躯翻滚从楼梯而下。
在楼顶堵截的下属将鲁方给踹了下来。
崔先生一把探上前,拎起了鲁方的头发,手中的匕首一亮,一刀朝他胳膊给扎了过去。
鲁方疼得就要惨呼。
崔先生动作奇快,单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拎着他,往前面猛然一甩。
鲁方肥胖的身躯竟然像飞镖一样,往倒在楼梯上的博古架飞去。
他的前半身躯直挺挺地卡在了博古架里面!
鲁方晕了。
我被崔先生的骚操作弄得有些发愣。
本想问他为什么要弄晕鲁方。
崔先生却立马将鲁方身躯从博古架扯了出来,再“咔嚓”一下,掰开了他两个手腕,将他肩膀上的匕首再狠捅进去了几公分。
鲁方被彻底疼醒了!
他想嚎。
但依旧被崔先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崔先生凶狠无比地说道:“不要乱叫、不要耍花招,不想死马上带我们去后山制赝品基地!想死我立马拧断你脖子!”
尔后。
崔先生就要将鲁方的头往旁边狠拧。
鲁方眼神异常惊恐,拼命地点头。
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所溢出来的恐惧。
行云流水的操作。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
崔先生的功夫让人震撼!
鲁方被崔先生干得五体投地。
崔先生放开了捂他嘴的手。
此时的鲁方,乖巧的像孙子,丝毫不敢造次,呲着牙忍着疼,捂住还在往外流血的胳膊,大口大口喘气。
一会儿之后。
他身躯摇摇晃晃,带着我们向三楼而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高手在民间
等我们到了三楼楼顶。
之前在三楼堵截的下属已经在等着了。
他指着歪脖子树的树叶说道:“下面有通道!”
此时。
原来在屋后堵截的人也上来了。
我们扒拉开树叶。
发现歪脖子树一直往旁边的山体延申,横架在屋子与山体之间。
树与山体交汇的根部旁边,出现了一个洞口。
洞口边上是一个竹篾状的铁架子,铁架子上面还铺满了松毛。
很显然,这个铁架子是用来伪装洞口的。
我们让鲁方带头先下去。
一行人在后面跟着。
进入洞口之后。
我们全打开了手电。
这个洞不是天然形成。
而且,每走一段路,经常出现外形一模一样的交叉甬道。
我心中诧异。
如果我们自己进来。
即便进入了这个洞口,其实也不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甬道。
王家庄这个制赝窝点,从外到里,采取了最土、最实用的防御办法,村外老农岗哨对暗号,村口戏台锣鼓示警,村内屋子靠山而建作为屏障,交叉假甬道迷惑……
行进的过程中。
我特意让一位下属作了记号。
在交叉的甬道中行进了半个小时左右。
我们出了洞。
眼前豁然开朗。
众人已经来到了后山的一处坳谷。
坳谷两边全是悬崖峭壁,树木参天。
这当真的是一个制赝的绝佳地方!
因为除了这个甬道进来,好像从别的地方压根无法来到这里,除非直升机降落。
也无法出去。
我心中暗惊。
万一村民突然发现情况,即便他们不从洞口杀进来,只要一堵住外面的洞口,让我们在里面困十天八天,估计全都得饿死。
鲁方闷不吭声地带着我们往坳谷深处走。
我瞅着他的背影,感觉这货的配合度似乎太高了一点。
虽然刚才他已经被崔先生给打服了,但像这种老鬼沉水式制赝窝点的领头人,全都是地方枭雄一般的人物,不到最后,他应该不大会放弃。
我总感觉他还有后手留着。
这是一种无比强烈的第六感。
再联想到此处的地形。
我顿时有些犹疑了。
不管如何。
必须诈他一诈!
我转头吩咐那位作记号的下属:“你现在立即返回,守住洞口。发生突发情况,可点火烧了屋子,阻挡村民进洞!同时,立即招呼村外的几十位兄弟,拿着喷子杀进村!”
果然!
此话一出。
鲁方闻言,面目肌肉直抽搐。
这话应该给他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心理震慑。
主要原因在于。
迄今为止。
鲁方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有多少人、带了多少武器、我们几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一种未知的恐怖力量。
人对未知永远心怀恐惧。
他第一次开口了:“不要害死了我老婆……”
我点了点头,再转头对那位下属说道:“只要我们没出事,吩咐兄弟们不许伤任何人,否则拿你是问!”
一张一弛。
看他怎么处理。
这位下属也聪明,回道:“明白!”
讲完之后。
下属转身回洞里去了。
鲁方见状,神情无比古怪,脸上肌肉直抽搐,转头看了我一眼。
尔后。
他停下了脚步。
崔先生见状,满脸萧杀,像一尊杀神一样盯着鲁方,一副随时要动手干他的模样。
我拦住了崔先生。
鲁方问道:“朋友,你们当真不伤人?”
我冷声回道:“鲁老板,事已至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们之间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却把脏手插到西周墓考古队来了,我们大老板非常生气!奈何我们老板仁慈,他没让我们报公把你们全给逮进去吃牢饭。”
“他告诉我们,江湖事、江湖了,给你们留一条活路,让我们今天来毁了那批倒模、烧了图纸,点了你们这个窝点,教训一下便罢。若你们不接受这个解决方式,事情会闹到哪种地步,不受我们控制!”
鲁方闻言,愣住了,似乎内心在剧烈挣扎。
我脸沉若深潭。
没再吭声。
他的老婆还在外面。
我们“几十位拿着喷子的弟兄”也在外面。
条件已经开出。
就看他怎么选!
半晌之后。
鲁方说道:“行!这次我彻底认栽!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
他开始带着我们绕小路。
崔先生冷声问道:“主路有陷阱?!”
鲁方回道:“有,设了不少野猪坑,掉下去会死人!”
此时此刻。
我算深刻理解了徐老那句话。
不战而屈人之兵。
才是攻敌之王道。
要不是刚才那一番心理对攻拉锯战。
现在我们可能又要面对陷阱之围。
绕了一会儿小路。
转过一个坳口。
我们见到了油毡布与不锈钢架子搭成的七八个棚子。
好家伙!
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铜锈味。
里面的铸炉仍在往外散着热气,轴承翻模机赫然而立,外面除了一些翻模失败废品之外,还散布着不少抛光机、电焊、打砂纸、石蜡、漆料。
让我觉得有些讶异的是。
王家庄的制赝方法竟然比较古朴。
翻模用的是高原土泥模。
作锈用的则是硝酸、碳铵化肥以及混合调制的酱油醋。
铜器赝品主要的技术难点在做绿锈。
这里简要地介绍这一下王家庄这种咬锈方法。
烧铸好的铜器赝品,先刷上一层硝酸,再将铜器埋进碳铵化肥里面,只需五六天,铜器外面便会生成一层蓝锈,再用按比例调制而成的酱醋喷洒一遍,干了之后,在泥场子里涮一下,锈就变成了古青铜器的绿色。
不过,这种做锈的办法太老土了,非常仰仗艺人的经验、手艺。
两千年左右,很多作赝的地方都从采用电解上锈了,即在电解之时放入药物的配方,做出来的锈咬合紧、均匀、逼真、不易甄别。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鲁方:“电解上锈的技术没掌握?”
鲁方闻言,神情竟然有一些不屑,略带骄傲地说:“试过,但远没有老方好!我们村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农,下到还在上学的毛孩,手艺拿出去全都一流!”
我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王家庄能生存下来。
它肯定有自己的秘籍。
若干年后我曾见过一个报道。
某次国际型大展会,要送青铜器大鼎参加展览。
一般情况之下,展览物品不会运真品去,都是运仿品。
当时展览方为了让高仿展品更加逼真,找了各种科学院进行咬锈实验,但效果都不满意,最终还是请了豫省阳市某村作坊的上锈老者来完成。
高手在民间!
鲁方吹了一下口哨。
刹那间!
油毡布棚子突然里钻出来十几位村民。
他们一见到鲁方穿条大裤衩,浑身是血的模样,顿时脸色陡变,纷纷执起了钢棍,向我们冲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顽抗
他们来得太快了。
其中有人手中好像还拿了喷子。
我猛地将陆岑音挡在了我身后,一脚踹翻一个,反手夺过另外一位手中钢棍,猛地敲过去,那人顿时惨呼一声,捂头倒在地上。
而崔先生那边,脚上几个连环,踹飞三人,手中夺过一人手中的喷子,对准了鲁方的头:“谁再敢动一下!”
我们这几下出手电光火石,将村民全给震住了。
他们本来想以快制快搞定我们,救出鲁方。
但现在鲁方的脑门被喷子给顶住,这些人不敢再妄动。
不过,王家庄的村民非常彪悍,一个个目呲欲咧地死盯着我们,还在缓步挪动脚步,向我们围拢。
鲁方见状,恼火不已:“全他妈退下!老子叫你们动手了吗?!”
村民闻言,全都面面相觑。
鲁方大喝道:“都聋了?是不是都想让老子死?!”
此话讲出之后。
村民开始往后面退。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崔先生见状,神情无比冷峻地放下了手中的喷子。
更过份是。
崔先生还将喷子重新丢回给了村民:“谁要是不服,可以试一下你们的喷子快,还是我的手快!”
他不是吹牛。
崔先生有这个实力。
反正村民用喷子一定打不死他。
要死也是鲁方先被打死。
鲁方对我们说:“几位,他们之前不了解情况,你们别伤人。图纸和倒模都在作坊里面,我现在带你们进去。”
尔后。
我们随着鲁方进了作坊。
在进去之前。
我拉了一下陆岑音的手。
在她的手掌心挠了一挠。
陆岑音眉毛微挑,也在我手掌心轻轻挠了一挠,以示回应。
一进入作坊里面。
鼻尖立马闻到了浓浓的铜锈味道,呛得几乎要将鼻子给堵住。
作坊的场景让我们吃惊。
外面看起来无比简陋的棚子,但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旁边还贴着各种工作制度、操作规范、保密要求。
简直就是一家小型的工厂!
陆岑音俏脸布满了好奇,顾不得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左看右看,一会儿瞅一瞅轴承,一会儿又瞅一瞅熔炉。
一边看着。
她嘴里还啧啧称奇,时不时问一问村民这些工具都是起什么作用的。
村民简直都无语了。
根本没人搭理她。
鲁方对其中一位村民说道:“瘸子,你现在去把保险柜打开,将西周墓文物图纸全部拿出来!”
一位村民闻言,手中拿了钥匙,一瘸一拐地去了。
他从角落里打开了表面布满灰尘的保险柜,拿出来了五套图纸。
我问道:“全部在这里?”
鲁方回道:“对。”
我问道:“有没有复制流出?”
鲁方回道:“没有。”
我再问道:“自己有没留其他底图?”
鲁方回道:“没这个必要。”
倪四爷之前用导引之术问过欧阳善文。
欧阳善文告诉倪四爷,他一共卖了五套图纸给鲁方。
数目上完全对得上。
图纸属于核心机密了。
他们也不可能会卖给别人。
原因无它。
赝品古董在市场上同样具有唯一性,卖给别人来制相同的赝品,等于在砸自己的饭碗,没哪个制赝基地会干这种蠢事。
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其他底图,因为倒出了模具之后,图纸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一切按倒模进行烧铸赝品即可。
数目无误。
不可能外卖。
也没有留底。
我点了点头:“行!这些图纸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鲁方非常配合,转头对瘸子说道:“全烧了!”
瘸子拿起打火机,点火把那些图纸全给烧了。
我又指了一指旁边的模具:“让人将这批西周文物的倒模全部集中在一起!”
村民压根不动。
鲁方大喝道:“快去!”
村民闻言,只得纷纷去搬倒模。
一会儿之后。
高原土泥倒模在我们面前堆积成了小山。
鲁方说道:“全毁了!”
村民皆大惊。
烧图纸倒无所谓,毕竟还有倒模在,依然能烧铸出赝品来,可如果倒模再一毁掉,那就彻底废了。
瘸子大急道:“鲁哥,粤省的订金都已经收了,我们正加班加点……”
鲁方马上喝止:“你们听不懂人话?快动手!”
村民万般无奈,只得咬牙切齿转身去拿工具。
见此情景。
我立马使了一个眼色。
崔先生、我、陆岑音,三人开始疯狂地往外面狂奔。
村民根本不是拿工具!
他们全去拿了喷子、硫酸、弓弩!
我们往外面疯跑。
他们开始大声吆喝着狂追,手中的武器向我们疯狂打来。
可追了几十米。
村民一个个脚下发虚,瘫软倒地。
鲁方见状,大惊失色,想极力挣脱崔先生的手。
崔先生一把将他给拎起来,反手一掌,将他打飞出几米远。
“敢跟我们耍花招!”
鲁方面容扭曲,想从地上爬起,但他也跟其他村民一样,四肢发软,完全起不来身,挣扎了几下,眼神终于闪过深深的绝望:“好汉饶命……”
来之前。
我曾向三黑子讨要了不少檀香。
就是上次熏晕颜小月那种。
本以为这只是鲁方的家庭作坊,打算进村之后,为避免打草惊蛇,在鲁方家的外面动香先熏晕鲁方家人。
可在村口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家庭作坊,而是老龟沉水式的制赝基地。
我临时决定,檀香到作坊再使用。
因为像这种老龟沉水式的制赝基地,二十四小时不会离人(他们要应对公门突袭等情况,随时准备转移销毁证据),完全不知道有多少村民在作坊里面。
我们是来砸人家饭碗的。
人家肯定誓死不从。
可作坊里面都是普通村民,并非十恶不赦之徒。
我们不敢对他们下死手。
束手束脚会导致我们非常被动。
如果能逮住机会用上檀香,将会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鲁方一直非常顺从。
之前曾诈了他一下。
他也带我们绕过了野猪坑。
可我不相信一位制赝基地的地方枭雄会这么快就范。
心中严重怀疑。
这家伙带我们绕过野猪坑是在故意麻痹我们的思想。
最终他还是会反水。
当然。
我也管不了鲁方会不会反水,打算先下手为强。
进入作坊之前用手指示意陆岑音去点香。
村民们的注意力全在我和崔先生身上。
压根不在乎一位女流之辈。
陆岑音非常聪明。
她假装对里面设施好奇,在作坊里面左摸右摸,其实已经暗中将那些檀香全给丢进了炉子。
作坊里面铜锈味道几乎要塞住鼻子
村民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
即便发现也没用。
因为等他们闻到香味,身上已经中药了。
鲁方和村民最后的顽抗。
彻底宣告失败。
我对崔先生说道:“先不管他,摧毁这些东西要紧!”
第四百一十六章 恕不奉陪
这些都是高原土做成的泥模。
摧毁起来非常容易。
我们抡起旁边的大锤,往那些倒模狠砸,没几分钟就砸得泥土四散而裂。
村民躺在地上,简直要疯了。
这时候他们充分体现了普通村民的特性,开始对我们破口大骂。
从十八代祖宗问候到十八代玄孙。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们懒得理会他们。
摧毁完倒模之后。
崔先生手指着鲁方,冷声说道:“图纸、倒模本就是你们不该得的东西,现在已毁!”
“但你做这事得罪了我们老板,这账还要清算!”
讲完之后。
崔先生让我们帮忙把村民给抬远点。
我们将村民给抬开之后。
崔先生身若蛟龙,几个跃步,上了机器,将上面那些电线全给扯了下来。
崔先生一把火点着了作坊的油毡布。
火沾电线。
借风势。
夜空之中立即传来了劈里啪啦的响动之声。
作坊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村民有些傻眼,有些疯狂大骂,有些竟然在嚎哭……
崔先生这报复狠!
事情做完。
我们拉起了鲁方,往外面走去。
穿过甬道,出了洞口,两位保镖在等着我们。
我们迅速离开村庄。
王家庄的村民依旧在酣睡。
等他们醒来。
若发现制赝基地已经没了,估计要彻底炸锅。
到了村口。
倪四爷与一位保镖奔了过来,问我们情况怎么样。
陆岑音笑意盈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倪四爷大喜:“谁敢横刀立马,唯我苏大将军!厉害厉害!”
我问道:“面包车还能用吗?”
那位保镖说道:“玻璃、引擎盖、保险杠损害了,应该还能用!”
我们迅速跑到了田边。
一行七人。
共同使力。
将面包车从田里硬生生给抬了起来。
我们先将鲁方塞进了后备箱,为避免鲁方乱喊乱叫,给他嘴上贴了胶布,众人上车,扬长而去。
来到之前城口分别的地方。
崔先生等人的车还停在原地。
崔先生问道:“苏先生,下一步怎么做?”
我回道:“你们先回去向徐老报喜!”
“鲁方后面肯定还有人,我必须审出来!”
崔先生回道:“明白!”
我们分别。
开车带着鲁方来到三黑子待的那家酒店。
天已经亮了。
我先将鲁方给敲晕了,拿麻袋套了他,扛着他进了酒店。
到了酒店房间门口。
发现三黑子也是无聊,正跟欧阳善文在聊天。
“你说你,连自己的恩师都背叛,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关你屁事!”
“这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我为你感到可惜啊,金大考古系的研究生,大好前途,被你这么一作,可不就彻底毁了么?”
“无所谓!”
“不是……我从小没读过啥书,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你们这种读书人,你怎么就无所谓呢?为了一位大你十五六岁的女人,根本犯不着!”
“你懂爱情吗?”
“不懂!我就懂得拳脚!但我老板应该比较懂爱情,你知道我有几个老板娘吗?”
“……”
“我给你算以算啊,第一位老板娘应该是金陵的……”
我大声喝道:“黑子!”
三黑子一听,立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什么……老板,我只是觉得跟他还聊得来,吹一下牛而已。”
我回道:“我改天送你去精神病医院,保证你跟每一位病人都聊得来!”
三黑子身躯一哆嗦。
陆岑音白了我一眼,对三黑子说道:“黑子你别害怕,继续说,我想听。”
三黑子不敢再吭声,赶忙从我们手中接过了麻袋,将鲁方放进了隔壁房间。
出来之后。
三黑子问道:“老板,还有什么活要干不?”
我将面包车钥匙给他:“赶紧去还车,该赔多少赔多少!”
三黑子将钥匙拿了,转身就走。
我对倪四爷说道:“四爷,你辛苦一下,等鲁方醒来之后,再用导引术将他的上家给套出来。”
倪四爷回道:“行!不过……”
我问道:“咋了?”
倪四爷带着哭腔,颤声说道:“爷,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的毒没解?再过几个小时马上要满三天了!”
我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忘了!”
拿了解药给他。
“这东西兑童子尿喝下去,尸斑疮立马可解。”
倪四爷拿了解药,疯了一般往楼下跑。
我和陆岑音进了欧阳善文那个房间。
欧阳善文见我们进来,面无表情。
准确来说。
应该是绝望到极致之后的毫无波澜。
我问道:“抽烟吗?”
欧阳善文回道:“抽。”
我给他发了一支烟,丢了一盒桌面上的火柴给他。
等他点着了烟。
我说道:“我姓苏,名尘,徐老的朋友。”
欧阳善文回道:“听那个黑炭说了。”
我点了点头:“跟你讲三件事。第一,向你通报一下情况,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王家庄,抓了你的上线鲁方,捣毁了王家庄的制赝基地。”
欧阳善文回道:“你比老家伙厉害。”
我说道:“第二,你将文物真品和图纸拿来给人制赝之事,到时徐老会亲自来处理。”
欧阳善文听到“徐老”两个字,眼中突然抹过一股深深的恨意,回道:“别等他了,你现在杀了我吧。”
我说道:“你我之间没任何私人恩怨,我犯不着这样做。”
欧阳善文冷哼了一声。
我说道:“第三,这中间有一个环节,我至今没有想通,想问一下你。你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带女人走,东西已经卖了,钱也到手,你为什么要画蛇添足拿青铜钺赝品、图纸、打油诗去威胁徐老?”
欧阳善文闻言,冷声反问道:“昨晚那瞎子没问这个问题吗?”
我回道:“我没交待,他忘记问了。”
欧阳善文回道:“那就让瞎子再对我来一遍妖术吧,想让我主动配合说出来,恕不奉陪!”
我回道:“明白了!在徐老来之前,我希望你安静待着,不哭不闹不上吊,也省得我动手段。”
欧阳善文回道:“这个没问题。”
我和陆岑音出了门。
两人靠在走廊上。
透过窗户望着外面。
陆岑音说道:“苏尘,我觉得徐老与欧阳善文之间,并非师徒关系那么简单。”
第四百一十七章 目光短浅
我想起刚才自己在提及徐老之时,欧阳善文眼中涌现浓浓的恨意。
这确实不是师徒之间应有的表现。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恨呢?
有仇、伤情、夺钱。
我有点想不出来,便问道:“你觉得他们除了师徒之外,还有什么关系?”
陆岑音想了一想,回道:“欧阳善文与鲁方勾结,目的是为了弄钱。但他弄钱的目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带‘白薇’这个女人离开出国。也就是说,欧阳善文其实是一位活在感情中的人。”
“能让一位深陷在感情中的人起恨,必然还是因为感情。假想一下,如果有人伤害过白薇,他一定会恨这个人。我觉得,徐老有可能伤害过白薇。”
这分析确实有道理。
可白薇才四十来岁。
徐老都七老八十了。
怎么伤害她?
再说。
徐老翩翩君子,极为珍惜自己的羽毛。
他怎么可能犯男女关系这种低级错误!
我问道:“你的意思,白薇可能会是徐老的情人?”
陆岑音闻言,突然恼了:“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呢?!”
我非常无语:“不是……这怎么还扯上我了?我也不这样!”
陆岑音咬着嘴唇,气乎乎地说道:“你以为阻止黑子说话,我就不知道?金陵、魔都、津门,你在哪个地方没沾花惹草?邙山要不是我在这里,估计可能又会冒一个出来吧?小竹那死丫头也是没本事的,在身边都看不住你……”
“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呢,真丢死人了!我现在只是跟你暂时合作,等老司理解决之后,我们还是仇人!你就当我前面说的话全是放屁!”
陆岑音神情从恼到气,再到羞愤,最后到纠结扎心。
短短的时间。
情绪竟然呈现如此多端的变化。
这么神奇的女人?
我回道:“她们都是我姐妹!”
陆岑音捂住了耳朵,胸脯上下起伏:“你不要讲这些事,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你爱咋样就咋样!”
我点了一根烟。
等着陆岑音恢复正常。
好一会儿之后。
见她情绪稳定了。
我问道:“那你觉得徐老跟白薇是哪种关系?”
陆岑音白了我一眼,回道:“你什么时候脑子都好用,唯独对感情这种事堪比脑残!”
我:“……”
陆岑音说道:“倪四爷昨天审出来的结果是,大家都说白薇是一个神经病,连白薇的父亲也说她是神经病,将她给控制了起来,但欧阳善文却坚信白薇一定不是神经病,要带她离开。有没有可能,徐老是白薇的父亲?”
我顿时愣住了。
从年纪上来看。
完全对得上啊!
陆岑音见我发傻,继续解释道:“父亲控制脑子有问题的女儿,痴情郎想带自己爱人走,却被这位父亲严厉阻止,欧阳善文因而生恨。于是,他与外人勾结,一来获得离开的钱财,二来报复这个霸道无情的父亲。”
推测非常合理。
但可能性存疑。
我拧了拧眉头,说道:“陆大侦探,天下无双。”
“不过生活不是电视剧,你以后少看一点琼瑶。”
陆岑音冷哼了一声:“我对自己的感觉自信,等崔先生来了,你问一下他。”
正聊着呢。
三黑子回来了。
他给了我五千块。
我问道:“这是为刚才说错话交的罚款?”
三黑子闻言,神情尴尬:“不是。这是租车行老板赔咱们的钱。”
“啥玩意儿?!”
“面包车损坏太严重了,我担心车行老板会讹我们很多钱。开回租车行的时候,我跟老板说这车刹车不灵,开半道突然翻了,伤了人,正在医院动手术,让老板自己看着办,没想到老板直接赔了五千块,让我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也行?”
“光这肯定不行。我以前开过大货车,在还车之前,特意在面包车刹车上弄了一点手脚,老板检查之后,以为真是这辆车有问题。”
我这才想起。
三黑子在扛沙包之前干过三大职业,货车司机、厨子、武打替身。
人才!
三黑子挠了挠头:“老板,这钱给老板娘买一件礼物吧,刚才我说错话,让她别再追究了。”
我将钱收起来:“她已经追究过了。”
陆岑音一把从我手里将钱抢了过去:“拿来吧!黑子对我一片孝心,你别昧了!”
尔后。
她笑嘻嘻转头对三黑子说:“黑子,这事结束之后,你跟我回金陵吧。影青阁是正规的古董企业,薪酬高、环境好、工作轻松稳定,比跟着黑心老板有前途多了。”
三黑子瓮声瓮气回道:“没兴趣!”
讲完之后。
他径直回了房间,去守欧阳善文了。
陆岑音瞅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目光短浅!”
三黑子回来后。
我们也不用守欧阳善文和鲁方了。
昨晚折腾了一晚。
浑身到处都灰扑扑的。
各自去洗了一个澡。
我们下去简单吃了点饭。
吃完饭之后。
见到倪四爷已经回来了。
这货眨巴着单眼:“爷,感恩感恩!我身上尸斑疮毒已经解了,什么时候开始审问鲁方?”
我回道:“现在开始!但这次我要一起审!”
倪四爷闻言,点了点头,特意交待道:“行。不过你如果要问话,要等我示意才可以开始,否则会影响导引术的效果。”
我跟着倪四爷进了鲁方的房间。
鲁方已经醒了,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似乎被抽了魂,眼神布满了绝望和仇恨。
经营多年的王家庄被点。
鲁方肯定非常恨我们。
要怪只怪他要去动徐老这尊菩萨。
倪四爷先捏了一支香,向东方拜了三下,走过去拔了鲁方的一簇头发。
鲁方呸了倪四爷一口。
倪四爷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道:“你呸让你呸,好运把我追!”
尔后。
倪四爷突然一转身,冲着鲁方连呸了三口:“我呸归我呸,淹死倒霉催!”
鲁方气得脸都绿了,要不是他伤重不能动弹,估计弄死倪四爷的心都有。
我简直服了老倪。
这特么还是金门的大师?
倪四爷打了一杯水,将鲁方头发包在符纸里,点火烧了,符灰落在水里。
他将杯中水喝了半杯,开始喃喃念起了咒语。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扮新娘
倪四爷嘴里到底念的是什么。
我也听不懂。
只见他一边念一边手舞足蹈,十足像个疯子似的。
而床上的鲁方,先是一脸不屑,像看神经病一样瞅着倪四爷,后面目开始扭曲,似乎身体非常难受,到了最后,他双眼变得迷茫,暗淡无光,像彻底傻了一般,受了伤的手脚还跟着倪四爷舞动姿势一样,缓慢地晃动。
这情景让我想起彩门人唱鬼戏。
当时鬼疯子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害得我跟小竹有一种跳楼的冲动。
估计五花八门的神秘手段,肯定利用了天地之间的某种介质,用来传导控制人。
这种介质。
我相信在若干年之后。
肯定会被揭秘。
就比如。
量子纠缠。
以前大家都认为是一种迷信的神秘现象。
可现在科学已经证实量子纠缠的真实存在。
华夏老祖宗对天地万物的认识和控制,远不是我们可以想象、言述。
但归根结底其实就一句话。
师法自然。
倪四爷开始向鲁方问话。
鲁方乖乖地作答。
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总体的情况是。
王家庄制赝基地从八十年代已经开始了。
最初是一位村民,从地里刨到了一面铜镜,老农找人买铜镜,人家愿意出一千块。
那年代一千块可不得了。
这农民正想卖了拿钱来给媳妇治病。
但去交易路上,铜镜掉了,农民的媳妇也病死了。
希望之后又绝望。
村民心理变态,反而怨恨起铜镜来。
自己开始钻研。
竟然被他仿旧出好几面类似的铜镜,卖了不少钱。
从此,整个王家庄跟风制赝。
那位村民也毫无保留教出自己掌握的技术。
而鲁方正是这位村民的儿子。
考古队在进驻邙山之后,鲁方就已经盯上了。
王家庄制赝方向是仿旧青铜器。
西周墓出土的文物。
一般都以青铜器为主。
鲁方一心想弄到文物真品和图纸进行倒模。
后来终于接触到了欧阳善文。
欧阳善文将这些东西卖给了他。
价钱是总计三十万。
鲁方本来以为倒模成功之后,将大发特发。
谁知道,这么快我们就将王家庄给彻底点了。
倪四爷冲我罢了罢手,示意可以我来问了。
我开始对鲁方询问。
“总共制了多少批青铜器赝品流出?”
“第一批尚未制成,唯一制成的就是一尊青铜钺,这东西还是我亲自做成的。”
“为什么青铜钺后来又到了欧阳善文的手上?”
“我给他的。”
“为什么要给他?”
“青铜钺制成之后,我突然接到了上头消息,上头吩咐我再给欧阳善文十万块,让他自己再弄出一份图纸,加上青铜钺和一首诗,总共三样东西,放进考古队领队徐忠茂的房间里面,威胁徐忠茂。”
我心中不断狂跳。
之前我推断。
因为徐老给我们提供了帮助进专家楼。
老司理担心我与徐老联合起来干他,特意拿了青铜钺、图纸和一首诗威胁徐老。
看来这个猜测方向对了!
“什么原因要威胁徐忠茂?!”
“不知道,我按上头的吩咐做事。”
“你上头是谁?!”
“中原王潘天香。”
“谁?!”
“中原王潘天香。”
“大声点!”
“中原王潘天香!”
“再问一遍,到底是谁?!”
“中原王潘天香!”
“这人还有没有上家?!”
“没有!”
“她与徐忠茂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鲁方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神情无比狰狞,全身大汗淋漓,身躯不断地抽搐。
倪四爷见状大惊,赶紧制止了我。
他口中不断地念咒语,将剩下半杯水含在嘴里,朝着鲁方的头上猛喷了一口。
这一口水喷完之后。
鲁方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慢慢的。
他竟然打起了呼噜。
睡着了。
我们出了门。
陆岑音在门外,见到我们出来,满脸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我回道:“问出来了,威胁徐老的人叫中原王潘天香。鲁方是他的下属,欧阳善文单纯就是一个为了赚钱的棋子。”
陆岑音问道:“中原王潘天香?这人是老司理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从内心深处来说。
我感觉肯定不是。
老司理无真身、无庙宇、无法号。
如果就这么露陷。
非常不真实。
倪四爷说道:“爷,我知道这个潘天香。”
我皱眉问道:“你知道?!”
倪四爷揩了揩额头上的汗:“不仅我知道,整个豫省,但凡玩古董的几乎都知道她。”
“专门制赝?”
“制赝只是她的下游产业,她的上游产业是‘扮新娘’!”
扮新娘是古董行的术语。
倪四爷成天在邙山天后宫古玩街厮混,知道这些术语很正常。
所谓扮新娘,就是一件赝品,一堆专家学者、鉴定机构,把这东西故意说成真品,并盖上权威鉴定机构的章,公然流入拍卖市场,高价拍出。
类似将假小子打扮成新娘子高价嫁出去。
像华东杂项阎王那种,赝品制出来之后要卖出去,不仅东西要做的真,还要期待别人不看出来,毕竟还是暗中的交易勾当。
但扮新娘就不一样了。
即便赝品瑕疵明显。
仍然明目张胆地指鹿为马。
能干扮新娘这种产业的,制赝方、流通方、专家方、拍卖方,全要一手控制住,非一般势力不可为之。
有人可能会问。
这种赝品会有人买吗?
当然会!
古董是在古玩界流通的。
而权威机构的鉴定。
会让一件赝品成为古玩界的硬通货。
就好比钱。
当所有人都以贝壳来交易时。
贝壳就是硬通货。
没人去考虑贝壳为什么能换东西。
印证了九儿姐那句至理名言。
“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当周边所有专家学者都说这东西是真的。
你说这是假的。
对不起。
你已被禁言或者踢出群聊。
我估摸着。
像徐老这种泰山北斗,肯定是中原王潘天香极力拉拢的对象。
他如果鉴定一件赝品为真。
国内几乎无人敢说其为假。
但以徐老的性格,肯定不会参与扮新娘这种肮脏无比的游戏。
因此得罪了中原王潘天香。
潘天香开始动用鲁方来搞徐老。
这事情搞得有点大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老黄历
这事情得赶紧向徐老通报。
我刚拿起手机。
崔先生上来了。
我问道:“徐老呢?”
崔先生摇了摇头:“突发晕厥,进医院了。”
陆岑音问道:“怎么回事?”
崔先生言简意赅:“昨晚我们没将内鬼是谁以及去王家庄之事告知他。今早回去之后,我将情况向他汇报,他正吃早饭,突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我和陆岑音顿时面面相觑。
一生戎马江湖的徐老。
竟然受刺激这么大?
崔先生见我们讶异,补充说道:“欧阳善文是徐老一生最为得意的学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遭受最亲之人背叛。
打击是敌人伤害的百倍。
我将刚才审鲁方的结果告诉了崔先生。
末了。
我问道:“徐老打算怎么处理欧阳善文和鲁方?”
崔先生回道:“不大清楚,要等老爷子醒了才知道,现在我必须先把这两人带回考古队。”
崔先生打了一个电话,让人上来带人。
我问道:“崔先生,白薇是谁?”
崔先生闻言,神情一愣。
我们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崔先生回道:“徐老的女儿,十岁之时,她母亲死后就疯了,发作时会伤人,一直由保姆和保镖在金大照顾着。”
陆岑音看了一下我。
那小眼神的意思。
她猜准了。
陆岑音搭茬问道:“徐老知不知道欧阳善文已经爱上了白薇?”
崔先生闻言,顿时懵了。
这事我们一直还没来得及跟崔先生讲。
从崔先生的反应来看。
显然徐老和他根本不知道个中内情。
陆岑音解释道:“欧阳善文之所以会背叛徐老,因为他认为白薇没疯,想赚钱带她离开。”
崔先生冷冷地回了一句:“那是他疯了!”
尔后。
他一招手。
身边几个人立即进了房间,将欧阳善文和鲁方给带了出去。
欧阳善文被拎出来之时,目光非常不屑地瞅了我们一眼。
他没有任何害怕。
更没有任何愧疚。
崔先生向我们告辞。
我说对崔先生说道:“欧阳善文和鲁方都是棋子,罪不致死!”
崔先生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道:“这话你应该跟老爷子说。”
欧阳善文听到我突然讲出这话,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似乎。
他略带一丝感恩和释怀。
或许。
我理解错了。
他们走了之后。
我心中没来由地一股失落。
主要原因在于,中原王潘天香并不是老司理。
邙山之行。
有大收获。
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老司理,还出手伤了他。
但更多的却是遗憾。
近在咫尺,却让老家伙给逃了。
这种感觉。
就像在钓鱼。
鱼好不容易上钩,在即将收线的时候,线却突然断了。
难道真的要等到宋掌柜的儿子从国外再打电话过来才有新的突破吗?
我不知道。
……
我招呼他们离开酒店,打车去了二附院,打算先去医院看望一下徐老,再离开邙山。
这次他帮我进入专家楼的人情。
已经还了。
至于徐老与中原王潘天香之间的纠葛,如果需要,等下老爷子应该会开口。
但以老爷子性格,我推测他大概率不会再叫我们帮忙。
上车之前。
倪四爷向我告别:“爷,今后有事您说话!天南地北,赴汤蹈火,老倪拍马即到!”
我回道:“以后要你帮忙的地方多了,你别嫌麻烦。”
倪四爷闻言,神情无比认真:“这话见外!咱们不打不相识!老倪混迹江湖,身边只有情人,没有朋友!今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笑回道:“作为朋友,我得劝你一句。色字上刀下巴,兄弟务必谨慎行事。”
倪四爷挠了挠头:“了解了解。”
我们来到了二附院,进了病房。
徐老已经醒了,脸色蜡白,神情布满沧桑,斜躺在床上。
见到我们进来。
徐老想从病床上起身。
我赶忙过去扶住了他:“您不必客气,躺着跟我们说话就挺好。”
徐老嗓子沙哑:“刚才小崔在电话里已经将情况全说了。”
我点了点头。
徐老说道:“小苏,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
我转头示意陆岑音和三黑子出门等着,对徐老说道:“您请说。”
徐老突然老眼泛红,想说什么,却好像无从开口,剧烈咳嗽,满脸痛苦。
我递了纸巾过去。
徐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
一位内心凄苦、无从倾诉的老人。
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欧阳啊……这小孩农村出身,聪明伶俐,天赋奇高。我所见过的年轻人当中,对文物之悟性,除了不及你,他可以超过任何人。我都已经给他推博士资格了,打算等这次考古活动结束后,我在金大的重点课题交给他实际主持,自己就挂个名,可怎么也没想到……”
“古董不变,人心会变。老爷子应该清楚这个道理,不必过于挂怀。”
“他家庭条件不好,我心中一直把他当成接班人来看待,甚至在家里还专门弄了一个房间,他随时可来家里吃住。我那女儿,从十岁开始犯病,国内外医药无数,均不见效果,但每次欧阳一来,她竟然很少犯病。我当时还比较高兴,谁知道他们两人竟然……”
“您爱女之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哎!我年轻时候痴迷工作,很少顾及家庭,白薇和她母亲感情非常深。有一次,我外出野外考古,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我爱人头疼病突然发作,疼得撞墙,白薇拉不动,眼睁睁看着母亲撞死脑浆迸裂而死,刺激太大,从此脑子变得不正常。”
讲到这里。
徐老神情一片黯然,眼眶中老泪再也忍不住,不断滑落,怔怔地望着墙壁。
我心中不是滋味:“对不起徐老,触及您伤心事了。”
徐老罢了罢手:“我自己想找人倾诉,不怪你。”
“再说,这都是老黄历了,老头子心头早已结痂。”
我问道:“您打算怎么处理欧阳?”
徐老反问道:“小苏,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理?”
我回道:“您应该会将他逐出考古队,饶了他。”
徐老闻言,凄然一笑。
“我想让他们俩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