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章 心鉴
前面解释过。
鉴宝其实就是靠身体在吃饭。
讲究五官、手脚、心来感受、品鉴宝物。
在古玩行当,认为身上的器官都具有灵气,因此也叫做灵官。
徐老在江湖窜货场打了眼之后,鉴于我当时维护了他面子,曾单独约我,向我行“灵官拜退”大礼。
前面同悦古玩提出让我们三人享香受供,就是要我们的命。
要命太简单了。
双眼一闭不睁。
啥也没了。
可我现在主动提出自废灵官、守店千年,意思是拿着刀,自己动手,废了五官、手脚,成为一尊不死的人彘,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在店铺的后院待着。
这事情的残忍和痛苦程度。
比丢掉性命高出万倍不止。
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就是典型生不如死!
当然,我也不是傻子。
胡三秒的景泰蓝葫芦对锁,以杂项阎王的本事,他绝对能判断出来这是一把古锁留今字。
也就是说。
杂项阎王若敢砸开对锁,他绝对可以斗赢。
但是,我赌他不敢砸!
他是一位退隐江湖十年,每三天都要见一次宝贝女儿的老父亲。像这种历经风霜的人,只想远离是非、守成安怡,绝对不可能拿女儿的前途性命来博。
哪怕仅仅是百分一失误的概率,他也不敢。
我赌他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不会砸对锁,而会选择撤斗行百步香。
宁愿折了自己一辈子的江湖名誉,来换取自己女儿。
古玩就是玩人。
玩人就是玩心理。
若是面对十年前的杂项阎王,我绝对不敢这样下注。
但现在,这一定是他最大的软肋。
颜旺父女在我说出自废灵官之后,顿时脸色陡变。
我见到颜旺神情突然阴沉万分,变形的十指关节发出了轻微格格响动,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关节响动、推金丝眼镜,这些微小的动作,证明他现在心中紧张而纠结。
紧张在于他根本摸不清我的来路。
纠结在于接了斗之后,赢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输了,到底是讲江湖规矩,还是直接弄死我拉倒,存在选择。
我相信他有充足的考量,但不管他作任何选择,这会是对老江湖心中的信仰产生强烈的冲击。
“颜先生,接斗吗?”我冷冷问道。
颜旺微闭了一下眼睛,蓦然睁开,双目如炬。
“柳先生,师承何门?!”
“无门无派!”
“缘何敢赌?!”
“八字够硬!”
“老头子人称阎王,有时会不讲规矩!”
“你来试试看!”
这一番对话结束之后。
我知道自己已经稳了。
杂项阎王第一次称呼了我的母姓,但却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之姿,甚至已经直接摊牌,说他会不讲江湖规矩。
这虽然是对我的一种震慑。
但与此同时,也是他内心对结果不确定的一丝恐慌。
色厉内荏!
颜旺阴瘆瘆地冷哼一声:“好!接斗,上斗物!”
我将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了盒盖,抬手说道:“请掌眼。”
颜旺浅浅地瞄了景泰蓝葫芦对锁一眼,立马闭上了眼睛,摘下了金丝眼镜。
颜小月见状,赶紧拿了一根纤细若丝的长绳子,递给了颜旺。
颜旺闭着眼睛,用绳子拴起了葫芦对锁,十根变形的手指,突然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迅疾交叉。
绳子绑着葫芦对锁,腾空而起,在他手中滴溜溜地转动。
他双目依然不睁,旁若无人、物,身子似乎进入了一种完全入定的状态,但手中扯细丝的动作却不停。
景泰蓝葫芦对锁依然在疯转!
我见到颜旺的鼻翼、耳朵、嘴唇、眼帘,若蜻蜓点水一般在微动。
传说中的心鉴!
鉴师靠的是五官、手脚。
但往往最会欺骗人的,也是五官、手脚。
老一辈的顶尖鉴定大师,如果对某一项领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以完全摈弃五官和手脚媒介,让宝物在自己眼前不断地晃动,用心去感受它的外形、色泽、气息、宝光……
说起来神乎其神。
但其实也很好理解。
失明画家能够通过笔摩擦宣纸之声判断所画的具体东西,失聪音乐家可以通过别人弹琴键之手认定哪个调子失真,无味觉厨师可以通过菜色泽推测五味哪项出了问题……
还是借用《卖油翁》里面的一句话。
无他,但手熟尔。
我心中暗自震撼。
其它方面不好说,但在杂项领域,我不如颜旺。
半晌之后。
他将景泰蓝对锁放了下来,拿起了桌子上的眼镜,嘴对着镜片呵了两口气,再从怀中拿出镜布,仔细擦拭了一下镜片,缓缓将眼镜给戴了上去。
直到这个时候,颜旺才将眼睛睁开,神情无任何变化,死死地盯着我。
我无比淡然。
与他对视。
忽然!
颜旺脸色陡变,显得极为愤怒,抬手猛地一拍茶桌:“好小子!”
“你竟敢以真充仿,假仿骗斗!”
茶桌上的杯子被他突然一拍,震得弹跳滚动,茶水横泼,杯子纷纷摔落,发出了“哐哐哐”碎裂之声。
此话若凭空一道惊雷。
旁边的颜小月顿时惊得呆住了。
之前说过。
赌斗秉承的一个原则便是“断旧不如断新”。
我们拿景泰蓝葫芦对锁,上门明确告诉同悦古玩其为明神宗期间对锁仿品,考验的就是对方断新的眼力。
但前提是拿来赌斗的东西必须要为仿品。
否则,这个局就不存在。
若拿真品来赌,就是骗斗。
骗斗之人,旧社会可是要剥皮锉骨游街的。
颜小月一张俏脸通红,满副肺都要气炸了的模样,转头说道:“爸,我叫人进来收拾他们!”
颜旺闻言,抬手制止,冷冷地说道:“等会儿!”
“死犯尚有一辩,让他先解释!”
我心中暗暗冷笑。
杂项阎王不愧是老江湖。
他心里清楚知道,没有任何人有胆子拿真品来骗斗华东杂项第一赝品制作巨鳄。
这其实就是仿品。
但他通过心鉴,却愣是没看出名堂来。
于是,他在反赌。
赌我其实也不知道里面的道道。
尔虞我诈。
可惜,他诈错人了!
二百一十一章 摔宝见真
我神情古井无波,反问道:“颜先生是否已确定这是真品?”
“若确定,我便开局了。开局之后,会有两个结果。第一,你讲江湖规矩,将女儿输给我。第二,你不讲江湖规矩,不付彩头。”
“出现第一个结果,我们彼此相安。”
“若出现第二个结果,前面我已经说了,你尽管试试看。”
后面几个字,我讲得平淡若水。
一种泰山靠背之稳。
用这种稳。
让杂项阎王父女猜我的来路,提供强大心理震慑,逼迫他不要动歪心思。
在他们的眼中,我敢横刀上门挑没人敢惹的杂项阎王、敢拿出自废灵官的惊天彩头、敢在最后一局主动要求进行没人见证的封门斗……
后面若没有神在撑腰,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我给了他一分钟左右时间思考。
尔后。
我迅疾抬手,就去抓景泰蓝葫芦对锁。
颜旺见状,脸色突然一变,将手猛地压在了葫芦对锁上面。
“哈哈哈……”
苍老而肆无忌惮的笑声,从杂项阎王嘴里传出。
这笑声持续了很久。
我由着他笑。
他不让我开局。
看他想整什么幺蛾子。
半晌之后。
颜旺方才停下了笑声,转头对颜小月说道:“小月,你先出去。”
颜小月闻言,满脸疑惑不解:“爸……”
颜旺突然目光一冷,斩钉截铁地说道:“听话,先出去!”
颜小月怨气满满地瞪了我一眼,只得起身出了门。
包厢里面现在只剩下我和颜旺两个人。
颜旺手中转着小叶紫檀佛珠,缓缓地说道:“柳先生的心理素质,确实令老头子叹服。在这个世界上,倒还真的没人敢用真品来颜家骗斗。”
我问道:“所以呢?”
颜旺目光一凛:“景泰蓝葫芦对锁巧夺天工,制锁之人可称天下匠师!”
“但此作无论再怎么绝世神品,无非就是一件旧料旧方旧艺的仿明神宗对锁而已,又岂能瞒过老夫的眼光!其鉴仿的门道,不在器外,而在器内,摔宝定可知真章!”
“你其实已经输了!但奈何老头子爱才啊,刚才支开小月,就是不想让江湖赌斗惨血沾染她弹钢琴的双手,你又可知老夫的意思?!”
杂项阎王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
火眼之毒,一矢中的。
可他竟然还在玩!
有种就砸宝。
故意耍这嘴皮子,想让我主动撤局么?
我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必须加一点猛料,尽快结束这场赌斗,便回道:“颜先生一生江湖戎马,老喜欢小孩耍嘴皮子方式玩游戏,可不大好。”
“你既已判断出来,大可摔宝一试。”
“我自废灵官,也不会沾染你女儿的高贵双手!”
尔后。
我突然站起身,拔出了腰间匕首,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无论你女儿还是我,开局无悔。”
“摔宝见真,生死由天,无需再言!”
其实。
作为颜旺来讲,他刚才的话语已经退后一步了,想让我主动撤局,和缓商量。
但我就是给脸不要脸!
必须把他彻底逼到死角。
否则,我就不可能达到自己目的。
颜旺见状,气得差点背过去,身躯颤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
无比凶狠地怒视了我几秒之后。
颜旺整个人突然呈癫狂状,探手猝然一抓景泰蓝葫芦对锁,腾空高举。
那一刻。
说不紧张是假话。
只要他往地下一摔,不仅之前的局全破了,我们三人也彻底毁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闭上了双眼。
但想象中器物破碎而响之声并没有传来。
睁眼一看。
颜旺似乎苍老了十岁,神色无比颓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缓缓地将景泰蓝葫芦对锁放回了木盒子。
半晌之后。
颜旺算缓和了情绪,声音颤抖,语速极缓:“长江后浪推前浪……柳先生,老头子今天认栽,我来申请撤斗。”
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无比爽快回道:“好说。”
颜旺闻言,神情顿时一愣。
尔后。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能如此爽快答应,看来老头子猜得没错。”
“你来的目的,不会是为了小月,也不会是为了让老头受撤斗行百步香的羞辱,应别有所求。我纵使一对江湖老眼,但看不透你,也弄不清你来路,小月是我的心尖肉,不敢陪你赌下去。”
“输的不是局,而是心呐……人老了,彻底玩不动了。”
“柳先生,有事请直接说吧,但凡老头能做到,全都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
他坦率。
我也坦率。
“颜老板,如你所言,我要的彩头确实不是你女儿,也不是让你撤斗行百步香,而是想让你答应我其它事。”
“最后一场之所以选择封门斗,主要目的是想将这些彩头还回去。事了之后,我们也不会再出现在三庙前街。同悦古玩面子不丢,继续开门纳福,不会受半分影响。”
“实在是颜老板隐居不出世,我们的事情又比较难办,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讲完之后。
我将匾额、象牙宝塔、范蠡神像全给推了回去。
颜旺见状,脸上表情异常丰富,夹杂着惊讶、感激和一丝担心。
“柳先生杀敌降俘,出刀收刀之间,若闲庭信步,颜某实在佩服。”
我回道:“过奖。”
颜旺说道:“有事请讲。”
我说道:“颜老板退隐江湖十年,但前些天,突然有客人上门,你开始进入了封仓十年之地。我这次赢斗的彩头很简单,想知道这位客人让颜老板制作什么、何时交易、地点何处。”
颜旺闻言,一双老眼顿时瞪得老大,神情满是震惊:“此事你又如何得知?!”
我没吭声。
等待他的答案。
他一定会说。
颜旺从无比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缓缓回道:“罢了,愿赌服输!颜某自出道以来,从未透露过客人、物品情况。为了小月,就违背一次做生意规矩吧。客人今后若要寻仇,颜某甘愿身腹受刀。”
“老头金盆洗手十年,但前段时间,一位旧时恩人找到我,拜托我最后出山一次,为一位客人制赝。我碍于恩人的情面,便答应了。”
“那位客人找到我之后,要求我制作一顶冕旒帝王帽,此为千年前唐大明宫含元殿之物。制成之后,交易地点在一艘出海船的杂物箱内,时间为明晚九点。至于是否客人本人来取,取来干什么,我并不知情。”
我惊道:“冕旒帝王帽?!”
二百一十二章 你等着
聋妈告诉过我,大明宫含元殿建成了之后,为保华夏万载兴隆若大唐盛世,年已耄耋的风水大师李淳风,在正殿中间特意藏了一顶冕旒帝王帽,帽心里暗藏有一颗取自昆仑山祖龙脉龙额头上神石所造的佛天珠。
自此之后。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
后来因为一把大火,将冕旒帝王帽毁了,佛天珠被四君家给抢救出来。
为保护这千年文脉之宝,四君家将佛天珠藏在了西域古墓里,每君家各有一把神器钥匙。只有待国运凋敝之时,由领头人老司理一脉,将一杆刻有冕旒天子帽纹路的古箫作为信物,召集四君家,才能共同开启古墓,祭天祈运。
十年前,我父母、陆知节也因此惨遭陷害。
陆小欣是老司理的人。
现在,陆小欣突然找到了华东杂项阎王,制作冕旒帝王帽赝品,想干什么?
正在我愣神之时。
颜旺继续开口,将我从沉浸的思绪中给拉扯了回来:“没错,就是一顶冕旒帝王帽。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客人拿了一些残缺的古籍资料影印本,让我照着里面的描述来制作,我看完了资料之后,客人当场将资料烧掉了。”
“尽管如此,我已将资料所述深刻脑海,开始动手制作。万幸的是,老头这隐居十年来潜心研究古代杂项,对官帽涉猎也多。这些天没日没夜,终于已经制作完成。这是老夫多年来制作最高难度的一件作品,也是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当今古玩行当,能瞧出这是一件赝品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自己。可惜,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讲到这里。
颜旺神情中布满了得意,还夹杂一种独孤求败的悲凉。
我寻思这话估计说大了。
能看出冕旒帝王帽是一件赝品的,也许会有三人。
一个可能是我。
不是我的眼光多么厉害。
而是。
杂项阎王这句话,我听胡三秒也说过!
大胆猜测,冕旒帝王帽与景泰蓝葫芦对锁异曲同工,毁宝方能识假!
当然,我不可能当面去问他。
他也不会说。
就好比如,眼前这把景泰蓝葫芦对锁如何断假,杂项阎王也不会问。
如果赌斗赢了,判断出来人家仿作的手段,算你本事。
但输了,互不问道,这是规矩。
至于是否要通过毁宝才能辨别冕旒帝王帽为仿作,我也只是依照胡三秒的做法进行的相应猜测。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颜旺满脸不甘地瞅了瞅桌子上的景泰蓝葫芦对锁,张口想问什么,但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拿起了旁边的太爷拐,向我一行礼:“柳先生,老夫虽然退隐,但却从未服老。”
“可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老了。”
“你的胆识、气魄、手段,即便是我当年,也差之甚远,当真是后生可畏!”
我回道:“颜老板过奖。”
颜旺抬手写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冕旒帝王帽交易的船址、时间以及方式。
我看过之后,点着打火机,烧了。
颜旺见状,赞许地点了点头,收起了匾额、象牙宝塔、神像,从位置上起身,缓缓说道:“柳先生,有缘再会。”
我回道:“有缘再会。”
颜旺打开包厢门之时,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几位保镖以及颜小月顿时一声惊呼,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
颜旺将东西递给了颜小月,对他们说道:“丫头,我们斗赢了!回家,告诉三庙前的街坊去!”
颜小月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瞅了瞅包厢里面的我,又瞅了瞅颜旺:“爸,这小子输给我们的彩头呢?!什么时候兑现?!”
颜旺笑着回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已经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彩头不要也罢。”
颜小月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颜旺在几个保镖的搀扶之下,向下面走去。
我瞅见他的背影。
似乎苍老了不止十岁。
颜小月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追了下去。
我正要起身离开包厢之时。
颜小月突然折返了回来,银牙紧咬,对我说道:“我不知道你刚才给我爸灌了什么上头汤,输了斗,竟然放过了你!但我一定会回来收拾你,你等着!”
讲完之后,她咚咚咚地跑了。
这暴躁女怕是有毛病。
我出门之后。
肖胖子和小竹迎了过来。
小竹一副心里石头落了地的模样,说道:“哥,你都不知道,杂项阎王在外面那些人,全是高手,我刚才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肖胖子嘴角叼着一根烟:“汗什么汗!《孙子兵法》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苏子一般不动手动脚,即便要动手脚,也是在床上。”
小竹闻言,脸一红,白了肖胖子一眼。
我无语道:“你还懂《孙子兵法》呢?”
肖胖子满脸不服,回道:“哎呦我去!你好意思说我呢?哥们好歹还读过书、当过兵,你上过学么?”
我:“……”
这话还无从反驳。
我读书识字,全是跟九儿姐学的。
但九儿姐是一部大百科全书,在我心里,她并不输任何一个大学教授。
我们离开卉云茶庄,到闹市街头,找了一家酒店,开了房间。
在房间里面,我将情况对肖胖子和小竹说了。
只说了陆小欣的情况,没有将佛天珠的秘密讲出来。
这是四君家的千古之密。
他们完全没必要知道。
肖胖子说道:“这事儿就特么怪了,贼婆娘弄一顶假帽子想干嘛呢,骗钱还是骗人?或者两者都骗?”
我搓揉着手中的假袁大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卯寅。
小竹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去搞清楚她什么目的,我们上了船去,提前埋伏在船上,把她给逮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回道:“没错,不再想了,明天出发上船!”
二百一十三章 简单粗暴用钱砸
翌日一大早。
为避免陆小欣认出我们来,我们专程上街买了一些道具,进行化妆。
两男一女在一起,假扮的身份还真的不大好选择。
思来想去,我们决定按照土豪带小秘、保镖的模样进行伪装,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化妆由小竹亲自操刀。
这丫头平时自己不大化妆,却有一双无比灵巧的手。
各种化妆的东西一用上,到最后连我们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我模样像极了一位暴发户,大金链子小手表、腕戴镯子、指戴戒指。
这些虽都是假玩意儿,但全都由我亲自在一家摊子挑的,外人还真很难看出真假来。
肖胖子则化成了暴发户旁边的司机兼保镖,脸黑黑的,上面还有一道疤,手中道具是装钱的大皮箱。
给我们化完妆之后,小竹非常满意地站在一旁,像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
肖胖子瞅着镜子,惊叹无比,问道:“竹啊,你哪来的这一手绝活呢?”
小竹嘻嘻直笑:“我小时候在我们门里……啊不对,在他们门里,各种技巧都要学,化妆是基本工。”
讲完之后,小竹吐了吐舌头。
这很正常。
索命门做得全都是暗活,有时候必须以不同面目示人。
可等小竹自己化妆出来,我们却发现她模样有点怪怪的。
肖胖子皱眉问道:“你咋好像有点像颜小月呢?”
小竹问道:“像吗?”
肖胖子再瞅了一瞅,说道:“像也不像,又有点像陆大小姐……反正就是四不像!”
小竹脸红了:“你才四不像!我本来想化成岑音姐姐,化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因为陆小欣认识自己的姐姐。后来中途改装,不知道该改成谁,干脆就改成了颜小月的样子。”
我:“……”
肖胖子问道:“你这模样,别人倒真认不出来,但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你换一个妆容要多久?”
小竹回道:“两个小时吧。你们要觉得怪,我稍微卸一点妆。”
几分钟之后。
她再出来。
这下完犊子。
更怪了。
似乎为陆岑音、颜小月、小竹三人合体。
鬼都认不出来。
我回道:“算了,就这么着吧。”
我们出发前往了码头。
码头上人挺多的。
我们前去补那艘交易船的船票。
售票员却说道:“这是一艘旅行风光船,之前被一位老板给包了船呀,票全都给包场人了,客人拿包场人发的票上船,我们这里不对外售票。”
这一点,倒确实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他们问我咋办?
我回道:“可以买到。”
肖胖子问道:“咋买?人家都说了不卖。”
我回道:“这种包场的旅行观光船,码头打包售票之后,一概不会再管。谁上船,全靠旅行社或者包船人自己派人在门口核实身份。找码头根本没用,我们要找到在船外面负责核实身份的人,找他买,一定能买到。”
肖胖子和小竹面面相觑,有点不大信的样子。
我也没必要详细解释。
这种观光包船,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真正旅行社旅游观光,以老年旅行团为主。
一种是假观光、内玩脏,船开到公海进行耍钱等活动,古玩行当造假卖赝品或者盗墓贼集中销货,有时也会采取这种形式。
我猜这艘船就是第二种形式。
以前九儿姐曾带我在琼省上过这种船。
包船人叫做“大纤夫”,属于买古董老板与销货人的中间拉纤人,赚两边的抽头。
他们基本不会露面,在门口核实身份的人,一般会请当地的小马仔。
小马仔只负责核验上船人员的票,核完就结束,也不会上船。
一切交易,双方在船上自己搞定。
发生什么事情,大纤夫也不管。
万一闹出了幺蛾子,大纤夫可以推脱自己只是包船让人观光的,小马仔推脱自己只是核票的。
而核票的小马仔,最容易搞定。
等到了晚上六点左右。
我见到码头口子上果然为这艘旅行观光船单独开了一道闸口。
现在还没有人上船。
三位小马仔模样的人正嘴里叼着烟,坐在地上斗地主。
旁边还有几位无聊的人在围观。
我走过去,在他们背后瞅了两眼。
在我身前那位暴凸眼,牌运不好、牌技又差,输了不老少钱,嘴里骂骂咧咧的。
另外两位神情微微窃喜,让他骂,也不吭声,神情一直唯唯诺诺的。
很显然,这暴凸眼是三个人的头。
小竹玩这东西一流。
我示意小竹去替暴凸眼玩两把。
小竹俯下身子,甜甜地说道:“大哥,让我玩两把成不?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实在看你牌太差,手痒了。”
暴凸眼正走大背字呢,见有这好事,牌一甩,让小竹来。
小竹坐了下来,与其他两位打牌。
我将暴凸眼拉到了一边,发了一支烟给他,说道:“玩牌是假,支开你来有点事商量。”
暴凸眼闻言,将嘴里正准备点的烟往外一吐,退后两步,满脸犹疑地瞅着我们:“艹!是卢老六叫你们来寻仇的?看你们特么也不像啊!”
我回道:“别误会,我们不认识卢老六。我给你一笔钱,你让我们三个人上船。”
对付这种人。
简单粗暴用钱砸。
这货闻言,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可能见我一副暴发户模样,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么直接吗?”
我说道:“一千。”
暴凸眼脸上肌肉直抽搐:“不行不行,人家找我来守口子,我要讲诚信,不然今后在道上还怎么混?”
“两千。”
“不是,兄弟你别这样……”
“三千。”
“我这边可有三个兄弟。”
“四千。”
“……”
“五千。”
“别说了!几位爷,还要我做什么?!”
肖胖子将钱数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拿着,那两位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
暴凸眼像孙子一样,冲我们点头哈腰,满脸笑嘻嘻:“现在就办!”
我说道:“等一下。”
暴凸眼回头问道:“大佬,有事您说话。”
我问道:“这船是去哪儿的,里面干什么,你不透露点消息吗?”
暴凸眼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探过头来,低声在我耳朵边问道:“大佬,你们要上船,自己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吗?”
我回道:“倒知道一点,想核实一下,主要怕上当。”
暴凸眼回道:“我也是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一点……据说这船开向公海,里面在卖什么古董。反正咱也不大明白,古董这玩意儿,直接在大街上摆摊就行,何必特意跑船里来交易呢。”
果然如我之前猜测!
二百一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船
我说道:“那错不了,我就是来买货的,没赶上趟,票没了。
“行了,你替我们办事去吧!”
暴凸眼转身去了之前斗地主的地方。
刚好小竹此时已经赢了对面两人一人一百块,见暴凸眼过来,将两百块转手给了他。
暴凸眼将钱丢还给那两人,说道:“钱还给你们,两个死穷鬼!你去给我买几瓶饮料,你去买一份烧哈喇吃,今天散局清账拉倒!”
我寻思这家伙可真够黑的。
给了他五千,一毛钱不分人家不说,还用小竹赚到人家的钱来给自己买吃的。
那两个家伙闻言,也没作声,转身去了。
暴凸眼带着我们三个,快速上了船。
船还挺大,里面的房间也多。
中间有一个戏舱。
所谓戏舱,就是供船上游客集中活动的地方。
戏舱里面的设施还挺全,餐点可以供百余人聚餐,餐台一撤,看电影、听相声看戏、耍钱、跳交谊舞都行。
当然,从暴凸眼刚才的话语来看,这戏舱大概率是用来买卖古董脏货。
暴凸眼带我们到了靠近戏舱的一个房间,对我们说道:“几位老板,这房间本来四个人,但我之前接到通知,有三位因为临时有事不来了,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可千万别说我带你们上来的哈,我大眼哥向来以诚信走江湖,不然以后真没法混。”
我回道:“好,你放心。”
暴凸眼点头哈腰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
我们出去在船里外转了一遍,尤其是专门看一下餐厅与戏舱交接通道里面的杂物箱。
这些杂物箱一排共五个,里面还装有一些船舱杂物。
非常不起眼。
左手边第二个杂物箱就是杂项阎王与陆小欣约定放冕旒帝王帽的箱子。
杂项阎王明确告诉我,他不会来船上送货,会派一位信得过的人将东西放进去。
至于陆小欣会不会亲自来取,他并不清楚。
但这都不是事。
陆小欣即便叫别人来取,我们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能逮出陆小欣。
肖胖子问道:“苏子,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回道:“分两种情况,如果陆小欣上船了,等船到了公海,我们瞅准机会动手。如果她不上船,我们就跟着来取东西的人,一直到目标出现为止,前期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房间类似火车那种卧铺,上下铺的,共四个铺位。
越是靠近陆小欣,我反而淡然了。
只要她敢上船交易,就一定插翅难飞。
肖胖子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用刀刃反复地刮着自己两根假指表皮,神情冷漠。
小竹则手撑着头,打开窗户,吹着外面的海风。
还别说。
她这三个漂亮女人合体的妆容,倒别有一番风味。
陆续已经有人上船了。
肖胖子收起了匕首,透过门外,瞅了一会儿上船的人,皱眉道:“这不是买卖古董的暗船么,怎么三教九流都有?上来老板算比较正常,怎么还有老头老太呢?”
我回道:“主要以老板和盗墓贼为主,我们算进入贼窝了。其它人都是请来假装观光,起掩饰作用。”
肖胖子闻言,再仔细观察了几眼,说道:“卧槽!还真是!不少人贼眉鼠眼的,跟金陵摊市怀中抱货四处扯衣角的人模样差不离。”
我说道:“等下你们按我示意行动。”
一会儿之后。
房间门口来了一人,天然卷发,很瘦,一对眼睛滴溜溜直转。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
食指和中指几乎一样平,上面指甲非常之长,薄且坚硬,还有点黑。
正常人的中指要长于食指,但有些贼会从小开始练,拉长食指关节和锉短中指关节,让两根手指变得一样长,过程非常残忍,但练成之后,极大利于夹包。
长指甲也不是真的,他们拔掉自己指甲,通过特殊药水浸泡,让指甲不再生长,外面加装一种不会折断的假金属指甲,专门用来插棺材缝隙,开棺。
这是死人宝、活人财一起干的老手。
其实,如果魏峰要逮人,在路上见到这种特征的,上去一摁一个准。
不过,像卷毛这种人,上街一般都会戴上手套。
卞五为利于干活,指甲留的也长,但仍属于正常人的手,所以从不戴手套。
走马阴阳派属于风水技术流派,有一些清高,人家不屑于折腾身体器官。
卷毛见到我们之后,神情愣了一下,但也没太大反应,径直走了进来,将手中包裹放好,坐在了靠门的下铺位置。
土腥味非常重。
他之所以无所忌惮地露手,盖因这船里要么是同行,要么是买货的老板,要么是找来掩饰身份的托,没遮掩的必要。
卷毛坐下来之后,神情百无聊赖,但身躯始终与床头构成了一个角度,呈保护那个包裹之姿态。
那里面肯定是盗上来的好东西。
我得乘此机会提前先打探一下情况。
转手丢了一支烟给他。
卷毛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他也没接烟,更没抽。
跑江湖的人,一般不会抽陌生人发的烟。
烟这玩意儿讲不清楚,里面有药也说不定。
更有甚者。
烟里面藏着小飞镖,谈事的时候,一支烟嘴里叼着,不点着,一旦遇见突然情况,烟放嘴里一吹,飞镖迅疾射出。
尽管这是内部场子,卷毛的防备心理还是很强。
我装成要点烟的样子。
卷毛突然张口说道:“公共场所,别抽烟!”
我假装神情一愣,说道:“不好意思!”
尔后。
我将烟放在了一边,拿出了木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景泰蓝葫芦对锁。
这东西一放出来,卷毛两眼顿时放精光了。
盗墓贼虽然不是专业鉴师,但只要他不眼瞎,对景泰蓝工艺的东西都应该认识,知道价值不菲。
我把玩了一会儿,转头问肖胖子:“我们的钱带够了没有?”
肖胖子虽然不知道我在整什么幺蛾子,但与我的默契程度一流,轻轻拍了一拍箱子,回道:“老板,应该足够了。”
我将木盒子盖了起来,丢给了小竹:“收起来吧。咱们店刚开张,这趟必须多弄点货来铺架子,不然我这笔大投资可全打水漂了。”
肖胖子搭茬道:“明白。”
我对他们说:“我出去抽根烟,溜达溜达去!”
讲完之后。
我出了房间,在船外溜达了一圈。
此时。
船已经开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
我却觉得山雨欲来风满船!
二百一十五章 渔夫捉石鸬
我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再次回到房间门口。
肖胖子和卷毛哥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预料之中。
像卷毛哥这种活人财、死人宝一起薅的无本生意人,肯定会主动来探听虚实。
探听虚实并不是因为他想卖货给我,而是想着怎么将我们身上的财、物一起薅走。
这就如同小偷在公交车看到别人后面口袋露出了一大叠钱,放过了就是对不起祖师爷。
“……”
“你们老板看起来挺有钱啊!”
“他老爸是国外玩资本的,钱对他来讲就是数字……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不?”
“多少?”
“一月两万!”
“这么高吗?”
“……”
我进了门。
他们立马中止了聊天。
肖胖子转过头,满脸欣喜地对我说道:“老板,这位兄弟说他有好多货,咱要不要现在先看一看?指不定有你想要的镇店之宝呢!”
我问道:“是吗?”
卷毛哥笑着回道:“我听说老板姓柳,在徽省新开了一家大铺子啊。”
我点了点头,有些嘚瑟地回道:“不算大,小投资而已。没玩过古董,想试一试。”
卷毛哥回道:“谦虚了!”
两人打了几下哈哈。
五六分钟过去。
我闭口不提看货的事。
卷毛哥有些按捺不住了:“兄弟,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话不讲虚的,你、我来到了这里,全是鬼市藏袖子里的买卖。你有金、我有货,要不咱们先对一对眼?”
藏袖子里的买卖,就是脏货交易。
买卖脏货的地方叫鬼市,看好了货之后,买家与卖家一搭手,上面盖一条毛巾,或者直接伸进对方袖子里,用手指来出价还价,数目只有双方清楚,避免别人横插一杠子。
我满脸棒槌状:“什么叫鬼市藏袖子?”
卷毛哥闻言,挠了挠头,回道:“就是那什么……只有双方才能知道的买卖。”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
“这船票本来是一个朋友的,他临时有事,将票让给了我们,说里面有好多盗墓贼在卖古董,可以买到不少好东西,让我悄悄地来买……兄弟,你是盗墓贼吗?”
没直接这样问的。
会讲出这种话的,都是棒槌中的棒槌。
我表现的越蠢。
他对我的戒备之心越小。
卷毛哥闻言,脸上肌肉直抽搐,神情无比尴尬,一下被我给整不会了。
半晌之后。
他起身将房间门给关了,说道:“那什么……柳老板,你这刚入行,好像还不大懂门道啊。”
我回道:“我确实不大懂,但也没必要懂啊!我店里花高价雇了鉴师,他懂就行了。”
卷毛哥反问道:“万一鉴师骗你呢?”
我瞪大了眼睛:“他是我表外甥啊,干嘛要骗我?”
卷毛哥转头瞅了瞅肖胖子和小竹,问道:“那你今天带他来了不?”
我回道:“这小子这几天订婚,请假了。”
卷毛哥闻言,脸露一抹喜色:“行!你就别管我干什么的了,想看东西不,想看咱就拿出来瞅两眼?”
我说道:“好,先看看。”
卷毛哥拿出了床头的包裹,将里面的货摆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倒还挺多的,但基本都是小玩意儿,铜铃铛、黄金长命锁、和田玉手镯、寿山石生辰牌……
全是小孩子身上佩戴的物件。
看来卷毛哥盗了一个贵族小孩墓地。
从这些物品形制和里面生辰牌上信息来看,都是元晚期的鬼货。
其中,最值钱的当属那对和田玉手镯,油脂厚、水头足、阴阳面纯净、无绺裂。
两千年左右,市场上疆域老料老货和田玉已经不多了,开始涌入了大量俄料、青料、韩料。
那时古玩市场并不待见这些料。
至于俄料当中被追捧的“碧玉七号坑”老坑料,那还是四年之后的事情。
这里简单提供一个买卖和田玉的方法。
国家将透闪石含量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的玉石,都定义为和田玉。所以广义来讲,和田玉并不是一个地域概念。
一般达这种标准的,喜欢就买,错不了。
但如果想收藏升值,先得问清是哪里的料,再看品质、雕工、传承……
不赘述。
卷毛哥将东西弄出来之后。
我们瞅了几眼,采取了最棒槌的办法,摸、咬、照。
卷毛哥见状,嘴角微微抽搐,说道:“敢上船来的东西,全是真的。实不相瞒,我这些玩意儿因为没有明确是哪个王宫贵族的东西,在传承上有点欠缺,但给你店内架子铺货绝对没问题。”
如此坦诚。
这货在放长线。
我点了点头,豪气地说道:“兄弟讲话这么实在,我信你,全要了,你先开个价!”
卷毛哥说道:“柳老板,这些东西先不急。你不大懂,就这样买了,虽然东西全真,但我不大心安呐!好歹得下船之后,拍照片让你表外甥瞅两眼不是吗?我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全都在船下。等下了船,一起再看看去,咱们最终一锤子定音。”
我问道:“真的假的?”
卷毛哥回道:“那还能假!不过……柳老板,我刚听几位私下聊天,你店里好像缺一件镇店之宝?”
我回道:“对呀!我这次来就是准备找一个好东西,但你这些东西太小,好像上不了大台面。”
卷毛哥闻言,突然放低了声音,满脸真诚地说道:“我这些东西铺架子还行,但当镇店之宝,确实差那么一点意思。”
“但我告诉你,这次暗船里有一样顶天的物件!这东西不得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实力拿下来,如果拿下来,可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天下至宝。”
终于切入正题了!
卷毛哥这种做法,做古董行当叫做“渔夫捉石鸬”。
鸬鹚是捕鱼的好帮手,但水中的鸬鹚比较难逮、难驯。
而石鸬寓意不懂江湖水性的傻大款老板。
渔夫先以最大的诚信,取得傻老板的信任,再撺掇傻老板掏钱去买别人惊天物件。
买完之后,渔夫将傻老板带到别处,将他买到的好物件、身上的钱一溜烟全给弄走。
卷毛哥是渔夫,我就是石鸬。
我问道:“什么东西?”
卷毛哥回道:“具体细节没说,但这艘暗船的召集人透露出来消息,说是有人从陕省地下弄出了一顶唐含元殿官帽,保存的非常好,属于天下稀缺物件,弄出来的人不敢留,特意来到魔都,让人搞了一条暗船。”
“请过来的,都是魔都有钱大老板,还有一些我们这些带货上船的。很多老板的目标在那顶官帽,当然,也有像你一样来买其他货的。你要弄到这东西,可就算扬眉吐气了。”
我心中顿时一惊。
陆小欣竟然要拿这顶假冕旒帝王帽在暗船上卖?
二百一十六章 钓金鳖
我皱眉问道:“官帽?是不是就叫杂项?这玩意儿我不大懂啊!”
卷毛哥回道:“对对对,就属于杂项!你不懂,我懂啊!到时候你跟着我,我来帮你。不过,咱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帮了你买到了镇店之宝。到时你买我东西之时,价钱可得给痛快一点。”
我寻思真要弄到了这东西。
下船之后你就直接把我薅光走人了。
我转头与肖胖子和小竹对视了一下,回道:“这事听着有点大啊,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我表外甥。”
讲完之后。
我假装打电话,招手让肖胖子跟我出了门,小竹则留在房间里。
到了船舱外面。
肖胖子问道:“苏子,陆小欣到底在搞什么鬼,骗钱?”
肯定不是骗钱。
陆小欣这种人,要弄钱实在太简单了。
完全不用费劲扒拉制出一顶冕旒帝王帽。
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可能是为了其它事情。
我估计她在“钓金鳖”。
冕旒帝王帽的秘密,天底下只有四君家才知道。
我、陆岑音、老司理,已经确定为其中三君家。
还有一脉,到底是谁、人在哪里,无从得知。
老司理一直在暗处,非常清楚我和陆岑音是四君家其二,但他却一直没有对我们下手。
主要原因在于。
下手也没用。
因为还有一神秘君家从未出现过。
只有四君家齐出,才能拿到我们手中的神器,去开启那座西域古墓。
打麻将四个人,三缺一,这局迟迟开不了。
陆小欣是老司理的人,她找到杂项阎王,偷偷弄出一顶假冕旒帝王帽,还放出从陕省刚出土的消息,搞了这么一艘暗船,让不少老板和盗墓贼一起来。
其它老板可能仅仅以为是一件唐代杂项大宝,过来瞅或者买。
但一直不知所踪的神秘君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在船里出现?
千年之前,冕旒帝王帽已经被烧了。
这是四君家皆知之事。
但此刻突然又出现了一顶陕省冕旒帝王帽,从情理来说,不管孰真孰假,他都应该来过手看一看,弄清楚里面的原因。
陆小欣此次的目标,会不会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四君家之一?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肖胖子并不知道四君家之事,脑海中还停留在陆小欣可能为了骗钱。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八点半了,转头对肖胖子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工了。”
“你主要目的,跟着卷毛在戏舱里面转,看他们之间交易鬼货。”
“我要死盯着那个杂物桶。”
肖胖子闻言,满脸不解:“转啥,我们真买货?”
我怼道:“买你个头啊!盯着其它来交易的老板,看谁最想要冕旒帝王帽,如果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告诉我!”
这个神秘君家一定不能出现。
如果他出现,那就彻底完了。
陆小欣在此时此地钓金鳖,证明了两点。一是估计他们通过之前摸排,神秘君家应该就暗藏在魔都。二是老司理可能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授意陆小欣开始行动。
一旦神秘君家被逮。
毫无疑问,接下来动手的对象就是我和陆岑音。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准备。
金鳖继续待在水里,对他、对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能让金鳖不显露出真身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他出现之前,提前将冕旒帝王帽给拿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这是赝品,或者直接毁掉它。
这事情必须由我来做。
我们回到了房间。
我对卷毛哥说道:“兄弟,我刚才问过表外甥了。他说只要这东西是真的,确实可以作为镇店之宝。等下你可得帮我,事成之后,钱的事咱一切好说。”
卷毛神情立马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回道:“我们缘分一场,应该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对我们彻底放下了戒备心态,开始点着了我之前发给他那根烟。
我假装百无聊赖地房间里待了几分钟,随即伸手一搂小竹的纤细腰肢。
小竹非常敏感,脸顿时红了,身躯自然反应,有点想挪开。
但我却紧紧搂住了她,神情露出一丝邪恶状,假意咳嗽了两句,转头对肖胖子说道:“那什么……我跟她出去办点事。”
“等下开始交易了,如果我们的事还没办完,你先跟着这位兄弟转悠几圈,看到好东西,买下来就是。这兄弟实诚人,信得过!”
肖胖子回道:“明白!”
卷毛见状,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斜眼瞥了几眼小竹的身材,笑着说道:“柳老板,厕所在右手边角落。”
我点点头,搂着小竹出去了。
小竹整个人都是懵的,身躯在微微战栗,红着脸傻乎乎地跟着我出门。
到了外面,她像痴呆一样往右手边厕所走。
我问道:“你干嘛去?”
小竹声音若蚊子:“我不知道啊……”
我无语道:“你跟着我!”
讲完之后。
我径直去了戏舱。
戏舱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全是在吃宵夜的,但基本上三五人一桌,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这些人很多都是干暗活的,遵从言多必失的规矩,尽量不露白。
货物交易会在十点开始。
但杂项阎王供货的时间却在九点,中间相差了一个小时。
有妆容在,我们也不怕被认出来。
两人先随便点了一些吃的,找了一个比较隐蔽,但能瞅见杂物箱的角落,坐下来慢慢吃着。
到了九点钟,杂物箱旁边却没任何动静。
小竹低声问道:“好像没准时上菜?”
我回道:“不急。”
九点过五分。
一位服务员用托盘收了不少空盘子,去杂物箱里面放盘子。
他掀开了第一个箱子,见到里面满了,又依次掀开了其它几个杂物箱,好像发现全都满了,转头对厨房说道:“刘姨,箱子已经全满了,你也不倒一下!”
讲完之后。
服务员端着盘子去别处倒了。
整个过程。
他除了掀开了箱子盖之外,没有将任何东西放入箱子里面。
我相信自己眼力。
这位服务员刚才不可能在我面前演瞒天过海偷放东西进去的魔术。
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过来了。
她先将五个杂物箱全搬走,又重新搬了五个空箱子过来。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半。
小竹诧异不已:“没菜了?”
我回道:“已经上了,就在里面。”
二百一十七章 老陈香醋
小竹闻言,俏脸疑惑不解,再次转眼瞅了瞅那几个空箱子。
箱子是那种薄塑料做成的,有些许透明。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箱子里面没任何物体阴影,说明五个箱子皆空无一物。
此刻服务员大妈手拎着一个洗漱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干抹布,正在给五个大杂物箱的盖子抹灰,神情专心致志。
我低声解释道:“菜在大妈手里洗漱工具小箱子里面。”
当时杂项阎王告诉我,东西会放在靠近戏舱门边的二号箱子里面。
戏舱旁边共有五个大杂物箱。
正常思维,我们一定会以为是放在第二个大杂物箱。
但刚才大杂物箱替换前、替换后,里面均没有冕旒帝王帽,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
这个服务员大妈来了之后,手中拎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洗漱小箱子,我见到小箱子上写了个小小的数字“2”,像是随意涂鸦画上去的。
靠近戏舱、2号箱子——符合杂项阎王所讲的条件,只可能是她手中这个带着编号的小箱子。
老江湖给我耍了一个小心眼。
他既按我的要求告诉了具体放货地址,但又没有直接点透。
让我猜。
猜中算牛。
猜不中不关他鸟事。
来不及向小竹解释。
因为服务员大妈手中抹灰的动作非常利索,仅仅几十秒,五个杂物箱盖子全抹完,转身准备离去。
如果我眼神不好,刚才没死盯着她以及手中物品看,就彻底错过这个一闪而过的信息。
此时。
一直在角落吃饺子的一位中年汉子,转头说道:“服务员,来一点老陈香醋,要老点、香点的!”
这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中间却有微妙差别。
我们吃饺子用醋,要么说老陈醋,要么说香醋,两种醋概念不大一样,很少会结合起来说“老陈香醋”。
我猜测。
饺子代表交易。
老陈代表旧货。
香醋代表箱子。
很庆幸刚才没叫肖胖子来盯。
就这交接暗号,我要没被九儿姐打成的十年脑积水,都转不过弯来。
服务员大妈闻言,将手中抹布往手中小工具箱里一放,赶紧去旁边柜台拿了一瓶醋,快步走到了中年汉子面前,将一瓶白醋放在了中年汉子桌子上。
没错,她故意没按中年汉子的要求,反而放的是白醋!
跑不了了!
放完白醋之后,服务员大妈假装拿干抹布开始给餐桌凳子抹灰,不经意将小工具箱放在了餐桌旁地面,抹完灰之后,她又到别处餐桌抹,没再拿小工具箱,很快就离开了。
小工具箱已经被中年汉子偷偷用脚踢进了餐桌布覆盖的桌底下。
陆小欣果然没自己来交易。
她派了这个中年汉子前来。
冕旒帝王帽就在那个小工具箱里面!
我和小竹都没有动,暗中死盯着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吃饺子的速度并不快,慢条斯理的,时不时觉得醋不够,还洒一点在上面。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四十左右。
中年汉子吃完了饺子,弯下身子,拉开地上包裹的拉链,似乎在包裹里面找什么东西。
我这边角度非常好,看到他包裹里面只有一些洗漱物品。
他一副没找到东西的样子,开始俯身在餐桌底下找,餐桌布非常长,几乎掩盖了他半个身躯,包裹在他翻找过程中,已经被他悄悄挪到了餐桌布下面。
半晌之后。
他从餐桌下面捡起来一个手机,满副失而复得神情,拎起了包裹,离开戏舱。
我和小竹立马起身。
循着他走的路线,往前面走去。
路过那个餐桌的时候,我不经意用脚撩了一下餐桌布。
那个小工具箱不见了!
已经进了他手中的包裹!
我搂着小竹,亦步亦趋地往前面走,脑子在迅速转动。
这次来暗船。
本来唯一目的是逮住陆小欣,但现在又多了一个,阻止神秘君家现身。
尽管我想知道神秘君家到底是谁的欲望,并不比老司理要弱,可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
要逮陆小欣,必须死死地跟着这个中年汉子,一直盯到她出现为止。
要阻止神秘君家这个金鳖浮出水面,有两个办法:不让冕旒帝王帽出现在暗船交易、在摆出来交易之时揭穿其为赝品。
第二个办法太冒险。
万一金鳖迫不及待出现,过程将非常难控制。
我打算采取第一个办法,将中年汉子手中包裹工具箱里面的官帽给替换掉。
但现在他包不离手,非常难办。
这个时候我无比想念卞五。
只能等待时机。
等待一个他手中包裹短暂离手、人短暂发懵的时机。
离交易的时间越来越近,船舱里面人开始多了起来,走廊里面不少人走来走去。
中年汉子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卫生间。
这种包船,卫生间不多,两头各一个。
另一个只白天开放,晚上锁门,供工作人员用。
晚上要如厕,只能在眼前这个卫生间。
卫生间里面有人。
两三位被请来观光掩饰的老头老太,可能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正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中年汉子手中拎着包裹,也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我脑门一跳。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在卫生间如厕之时,包裹一定会短暂地放在旁边。
至于让他发懵,有的是办法。
我立马转头对小竹耳语交待了一番。
小竹听完之后,转身去了。
我装着也等卫生间的样子,在旁边焦急地等着。
没一会儿。
厕所里面的人出来了。
先在外面排队的一位老头想进去,但中年汉子非常粗鲁,一扒拉老头,自己拎着包裹,迅疾冲了进去,将门“嘭”一声关掉了。
老头被他扒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老头气得不行,猛敲了几下厕所门:“什么人啊这是!拉屎还插队!”
旁边老头老太都气得够呛,一个个夹着腿,满副难受的模样。
“真是太没素质了!”
“老人家憋不住的,这家伙实在过份!”
“……”
正在这个时候,小竹回来了。
她手中多了三样东西。
一顶海边观光鸭舌帽子。
一个里面倒了淡黄色温茶水的矿泉水瓶。
几本杂志。
我转身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让小竹用身躯挡着我,将温茶水倒了一半在裤子上。
一会儿之后。
我耳朵听到卫生间里面冲水以及中年汉子如厕完毕轻松吹口哨的声音。
他应该解决完了。
有老头老太已经提前堵在厕所门口,想第一时间冲进去。
我将鸭舌帽子戴上、压低,手悄悄地拎着半瓶矿泉水瓶温茶水,突然扒拉开那些正焦躁不安敲厕所门的老头老太,嘴里大喊着:“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猛地撞开了厕所门。
二百一十八章 替换
卫生间里面的反锁“咔嚓”一下,被我给硬生生撞裂。
我身子顺势往前一冲,手肘狠狠地磕在了中年汉子的头上。
这货本来正在系裤子最后一个皮带扣子,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头被磕在了窗边沿,整个人支撑不住,歪倒在角落,脸也磕在了地上,起不来身。
乘此机会。
我迅疾反脚一踢门,将卫生间门关上,解了一下皮带,往下稍微拉了一点拉链,将半瓶温茶水洒在了晕乎乎的中年汉子头上,转手再把矿泉水瓶丢出了窗外。
直到这个时候,中年汉子才颤颤巍巍挣扎着,满脸血刺呼啦地起来。
我一手扯着自己皮带,满脸尴尬和懵逼地瞅着他。
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手中还交杂着大量黄色的温茶水,放到了眼前一看,嗅了一嗅,再低头瞅了一眼我的裤子,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发出了一声无比愤怒的嘶吼:“哎呀卧槽!”
中年汉子猛地一拳,当胸朝我打来。
我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嘴里惨呼,并假装躲避不及往后倒,手顺势一扯他的衣领子,两人就倒出了卫生间。
门是那种薄铝门,中置玻璃,根本承受不住我们两人重量,呼啦一下翻倒。
外面那些还没从刚才我冲进厕所行为反应过来的老头老太,此刻被我们一撞,东倒西歪,哎呦连天。
现场极度混乱。
中年汉子暴怒不已,即便他此刻滚在地上,手脚仍若雨点一般冲我袭来。
江湖人士,就是这么暴躁!
我嘴里惨呼着大喊:“哎呦,怎么打人……别打人啊……”
乘着现场无比混乱,我在地上扭曲滚动,手脚做了一个巧劲,死死扣住了中年汉子的肩领,让他趴在地上,起不身。
他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身子在厕所里。
本身走廊里面比较狭窄,灯光又暗。
周围老头老太躺地上一时起不来的,帮忙去拉他们起身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像极了群体车祸现场。
我瞅见狸猫一般的小竹闪进了卫生间。
仅仅几秒钟,她用自己外套裹着一个东西出来。
杂志替换东西成功!
我放开了中年汉子,假装无比害怕,从地上迅疾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走廊外跑。
中年汉子已经气疯了,想起来追我,但此时已有不少人来了。
这货可能反应过来包裹还在卫生间里面,无比愤怒地重新进了卫生间。
我出了船舱口,在一个大集装箱的角落,见到了小竹。
小竹小脸红扑扑的,神情欣喜异常:“哥,你真的太坏了。”
她手中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冕旒帝王帽!
根本来不及细看。
我立马接过了东西,对小竹说道:“你马上回去,继续盯着他,千万别眨眼!”
小竹点了点头,飞快地朝混乱的走廊回走。
冕旒帝王帽暂时没地方可藏。
我瞅见了边上一个废弃的空油桶,将它给丢了进去。
尔后。
我迅疾从外围绕过船舱,跑到了餐厅后面船弦边。
发信息让肖胖子赶紧给我拿条外裤出来。
我估计。
中年汉子肯定认不出来我的样子。
我冲进去的时候,手肘狠狠将他给磕趴在了地上,他起身后,满脸是血和温茶水,眼睛无比迷蒙,后来我将他从卫生间扯出来滚倒在地,又用巧劲一直将他压在地上,让他抬不起头。
在如此昏暗和混乱现场,我一直戴着帽子,他肯定认不出我的脸。
要说能找到我,除非是他认出我的衣服,尤其是被洒了温茶水的裤子。
肖胖子手中拎着我们上船之时带来的那只皮箱出来了,见到我之后,皱眉问道:“怎么弄成这副死样子?”
皮箱子他必须要随时拎着。
因为,我们之前骗卷毛哥,里面有好多钱。
如果他出来不拎箱,卷毛哥肯定要翻开来看。
那我们前面的身份假扮就要露陷。
我打开了皮箱,迅速换了一条外裤,将换下来的茶水裤子、外套、鸭舌帽全丢进海里。
末了。
我对肖胖子说道:“你现在拿着这个皮箱,去船舱的大集装箱处,那里有一个废弃油桶,里面是冕旒帝王帽,赶紧拿了,藏在皮箱里,回房间继续跟卷毛哥扯犊子。”
肖胖子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说道:“空了再解释,快去!”
肖胖子立马转身去了。
我发信息问小竹,现在那货的情况怎么样。
小竹回道:“他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拿根粗钢管,一个一个房间找人,专瞅人家的裤子看。”
我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真的完全没认出我样子来。
我回到了船舱里面。
在走廊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骂骂咧咧的修卫生间门。
老头老太很生气,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把另外一个卫生间打开,导致出了这样的事。
我与中年汉子对向而过。
这货刚才应该还专门去洗了个头,腮帮子要咬碎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滔天怨气。
他瞅了瞅我的裤子,没搭理我,又转身进了一个房间,进去恶狠狠地瞅了里面人裤子两眼,再出来。
里面的人全神情发懵,估计以为他是神经病。
我到了小竹边上。
小竹见到了我,有点忍不住,想笑。
我冲她摇了摇头。
小丫头只得撅嘴憋住。
正在这个时候,戏舱里面的灯突然灭了。
几秒之后。
灯再次亮起。
之前都是普通的照明灯,此刻再亮起,变成了那种很亮的探照灯。
有一个人从戏舱走到了走廊里,张口说道:“要交朋友的都进来,一分钟之后关门!”
此话一出。
房间里面不少人出来了。
卷毛哥带着肖胖子也从房间出来。
他见到我们之后,露出了意味深处的邪恶笑容:“柳老板,你两人上厕所的时间还挺久啊……”
小竹闻言,小脸顿时一红。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没接茬,咳嗽了两句,附耳低声问他:“交易是不是要开始了?”
卷毛哥回道:“没错,你们都跟着我,我来帮你们弄好东西。”
我忙不迭地回道:“感谢感谢!”
斜眼瞥见。
中年汉子嘴里连骂了几句“艹”,气愤不已地调头往戏舱里面走。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瞅旁边之人的裤子。
我们随着人流,进入了戏舱。
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朝走廊连问了两句:“还有没有人?”
见已经没人再进来了,他将戏舱与外面房间交接处的大闸门“咔嚓”一下关了,并在门上加了一把大锁。
谁也出不去了。
我估计。
此刻船已经到了公海。
交易即将开始!
二百一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一位主事人快步走上了戏台。
主事人就是主持这次交易会的,古玩行当称呼为艄公。
艄公长一副僵尸脸、酒糟鼻,倒言简意赅,朗声说道:“各位,交易开始之后,不懂规矩的别玩、也别说话!懂规矩的,等下全按我们定下的规矩来!”
“千万别给我整幺蛾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应该很清楚!”
来人都是老鸟,不需要多说。
有这么几句话提点,已经完全足够。
艄公讲完之后,戏台旁边各有一人出来,从两边往中间拉起了一床密闭的大帷幔,一下将整个戏台给彻底遮挡住了。
此刻。
戏舱的灯再次灭了。
周围顿时黑了下来。
这种环境下,几乎谁也看不清谁。
我们并不担心中年汉子会跟丢。
这是完全封闭场所,他出不去。
但为确保万一,我还是示意小竹向他的位置靠近。
艄公继续解释道:“今天交易会,我们分两场进行。第一场是一些普通货,这场就按普通规矩来,乱点鸳鸯谱。第二场是一件天货,规矩我们等下会说。”
解释一下乱点鸳鸯谱。
这种交易,认货、认钱,不认人。
乱点鸳鸯谱一共有三道程序。
第一道程序,卖家摆货、买家取号。
在交易开始之前,艄公已经关了灯,拉起了帷幔。
卖货人会一个一个依次进入帷幔,将手中要卖的货放入帷幔后面的戏台,呈一字排开摆放,然后空着手出来。
由于帷幔遮挡,谁放了什么货在里面,在帷幔外的买货人并不知道。
与此同时。
买货人则去旁边拿认货出价竹筒,也就是寺庙那种摇签竹筒,筒上都刻有编号,里面还有一大把短竹片。
短竹片分两种。
两寸长的,一根代表十万块。
一寸长的,一根代表一万块。
第二道程序,买家认货出价。
卖家货摆好、买家拿好了竹筒,进入认货出价环节。
认货的时候,买家也必须一个一个进入帷幔里面,自己打着强光手电,在货丛中挑选,挑好了之后,在竹筒里面放入符合自己心里价位的竹片,竹筒反扣着,放在心仪的货物之前,买家然后再从帷幔中出来。
同样由于帷幔的遮挡,谁心仪自己的货、出了多少钱,卖货人也不知道。
有人会问了,没有灯,拿强光手电看货,不怕走眼吗?
怕走眼你去拍卖会啊!
敢来暗船买货的老板,全都是钱多、胆子大想捡漏的主,吃得就是这种见不得光处理的暗货饭。
而且。
一般主家邀请上暗船的卖货人,都是行内的老卖家,正常情况不会拿赝品过来。
毕竟,他们今后还要在道上混。
更关键是。
暗船的主家都是江湖狂霸子,上船人都是主家邀请来的,有买卖双方的信息。
谁要出幺蛾子,就是跟暗船主家过不去,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
买货人在货物面前倒扣好竹筒之后,经常会出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同一件货物,前、后两位买家都放了倒扣竹筒在货前,表示均对这件货物感兴趣。
这时候,艄公就会掀开倒扣竹筒,点里面的竹片。
谁竹片价钱多,谁就能拿下这件货物。
第三道程序,艄公牵鸳鸯绳。
等所有货物前面确定只有一个倒扣竹筒之后,艄公会让卖货人再次进入帷幔,掀开自己货物面前的倒扣竹筒,如果满意价格,则取出里面的出价竹片走出帷幔,如果不满意,将竹筒扣回,不取出价竹片。
尔后。
艄公会依次喊交易成功的竹筒编号,买货人听到了自己的竹筒编号,也再次进入帷幔,把钱交给艄公,将货给带出来。
最后,卖货人凭借手中的竹片,最后一次进入帷幔,找艄公领钱。
整个交易彻底结束。
如此繁杂的过程,主要为了两个目的。
一是交易结束之后,互不认识、互不反悔。
二是避免有土大款哄抬货价,纠缠不清,确保能快速出货。
这也是叫做乱点鸳鸯谱的原因。
艄公继续说道。
“货郎开始上货。”
“买家去拿出价竹筒。”
此话一出。
旁边不少卖货人手中拎着包裹,开始往戏台走,钻入帷幔,进入了戏台,空手出来。
卷毛哥已经提前将货决定卖给我,他不需要放货在帷幔后面,现在等于成了我的私人助理,带着我去餐台前拿竹筒。
他还低声絮絮叨叨向我解释什么叫做乱点鸳鸯谱。
我拿到的竹筒编号是“八”。
挺吉利的一个数字。
卷毛哥让我多拿几个竹筒,意思等下进去可以多挑几件货。
我对他说:“兄弟,第一场交易都是普通货。我这次来的目的是镇店之宝,对那些东西没太大兴趣。”
卷毛哥笑呵呵回道:“说得也对!”
我视力非常好,适应了一段时间黑暗之后,一直在观察那位中年汉子。
卖家摆货之时,他歪着嘴,也进入了帷幔,将包裹放掉,又歪着嘴,空手出来了。
不过。
按我估计,他的包裹此刻肯定不会打开来摆放在戏台上。
因为,冕旒帝王帽乃此次交易的重头戏,也就是艄公所说的天货,会放在第二场。
至于第二场艄公会采取什么规矩。
现在还不知道。
这个中年汉子之所以在第一场就要将货放进去,主要原因在于,买卖双方之间,必须认货不认人。可第二场只有他一件货,若他单独进去摆货,会一下被人给记住。
卖家摆货完毕之后。
艄公开始让买家依次进入帷幔,认货出价。
我让肖胖子和小竹在外面等着,和卷毛哥进入了帷幔。
到了帷幔后面,打开强光手电一看。
好家伙。
鬼货森森。
还别说,里面倒有一些好东西。
我瞅见了一件小瓷笔洗,刚出土没多久,灰扑扑的,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但竟然是宋官窑物件。
拿起来用强光手电一照。
单色釉、无官字款、牛毛纹。
宋官窑无误。
宋官窑瓷器在宋瓷中只占极少数,其实无需多看传承,只要是真,基本都是帝王将相家的东西,价值必然不菲。
小笔洗面前,竟然没人倒扣竹筒。
卷毛哥低声说道:“你看这小破玩意儿干嘛?要弄就去弄那件元青花仕女瓶啊!”
顺他手指方向转头看去,一件元青花仕女瓶赫然立在左侧,前面倒扣了四五个竹筒。
傻大款可真多!
这玩意儿虽然是老货,但清仿,不值啥钱。
我回道:“我不要那个,就要这个小笔洗。”
卷毛哥问道:“为啥?”
我说道:“家里一表侄子马上要高考,买来祝他金榜题名。”
说完,拿了一片一寸长的竹片,倒扣竹筒,放在了小笔洗面前。
卷毛哥见我用一万块钱买这玩意儿,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傻叉。”
在里面之时,我注意到,中年汉子的包裹,此刻被特别对待,孤零零放在了一张八仙桌中间。
八仙桌上供天货。
待遇就是不一样。
简单转了一圈,我们就出来了。
主要是,这些东西我根本瞧不上,而且,肖胖子那个皮箱里面,就几万块钱现金。
买家认货出价完毕。
艄公在帷幔里面重新核定了一下笔筒,叫卖货人一个个进去拿竹签。
竹签拿完。
艄公开始在里面叫笔筒编号,让买家按编号进去付钱。
那件小笔洗还真的没人看中,叫到我编号之后,我进去付了一万块钱,如愿将小笔洗带了出来。
第一场交易已经结束。
艄公说道:“第二场,天货交易开始!”
二百二十章 殿试考状元
此话一出。
卷毛哥一脸兴奋,低声对我说道:“等下大胆出价,千万不要怂!”
他兴奋是正常的。
假如我出钱拿到了这顶冕旒帝王帽天货,下了船之后,这玩意儿就是他的了。
艄公说道:“天货交易按殿试考状元的规矩来!”
“愿意出五十支两寸长竹片的,才有资格进入殿试。”
“觉得自己有考状元实力的,可以先进来,瞅一眼天货。”
所谓殿试考状元,其实就是一种土办法的小拍卖会。
两寸长的竹片,每支代表了十万块,五十支就是五百万。
也就是说。
这五百万等于拍卖的底价,愿意拿出五百万,才有进入帷幔里面,参与天货竞价的资格。
竞价之时,还是采取之前的老办法,在放有五十支两寸长的竹筒里面,继续加入竹片,竹筒倒扣在货物前面,谁的价钱高,谁就带走货。
不过。
由于是考状元。
不会像之前一样,一次出价,每人总共可进行三轮竞价。
每一轮被淘汰了之后,可以重新再加竹片,再进去倒扣竹筒。
最后,以出最高价钱者得。
艄公此话一出,现在顿时有一点嘈杂。
虽然他们之前都听说了,天货是陕省出土的唐代杂项官帽,属于罕见大宝,很大部分人想来买。
但这玩意儿实在太贵了。
不少人开始纷纷摇头,表示不参与殿试。
但也有少部分不吭声,面无任何表情。
这少部分不吭声的人当中。
一定有金鳖!
五百万的竞拍底价,不是一个小数目,敢参与上台竞价之人绝不会多。
按我估计,现场顶多也只有五六个人会愿意出五百万以上的重金,参与考状元。
我并不知道在这鱼龙混杂的船里面,到底有多少老司理和陆小欣提前布下的眼线。
但这参与考状元的五六个人,只要谁上了竞价戏台,去看了货,一定会被他们的眼线给全部标记。
哪怕老司理采取一个一个跟踪排除的办法,人数这么少的范围,不出十天半个月,他也一定会将那只一直潜藏在大海里面的金鳖给抓出来。
我绝不能让金鳖出现!
甚至,不能让他有上台去看天货的机会!
这只金鳖,一定要继续潜藏在大海之中!
我斜眼瞥了一眼中年汉子。
这货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显得百无聊赖。
对他来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后续盯金鳖的事情,肯定不是由这货来做。
卷毛哥听到参与殿试的价格之后,转头皱眉问道:“柳老板,你确定身上带了这么多钱?”
我满脸嘚瑟地回道:“那必须滴!”
艄公说道:“愿来考状元的,请手拿竹筒,先进来看货。”
我迅疾翻出了竹筒,不管多少,将所有竹片一股脑全丢进了里面,第一个快步走了上去。
卷毛哥见到我如此土豪的做法,神情欣喜万分。
看货还是按照之前的老规矩,由一人先进去,看完出来之后,下一个再进去看。
我之所以要第一个进去,就是要闹出大事来,让下面的看货程序彻底无法进行。
只有这样。
神秘君家才不会浮出水面。
由于这是天货,价值非常昂贵,艄公还特意在八仙桌上开了一盏高亮的台灯,方便人家进来看货。
我进去之后。
艄公拉开了包裹,取出了里面的洗漱工具箱,打了开来,摆了一个请看货的姿势。
但他眼睛余光突然瞥到工具箱里面的东西,顿时脸色陡变,整个人如遭雷击,懵了。
工具箱里面。
三本《知音》杂志!
这杂志是小竹在卫生间替换进去的。
我假装彻底傻眼了,双目死死地盯着艄公。
旁边几位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妙,全部起身,呼啦啦地围了过去,他们瞅见里面几本《知音》杂志,拿起来快速翻了几下,全傻在原地。
一时之间。
空气无比安静。
我神情变得异常恼怒,大喊道:“你们搞什么?!五百万让我们买几本破杂志?!”
“老子大老远从徽省赶过来,为的就是买这个天货,你们特么竟然拿杂志来糊弄人?!”
讲完之后。
我转身一把拉开了帷幔,冲着大家说道:“大家都过来看看!”
他们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顿时诧异无比,现场一片躁动,全围过来看。
前面说过,暗船主家都是江湖狂霸子,邀请、震慑买卖双方。
他们是靠信誉吃饭的。
交易时突然出现这样的惊天问题,不仅仅是打他们脸,简直就是羞辱。
而对买家来说,暗船交易全以对主家信任为基石。
老板花钱来这里买货,将自己金钱、安全全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主家。
可主家亮天货,却货不对版。
这事情相当于花了个把月时间跟饭店预约了一条大龙虾,好不容易饿着肚子,兴冲冲进店来享受美食,饭店却上了一条小龙虾,并告诉你,之前我一直在骗你,根本没大龙虾,买家勃然大怒太正常了。
“啪嗒”一声响。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将灯给打开了。
一直在黑暗中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等他们睁开眼睛,看到那几本《知音》杂志之后,顿时全场哗然。
“这主家怎么回事!”
“之前我们买的会不会也是假货?!”
“胡说八道,我们的货没任何问题!”
“你知道个锤子!这些年艄公吃两头的事还少?指不定刚才给你们的钱全给换成了假币!”
“必须给个解释!”
“……”
艄公见现场买卖双方均群情激愤,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道:“各位,误会!这一定是一场大误会!”
“我们做艄公不是一年两年了,信誉绝对有保障!之前的货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天货出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在下船之前,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压根不信。
“骗三岁小孩呢?天货都能出问题,这暗船绝对有鬼!”
“我干类娘啊,不会特么在公海出事吧!”
“先推开闸门,鬼知道等下会出什么幺蛾子!”
“……”
闸门已经被人给无比粗暴地砸开了。
水已经彻底浑了!
金鳖不可能再出来。
我暗自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只剩下了一个任务,死盯着中年汉子。
转眼一瞥。
中年汉子脸色蜡白,浑身汗如雨下,身躯在不断颤抖。
艄公焦急万分,让大家稍安勿躁,迅速转身,跑出去打海事电话了。
打电话就是要核实一下提供天货的人员以及背景。
这可是公海。
艄公一怒之下,会怎么处理那位中年汉子,全是未知数。
中年汉子神情极为恐慌,也开始哆哆嗦嗦地往外面挪。
他往外面挪,只有两个目的。
要么也是去打海事电话报告。
要么就是找暗船里面的上家接头。
我迅速下了戏台,眼神穿透人群,示意小竹跟着我,一起盯着中年汉子。
目标快出现了!
二百二十一章 凶渔夫
我和小竹随着无比混乱的人群,快速地往走廊里面进,死跟着他。
肖胖子继续黏着卷毛哥。
卷毛哥这人等下我们还有用。
不能丢弃。
中年汉子果然跑到话厅里面打电话。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了电话,但连续连拨了好几次,电话没任何反应,他一扯那根电话线,结果发现,电话线竟然是断的。
这货嘴里骂了句:“干!”
我低头一看手机,也没有信号了。
之前没进入公海之时,手机还有比较微弱的信号。
我曾与小竹和肖胖子发过信息。
现在已经进入了公海深处,移动电话已经没有信号了。
公海里面的通讯,必须通过卫星电话。
这电话线肯定是主家刚才出事之后特意给弄掉的。
出了事,主家要避免有人通过电话通风报信整幺蛾子。
若要与外面联系,必须通过主家。
船突然停了下来。
中年汉子面如土色,站在原地发懵。
艄公已经打完了电话出来,他们商量了紧急处置方案,通过电池喇叭开始向大家喊话。
主要表达三个意思。
第一,大家不要着急,想退货、退钱可以立马返回戏舱,买家先出交货,卖家再来退钱,此交易结束,权当来了一场观光旅游。
第二,今天来的,无论是买卖双方,后续一年之内再上船交易,不用交入场金。
第三,关于天货的问题,现在正紧急调查中,结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向大家通报。
这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主家不想砸了信誉招牌,艄公这碗饭还想继续吃下去。
众人却不大满意,提出了两个意见,必须离开公海立即返回,必须在下船之前拿出天货给大家看。
离开公海立即返回,考虑目前的安全保障。
拿出天货,考虑上岸之后的安全保障。
因为,如果主家拿不出来天货,等于今天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货骗局。
主家都已经是骗子了,买卖双方完全无任何信息安全可言。
即便上了岸,大家也保不齐后面会因信息泄露出什么事。
这是对主家信誉的最后确认。
民间生活,可以靠协约律法。
跑江湖的,完全靠信誉。
艄公闻言,立马答应,招呼让大家先回房间,别出乱子,下船之前,一定会有交待。
上船的全都是跑江湖有本事之人,个个狠角色,真要在这里整出什么大动静,主家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闻听此言,几乎都跑去退货了,少部分人没退。
我瞅见中年汉子脸色蜡白,若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房间。
看来他只能通过电话与上家联系。
不过,暗船内还有老司理和陆小欣的眼线,他们应该会作出相应决定。
我还要继续等待时机。
船调头往回开,速度非常之快。
我们不打算再盯中年汉子了。
他现在根本跑不了。
因为主家已经把他给盯上了。
果然!
这货刚回到房间,走廊里突然冲进来五六个人,进了房间,一把将他给死摁住,快速将他往戏舱里面拖。
这货嘴里大嚷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嘭”一声响。
戏舱门已经关上了。
小竹皱眉问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回道:“不会。”
主家现在就是要审他为什么出假货,还需要他向大家进行解释,不可能弄死他。如果中年汉子出了什么问题,主家身上即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今天的事。
我们回到了房间。
卷毛哥和肖胖子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我满脸气愤:“这都是搞什么飞机!”
“第一次上船来买东西,竟然碰到这样的破事,运气真是衰到家了!”
卷毛哥根本无所谓。
只要宰了我这头肥羊,他完全不虚此行。
他笑着说道:“柳老板,这艘船的主家其实一直很讲信誉的。今天出这样的事,我估计中间肯定有原因。”
“不过,你的运气其实一点也不衰。”
我问道:“怎么说?”
卷毛哥起身将门给虚掩,低声回道:“因为你认识了我!等下了船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有一件真品明宣德三年香炉!”
“那玩意儿可一点也不逊色于唐代的杂项官帽,天下奇宝!”
我差点晕过去。
明宣德三年香炉哥们是捡过真品漏的,他竟然拿这个来哄骗我?
我瞪大了眼睛:“我听我表外甥说,这玩意儿暂时还没出现过真品啊!”
卷毛哥闻言,一副异常谨慎的样子:“你小点声……这东西并不是没真品,而是真品被人家给藏起来了,不露白。”
“只要你钱足够,这东西我可以用脑袋来保真!”
我问道:“多少钱?”
卷毛哥伸出了两根手指:“至少这个数。”
我故意问道:“二百万?”
卷毛哥皱眉回道:“你是真不懂!二千万!”
这货可真狠!
其实,明宣德三年香炉真品,拿到拍卖市场,远不止这个价。
但卷毛哥估计担心我财力不够,特意说了这么一个数。
我挠了挠头:“这……简直会算啊,我今天带的卡和现金,加起来刚好是你说得那个数。”
卷毛哥闻言,露出了无比真诚的微笑。
但我却瞅见他余光之中闪过令人胆寒的一抹杀意!
而且,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一对贼眼老是往小竹身材瞄,神情布满了无限猥琐,一副快压抑不住体内洪荒之力模样。
这家伙想劫财劫色弄人一起来了。
有些捉石鸬的凶渔夫,将石鸬嘴里叼的鱼给弄走之后,为杜绝后患,会对石鸬采取极端手段。
卷毛哥就属于这种。
像他这种活人财、死人宝一起薅的人,对付我们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简单给我们弄一点药,我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跑江湖的。
好人已经不多了。
正互相聊着呢。
突然之间。
耳朵听到了无比急促的脚步声,几位主家之人快速在走廊外面跑了过去。
肖胖子见状,立马起身到门口看,转头皱眉说道:“走廊两头全被主家的人给堵住了!”
我听到隔壁那些房间开始嘈杂起来。
紧接着。
艄公用电池喇叭开始喊话。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利用半个小时左右时间,检查房间以及大家的包裹。”
“刚才经过审问,天货可能被船里人给调包了!”
“分成两组,第一组六人,在船舱外面地毯式检查。第二组十二人,进各个房间检查,不能错过任何一个角落!速度快点!”
毫无疑问。
中年汉子讲不出任何天货变杂志的原因,估计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上卫生间时发生了怪事,告诉了主家,咬定东西被人给调包。
主家这招太迅速了。
堵住了走廊两端,不让人出去,将东西丢进海里毁灭证据的机会都不存在。
船舱里房间并不多,且由于是暗船,里面全上下铺设置,每铺仅一床被子,甚至连可供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十二人进房间检查,很快就能查出问题。
小竹美眸顿时布满了紧张,转头瞅着我。
她的意思是。
我们箱子里有冕旒帝王帽,现在怎么办?
二百二十二章 多算一步
根本没任何办法!
藏没地藏、跑没法跑、打不是对手。
我没吭声,示意小竹先别紧张。
船舱里面之人本来对主家非常不满,但搜查之事却涉及到那件天货,而且也是他们要求在下船之前必须找出来,现在也没任何异议,全都开始安静下来了,配合主家检查。
他们心理甚至期待能找出来。
找出来,证明主家没问题。
求一个心安。
我耳朵比较尖,偶尔会听到外面房间传来一两声不满,说主家检查把自己的东西弄乱七八糟,但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七八分钟之后,四人已经来到了我们的房间,他们腰间全别着西瓜刀。
“几位朋友,不好意思,麻烦全站起来,把随身包裹都放桌子上!”
我们三人就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衣服、少量现金。
小竹有一个小包,包中全是小姑娘的随身东西。
我们把箱子、包放在桌子上之后,四人开始动手搜我们的全身。
我依旧装成混不吝土大款样:“搜身就搜身,我女人身上别乱摸,不然老子跟你们没完!”
其实,搜身也就是表示一下。
冕旒帝王帽那么大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藏在身上。
搜小竹身之人听到我讲这话,手上的动作果然小了很多。
简单搜了一下,他们便不再搜了。
“几位朋友,麻烦都背过身去,我们要检查一下大家的包裹。”
还挺讲究的。
大家全背过身去,避免房间里的人互相看到对方包裹里面的东西,泄露隐私不说,有歪心思的人,还容易打人家包裹里东西的主意。
我们闻言,全都背过了身去。
“兄弟,我包裹里的东西可千万别弄丢了哈,已经卖出去了的,全都是好玩意儿!”卷毛哥张口说道。
“请放心,等下检查完毕,你们确认东西无误之后,我们才会离开房间。”
“那就好,那就好。”
耳听到身后拉链响动之声,我们箱子被他们给拉开了。
小竹悄脸紧张的不行,手中已经悄悄地捏起了竹刀片。
我立马用眼神制止,让她不要冲动。
“你小子不守规矩,信不信我们把你眼珠子给挖下来?!”
主家人突然一声爆喝。
卷毛哥忙不迭地回道:“误会误会,我就是有一点散光,根本没想看别人箱子里的东西。”
“我们已经不相信你了!你马上站到角落里去,背身抱头蹲下!”
这卷毛哥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估计他非常想看我们箱子里到底有多少现金,偷偷转头来瞄,却被主家人给发现。
暗船主家就是这样。
按规则好好玩,人家对你客客气气的。
如果你不遵守规则,人家根本不会给你任何面子。
卷毛哥只得到角落里背身蹲下抱头。
悉悉索索检查东西的声音。
“这是什么?!”
“天货!”
“把他给我逮起来!”
小竹手中的竹刀立马就要出手。
幸好我提前准备,一把死扯住了她。
回头一看。
几位主家人已经跑了过去,将蹲在角落的卷毛哥给死死地摁住了,西瓜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再一看桌子上面的包裹。
我们的箱子和包已经检查完毕,被重新拉了起来。
而卷毛哥那个装货的包裹正敞开着。
里面除了他自己的货,赫然还有两样东西。
一顶冕旒帝王帽,但帽子的象牙骨架已经断成了好几段。
一个宋官窑小瓷笔洗。
几位主家人恼怒异常。
他们一把拎起来了正满脸懵逼的卷毛哥,将他给摁到了包裹面前。
“包裹是你的吗?!”
“是……是呀。”
“里面的东西呢?!”
“是……不是……那些货是我的,但帽子和笔洗不是我的……”
“废话!我问你东西怎么到你的包裹里去了?!”
“不……不知道啊……”
“啊!”
一声惨呼传来。
几位主家人将卷毛哥的头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磕,卷毛哥额头瞬间飙血,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这特么一点也不老实!去把那个供天货的人叫过来,现场对质!”
两人闻言,咚咚咚跑出去了。
肖胖子张大了嘴巴:“卧槽!毛哥,你也太过份了吧?!这笔洗是我老板才买的货,怎么被你给偷了?!”
卷毛哥已经深陷绝境,彻底恼了:“去尼玛的死胖子,老子什么时候偷了……”
话还没说完。
主家人又拎着他的头往桌子上狠磕了一下,卷毛哥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人脏俱获,还敢狡辩!”
两件东西,确实是我让肖胖子故意给放进去的。
在我决定不能让金鳖浮出水面之时,已经料到了现在这种局面。
只要在交易之时,天货突然当众变成了几本杂志,艄公一定会根据掌握的信息,迅速出手逮住天货供货人。
中年汉子被逮住之后,也一定会死咬被人给调包了。
因为不咬死这个理由,他没任何其它原因可找。
这个理由也可信。
《知音》杂志是船上提供给客人看的,突然出现在洗漱工具箱里,若不是被调包,那就是船里有神仙会耍弄法术。
所有人都还在船上,主家为了自己信誉考虑,一定会派人迅速检查大家的包裹。
事情看起来不可思议。
但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一种局面,没半点深奥的东西。
九儿姐在教我下棋之时,告诉我一个道理:做局破局与下棋一样,只需要比别人多算一步,仅需一步,便足以决胜千里。
冕旒帝王帽是在卷毛哥陪我进帷幔里面认货出价之时,肖胖子在黑暗中放进去的。
卷毛哥坚定地认为我们是傻大款,而且,他包裹里面的东西已经提前决定卖给我了,在陪我进去买笔洗的时候,他毫无防备,竟然让肖胖子在外面替他拎着包裹。
买笔洗出来,他还是没有拎回包裹,无比激动地为我加油鼓劲,让我大胆出价,参与第二场天货的买卖。
索性。
在那一刻,我悄悄将小笔洗塞给了肖胖子,让他将这玩意儿也一起放进去。
这也是我为什么让肖胖子一直跟着卷毛哥的原因。
卷毛哥这人,典型抓石鸬的凶渔夫,谋财害命劫色这种事,他不知道干了多少。
走多了夜路,一定会碰到鬼。
今天我就是那个鬼。
也不算替天行道。
我们必须自保。
说实话。
下船之后,我们有钱,他要弄我们,我们没钱,他一气之下更要弄我们。
若卷毛哥用盗门特有的手段来对付我们,防不胜防,我们真没足够信心能留下囫囵身。
大家全都在雷丛中讨饭吃。
他想拿我们身躯炸雷求富贵,我顺手反推了一下他而已。
满脸血呲呼啦的中年汉子进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那位艄公。
艄公进门之后,抬脚将房间门给关了。
艄公阴冷无比地瞅了卷毛哥一眼,转头问中年汉子:“你不是说上卫生间时被人给调包了吗?调包的人是不是他?!”
中年汉子脸上肌肉直抽搐,抬眼瞅了一瞅卷毛哥。
可最终。
他竟然将双目定格在了我身上!
二百二十三章 血口喷人
我顿时心中一凛。
这爱歪嘴的货不会已经认出我来了吧?
可寻思又不大可能。
我给他换宝的时候,头戴着帽子、现场无比混乱、事后又把衣服全脱了丢进海里。
要说认,他顶多也就是认身材。
可天下身材差不多之人太多了,这歪嘴汉子不大可能通过身材辨识出来我。
他神情无比怨恨,突然张口对我说道:“就你小子第一个上去看宝,弄出了这事来呢?老子记住你了……”
话还没说完。
艄公神情勃然大怒,目光阴狠,转头一示意。
旁边两位见状,拎着歪嘴汉子的头往床铺的铁架子上狠撞了几下。
“叫你来认人,你特么竟然还怨恨起客人来了!”
“是不是被打成傻叉了?!”
歪嘴汉子被撞得惨呼连天。
他确实是被打傻了。
好比开车之人,刹车片提前被人给动了手脚,导致开车追了别人的尾,惊怒交加之下,第一反应往往不会去寻找追尾的原因,反而会去怪前面那辆车开得太慢,并对人家破口大骂。
胖揍了几下。
歪嘴汉子总算被打清醒了。
主家人抓着他血呲呼啦的头,厉声喝问道:“快认人,到底是不是他?!”
卷毛哥站在原地,脸上肌肉直抽搐,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歪嘴汉子抬眼瞅了瞅卷毛哥,大声说道:“是他,就是他!”
卷毛哥闻言,猛然一惊,脸色陡变,大喊道:“你冤枉人,老子什么时候给你调包了……”
主家之人将西瓜刀往下压了一点,凶狠无比地盯着卷毛哥:“你现在没资格说话,明白吗?!”
歪嘴汉子说道:“你们看!他是卷毛,头发好卷!当时在卫生间调包东西的人,故意戴着一顶帽子,目的就是为了遮住卷毛!因为全船就他一个卷毛!”
“还有,他的手指两根一样长,证明他就是一个惯偷,只有这种人,才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换掉我的货!”
“而且,他的身材、声音,就是那个进卫生间来搞我的人!”
第一句是盲目猜测,第二句在胡言乱语,第三句完全血口喷人。
歪嘴汉子其实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卷毛哥,但这家伙不是白痴,眼下只有死咬住他,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对艄公来说。
调包之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暗船的信誉已经回来了。
卷毛哥简直要疯了:“你胡说八道!老子自上船以来就没进过卫生间……”
“不对,这事情绝对有古怪!”
艄公目光无比阴毒,问道:“什么古怪?!”
卷毛哥突然抬手指向了我们,说道:“这两个家伙上过卫生间!他好像提前预知,第一个上去揭穿了天货,天货和笔洗又刚好都在我包里,我的包在第一场交易时被这死胖子给拿着……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是他们调包的,一定是他们!”
敢捉石鸬的凶渔夫。
智商果然奇高。
肖胖子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猛地抡起了前面那张桌子:“你血口喷人,侮辱我老板,老子今天砸死你!”
一张桌子就要冲卷毛哥当头拍下。
这一下发怒恰到好处!
几位主家之人连忙把肖胖子给扯住了。
艄公对我们说道:“朋友,这人我们会处理,请放心!打扰休息了!”
“把他带走!”
讲完之后。
他把宋官窑小笔洗还给了我们。
几人把两个家伙都拖进了戏舱。
无论是艄公、还是歪嘴汉子,他们现在要的都不是真相。
他们要的是一个最为有利的结果。
即便他们想要真相,也必须找出实实在在的证据,不可能光凭卷毛哥几句话就认定是我们干的。
但这证据,神也不可能给他们。
一会儿之后。
浑身是血、脚步趔趄的歪嘴汉子从戏舱里面出来了。
他已经没事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货成了受害者。
主家肯定会放了他。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歪嘴汉子必须要安全。
只有这样,他事后才会与上家接上头。
我们顺腾摸瓜的计划才能继续开展。
歪嘴汉子在经过我们房间门口的时候,特意转头瞅了瞅我们。
小竹俏皮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小脸甜甜地笑着:“卖假货的,进来聊会儿天啊。”
歪嘴汉子顿时浑身一激灵,快步走了。
接下来。
主家拖着如同死狗一样的卷毛哥出来,并拿了已经破烂不堪的冕旒帝王帽,挨个房间开始向大家解释。
冕旒帝王帽是我故意让肖胖子弄碎的。
反正也是一件赝品。
我担心如果东西没任何损坏,艄公突然脑子发抽,再组织来一次天货交易,就彻底完蛋。
肖胖子和小竹听不到几个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但我能听到。
主家解释了调包的情况之后,那些人纷纷一阵唏嘘,说一件唐代至宝,就这么给毁了,实在太可惜之类。
我们房间不需要再进来解释,因为“真相”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船舱复归平静。
但我们的计划还在继续。
歪嘴汉子没事了,老司理和陆小欣的眼线,现在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他接头,估计一切必须等下了船之后。
没有鱼游过来。
我们也不需要继续盯着饵,关上了房门。
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尽管小竹还不明白东西出现在卷毛哥里面包裹的原因,但她肯定猜出之前我们故意整了幺蛾子,露出小迷妹的神情:“哥,卷毛哥这下可太惨了。”
肖胖子搭茬道:“这叫活该!宰人、劫财,有本事他来搞,我们都可以忍。但他一对贼眼珠子盯你身子乱转,这特么忍不了!”
小竹闻言,捂嘴格格直笑:“那以后我穿大点的衣服,省得被人老盯着……”
我寻思这办法作用应该不大。
船继续往回行驶。
我们都没有睡觉。
肖胖子一直拿着匕首,用刀刃在磨自己的假手指。
小竹拿了一本书在认真地看。
像位即将参加高考的女学生。
这书是胡三秒关于杂项技艺的手抄本,专门给小竹整理出来的。
我闭目养神。
耳朵听着海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但一定会是狂风暴雨。
翌日一早。
船行驶的速度放慢,开始往一个废弃的老码头上靠。
不少人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手中拎着包裹,开始打电话。
我们拿着东西也出了房间。
随着众人往船头走去。
歪嘴汉子在人群之中,神色有一些古怪,正往船头走。
但走到船中间,他双目贼溜溜地左顾右盼。
这货在等人跟他交接。
或者。
在准备执行某项指令!
二百二十四章 百将归海
我们到船头一看。
金黄色晨光之下。
废弃码头安静地停靠着不少快艇。
此时见到暗船往码头上靠,竟然突突发动,全快速冲了过来。
几十辆快艇齐发!
场面相当壮观!
解释一下这种场面。
暗船之所以要靠近废旧码头,因为船里的老板以及卖货人,他们基本都会在这个旧废弃码头下船,坐着快艇,迅速离开。
真正会在原来上船码头靠岸下船之人,只有那些叫来作掩饰观光作用的老头老太。
这种交易人员离船的规矩,最初来源于东南域暗船,传到我们这里之后,还取了一个比较好听的成语,叫做百将归海。
采取这种方式撤离的主要原因在于,在暗船上,艄公有义务保障买卖双方的安全,可一旦下了船,一切生死与他们无关。如果在原来的正规码头下船,岸上人流量大、情况复杂、交通较乱,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买卖双方为保障自身安全的无缝衔接,一般都会提前叫人在老旧码头备好快艇,暗船停在海中,快艇开过来,接到人之后,迅速消失在海中,最大限度减少离开过程的变量。
就比如。
我们现在盯着歪嘴汉子,如果他在正规码头靠岸下船,我们就可以一直跟着他,但他若在这里直接上快艇跑路,我们只能望洋兴叹。
肖胖子见状,顿时有些急了。
在船上对歪嘴汉子动手,不仅他后面的眼线没有扯出来,还会违反暗船主家保障买卖双方安全的规矩,遭来主家人的围攻。
可若不动手,盯了这么久的鱼,下船后立马就要潜入大海,前面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我说道:“不要急。”
肖胖子低声回道:“怎么会不急?!你快想办法。”
我说道:“如果暗船里的眼线等下跟他一起汇合下快艇,我们立马过去制造矛盾,打一场群架,这样主家人会将打架双方暂时全扣留在船上,让其它人先安全下船,他跑不了。”
“如果等下他独自一人下船,小竹潜过去,乘人流较多,刀片偷偷挑伤他的脚筋,让他不能动弹。按照规矩,快艇接人不能上船,他还是跑不了!”
肖胖子闻言,神情顿时一愣。
尔后。
他笑道:“这要玩死人家,简直是作孽!”
小竹秀眉一挑,冲我作了一个OK的手势。
我点了一支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歪嘴汉子。
小竹手中已经捏好了竹刀片。
肖胖子铁拳捏得格格直响。
不少人已经下船,乘着来接他们的快艇,快速消散在大海中。
歪嘴汉子嘴里叼着一支烟,先是走到了左手边船舷,朝下瞅了几眼,一口将烟头吐在了海里。
紧接着。
他又掏出来一支烟,点着了,似乎百无聊赖地等快艇,叼着烟走到右手船舷边,朝下瞅了几眼,再一口将烟头给吐了。
两次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他走的路径却采取了一个大斜线,此时他的身子已经靠近了船口的下船铁梯子。
好像有点不对劲。
忽然之间!
歪嘴汉子竟然猛地一回头,快步往船舱的方向折返。
速度之快。
恍若百米赛跑!
小竹见状,立马想跟上。
但我却猛地扯住了她。
我瞅见船口铁梯子旁边,本来一直站在那里眺望不动,似乎正等快艇的六位西装男,此刻突然加快了脚步,簇拥着中间一位个子小小、老板模样的人,扒拉开人群,正快速往铁梯子处下船。
瞬间。
一个词语映入脑海。
声东击西!
歪嘴汉子等于一盏引魂灯。
如果有人一直在暗中盯梢他,此刻见到他突然跑步往回折返,跟踪之人也一定会被他带着快速地折返回船舱。而船里那些暗线,正好乘此机会,下船逃之夭夭!
暗船天货交易当口突然被人用杂志替换。
钓金鳖计划彻底失败。
但凡老司理和陆小欣布下的眼线有一点脑子,都应该猜出这并不属于巧合。
这些眼线已经预感到了严重危机。
他们根本不敢确定,对手到底是谁、船里还藏有多少人、他们自己有没有被暴露。
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快速离开暗船,消失在大海,才是他们最佳选择。
我估计。
这是他们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谋划好失败之后的快速撤离方案!
眼线的牵头人就是中间那位小个子老板!
在钓金鳖失败后,他竟然能够忍住一直按兵不动,并暗中观察着形势,最终按照原计划执行撤离。
此人心性之沉稳,足以让人胆寒!
我们之前所设定的两种情况,被这突如起来变化彻底打乱了。
根本来不及与肖胖子和小竹商量。
我大喊一声:“楼梯有炸.药!”
此话一出。
本来正在往楼梯边走的人,还有一些已到达楼梯口的人,他们反应极快,快速撤退的、抱包趴地上的、挥舞手招呼人躲避的……
一时之间。
场面大乱!
江湖人士,就是谨慎!
那群西装男闻言,脸色皆变,但他们却脚步不停,竟然簇拥着那位小个子老板,踩踏着地上之人的身躯,依然玩命地往楼梯口奔去。
此刻。
我已经飞奔赶到。
忽然!
三个西装男猛然回头,手中陡然亮刀,冲我当头砍来。
我大惊,侧身疾让,猛地倒退两步。
但他们速度极为快,反手又是无比凶狠一刀。
我只得滚地而躲,拎起旁边一个因别人倒地而丢失的箱子,往上一格挡。
“咔嚓!”
箱子被劈成两半。
里面一沓沓钱掉落。
现场惊呼一片。
在滚地躲避的同时,我将烂箱子往前迅疾一砸。
正好砸中了前面那位小个子老板。
他脚步一趔趄倒地。
但一直护着他的剩余几位西装男,立马将他从地上给扯了起来,继续往铁楼梯口奔。
由于刚才我不顾一切地砸小个子老板,攻击我的那三位,手中的刀已凌厉无比地砍到。
正在此刻。
他们手中刀陡然一歪。
“哐哐哐!”
全砍在了甲板上。
小竹手中的竹刀片出手了。
我立马滚地而起。
楼梯口那边。
肖胖子犹如一坐特塔,手中高举着一个汽油桶,嘴里爆喝一声,将汽油桶凶狠砸向了几位准备逃跑的西装男。
他们被迫停下了脚步,纷纷伸手去阻挡汽油桶。
如此一来。
那位小个子老板再次倒地。
小竹娇喝阵阵,手中刀片若利箭一般迅疾飞出,缠上了刚才攻击我那几位哥。
肖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根铁棍,呼啸着狂袭三位保护小个子老板的西装男。
全是瞬息之间的变化!
我已经脱身了!
脚尖点地,飞速冲了过去,嘴里一声爆喝,一把拎住了正准备从地上爬起的小个子老板,将他往地上一摔。
一声惨呼传来。
女声!
头上原被伪装好的满头黑丝,被这一砸,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