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我可以告你
到了影青阁之后。
前台除了宋掌柜和一位女司柜,并没其他人,连护宝红花也不在。
往后一瞅,发现后院门正开着,王叔正在对着一群护宝红花训话。
我走了过去。
“今晚八点,我带着人在所里门口接陆小欣出来,王斌带其他人一路开车护送。”
“若有人敢动手,直接开车撞!”
“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陆小欣送回藏宝阁!”
众人齐齐高声回道:“明白!”
王叔转头见到我之后,神情先是一愣。
我问道:“你家大小姐交待的?”
王叔先挥手让一众护宝红花散了,对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陆小欣八点要放出来,这段时间我们摸了一下四方斋账本,简直触目惊心,关系网太可怕,大小姐很担心出事……对了,为什么大小姐现在提都不让提你了?”
我没正面回答,说道:“方案先搁置,我来跟她说。”
讲完之后,我转身上了楼,敲门。
“进来。”
我推门进去。
陆岑音正在看书,手中拿了一支笔,在书中做笔记。
她并没抬头,问道:“都已经交待好了吗?”
我回道:“我让方案暂停了。”
陆岑音听到我的声音,俏脸顿时一愣,随即变得冷冰冰,放下手中的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这是陆家的事,你没权力干涉。”
我回道:“我不干涉,但我要保障你安全。”
陆岑音恼道:“我不需要你保障,你也没任何理由需要考虑我。”
我瞅见她那副又气又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整个金陵古董界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陆岑音见到我竟然还在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眶竟有一丝泛红,音调发颤。
“这是假的!你一直在骗我,我跟你没任何关系。”
“你就是个大骗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你外面那么多女人,别跟我说女朋友的事!”
“我们已经两清了!”
她越讲,情绪越激动,脸涨得通红,眼框里泪水在打转,胸脯上下起伏。
我问道:“女人哪儿多了?”
陆岑音回道:“怎么不多?!又是姐姐,又是妹妹,酒店、出租屋我亲眼见到好几次……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陆岑音被我带偏了节奏,有些慌不择言。
正常情况之下,她确实不应该跟我讲这些,应当质问我为什么一再像设局一样接近陆家天下至宝,而不是质问我的个人男女关系。
这只能证明。
她心底潜意识其实并没有认为我骗了她,只是之前发生一系列事情的表象,理智让她根本无法相信。
我说道:“事情我可以向你解释,你先安静一些。”
陆岑音闻言,立马捂住了耳朵:“我不安静,也不听你解释,你是骗子!”
这就有点陷入女人莫名其妙地耍情绪了。
虽然在捂耳朵发火,但根本掩饰不住她的知性漂亮和心思纯良。
有办法让她安静!
我迅疾抬手,一把将她给搂了过来。
陆岑音顿时娇呼一声
我猛地亲了过去。
陆岑音压根没料到我会突然袭击,整个人如遭雷击,顿时懵了。
短暂懵逼之后,她秀眉紧蹙,极力挣扎着摆脱我:“你干嘛……”
美人在怀。
我怎么会让她逃走?
她也没任何办法逃走。
我完全不管她,享受着那沁人心脾的香甜。
她越挣扎,那股味道越清澈若甘泉。
“你再不放开,我可以告你……”
陆岑音语调无比慌乱,但身躯仍在进行反抗。
半晌之后。
她彻底放弃了,美眸紧闭,脸红若血,呼吸无比急促,胸脯上下起伏,手脚无处安放。若不是我紧紧地搂着她,我估计她要瘫软在地。
几分钟之后。
她竟然纤手搂着我的脖子,主动回应我,俏脸显得沉浸而性感。
我脑子顿时一炸。
这特么不对!
我立马想放开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银牙狠狠地咬我的嘴唇。
我惨呼一声,想摆脱,但她却不压根不放手,一直咬。
实在疼得不行。
“别……我服了。”
我痛苦呲着牙,含混不清地说道。
陆岑音这才气乎乎地放开了我。
我抹了抹嘴唇,一丝血迹溢出,殷红的。
这是真狠!
我们四目相对。
陆岑音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娇羞万分地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我疼得也没说话。
房间里安静的可以听到一枚针落地之声。
陆岑音眉毛上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还敢吗?”
我抹着嘴唇,心里想笑。
她都被亲成了那副死样子了,咬我一下,这就算赢了么?
反正目的达到了。
网上有人总结的好,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如果实在要讲,那就在……
她已经安静了。
我说道:“解气了吗?解气了我们来谈一点正事。”
陆岑音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娇羞中摆脱出来,非常无语地瞅着我,没吭声。
我继续说道:“我们之前布下的网,已经被陆小欣撕开了缺口。她被公家逮住,其实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摆脱被送往国外的命运,出来能够找我们复仇。”
陆岑音闻言,整个人愣住了。
她知道抱古轩之事,影青阁也派了宋掌柜参加鉴定,但却不知道双簧局的具体细节。
我将事情前因后果,以及今天魏峰过来找我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讲了。
末了。
我说道:“你派人去接她,完全无用,因为面对的会是索命门之人。无论身手、狠劲以及决心,影青阁护宝红花无法比拟,只会徒增大量折损,这正是陆小欣想要看到的。”
“当务之急,你应该将力量全摆布在自己周围,确保安全、保存实力,再伺机应对。”
“最重要一点,千万不要再对陆小欣抱有任何一丝幻想。她如果不是疯子,精神病里面病人全都可出院!”
陆岑音听完之后,神色无比黯然。
半晌之后。
她从沙发上起身,俏脸布满愁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我。
“你让我怎么继续相信你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上火
我向她解释道:“我接近陆家,并不是刻意为之,完全是巧合。”
随后,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陆岑音听完,瞠目结舌,美眸无比清冷地瞅着我。
半晌之后。
她说了一句:“像说天书一样!”
我回道:“我不知道自己解释清楚了没有,这确实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由你自己判断。”
她没吭声了。
我说道:“行了,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
讲完之后,我起身出门。
“等一下!”
陆岑音神情带着嗔怪,白了我一眼,打开了电脑。
“我又进去偷偷拍了一次地主老财像,你自己看吧。”
欣喜之余。
我感动万分。
这丫头终究还是相信我。
无论什么时候。
她内心深处对我那份信任都没有动摇过。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陆岑音说道:“你到底还看不看?不看我关了!”
她作势就要关电脑。
我赶忙过去,仔细观察电脑上的照片。
这次陆岑音拍得非常细致,照片张数也比较多,主要聚焦于地主老财的那个米袋。
米袋雕刻得极其逼真,整体显得鼓鼓囊囊。
一种大丰收之后袋子装不下,马上就要被撑破的感觉。
很明显能看到里面有不少米粒、豆粒特意雕成了外鼓出袋皮的造型。
外鼓出袋皮的米粒、豆粒非常多,个个颗粒饱满。
陆岑音在旁边说道:“我看了好久,米袋里真没看到任何机关。”
确实看不出来。
米袋浑然一体、状若天成,无任何瑕疵。
慧云大师技艺一绝,简直让人惊叹。
为了不被这些照片影响思维,我先将电脑屏幕给关了,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内心安静下来,脑海若放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闪现米袋的全貌。
一会儿之后。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地主老财手抓米袋部分的清晰照片有没有?”
陆岑音回道:“倒有一张。”
她调出了其中一张照片。
我见到照片中地主老财的手,内心顿时狂震。
地主老财抓米袋的手胖乎乎的,小指与无名指之间,一枚豆粒似乎要立马撑破袋皮而出。
这枚豆粒有三个地方明显不一样。
第一,豆粒如同花生米,远比米袋其它豆粒要大上许多。第二,豆粒被夹在两根手指中间,似乎两根手指若不紧紧夹住,它立马就要掉出来一般。第三,整尊雕像其它地方均泛着油脂,但唯独豆粒与手指缝隙之处,没有出油。
机关就是这颗花生米大小的豆粒!
形状较大,具备了做成机关盖的外在条件。
两指死夹,暗示生怕机关盖子掉出来。
最关键是它不出油!
这是一尊极品琼脂,如果木肉较厚,一定会有淡淡的油脂溢出。
此处不出油,证明木肉非常之薄,或者说,里面压根就是空心的!
我心中既惊喜又敬仰。
慧云大师逆天精工、堪称国手。
隐喻不在宝内,而在宝外,机关设置又如此奇巧,足以欺骗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鉴师!
陆岑音见我神情变了,问道:“看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机关就在这枚豆粒上。”
陆岑音皱眉问道:“为什么?”
我将自己的判断解释给她听。
陆岑音听完了之后,神情讶异无比。
但很显然,她已经完全认可了我毫无反驳余地的判断,低声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妖孽!”
事情有了重大的突破!
我说道:“岑音,你可能要寻找到机会,带我进去看一下实物。”
陆岑音闻言,怔怔地盯着我:“那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问道:“什么事?”
陆岑音回道:“我现在还没想到,想到了我再跟你说,但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笑回道:“好。”
陆岑音见我答应,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其实已经打算好了,过几天四方斋的古董清点完毕之后,会统一运进藏宝阁,这批宝物只能家主带着一位贴身护宝红花运进去。”
“到时我安排王叔开车,你委屈一下,藏在运宝箱里,我们一起进去。铜柜钥匙你拿着,你进去看,我在藏宝室外面替你守着。”
我点了点头:“好办法。”
陆岑音突然伸出了小手指。
我问道:“怎么了?”
陆岑音浅笑着说道:“拉勾啊,庆祝我们误会消除!”
瞅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频闪,脸上两个浅酒窝,一副无比娇俏的样子,我心中顿时万般柔情萦绕。
我没理会她的手指,回道:“不拉勾,换一种庆祝方式。”
陆岑音问道:“什么方式?”
我轻轻抬起她下颌,说道:“咬回你!”
陆岑音闻言,顿时一愣。
随即。
她脸颊变得绯红一片,若天边晚霞,呼吸开始无比急促,美眸微闭,手轻轻地拽着自己的衣服角,神情显得非常紧张,但俏脸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
正当我要亲下去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之声。
宋掌柜在外面说道:“大小姐,乾隆探玉春壶卖主已经来了,说已经提前跟你预约了的。”
我立马回道:“跟他说没空,我们在干正事!”
宋掌柜:“啊?!”
我还要继续。
陆岑音神情一片慌乱,急急推开了我,忙不迭地回道:“行……你叫他上来。”
讲完之后。
她快速去了房间里面的卫生间。
估计补妆和整理衣服去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转身出门。
宋掌柜见到我之后,满脸疑惑,推了一推鼻梁上厚眼镜:“苏先生,你嘴唇怎么有血?”
我摸了一下,反问道:“是吗?刚才你家大小姐给我吃了上火的东西。”
宋掌柜还是非常好奇:“什么上火的东西,这么见效呢?下面储藏室里有徽州极品皇菊,清火佳品,我给你拿一点。”
我回道:“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下楼之后。
宋掌柜先叫正坐在沙发上等着的乾隆探玉春壶卖主上楼去,自己则去储藏间给我拿徽州极品皇菊。
我站在一楼等。
也顺便看一下影青阁店内的藏品。
实话说。
来了这么多次,我至今还没仔细看过。
正在柜台边看着呢。
影青阁灯突然灭了。
储藏间里传来了宋掌柜一声哀嚎。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跑到了储藏间门口。
宋掌柜却从储藏间里面出来,脸上挂满了尘土,眼镜摔碎了,手却是空的。
我赶忙扶住了他。
宋掌柜神情显得非常尴尬:“灯灭了,眼神不好,一下没注意……”
尔后。
宋掌柜转头冲着后院喊道:“小芙,电怎么又停了,到底啥时候才能修好?”
女司柜小芙匆匆从后院走了进来,说道:“掌柜,电工正在外面修呢,马上就好了。”
宋掌柜说道:“也就是大小姐的脾气好,这几天老这样突然停电,有些要保温祛湿的宝物被弄坏了怎么办?”
古董铺子不比其它店,电不能停。
有些宝物要保持恒温、有些要专门祛湿、有些还需要冷藏。
我曾见过专门一位喜欢收藏“冰宝匣”的藏家,藏室里全是冰霜,若一断电,东西全要完蛋。
这里解释一下冰宝匣。
清宫剧里面常出现皇帝嫔妃夏天吃冰镇西瓜、冰镇绿豆的场景,古时候并没有冰箱,哪儿来的冰?
这些冰块均是冬天之时将河中的大块冰给切割下来,运往极深的地下冰窖中保存,夏天热时,取出来用。
无论国内外,没冰箱的古代,采取都是同样办法。
这就导致,不少皇宫、地主大户或者国外贵族之家,会将易腐的食材等物件,放在地下冰窖里冻起来保存。
收藏冰宝匣,就是收藏旧时国内外大户冰窖中的冰块。
冰块里面有冻物,状若琥珀一样。
主要以夏天的动、植物以及水果居多,琳琅满目,被称为宝匣。
这玩意儿本来是古人用来吃用的,冰窖中留到现在,肯定不能吃、不能用了。
可能有的读者会觉得神奇,怎么还会有人收藏这些破东西?
别说冰宝匣了,收藏棺材墓碑、古人亵秽物件,甚至国内外不腐尸的,大有人在。
就是玩儿!
小芙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咋回事……大小姐说,要实在不行,改天把电线全换了,弄一个柴油发电机来。”
外面传来电工瓮声瓮气的声音:“修好了!”
电来了。
但宋掌柜眼镜已经摔坏了,电好了也看不见,便吩咐小芙去储藏室拿了皇菊给我。
我挺不好意思的,谢过了宋掌柜和小芙。
宋掌柜憨笑道:“不碍事,这眼镜早就该换了。”
作别了宋掌门,我离开影青阁,打车回家。
路上。
我给肖胖子打了一个电话。
肖胖子电话那头讲话声音比较嘈杂,似乎正在和别人聊天。
我听这货在笑着讲什么“夜死”、“威力古斗”、“挠怕不冷”。
想了半天。
才反应过来胖子是在讲英语。
十几秒之后,肖胖子应该特意跑到了安静之处,低声问道:“咋了苏子?我正在拉洋片呢。”
我问道:“好糊弄不?”
肖胖子笑道:“可别说,还挺有难度!但这次我弄的古籍刻本比较逼真,他现在已经将饵全给吃进肚了,谈好了一百万的价钱,就等我收钓鱼杆了。今天晚上八点半,在西山公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皱眉问道:“干嘛要到西山公园去交易?”
肖胖子回道:“咱们国家古董不能私下贩卖出国,这洋人挺谨慎的,他害怕我坑他,导致财、物两空,交易地点只能由他来定。”
我想了一想,说道:“敢跑咱这儿来刨古董的洋人都不是啥好鸟。”
“稳妥起见,你要么多带几个包袱军兄弟、要么换个居中交易地、要么多变换几个交易时间。”
肖胖子回道:“你放心,哥们拉洋片又不是第一次。在咱们地头,洋棒槌还想起飞不成……对了,你打电话啥事?”
我说道:“陆小欣马上要出来了,你最近别回出租屋,注意安全。”
肖胖子闻言,骂道:“艹!这贼婆子咋特么还不死呢……不行,我得先进去了,不然洋棒槌该起疑心了,等我办好这事,咱再商量怎么对付这贼婆子。”
回到家之后。
我洗了澡,吃了桶泡面,睡了一觉。
晚上七点半,出门前往魏峰的办公地点。
我必须去看一下,到底谁来接陆小欣、怎么样一个阵仗。
可一出门口,发现一辆商务车和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
车玻璃摇下。
王叔和陆岑音坐在小轿车上,商务车则坐着吴斌与五六位护宝红花。
这些全是影青阁护宝红花中最为精干的力量。
我皱眉问道:“行动没有撤销?”
陆岑音回道:“撤销了。但我想去看一看情况,估摸着你也会去,便顺路过来接你。”
我指着吴斌等人:“看一场戏而已,这么多人打老虎呢?”
陆岑音闻言,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我也是这样说,本来我们两人去就行了。但王叔说,从现在开始,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王天放做法是对的。
我只得上了轿车,与陆岑音一起坐在后座。
王叔启动了车,往前面开去。
我说道:“王叔,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让你家大小姐尽量不离开影青阁、不离开陆家宝物,那里毕竟是闹市区,而不是让她带着一众护宝红花四处晃荡。”
王叔回道:“今晚我劝不住,从明天开始,严格按苏先生计划执行。”
陆岑音俏脸非常无语:“王叔,你到底是我的护宝红花,还是他的?”
王叔回道:“大小姐,这……有区别吗?”
陆岑音脸瞬间一红,不再吭声了。
到魏峰办公地点门口之后,找了一个视角正好能看到大门的地方停车。
我吩咐他们不要下车、不要摇车窗,只能在车里安静看着。
八点过几分。
魏峰送陆小欣出来了。
陆小欣嘴里依然嚼着口香糖,满脸不屑。
她脚刚踏出大门口。
大门口两侧几辆车上立马下来五六个穿中山装的人,大晚上还全戴着墨镜,迅疾围住陆小欣,将她接上了一辆黑色大林肯。
紧接着。
我们周边本来安静停着的车。
灯突然全亮了!
加长林肯往前缓慢开出的过程中,五辆车打着双闪,开到了它前面,五辆车打双闪跟在了后面,四辆车分别排布在两翼,犹如一艘巨无霸战船,保护着中间的加大林肯,往前面迅疾开去。
陆岑音和王叔见状,顿时瞠目结舌。
如果影青阁护宝红花今天过来接,或者我们刚才下了车、摇下了车窗,那将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无畏牺牲。
魏峰脸色铁青无比地回了单位。
我盯着车队远去的背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此刻。
一阵急促无比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陆岑音立马接听:“喂!”
对面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声。
“大小姐,出大事了……影青阁和藏宝阁同时起了大火……”
第一百五十三章 烈火熊熊
陆岑音大惊失色:“到底怎么回事?!”
对面带着哭腔以及被烟火呛得咳嗽声:“咳咳……这几天影青阁和藏宝阁老停电,线路突然着火……大小姐你快回来吧,马上要烧没了……”
陆岑音闻言,手中的电话掉在了座位上。
我立马吩咐王叔:“兵分两路,我们去藏宝阁,吴斌带人赶去影青阁!”
王叔立马摇下了车窗,冲着后面的吴斌大喊几声交待。
尔后,他一踩油门,车像离弦之箭,往藏宝阁狂奔而去。
陆岑音脸色腊白一片,似乎整个人都是懵的。
两个地方同时着火。
这事情非常诡异。
从影青阁分工上来说,王叔负责影青阁的安保,而藏宝阁的安保最近一直都由吴斌在带队在负责。
古怪在于,陆岑音今天晚上带着他们两个负责人和一众精干护宝红花离开了两个重要点位,过来看陆小欣交接,两个地方却突然同时起火。
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人为的。
陆岑音娇躯微微发抖,呼吸无比急促。
我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握住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恐慌与自责。
恐慌在于,这两处地方,几乎积攒了陆家所有家底,一旦被烧,到底能抢救出多少古玩尚是未知数。极有可能,百年陆家将因此彻底毁于一旦。
自责在于,我曾提醒过她,让她务必待在原处,护好自身和宝物周全,等待时机,伺机行动,但唯独今晚,她没有听,带人离开了大本营。
若陆岑音等人均还在点位,虽不一定能完全杜绝火灾的发生,但卡点中有将,可以立马调度指挥,最起码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王叔完全不顾红绿灯,横冲直撞,汽车若起飞一般奔向藏宝阁。
到了藏宝阁,却见防空洞里面浓烟滚滚。
消防车也刚到不久,水车刚架起,正在往里面呲水,有人在外拉警戒线。
门口那些护宝红花全傻了眼,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水火无情,谁都会感到无限恐惧。
群体无意识。
营中无将统一指挥,除了报火警,他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叔见状,顿时勃然大怒,冲他们大吼道:“都特么傻逼了?!快冲进去救宝啊!”
此话一出。
他们方才反应过来,纷纷脱下了外套,浸在消防车旁边的水管里,湿衣服捂住嘴巴,往里面呼啦啦冲。
消防人员大声阻止,但压根阻止不了。
王叔没来,他们全听消防队员的。
王叔来了,他们肯定听王叔的。
我迅疾将衣服浸了水,大急道:“岑音,把铜柜钥匙给我!”
那里面是陆家的天下至宝,即便与我父母死亡无关,我也应该帮陆岑音给救出来。
陆岑音赶忙将钥匙给了我。
我用湿衣服捂住脸,撒丫子往里面冲。
刚进藏宝阁大门口,却发现陆岑音根本不顾属下们的阻拦,也用湿衣服捂住了嘴巴,冲了进来。
这样也好!
外面实在太混乱了,护宝红花、消防人员、围观群众……
王叔正组织人忙着救宝,根本没人负责陆岑音安全。
我冲她大吼道:“跟着我!”
讲完之后,再次往里面冲。
防空洞挺大的,往前冲了十几米,听到后面一声娇呼,陆岑音摔跤了。
我只好回头,拉着她的手,在烈烈火光、滚滚浓烟中,往最里面一间藏宝室里跑。
耳听到王叔对已经奔进来的护宝红花大喊道:“先救字画、木器,你搬这陶罐干什么,艹……”
我们冲到了放大铜柜那间藏宝室门口。
大门缝隙里已经有大量浓烟冒出。
拿出钥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大铁门。
但可能里面有什么东西给烧脱掉了下来,卡在了门框里面,我们两人使了牛劲,压根推不开门。
我迅疾退后了两步,口中一声爆喝,猛地一脚狠踹了过去。
“咔嚓”一声响。
门被踹开了。
藏宝室很大,乌黑的浓烟到处都是,根本看不见。
我急问道:“铜柜在哪儿?!”
陆岑音咳嗽着回道:“东北角!”
我顾不得浓烟和火光,往东北角狂奔。
终于见到了大铜柜!
它安静地待在角落,在火光和浓烟的映衬之下,表皮泛着青幽幽的光芒。
万幸的是。
陆家信文先祖当年可能为了利于搬运,大铜柜四个角还做了小小的铁轱辘,虽然看起来已经锈迹斑斑,但应该还能动。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用三把钥匙打开铜柜取宝了,只能将整个铜柜往外推。
因为铜柜可扛火!
我奋力推动了大铜柜。
非常之重!
但它终究还是发出了“吱嘎嘎”的响动声,几秒后,开始向前快速滑动。
忽然之间!
陆岑音发出了一声尖叫。
浓雾之中,一位脸上黑口罩、墨镜,身穿中山装之人,将刀架在了陆岑音的脖子上。
“放开铜柜,把钥匙丢给我!”
我丢你老母!
抬起一脚,朝大铜柜猛踹。
大铜柜受力,呼啦啦向他和陆岑音疾速撞去。
与此同时,我身躯疾闪,朝他猛扑。
这货当时就懵了。
他手中有陆岑音作为人质,压根没料到我完全不管陆岑音的死活,竟然将大铜柜向他们两人一起狠撞。
但我打架向来只记住一个原则,乘他懵,让他疯!
只要他一瞬间发懵,我有信心确保陆岑音的安全。
相反。
若一昧受别人威胁,那才是最危险的。
让我想不到的是。
陆岑音不愧是奇女子,在我踹出铜柜一刹那之间,她竟然膝盖反向朝那人一顶,那人顿时惨嗷一声,疼得蜷缩在地。
陆岑音迅疾向旁闪开。
大铜柜撞到。
那人被撞得往外滚了好几米。
我猛地将陆岑音拉到了身后,若出山之猛虎,跨前几步,向他颈脖子掐去。
正在此刻。
旁边突然刀风呼啸,一把砍刀向我当头劈来。
我大急,只得侧身一让,顺手猛一扯大铜柜,朝刀风来的方向挡去。
砍刀“哐”一声巨响,硬生生地砍在了大铜柜上,顿时火花四溅。
却见另一位拿砍刀戴口罩得人,猛地扯起了地上那位,说道:“失败了,快走!”
电光火石之间。
他们撒丫子疯狂往外奔。
我压根不敢追。
一来担心陆岑音的安全,二来担心他们目标是大铜柜,故意调虎离山。
但此刻我却见到了王叔。
他手中拿了一张大漆器凳子,从侧边藏宝室猛然杀出,身上还伴着滚滚浓烟,嘶吼着向他们凶狠砸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山搏杀
可这两人反应速度极快。
不顾自身安危,竟然双刀同时反向砍出。
一刀奔袭漆器凳子,一刀奔袭王叔。
凳子“咔嚓”一下被砍烂了!
王叔只得迅疾撤凳回退,急忙避过奔向自己脖子的刀。
就在这瞬间工夫。
两位口罩人已经在火光和浓烟中消失。
王叔气疯了,还想追。
我大吼道:“别追了,过来推铜柜!”
王叔闻言,只得转身跑了过来。
现场的火光和浓烟越来越大,全部护宝红花已经撤了出去,场面无比凌乱。
大门口传来消防人员焦急喊叫声:“全出来,全出来!”
若再耽搁下去,我们三人全得死在里面!
我们三人强忍着铜柜因为受热而发出的滚烫手感,呼啦啦地推着柜子,往外面狂奔。
在狂奔的过程之中,我见到周围墙壁一片乌黑,照明灯、保温灯、祛湿灯竟然比屋子里的东西烧毁的更加严重,有的灯还偶尔闪着火电丝,发出“嘣、嘣”的响动之声。
奔逃出去之后。
有消防人员见我们身上冒着浓烟,连忙将洒水枪对准我们呲。
好一会儿之后。
我们几人身上的火灭了。
此刻,藏宝阁里面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动。
这是一些杂项被烧毁之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我大口喘着粗气。
不幸中的万幸。
大铜柜已经完好无损地抢救出来了。
陆岑音满脸灰尘,瞅着藏宝阁,豆大的泪珠掉落了下来,蹲在地上,身躯颤抖着抽泣。
不能再进去了。
若再进去抢宝,必死无疑。
在消防人员的扑救之下,二十几分钟之后,火终于灭了。
一众护宝红花,他们手里拿着一些从里面抢救出来的字画、杂项等物品,瞅着这位刚上任,此刻正在绝望哭泣的陆家新家主,全部面色凄然、闷不吭声。
王叔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手中拿着一件已经被烧损毁了的木器,狠狠地砸在地上,冲天疯狂嘶吼。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从之前影青阁工作人员电话描述,以及刚才进去看到的情况来看,大火并不是外火,而是内火,由电线突然大规模并线引起了里面电源设备起火爆炸,导致火势迅疾蔓延。
藏宝室、影青阁这种放宝之重地,防火措施一般做得非常好。
会造成这种结果。
只能说明,有人曾反复多次进来悄悄重新摆布里面的线路。
我想到了影青阁宋掌柜给我拿徽州极品皇菊之时,女司柜小芙曾说,最近老是突然停电,电工来了好多次也没弄好。
想必藏宝阁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电工同样来了好多次。
并不是没弄好。
电工在暗中重新布置线路,目的就是今天引起的火宅,将陆家基业全毁于一旦。
而今天。
又恰巧是陆小欣放出来的日子,无论藏宝阁、影青阁,卡点均无勇将在守候,精兵强将全跟着陆岑音,前往了魏峰办公地点。
消防人员过来询问值班人员,并开始进去调查失火原因。
我转头对王叔说道:“重点排查一下这几天来影青阁、藏宝阁修电路的电工。”
这句话几乎无用。
两处地方虽然都摆布了摄像头,但起火烧毁之后,摄像头压根看不见。即便是能看见,以摆布线路电工的水平,他们躲避摄像头,蒙骗当时工作人员的眼睛,显然轻而易举。
电工帽、护目镜,足矣。
而且,江湖上还有一种罕见的易容术。
王叔咬牙切齿地问我:“刚才那两个戴口罩、墨镜的,看出是哪儿来的了吗?”
我冷冷回道:“索命门。”
没什么确切证据。
但有两点就足够验证,第一,他们能逼退我、逼退八级拳高手王叔,并在如此复杂环境下逃逸。除了索命门之人,其它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第二,他们身上的中山装,与来接陆小欣那群人身上的中山装,款式几乎一样。
厮杀已经开始了!
陆小欣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最不可能动手的时机。
一出手就是鱼死网破!
我立马打电话给小竹:“小竹,你们在哪儿?”
“宁县。”
“速度频繁更换停留地点,尽快返回,注意安全!”
“好!”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肖胖子,但他手机却没人接听。
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他去西山公园拉洋片交易,理应结束。
这个时候不应该不接电话。
我心中顿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交待王叔照顾好陆岑音,拿了他的车钥匙,迅速往西山公园开去。
可车开到了半路,电话突然响了。
马萍打过来的。
“兄弟,你朋友在仁济医院。”
“谁?!”
“肖岚。不过你先别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速度赶过来。”
我将车迅疾掉头,往仁济医院开去。
到了仁济医院之后,刚进一楼,就听到肖胖子在里面疯狂嘶吼:“我要杀了他,老子要杀了这个洋棒槌,你们放开我……”
进去以后,发现满房间全是血。
肖胖子大腿被扎了,背上中了五六刀,左手小指、无名指砍断了。
他面目无比狰狞,双目猩红,嘴里大声嚎叫,情绪极度崩溃,压根不知道我来了。
无奈之下。
几位医护人员只得强行摁住他,给他打了镇静剂。
几分钟之后。
肖胖子总算安静了下来了。
胡院长亲自披起了白大褂,给肖胖子动手术。
出了手术室门。
我双目泣血,问马萍道:“萍姐,怎么回事?”
马萍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王郎:“王郎今天带人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了郊区西山公园,见到一位洋人,正指挥着五六个戴口罩的中山装,正与肖岚厮杀。王郎带人快速出手,将肖岚给救了回来。”
我将目光转向了王朗。
王朗说道:“那帮人极为凶狠,幸好这次我带的人多。肖岚是一员虎将,虽然被砍翻在地,但仍然嚎叫挣扎着与他们拼杀,要不是他奋力反抗,他可能早就被……但那帮人身手极好,我们冲过去之后,他们见势不对,很快逃脱了。”
可以让王郎说出身手极好、穿中山装。
又是索命门!
我闭目而立,腮帮子紧咬。
胸中块垒如同大山一样,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急需爆发。
却又找不到爆发之物。
半个小时之后。
胡院长出来了。
我问道:“胡院长,情况怎么样?”
胡院长说道:“身上的伤无大碍,但手指……保不住了,争取以后从国外进口假指吧。”
我腹向天起毒誓。
一定要让陆小欣付出比这惨痛百倍的代价!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雨中车祸
马萍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苏兄弟,肖岚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对方下这样的死手?”
我回道:“这要等他清醒之后才知道。”
索命门这事,我暂时还不能同马萍说。
前段时间,我曾拜托马萍与索命门斡旋,试图让小竹彻底脱离索命门,马萍后来打了电话告诉我,事情有了较大进展。
我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
马萍说道:“我这条命是兄弟救的,要用的上我,你尽管开口。在金陵,马三娘现在还能说得上话!”
这话讲得比较谦虚了。
自从马萍彻底吞并了金陵黄门之后,现在已经一家独大,几乎没人敢惹。
那些原本隶属于金陵黄门的盗墓流派,纷纷来马萍这里拜码头。但我听卞五反馈过来的消息是,马萍尚未开始正式接纳他们,估计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我点了点头:“劳烦萍姐暂时先照看一下肖岚。”
马萍回道:“这都是小事!
“胡院长,必须用最好医药以及护理,国外的假指也尽快联系。”
“王郎,如果肖岚在医院出了安全问题,你提头来见我!”
胡院长和王郎赶忙答应。
我向马萍作谢,转头出门。
出门之前,马萍担心我的安全,问最近需不需要派一些人手跟着我。
我拒绝了。
陆岑音与我。
皆为陆小欣死仇。
陆小欣报复我的方式,曾在藏宝阁非常明确地表达过,她要对我身边之人下手,让我享受生不如死的感觉。
没有将我折磨的让她彻底爽翻,她根本不会动手除掉我。
而陆小欣报复自己姐姐的方式,则是将陆家基业毁于一旦。
对于陆岑音来讲,她最在乎的就是陆家基业,一直想拯救大厦将倾的陆家。
陆小欣得不到,便亲手给陆家送葬,这简直比杀了陆岑音还要恶毒。
从陆家以及肖胖子出事的情况来看,陆小欣刚被关押进藏宝阁,她外面的人计划就已经启动了,派电工给陆家摆布电线、叫洋人去勾引肖胖子拉洋片……
我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小竹她们。
小竹是索命门的,她只要亮出身上的骷髅牌,他们应该不敢同门杀戮,这犯了索命门大忌。小静则是一位饭店女服务员,动她不会让我感到疼。
唯独许清。
最为危险。
出了门之后。
我发动了汽车,在车上给小竹打了一个电话。
小竹告诉我,她已经连续换包了几辆车,频繁更换地点,有时还故意折返,一直没见到有人跟踪,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目前还比较安全。
我稍微放心。
小竹能力明显比索命门其它人高出一大截,否则,马萍最初也不会选她。
对她的摆脱能力,我完全有信心。
我对小竹说道:“我在进城入口接你们,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小竹回道:“好!”
车往金陵进城入口开去。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
天空突然银蛇飞舞、雷声隆隆,开始下起了漂泊大雨。
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虽开到了最快挡位,但在雨雾茫茫中,仍看不大清楚。
路上虽偶尔能见到车辆,但它们全都打着双闪警示灯在缓慢前行。
可我却管不了这么多,一路狂飙。
汽车如同在雷雨中疯跑的一匹苍狼。
到了城口,我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停了下来,稍微打开了车窗,让雨水飘进,点了一支烟,让烟的热度和雨水的寒凉双重反复刺激着大脑,另一只手搓揉着那枚假袁大头。
烟抽到一半,我突然愣住了。
我反复分析了一遍近期以来许清身边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发现一切都比较正常,唯独觉得令人诧异的是,许清那位本来一直在魔都的混蛋老爹,竟然莫名奇妙地来到了金陵。
白天的时候,小竹曾说,因为老头痛哭流涕地向许清道歉,许清便接他出来了,现在他正跟她们在一起。
莫非许清身边的变量会是这个老王八犊子?!
爹会害亲生女儿吗?!
非常不可思议的想法!
但我一想到这混蛋老头的丑陋嘴脸以及过往种种劣迹,心中顿时感到寒意阵阵,这老头脑子有问题,完全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我对自己第六感向来自信,立马掏出手机给小竹打电话。
“你们在哪儿?!”
“哥,我们马上要进城了,但雨实在太大,出租车司机不敢走,现在正在路边加油站躲雨。”
“许清呢?!”
“她在不远处上卫生间,我人站门口看着。”
“等她上完厕所,你马上加钱催促司机走,立即把许老头丢在原地,别问为什么!”
“好!”
正准备挂电话,小竹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汽车猛烈撞击以及人的惨叫声,小竹发出了一声尖叫:“姐……”
“小竹,小竹?!”
没有回音,只有哗啦啦的大雨和雷鸣之声。
我脑子顿时炸了。
立马启动了汽车,疯了一样往城外开去。
狂风暴雨中疾驰了半个小时,总算来到了路边那个加油站。
许清正躺在加油站旁边的厕所门口,浑身是血,身躯在剧烈颤抖,嘴里还不断地往外喷着血,雨水伴着血水,流淌了一地,极为触目惊心。
小竹跪在她身旁,全身已经淋了湿透,一边大哭着,一边颤抖手不断地给许清捂住嘴巴上的血:“姐……你别吐了,你别吐了……呜呜……”
小静站在大雨中,整个人像傻了一般。
许老头则瞠目结舌。
但这老王八犊子竟然还坐在加油站的台阶上,躲着雨。
四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我疯了一般冲过去。
由于雨实在太大,附近医院的救护车直到现在才赶到。
医生从车上匆忙跑下来之后,直接将许清给抬上了救护车,拉着救护笛,往医院飞奔。
小竹转头瞅见了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
“哥……对不起……”
“许姐她……上厕所刚出来……一辆本来正停着准备加油的车,突然窜了出来,撞飞了许姐……”
“哥,我没完成任务,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呜呜……”
我心中若万刀穿心。
天上的滚雷一道又一道劈下。
仿佛全劈到了我的头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垃圾中的战斗机
这事情完全不能怪小竹。
她已经无法做得再好。
甚至,连许清上厕所,她还在大雨中守着。
小竹根本不可能预料到,在许清从厕所出来得那一刹那间,会有一辆准备加油的车辆突然窜出来撞过去。
她即便是神仙,也没那么快的反应速度。
小竹曾说过,一路以来都没有发现人跟踪她们。
我相信她的判断。
没人跟踪,只能说明,她们根本不需要跟踪。
因为她们几人当中有内鬼,可以随时发信息告诉对方,位置到了哪里。
这个内鬼。
按照之前的判断,就是正瞠目结舌躲着雨眼睁睁看自己女儿在地上吐血的许老头。
我拉起了脸庞泪水与雨水交织、娇躯瑟瑟发抖的小竹:“起来,去医院!”
几人均上了车。
在车上,我强压着内心的崩溃与愤怒,给魏峰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是凌晨,魏峰明显在睡觉。
但听得出来,在接到我电话之后,魏峰马上打起了精神。
“请马上抓捕陆小欣,她派人纵火、雇凶杀人、制造车祸。”
“……”
“如果传唤期间需要证据,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出来给你!”
“我信你!”
我心里其实知道,这个电话大概率没用。
按照陆小欣性格,她能提前设局,一定想好了局撤之后的退路。
挂完了电话,车上只有两种声音。
小竹内疚与小静害怕,两人因此情绪发出的抽泣之声。
许老头在车上反复念叨:“去医院我身上可没钱呐……对了,你小子不是大股东吗,小贱人就属于你的员工,如果她死了,你要给我一百万家属慰问金和丧葬费!”
“必须要给!一百万一分也不能少,不给我一定会告到你破产!”
到了医院,许清已经被紧急送进了抢救室。
气氛无比逼仄,让人快喘不过气。
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第一次,我所关心的人正躺在抢救室内,奋力与死神赛跑。
我自己曾多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可以做到心如磐石、冷静处之,但当身边之人出现这样情况的时候,我发现压根做不到。
许清是无辜的。
她非常穷,却将身上最为昂贵宝物伯奇鸟牌给了我,这成了我立足金陵古董界的敲门砖,幻化成金钱的源头活水。
她之前的职业不干净,但却将内心最纯洁的情愫给了我,让我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家的牵绊,甚至,男女之间的悸动。
她很柔弱,这个世界不仅其它男人在反复欺凌着她,连自己的父亲也将她当成了一条可噬血啖肉的贱狗,可她却无比坚强地忍受着一切,保持着最纯真的良知与孝顺。
我除了带给了她短暂饭店老板娘生活,什么都没有给她。
而如今。
许清那个过安稳生活的小小梦想已然因为我而彻底幻灭。
我胸腔无比压抑。
出院子去抽烟。
小竹满脸歉疚、眼眶泛红地走了出来,像一位捅破了天的小孩,低声说道:“哥……”
我立马阻止她说下去。
“不怪你,你去把许老头的手机拿了,查看他的短信。”
小竹闻言,迅速转头回去。
我听到里面许老头死活不肯交出手机,挣扎着喊道:“干什么?你这个小奴才,到底想干什么……”
小竹阴冷无比地回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十几秒之后。
小竹拿着手机走了出来,她眼睛盯了一会儿屏幕,又转头瞅向我,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我接过手机一看。
里面有十几条信息,全是最新地址,最后一条是加油站。
这不是信息!
而是一把把捅向自己亲手女儿胸口的尖刀!
我再也忍不住了,迅疾折回手术室外的走廊。
抬手一把拎起了许老头。
许老头顿时大惊失色,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小瘪犊子要杀人啦……”
我猛地一掐他的喉咙。
许老头嗓子顿时哑住了,脸憋得通红,双眼无比惊恐地外凸,舌头已经吐到了极致,身躯像大螃蟹一般,在墙上扭曲挣扎。
我的指关节在咔咔直响。
但凡稍微一用劲,许老头当场必死!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医院!”
“在这里大吵大闹还打架,我们马上报警!”
几位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冲着我们大嚷道。
小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冲我摇了摇头:“哥,现在不要……”
我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将许老头抛在了地上。
许老头像重度哮喘病人一样,嘴里发出了公鸭叫的嗓音,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简直要将肺都咳出来了,一副难受至死的模样。
我蹲下了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许清要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你等下老老实实把短信来龙去脉告诉小竹,但凡有一句遗漏,你绝对活不到明天!”
许老头脑子有问题,却不是傻逼。
他刚才见识到了我的浓浓杀意,在我说出这两句话之后,顿时吓得身躯瑟瑟发抖,后背疯狂地摩擦着墙根,无比恐惧地往后面躲。
我再次出了院子。
害怕自己稍忍不住,就会当场杀了这个老王八犊子。
十几分钟之后,小竹出来,告诉了我真相。
七八天之前,有一位陌生人找到了许老头。
陌生人给了他一万块钱,吩咐他做一件事,那就是去金陵找自己的女儿,并每天用短信报告她的行踪。
陌生人承诺,只要许老头连续报告十天,会再给一万块。
许老头简直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他甚至连个中缘由都没问,就直接跑金陵来了。
为了这两万块钱,他硬生生挖了一座坟坑,把自己亲生女儿给埋了。
我听完之后,对小竹冷冷地说道:“许清要出了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吧?”
小竹闻言,银牙直咬,俏脸布满杀意:“知道!”
正在此时。
医院迅疾开进来了几辆警车,魏峰从车上跑了下来。
他见到我之后,眉头紧锁。
我赶忙迎了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魏峰摇了摇头:“晚上八点一放出来,接陆小欣的车就直接上了高速,调查了车牌,在魔都出口下了高速,之后便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然如此!
真是好一招身后甩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没遗憾了
我将电工布线纵火、洋人设局砍人、雨中车祸逃逸三件事发生的来龙去脉跟魏峰讲了。
魏峰听完之后,眉头直皱,说道:“我马上立案!”
“但实话来讲,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目前线索可以说几乎为零。电工肯定是假冒乔装打扮、洋人指定已经逃了、肇事车祸那辆车牌也必定是假的。”
“看起来你发现的最为有价值的线索,与许老头短信联系之人,对方肯定用的是未用身份证的临时号码,现在绝对已经将卡给丢弃。”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不是为了工作,即便为了肖岚,天涯海角我都要逮住她!”
讲到这里,魏峰剑眉直竖,神情无比冷峻。
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但我要的就是魏峰这个态度!
在找人这方面,他们的手段比我多,一旦他们发现了陆小欣的消息,我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
届时,我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陆小欣。
我将许老头的手机递给了魏峰。
魏峰拨了一下那个与许老头短信联系之人的电话号码。
果然处于关机状态。
我问道:“许老头现在要不要抓?”
魏峰摇了摇头,回道:“尽管我们都知道他是中间人,但一来他并不知情,没参与任何策划,只是告诉别人地址而已。二来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场车祸与这个短信联系人有关,根本逮不了他。”
逮不了最好!
我点了点头,回道:“行!”
魏峰与我作别。
在他上车之时,我对他说道:“兄弟,你教育许老头挺失败的。”
魏峰闻言,露出苦笑:“手段被限制死了,有时候,我倒真想脱了身上这衣服,做一个侠客。”
他是一位有强烈正义感人。
我回道:“有机会。”
魏峰走了之后。
我给马萍发了一条信息。
请她发动在魔都、金陵所有的力量,帮忙找出陆小欣,此事凡成,苏尘愿肝脑涂地、任凭调遣。
马萍回答也非常干脆:“行!”
回到手术室门口。
小竹一直双目死死地盯着许老头。
许老头吓极了,一点幺蛾子都不敢整,缩在角落里,身躯瑟瑟发抖。
手术还在继续。
小静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墙壁上的电子时钟,在毫无声息地分秒跳动着,空气静谧的可怕。
十几分钟过去。
手术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无比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几位手术服上全是鲜血的医生跑了出来。
“病人的血止不住!”
“你们哪位叫苏尘,快点进来,病人有话跟他说!”
“速度要快,不然说不上了!”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抬脚就往手术室里面跑。
小竹和小静想跟进来,我转头说道:“在门口守着!”
小竹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小静的手,脸色蜡白地待在了外面。
我冲进去之后,见到许清身上的血不断往外流淌,口中仍像婴儿溢奶一样,血往外溢,躯体在颤抖,而几位医生,全站在边上,神情显得束手无策。
“为什么不动手救?!为什么?!”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医生说道:“家属请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
我一听这话,情绪瞬间崩了,冲他们大吼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给我再想办法,快动手啊!”
“小弟……”
许清在手术台上,无比艰难地说道。
我快速转身过去,俯在了病床前,紧紧地握住了许清的手,颤声说道:“姐,你别害怕……你不会有事,我现在马上给你转院,请全金陵最好的医生……”
许清嘴里仍在不断往外溢血,她用力地拽住了我的手,神色凄然地摇了摇头:“不要。”
“你陪着姐就好,我有点害怕……”
我泪水顿时若决堤的岸,再也止不住,噗呲呲地落了下来。
一只血手伸了过来,无比温柔地抹着我脸颊上的泪。
“傻小子……你别哭呀。”
“姐谢谢你,认识了你之后,像被你从河里给救了出来,姐终于不再做鬼,可以做人了……时间很短,但姐真的好开心。”
“有房子就能遮雨,有饭店就能吃饱,有你……也有了惦记,姐已经知足了呀,没遗憾了。”
我抓住她轻轻摩挲着我脸的手,几不成声:“姐,对不起,你别再说了……”
许清嘴里又涌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
“你答应姐两件事好吗?”
“你说,我全答应。”
“饭店里有一些收入,你用我的分成,雇一个保姆,照顾我爹,啥好吃好喝的随他去,他活不了多久了……他变好了,下去之后,应该不会再打我了。姐不用你给我的一百万,你拿回去,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可多着。”
我心若刀割。
许清压根不知道。
她的死,就是许老头一手促成的。
在她临死之前,却还心心念念自己的那个混蛋老爹。
“怎么了?”
“我答应。”
“另外一件……陆家大小姐,我一直没当面向她道过歉,这点你一定要替我说……你们要好好的呀。”
“我答应。”
许清笑了。
那种小孩获得了奖状之后满足而心安的笑容。
“那姐走了哈……”
许清安然笑着,温柔地瞅着我,手在我掌中回缩,她想抽出去,但我却死死地抓住了她。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一众医生见状,开始向许清鞠躬。
小竹和小静进来了。
两个人哭成了泪人。
唯独许老头这个老混蛋,只是探头在手术室门外看了一眼,便缩回去了。
他虽然非常害怕我们,但现在却不会走了。
因为,许清死了,这老王八犊子心里肯定还惦记着她遗留下来的钱。
我尽最大的可能缓和自己的情绪。
悲伤和仇恨,同时铭刻在心里。
许清被送往了太平间。
身上的血被清理干净,如同她以前安静的睡着了。
……
我没有心情继续在医院待下去。
许清的后事,一切交给小竹。
小竹见我离开,追了出来。
我问道:“怎么了?”
小竹:“……”
我回道:“我脑子很乱,去透一下气,你不用担心。”
小竹闻言,点了点头:“好……许老头是不是按原计划?”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忍
听到这话。
我在原地待立半晌,悲愤反复交织于心。
“你许姐不同意,先留着吧。”
独自一人来到了江边。
望着奔腾东去的长江水,久默无言。
我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识局、破局、做局,足以横行江湖。
但现在才发现,自打我踏入赌串摊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其实已经成了一艘孤浪独行的舟,舟行局中、风浪迷眼、无法识物,也完全不能掌握航行的方向。
诚然。
在预判这几件事情之上,我做出了自认为最妥当的安排。
可猝不及防的变量,却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我让陆岑音集中力量待在原处,安身护宝,但抵抗不住她对陆小欣的情感,她离开了陆家。让肖胖子更换交易时间、地点,但抵抗不住他对拉洋片的自负,他孤身前往。让许清跟着小竹离开,但抵抗不住她对那位混蛋父亲的孝心,最终她被血亲杀戮。
这等于说。
我摆布好了每一枚棋子,自以为走马飞车、横行无忌,但没料到棋盘下面却是牢牢的磁石,黏住了棋子,导致被对手一个一个无情吞噬。
这磁石,便是身边之人性格软肋。
陆小欣对这些软肋的利用,发挥到了极致。
严重的挫败感萦绕内心。
我想起了九儿姐。
以前每当失败的时候,便会迎来她一顿惨无人道的责罚,足以让我再次清醒,不复犯错。
但江湖并不是考校,失败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陆家没了、肖岚手指断了、许清离开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
但是!
陆小欣手中的大招已经用完了!
按索命门的规矩,他们对金主的报答,有且仅有一次!
陆小欣应该非常清楚我对这事做出的反应。
现在无论是魏峰、还是马萍,全世界都在疯狂寻找她。
她已经成了一条偷袭得逞之后的仓惶丧犬,除了龟缩躲避,别无选择。
我下定决心。
天涯海角,不手刃陆小欣,此生誓不为人!
我身子附在江边,将脸反复浸在水里,大声嘶吼着,疯狂地刺激着神经。
不知不觉。
天已经亮了。
一轮红日从东方袅袅升起。
我从水中抬头。
一切还在继续!
……
开车前往心苑庄园。
王叔刚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陆家古董在此次大火中损失了百分之七八十。
当天晚上,陆岑音脸色一片蜡白地召开了紧急会议,仅仅说了一句辞去陆家执掌人身份,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心苑庄园。
迄今为止。
大门紧闭。
王叔一直在门外守着,但敲门却无应答、手机也无人接听。
心苑庄园的外在防护极为严苛,若要闯进去看,除了叫消防过来切割门窗,别无它法。
王叔非常担心陆岑音在里面想不开出事,让我赶紧过去。
正好,许清交待我的两件事,其中一件,我要先替她办了。
来到心苑庄园。
王叔正焦急万分地站在大门口,他见到我之后,赶紧大步迎了过来:“苏先生,大小姐会不会……”
我斩钉截铁回道:“她不会!”
我摁了一下门铃,对着大门旁边的可视监控说道:“岑音,开门!”
十几秒之后。
大门自动开了。
王叔见状,彻底放下心来,自觉地离开了。
陆岑音正双手环抱,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
我坐在了她边上。
半晌之后。
我冷冷地说道:“昨天晚上,许清死了、肖岚断了两根手指,陆小欣叫人干的。”
陆岑音闻言,转头瞅向我,神情震惊无比。
一种本以已经打击到谷底之人,再次承受了连番重击的状态。
我继续说道:“许清在临死之前,让我一定代她向你道歉,她想对你说,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
此话一出。
陆岑音彻底崩溃了,浑身颤抖,双手捂住脸,大哭着说:“小欣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
我说道:“我会杀了她,你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按照百年陆家的死规矩,无论族人存在任何大过错,只能由陆家亲自动手来除掉,若外人除掉她,将成为陆家的死仇。
但我决心既下,陆小欣就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陆岑音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到时候我与她之间,必将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也是我让她提前进行心理建设的原因。
陆岑音一直在哭。
我坐了一会儿,说道:“话已全讲到,我走了。”
陆岑音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红肿的眼睛异常清冷地盯着我,无比痛苦地说道:“你还没有杀她,不是吗?!”
“现在我们还没成为死仇,不对吗?!”
“我敢为你学小欣彻底抛弃陆家,不信吗?!”
连珠炮一般的反问句。
句句击打着我的内心。
还是那句话。
陆岑音可以为了心中所爱,放弃所有。
她爱着陆家、爱着自己的妹妹。
但在这个时刻,她抛出的这些反问句,却已经将我拔高到比它们更为重要而又无可代替的位置。
这对她来讲是一种绝望的撕裂。
我觉得自己对陆岑音太残忍!
可我没得选。
无比安静地瞅着这张原本生动俏丽,如今却绝望而悲伤的脸。
我说道:“对不起。”
陆岑音闻言,一把抱住了我,头紧紧地靠在我肩头上,不断抽泣。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
她的情绪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慢慢放开了我,转身去卫生间洗脸。
陆岑音洗脸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我昨晚已经提出,辞去陆家家主,但叔伯们全不同意。”
他们要同意就不是老狐狸。
一来,陆家现在家业尽毁,彻底的烂摊子,面临众人多嘴吃饭,谁接谁就是棒槌。二来,他们见识到了陆小欣无比凶残的手段,陆家家主等于送人头的位置,他们还不想死。
我回道:“你提出这事的目的,不在于辞去陆家家主。”
陆岑音回道:“对!既然他们不敢接,我下一步会提出,自己继续任家主可以,必须全盘接手陆家人事、财务、剩余藏宝的管理、处置权,采取一竿子到底控制模式。”
我问道:“包括大铜柜?”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祭旗
陆岑音回道:“对!我不能再受他们任何掣肘!”
我瞅着她俏脸无比坚毅的样子,说道:“这好像不是你。”
陆岑音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眶泛红:“陆家的大小姐,只能听从陆家的规矩。但大小姐的陆家,一切规矩可由我来定。这种时候,我不想放弃陆家,也不想……”
讲到这里,她美眸盯着我,没有再说下去。
我问道:“也不想放弃我?”
陆岑音闻言,低下了头,带着一丝悲伤痛过之后的希冀与羞赧,柔声说道:“你值得我这样做,对吗?”
连日以来的痛苦与愤怒,此刻我感觉被她水一般的柔情融化与治愈。
我轻轻抚着她鬓间垂下来的青丝,回道:“你这样会非常危险。”
父母死亡与陆家的关系、许清的结局,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始终让我不断克制着、对冲着与陆岑音的感情。
我非常担心。
眼前这位善良的姑娘,会像许清一样,因我而受到致命的伤害。
但陆岑音却像一个为爱奔赴的勇士,炽热而无所畏惧。
她真的很勇敢!
陆岑音回道:“我不怕!”
我:“……”
陆岑音水一般的眸子无比期待地盯着我。
尔后。
她像是豁出去了似的,一把抱住了我,樱唇急切地寻找着我的唇,纤手在我后背像小猫一样轻轻抓挠,呼吸无比急促,喃喃地说道:“苏尘,你爱了我吧……我那么独特,你怎么舍得……”
我脑袋顿时一炸。
不再隐忍。
一切枷锁全去他妈的吧!
这丫头我要了!
我化被动为主动,疯狂而热烈地亲着她,想把她揉进胸膛、融进血液。
陆岑音在我怀里彻底瘫软了,紧闭美眸外睫毛不断颤动,颈脖子红若滴血,呼吸无比急促。
我急迫万分地解她上衣前襟的扣子,手忙脚乱之余,两粒扣子被我给扯掉在地上。
陆岑音喘着大气:“别在这里……进房间……”
我像得到了命令的战士,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大踏步走进了房间,将她甩在了床上。
这张床已经是我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委屈而抗拒,强忍着陪她睡了一晚素的。
这次完全不一样。
她呈现出我要的女人该有的全部样子,美若天仙、尊贵优雅而又柔情炽热。
我继续疯狂解她衣服。
陆岑音颤抖着抱着我的头,语无伦次:“苏尘,我还不会……你等下照顾一些……唉,随你吧……”
正在此时。
门铃竟然无比急促地响动。
这一下,把我们两个大脑一片空白的人给彻底惊醒了。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我说道:“不管了!”
陆岑音俏脸泛红,搂着我脖子:“我也不管了!”
可外面门铃声却变得愈发急促,像催命符一般。
陆岑音轻轻地抓住了我解她衣服的手,低声说道:“终究是你的,别急……”
我只得强压下内心那股邪火,双手狠狠地拢了一下头发,放开了陆岑音。
陆岑音无比娇羞地推开我:“你快先出去,扣子扯坏了,我要换衣服。”
我无奈转身出了房间。
打开客厅里的可视门禁,发现摁门铃的是王叔,他神情显得无比焦急。
我去打开了门。
王叔在门口问道:“大小姐呢?”
我回道:“她上洗手间。”
王叔说道:“陆家叔伯以及持有股份的陆家中层,带了一众护宝红花,他们全来了心苑庄园门口,说要见大小姐。”
我皱眉问道:“来什么事?”
王叔回道:“上次大小姐说要辞去陆家家主,他们这次来就是要逼迫她继续担任家主,否则便家法伺候!”
我问道:“什么家法?”
王叔回道:“以毁陆家基业论处,旧社会的时候是万刀穿身,现在他们采取什么手段,不知道。”
他们逼迫陆岑音继续担任家主,一点也不奇怪。
陆家虽然是旧江湖的古董世家,但其实也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公司。
如果陆岑音不任家主,肯定没人敢接任,这个公司等同于彻底宣布破产,这些人的财富损失都没地儿哭去。只要陆岑音继续担任家主,陆家盈亏损失就全由她来负责,这些人才能保留扭亏为盈的希望。
王叔大急道:“我已经找借口将他们暂时阻挡在院子外,要不要马上调人?”
陆岑音换完衣服从里面出来,脸颊红晕还没彻底退去,对王叔说道:“不用了,去让他们进来吧。”
王叔和我一起出了门。
在院子之时,王叔一脸紧张地问我:“苏先生,你不留下来吗?”
我回道:“我不是陆家人。”
王叔说道:“你不怕大小姐有危险?”
我回道:“岑音会答应继续担任家主,没任何危险。”
陆岑音的打算,显然王叔并不知道,他听到此话,神情顿时一愣。
我没理会他,大踏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出了院子,见到陆家叔伯等人带着二十来位护宝红花,全站在院外,表情显得冷峻而严肃。
我本没准备理会他们。
但大伯陆飞奉却对着我说道:“姓苏的,陆家遭此大难,全拜你所赐!等我们处理完内部之事,再来找你算这笔死账!”
这简直莫名其妙。
陆岑音和陆小欣两人在争抢陆家执掌人这块大蛋糕,我按照陆家制定的规则,把蛋糕给陆岑音夺了过来。
陆小欣一怒之下,将蛋糕给彻底毁掉,并拿切蛋糕的刀,捅了我一下就跑了。
我是妥妥的受害者。
怎么将这笔死账算我头上?
我停下了脚步,皱眉问道:“拜我所赐?”
二叔陆承恩说道:“对!你那天进藏宝阁见了陆小欣之后,她才彻底疯了!她对护宝红花嘶吼着说,陆家瞎了眼,选择你做女婿,你会毁了陆家,与其让你给毁了,不如她亲手毁掉!”
我相信陆小欣气急败坏之下说过这样的话。
但这并不是陆家将账算到我头上的理由。
这些老不休,陆小欣他们不敢惹,陆岑音他们还要继续利用,重大损失之后,完全找不到发泄的软柿子,憋闷到要爆炸之余,将刀锋对准了我。
总得拿一个人来给陆家祭旗。
我冷笑一声,准备离开。
三叔陆啸林的脾气最为暴躁,见我对他们无比轻蔑,心里的火彻底燃烧了,大恼道:“大哥,还等什么以后,现在就把这小王八蛋给折了!”
第一百六十章 真容
讲完之后。
陆啸林猛地一挥手。
一众护宝红花全抽出了腰间红棍,呼啦啦全围住了我。
王叔见状,立马挡在了我身前,牛眼无比凶狠冲他们一瞪。
金陵第一护宝红花的气势不是盖的!
王叔一瞪之下,那些围着我的护宝红花身躯竟然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陆飞奉对王叔厉声说道:“王天放!你这是要背叛陆家吗?!”
王叔用手指抹了一下鼻尖,无比霸气地回道:“我王天放一生,只护一位主,那就是大小姐!陆家其它人在我眼中,全是狗屎!苏先生是大小姐的男朋友,谁敢动他,就是动大小姐,那就从王天放尸体上踏过去!”
我没想到。
当时那位在赌窜摊被硬逼着给我磕了一个头,恨不得宰了我的王叔,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保护我而豁出性命。
陆飞奉闻言,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好一个忠仆!那就一起拿下!”
王叔腰间红棍迅疾一抽,脚跨半步,虎目怒视四周,杀意腾腾,口中爆喝一声:“来呀!”
面对这一头发怒的狮子,众护宝红花往前动了动。
一霎那之间。
无人领头,竟然全没敢上。
我拉住了王叔,脚步跨前,对着那群护宝红花说道:“苏尘不会离开金陵半步,白天黑夜,随时恭候大家来拜访。”
“你们家主正在屋子里等着商量大事,收拾我犯不着一定要今天。”
话锋一转。
我转过头来,用手指着陆家叔伯们,冷声说道:“我给你们提一个醒,在你们下达对付我命令之前,想一想你们曾经预备女婿黄慕华如今下场。再认真分析一下,过去、现在的陆家,比之金陵黄门实力又如何?”
“如果岑音同意,我有本事给陆家升天灯,也有本事把灯给灭了!”
他们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金陵黄门被我灭掉之事,他们心里肯定无比清楚。
但这群窝囊废,全把自己当成埋沙的鸵鸟,不愿意去回忆失败。
在选陆家执掌人整个过程中,他们自始至终与陆小欣沆瀣一气。第一计划便是引狼入室,打算让黄慕华进陆家,黄慕华也给了他们画了财富大饼。在黄门被灭之后,无奈之下,陆小欣与他们启动了第二计划,关门打狗,从考题上入手,想彻底掐死我和陆岑音希冀。
但两个计划被我给打得不能再死。
我几句话同时提到了这两件事。
没别的意思。
就是威胁!
揭开伤疤,让他们回忆一下交战惨败史以及曾经战友的下场。
讲完之后,我神情古井无波地盯着他们。
看得出来。
他们隐藏内心深处对我的那股恐慌正在被重新拎起、迅速放大。
半晌之后。
陆飞奉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今天有事,放了他,改天再算!”
一众护宝红花闪开了一条路。
……
三天之后。
我、小竹、小静三人在公墓园,站在许清墓地前面,良久无语。
墓碑上的许清,笑得无比甜美、绚烂,如同天上纯洁的天使。
我们给许清摘了很多野生百合花,做成了漂亮的花环,摆放在墓碑旁边。
百合花是最纯洁的花朵。
只有它才能配得上许清。
我们朝许清深深地鞠躬。
希望那个世界没有欺凌和羞辱,还能有一位深爱许清的人。
下山之后。
我们回到饭店,与前来盘饭店之人签了字,将“酥小许烧菜馆”招牌给摘了。
这招牌。
我打算放在家里收藏。
小静摸着饭店的招牌,哭着对我们说:“姐不在了,我回老家去了。”
“来盘饭店的人想请我继续做,我拒绝了。”
“大老板、小竹,我有时间会来看你们。”
我点了点头,让小竹将一张银行卡给了小静。
除了她的股份分成,还有饭店转让的钱,总共将近三十万左右。
小静坚决不肯要,红着眼眶说:“姐以前给我的工资和分红,已经非常高了,我真的不能再要。”
我告诉她,这是许清临死前交待的,不要许清肯定不开心。
小静闻听此话,方才颤抖着手接了过去,哽咽着说道:“大老板、小竹,你们和姐一样,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你们会有好报的。”
讲完之后。
小静呜咽着,一手擦着眼泪,转身走了。
我转头问小竹:“许老头这几天在哪里?”
小竹回道:“姐接他过来的时候,担心他会打扰你休息,专门在外面给他租了一个屋子。这几天他一直在出租屋喝酒吃肉、醉生梦死,还念叨着饭店和房子是姐的遗产,看我们什么时候给他钱,说不给钱他一定要告死我们。”
我说道:“给他雇一个保姆,给他点钱,不再管他了。”
小竹秀眉紧蹙:“哥,他害死了姐,怎么能……”
我制止道:“我也恨,但这是许清的遗愿。她活着的时候,我曾告诉她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但我食言了,不仅没做到,她还离开了。她现在走了,我答应她的事,没法不做。”
小竹闻言,只得红着眼、咬着牙去了。
我轻轻地关上饭店门,锁上了对许清的全部思念。
在步行回家的途中,接到了陆岑音的电话:“苏尘,你马上来一趟影青阁,有你最想看的东西。”
我最想看的东西,自然是地主老财扛米袋雕像。
那天陆家叔伯们找了陆岑音之后,陆岑音打出了自己的底牌。
这帮老不休别无选择,只得同意了陆岑音方案。
这丫头现在已经彻底控制了风烛飘摇中的陆家。
她的话,现在就是陆家的规矩。
大铜柜里面的宝物,她已经不需要偷偷摸摸地看了。
我立马打了一辆车,赶往了影青阁。
虽然重新进行了简单装修,但影青阁已经完全不复原来气象。
架子上摆着寥寥无几抢救下来的残宝,一片萧瑟。
宋掌柜和司柜小芙神情也萎靡不已。
我来不及理会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陆岑音见我进来之后,立马反锁了门,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尊雕像。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地主老财扛米袋真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拉天绳
这尊地主老财扛米袋雕像,高度二十厘米左右,宽度约为十厘米,雕刻得浑然一体,泛出齐楠无比独特的馨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表面肉眼可见一层薄薄的油脂。
齐楠的油脂,并不是手摸就能摸到油,而是一种视觉感受。
换句话来说,一种宝物外溢的油光。
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油光是什么东西。
大家其实可以参照以前剃头匠的荡刀牛皮布,荡刀牛皮布因常年累月在表面刮刀,布上会泛出一层油光,但手摸起来却没有油。
极品奇楠形成这种油光的原因比较复杂,主要在于其为密香树种,被小虫蚁、野蜂在上面爬动滞留,动物分泌出来的蚁酸、甘露或石蜜等各种蜜桨,被树活体香腺吸收,经过千百年的自然造化,会泛出香气,行成油脂光。
为此,古人为其取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琼脂。
地主老财形态可鞠、大腹便便,肥脸洋溢着大丰收之后的喜悦。
他肩头上那个大米袋,占了整座雕像二分之一的体积。
现实中人若扛着这么一个大米袋,别说走路了,当场要被压出屎来。
这只是一种比较夸张的艺术手法,雕像看起来并不觉得突兀。
我目光转到了地主老财胖手抓米袋之处,两指之间,一枚大豆粒赫然凸出袋皮。
之前没有推断出这枚豆粒是机关盖之时,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正常。
但现在看来,越瞅越觉得它与别处凸出来的米粒、豆粒完全不一样。
陆岑音说道:“我拿高光手电和放大镜看了,这枚豆粒表面油脂确实非常暗淡,与别处完全不一致,但它外面好像特意打了一层薄蜡,导致看不到机关盖缝隙。如果要打开这枚豆粒机关盖,必须找到缝隙。要找出缝隙,必须用小刀刮开表面那层薄蜡,但我不敢刮。”
我问道:“为什么不敢刮?”
陆岑音回道:“琼脂毕竟是蚁爬蜂噬所形成的一种极品沉香,里面偶尔会存在菌裂的情况。随着时间推移,菌裂蔓延会导致整块齐楠散裂四散。古时候,为了防止菌裂四溢,会用薄蜡进行浅覆,这是保存琼脂的绝妙方法。”
“我担心这枚豆粒可能存在细微的菌裂问题,所以特意进行了薄蜡浅敷。如果我们无法确定里面一定是真空机关,刮开了表面薄蜡,地主老财扛米袋雕像可能在几十年之内因为菌裂而毁之一旦。”
陆岑音的担忧非常有道理。
我赞赏道:“你还真懂。”
陆岑音闻言,白了我一眼:“我是陆家执掌人,不是大花瓶。”
我说道:“也就是说,现在必须要用一种办法,既验证大米袋确实是真空的,同时也验证这枚豆粒表面那层薄蜡不是因为菌裂而封,而是为让别人害怕菌裂不敢去刮蜡,特意敷上去故意迷惑人。”
陆岑音点了点头:“是的。”
这点必须要做。
作为古董行业从业者,一旦判断失误,毁宝无疑于利刃剜心。
我和陆岑音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问道:“你有办法验证吗?”
陆岑音嗔怪道:“我若是有,提前就打开了,还用得着站这里束手无策?你一定有办法,别卖关子了。”
我说道:“好,你去拿一条牢靠的丝稠布来。”
本以为陆岑音会下去拿丝稠布,但她没下去,却开始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从头顶上解下了一条漂亮还带着发香气的丝绸发带。
解下来之后,她瀑布一般的青丝飘逸垂落。
陆岑音用手往后拢了拢头发,将丝绸发带递给了我:“这个行吗?”
我瞅见她头发垂落的样子,那一瞬间美若天仙,不仅有一些发呆。
陆岑音见我发呆,说道:“问你话呢,不行的话,我下去再找找。”
我立马收敛心声,回道:“行。”
将手中那根丝绸发带拉长展开,在地主老财扛米雕像上缠绕两圈,试了一下松紧程度。
陆岑音见状,顿时花容失色:“你要拉天绳?!”
她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用丝绸发带将地主老财扛米雕像迅疾拉起,手中使巧劲一拽,那尊雕像在带子中间滴溜溜翻滚、旋转,如同杂耍一般。
陆岑音瞠目结舌,脸色蜡白,一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神情。
半晌之后。
旋转速度开始变慢,到最后逐渐停下。
地主老财扛米袋雕像在丝绸发带中间反复动了几下之后,呈现出一副肩部以上往上面翘,腰部以下往下面坠的倾斜角度。
陆岑音见到雕像停了下来,方才如释重负。
我对她说道:“第一点,已经证明了。”
“有一个词语叫头重脚轻,这座雕像,整个米袋占了它体积的二分之一,如果它米袋是实心的,加上硕大的头颅。在旋转停止后,由于重量问题,肩部往上的位置,应该呈下坠角度,而不是往上翘。”
“它肩部往上翘,腰部往下坠,说明雕像下半部的重量比上半部要重,这与它外形体积状况完全不符。只有米袋为空心的,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鉴定手法。
刚才陆岑音讲了一个比较好听的词,叫拉天绳。
主要用来鉴定一些古金银铜币。
古代铸币技术没有现代高明,在铸造的时候,古钱币里面往往会产生不均匀气泡,通过棉线吊起来钱币在手中旋转,钱币停下来之后,会因里面不均匀气泡而产生角度倾斜。
而现代的赝品,大部分里面都是实心的,旋转停下来之后,因为质量均匀,会在绳子中间显得不偏不倚。
讲白了就是中学物理的重力原理。
当然,绝大部分鉴师知道这手法,却不会用。
难点主要在于宝物在迅疾旋转停稳之后,手不稳、心不动,保持无比微妙的拉绳力度,不对绳子中间的宝物产生任何作用力,让其在自然状态之下呈现出倾斜幅度。
拉天绳手法坚决不能用于易碎宝物上。
一旦掉下,将会是难以承受损失。
齐楠号称木中瓷,摔下必然四碎而裂。
这也是陆岑音刚才见我拉天绳大惊失色的原因。
地主老财扛米袋可是陆家珍稀重宝。
我像杂耍一样玩,她没吓晕过去,心理素质已经相当过硬。
陆岑音长舒了一口气:“下次你在动手前能不能说明一下?!”
我寻思如果提前说,你肯定会不同意。
拉天绳讲究一气呵成。
反复纠结来去。
必然影响心态、手法,根本鉴定不出来。
我说道:“行,我现在要验证一下是否为菌裂封蜡,你去拿几支棉签上来。”
陆岑音闻言,疑惑不已:“你又要干嘛?”
我回道:“拿上来我再向你解释。”
眼瞅着陆岑音出了门。
我迅疾拿出了打火机,往那枚豆粒的表皮上点。
没想到,这丫头极为聪明,玩了一招阴的,竟突然折返回来了。
她见到我用打火机烧,吓得不行:“苏尘!”
第一百六十二章 破防
陆岑音迅疾地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打火机。
她急得不行:“这可是琼脂,以前专门用来点香的,易燃!”
“你用火,万一烧着了,它一下就毁了!”
刚才小计谋完全失败。
让拿棉签无非是故意支开她的一种说辞,结果还是被她给识破了。
我瞅了一会儿她,说道:“它一定不是因菌裂而封蜡,绝对是故意迷惑人的手法。”
陆岑音秀眉紧蹙:“可你没法证明啊。”
我说道:“正因为它没法证明,所以它才是迷惑人的手法。天下所有的机关,皆存在破法,但这层蜡却没有任何破法,不想一想其中的原因吗?”
“若因为菌裂封蜡,面对价值千万以上的藏品,世间没人敢用刀刮、用火融,这层蜡便成了横梗在破机关之人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山,这才是最顶尖的防破机关方法。”
陆岑音:“……”
我继续解释道:“现在所有的线索全指向了这枚豆粒,可唯独这枚豆粒上面有一层封蜡,为什么别的地方却没有?换一句话来说,这就相当于古时候战场的最后关隘,只有在最重要关隘,才会设下举国之重兵,让你不敢擅闯。”
“你若敢破,必将长驱直入。你若不敢破,前面一切厉兵秣马、粮草准备、功城掠地,全都是无用功。这一层封蜡,摆明了就是设机关之人与破机关之人进行的最后攻防。”
这些判断。
完全基于我内心的一种自信。
顶尖的机关设计者,玩到最后就是玩心理,赌你不敢孤注一掷。
陆岑音不敢,但我却敢。
刚才那一番话,我已经尽力解释了。
但估计很难说服她,毕竟这东西空口无凭。
陆岑音美眸怔怔地看着我,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
“百分之百!”
“万一呢?”
“没有万一!”
“……”
陆岑音不再吭声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刻在血液里的概念是古玩就是玩人,鉴宝也好、破局也罢,很多时候全玩心理,剑走偏锋。
但陆岑音并不是,陆家是传统的古董世家,她接受的教育也比较正统,走歪路子并不是她的风格。
让我没想到的是。
陆岑音银牙紧咬,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那你就试一试吧。”
“但不要让我看见……”
讲完了之后。
她紧张的不行,用手紧紧地蒙着眼睛,身子蹲在了地上。
我没空欣赏她这副矛盾又可爱的动作。
机不可失!
我立马打着了打火机,迅速往那枚大豆粒的表面靠拢。
火焰飘在了表面,上面那一层蜡开始迅疾融化。
为防止温度过热融坏雕像,我立即将打火机给熄灭了。
一分钟之后。
神奇一幕显现!
这枚大豆粒表面与地主老财胖手指缝交接之处,因为那一层蜡已经融化,呈现出来了一丝缝隙!
我顿时惊喜万分:“岑音!”
陆岑音闭着眼睛,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干嘛?!”
“要是成功了你就拉我起来,要失败了你就让我蹲着!”
“我不想耳朵来听结果!”
我心中一阵发笑,赶忙拉她起来。
陆岑音被拉起来之后,呈现出短暂大脑一片空白的神情,待反应过来之后,她惊奇不已地问道:“真成功了?!”
我点了点头。
陆岑音赶忙探头过去看,当她看到了那一丝缝隙呈现之时,潮红无比的脸才褪回了原色,喘着劫后余生那种呼吸。
我说道:“快拿小刀来,别傻站着了。”
陆岑音闻言,忙不迭去拿了一把小刀过来。
我手捏着小刀,小心翼翼地抠豆粒和胖手指之间的缝隙。
“吧嗒”一声轻响。
豆粒像盖子一样,从米袋外面脱落。
之前的判断全部正确!
这确实是顶级机关盖!
可预料当中里面立马呈现出天下至宝模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豆粒下面是一个无比古怪的小孔。
竟然还有机关!
陆岑音见状,秀眉紧蹙:“怎么会这样?”
我倒觉得非常正常。
这是慧云大师的最后防线了。
破这个地主老财扛米袋机关,前面解开隐喻、观察雕像、锁定目标,相当于破敌之前拿到了敌方的军事布防地图,而打开这枚豆粒机关盖,则属于攻破了敌方的举国重兵,里面这个小机关,则等于敌方拱卫京师的最后卫戎部队。
前面的硬骨头已经全部啃完。
最后这个小机关完全不足为虑。
尽管我们现在还看不出其中的原理,但只要给懂机关杂项的高手瞅上几眼,怎么打开它,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我将自己的看法说了。
陆岑音想了一想,说道:“三叔倒是专门玩杂项的,可是这东西又不能给他看……”
我回道:“别说不能给陆啸林看,即便是能,我也不相信他那半壶子酒的水平。”
“你打开强光手电,用清晰一点的相机,给这个小孔拍一下照,我去找人来想办法。”
我们给这个小孔拍了多角度的照片,将照片传输到电脑上。
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整尊雕像的端倪,特意在电脑上专门截了这个小孔的局部图。
做完这些之后,我拿着磁盘,准备去洗出照片。
陆岑音将豆粒机关盖重新给盖了上去,把地主老财扛米雕像放回保险柜里面,转身问道:“你准备找谁看?”
我回道:“暂时还不知道,但几天之内应该会有结果。”
陆岑音点了点头:“要不是我爸爸病重不醒,其实也用不着费这么多周章。”
我说道:“你爸爸要是健康,估计家主之位就是陆小欣的了,我也不可能看到这东西。”
陆岑音闻言,顿时神色黯然。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陆小欣。
我安慰道:“陆家现在摇摇欲坠,你作为家主,不要考虑她的事,应该多想着如何重新恢复陆家辉煌,那么多人等你吃饭。”
陆岑音无比认真地瞅着我:“苏尘……你会帮陆家吗?”
我回道:“不帮。”
陆岑音眼眸闪出一丝难过:“为什么?”
我回道:“这是大小姐的陆家,我只帮大小姐。”
陆岑音闻言,神情无比欣喜,嘴巴上翘,将手中丝绸带递给我,带着娇嗔说道:“说话做事整天稀奇古怪的!”
“刚才我怎么为你解下来的,你现在怎么为我扎上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走下去
我拿着那条丝绸带,给她扎头发,动作很轻柔。
陆岑音满脸洋溢着柔媚与温馨。
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大小姐……”
王叔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见到眼前这副场景,话到嘴边没说下去,转身迅疾退了出去。
我非常无语,低声对陆岑音说道:“王叔不能留!”
陆岑音美眸忽闪,问道:“为啥?”
我回道:“他比较方我们。”
陆岑音闻言,格格直笑。
我将丝绸发带系了一个漂亮蝴蝶结,手中拿着磁盘,转身出门。
王叔见到我,老脸显得一抹尴尬,说道:“苏先生……”
我说道:“王叔,下次我跟你家大小姐在一起,麻烦天大的事先等会儿。”
王叔挠了挠头,回道:“记住了。”
离开影青阁之后,我先去一家快洗室洗了照片,再去了仁济医院。
肖胖子正斜躺在病床上,嘴里抽着烟,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但手中那两根假指显得极为醒目。
我心中对陆小欣那股仇恨再次汹涌袭来。
肖胖子笑道:“马三娘挺不错,据说这两根假手指一共花了十万,我以前手上最贵的戒指才五块钱地摊货,现在戴这么精贵的东西,感觉挺特么拉风的。”
我:“……”
肖胖子丢了一支烟给我,拍了拍我肩膀:“苏子,你别这副死相的表情!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何况只是两根手指。”
我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两口,认真地问道:“跟着我后悔吗?”
肖胖子闻言,神情先一愣,肥脸肌肉直抽搐,一对虎目涌出滔天恨意:“后悔!”
“我后悔没亲手撕了那个贼婆娘!当初拼完红花,就应该直接杀往四方斋,当场剁了她的头来当夜壶!”
讲完之后。
肖胖子闭上了眼睛,腮帮子咬得格格直响。
病房里萦绕着浓浓的烟雾,我们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良久无言。
最终,我打破了沉默。
“出院之后,逮空去看一下许姐。”
“我不去!除非我下次拎着贼婆娘的头,摆在许姐坟前插上香!”
我心中烦闷不已,掐灭了烟头,冷声说道:“你别再说了!”
肖胖子突然抓起了床头的烟灰缸,疯狂地砸在了地上,玻璃、烟灰四溅。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双目泣血,冲我大吼。
“我为什么不说?!”
“许清是你的女人,我是你的兄弟,我有权力说!”
“我的事全属自己活该,脑子进了水,相信了那个洋棒槌!但许清是一个好女人!不管你喜不喜欢许清,她心里都觉得自己是你的女人!她为你死了,死的很惨!”
“你为什么一二再、再而三帮陆岑音?!她是贼婆娘的姐姐,一丘之貉!陆家的生死与你没半毛钱关系!你不去泡陆岑音,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我顿时热血上涌,一把拎起了肖胖子的衣领子。
“我帮她是因为陆家牵涉进了我父母死亡的真相,这是我活着的意义!
“这个局从赌窜摊开始,我已经没得选,必须要做!”
“如果不能手刃陆小欣替你们报仇,我愿头剁下来向你们谢罪!”
肖胖子愣住了,虎目死死地盯着我。
这些事,我以前从来没跟他讲过。
我松开了他。
肖胖子胸脯上下起伏,仰头大声嘶吼着。
好一会儿之后。
他才彻底缓和下来,抓着自己头发。
“对不起苏子,我不知道这些情况。”
“小竹之前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你尽了一切的可能去规避所有的事情,但我们自身缺点被人利用了。这些天我找不到发泄对象,只能冲你发泄……”
我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胖子,你想清楚了。”
“我孤命一条,生死如灯灭,这条路我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但你还有肖伯,别为了一时痛快,后悔终生!”
这话讲得非常真诚。
肖胖子肯定会发怒,但我却必须要说。
果然。
肖胖子勃然大怒,一把将自己手上的针头给拔了,抡起旁边的输液杆就向我呼啦一下砸来。
“去你大爷的!老子跟你赚到的钱足够给老头花一辈子!”
“我现在手指没了,你跟我讲这种屁话?!”
“你再说一句我抡死你,信不?!”
我手抓着那杆输液杆:“你打得过我么?”
肖胖子举起了那只装了假指的手,冲我晃了两下:“老子现在是残疾人,不然打你一挑十!”
我:“……”
肖胖子冷哼了一声:“行了,我发泄完了。接下来怎么做,你安排。”
我重新坐下来,将陆小欣现在的情况讲了,也把自己在陆家发现的线索全盘说出。
肖胖子说道:“找这个贼婆娘,白的、黑的你都安排了,为什么不试一下阴的?”
阴的是指找江湖鸽子。
我回道:“给卞五打过电话,准备让他找鸽子,上次那个秃鹰哨不错,但卞五可能在下墓,没打通。”
肖胖子说道:“你把那个孔洞照片给我看一下。”
我将洗出来的照片给他看。
肖胖子瞄了大半晌,说道:“这事儿你算是找对人了。”
我满脸犹疑:“你懂?”
肖胖子笑道:“我要懂这些机关奇巧,之前还会混这么惨?我知道一个人,江湖人称‘胡三秒’。”
“胡三秒?”
“对,他专门玩杂项机关奇巧,号称天下机关,三秒之内没有他破不了的。但这个人性格古怪,住在金陵锁龙巷,偶尔会在摊市摆杂项摊卖一些小玩意儿,求他办事非常难。”
“收费高?”
“如果是收费就不是问题了,必须要满足他苛刻无比条件。”
“什么条件?”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据说近十年之内他没答应过别人开机关……但你去的话,我认为绝对可以搞定他。”
但凡江湖上有本事的人,性格一般都比较古怪。
不过这种人,一旦折服了他,将会变得比较好相处。
比如王叔。
我打算去会一会这个胡三秒。
离开了医院,我打算直接前往锁龙巷。
可没走多远,突然接到了小竹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显得很着急。
“哥,你快到许老头出租屋来,许老头出事了?”
“什么事?”
“我也不大清楚,刚才接到照顾他的保姆打电话,保姆在向我求救,我想问她情况,但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强卖
许老头出什么事,我压根不在乎。
早死不超生。
这是我对他美好而亲切的祝愿。
但我们是雇佣人,若被雇佣来照顾他的保姆出了事,我们有责任。
我这里离出租屋位置并不远,打了一辆车,火速赶往了出租屋。
到了出租屋楼下一看,发现外面乌泱泱地围着不少人,压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冲开人群,却见到了一副令人欣喜的场景。
许老头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是血,头是歪的,身子在抽搐。
往上面一看,四楼锈迹斑斑的雨蓬有一个大窟窿,地上还散落着不少锈雨棚的铁皮碎片。
很显然,这老王八犊子是从铁皮雨蓬上面摔落下来,撞到了头。
小竹请来照顾他的那位四十多岁女保姆正蹲在地上,脸色蜡白,身躯瑟瑟发抖,衣衫有一些凌乱,神情显得极为惊恐。
小竹在旁边搂着她的肩头,正安慰她。
我问小竹:“怎么回事?”
小竹告诉了我原因。
今天许老头喝多了酒,女保姆正在收拾桌子上残羹冷炙。
这老王八犊子酒劲上头,竟然开始挑逗起了风韵犹存的女保姆。
他先是来软的,告诉女保姆自己在金陵有一套三层楼房、一间临街店面,膝下无儿无女,只要伺候好了他,店面、房子,以后全是女保姆的。
女保姆当他喝多了,没搭理他。
许老头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突然对着女保姆上下其手,还把她给摁到了床上。
女保姆极力不从,拼命挣扎,还狠扇了他一大耳刮子。
许老头被扇,气得不行,不仅把门给关了,还从厨房里拿了菜刀,说今天要是不从,就要砍死女保姆。
女保姆见到许老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吓极了,只好假装同意,待许老头急不可耐放下刀,准备脱衣服的当口,女保姆高喊着救命跑了出去。
许老头发现自己被骗,已经彻底疯了,撒丫子在后面狂追。
他本来就跛脚,又喝多了,脚下一滑,竟然摔跤了,身子滑着冲出了阳台,踏在了那锈迹的雨棚上面,头着地,摔了下去。
我听完之后,心中一阵冷笑,淡淡地问了一句小竹:“叫救护车了吗?”
小竹回道:“叫了,但这里是小巷子,救护车进不来,医生应该马上会到。”
我点了点头,走到了许老头面前,蹲了下来。
他这副样子,即便救护车来了,也活不了了。
叫救护车,无非是对许清一个心理上的交待。
许老头竟然还残存一点意识,嘴里狂冒血,也喷着浓郁恶心的酒气,无比艰难地说:“……救……救我……”
我回道:“安排了,但你活不了。”
许老头想说什么,但嘴里动了两下,说不出来。
我冷声说道:“墓地就不给你买了,火化后骨灰丢茅坑,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事情过了很多年。
我永远忘不了许老头临死之前的眼神,恐惧中带着怨恨、绝望中带着恶毒。
医生冲了进来,他们手中抬着担架,抬起许老头之后,开始疯了一样往外跑。
几分钟之后。
小竹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
医生说,许老头刚上救护车就咽气了。
小竹挂完电话,问道:“哥,怎么办?”
我回道:“正常走完就行,事了之后,给你姐遗像前面点几支香、上瓶好酒,告诉她今天高兴,但具体事别说。”
“还有,这个保姆是大好人,多拿点钱给她。”
小竹笑道:“知道了哥!”
第一次。
挂了一个人,心情如此痛快。
我离开的时候,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民歌一姐的《好日子》。
来到了锁龙巷,按肖胖子告诉我的地址,找到了胡三秒住处。
一个老筒子楼,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回应。
我问旁边邻居老大爷,胡三秒哪儿去了。
老大爷告诉我,一大早去摊市练摊了。
折返去了摊市。
上次那位卖四仙子祝寿瓷瓶的油腻胖子还在。
我心情有点好,没打算搭理他。
但他对我印象非常深刻,主动撩拨我,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小哥,今天要不要再来点啥?”
我蹲下身问道:“今天不买东西,打听一件事,摊市里有一位叫胡三秒的,专门卖杂项机关小玩意儿,他在哪儿摆摊?”
问个路,他好好回答我就行,可这油腻胖子偏不。
油腻胖子斜眼问道:“想打听事儿啊?”
我回道:“对!”
油腻胖子回道:“那得买东西啊,我这可不是消息铺。”
我一听这话,起身就走。
油腻胖子一把扯住了我,低声又凶狠地说道:“我最近生意不大好,你赶紧给我销点货,不然弄死你!”
我皱眉问道:“强卖?”
油腻胖子呲着大板牙,晃了晃脖子,无比牛逼地来了一句东北腔:“嗯哪!”
瞬间。
我好心情全被这货给整没了。
今天我不仅要从他嘴里打听事,还要当场打他的脸。
我瞄了几眼他的摊子,点了点头:“行!我要一个小玩意儿……那个随嫁花囊什么价?”
花囊也就是香囊。
旧时金陵陪嫁,除了一些家具被褥子孙桶,新娘子身上还会戴有香囊,一般装上新娘生辰八字、桂圆核、红枣核,寓意天生带子随嫁。
油腻胖子见我彻底就范,嘿嘿阴笑道:“民国金陵刺绣花囊,怎么着也要一千块吧!”
我非常干脆:“给你两千,帮我包起来。”
油腻胖子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就连旁边摆摊之人也懵了,纷纷探过头来看。
我问道:“卖不卖?不卖我可走了啊!”
油腻胖子一边包东西,一边回道:“卖卖卖……那什么,小哥,你爷爷去世之后,你脑子没被刺激出啥问题吧?”
我回道:“你再不快点,等我脑子清醒了,真不买了。”
油腻胖子笑嘻嘻地把钱收了,将香囊递给了我,指了一指摊市远处的拐角:“那个怪老头胡老三就在拐角往东第五个摊位,不过,这老头跟你一样,这里有点问题。”
讲完之后。
他肥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明目张胆敲诈钱财还极尽羞辱人之能事。
他简直把我当成棒槌中的傻缺了。
我点了点头,当场拆开了香囊。
从香囊里面掏出来一张旧黄的快破碎生辰八字红纸,随手丢弃在了旁边。
又捏出来几颗小小的、金灿灿的黄金桂圆核、枣核。
对着油腻老板抛了两下。
杀人诛心!
全场哗然!
油腻老板见状,立马脸色陡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瞠目结舌:“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