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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知晓     代嫁弃妃txt下载     代嫁弃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8章 难熬的夜晚

    这个夜晚对流苏来说,比想象中的要难熬。

    南瑾的身体时冷,时热,冰火两重天,就如她当时的寒潭的感觉,反复了很多次,南瑾昏迷得很沉,任流苏叫哑了嗓子也叫不醒,沉沉地睡着,白玉般的脸时而白得透明,时而红潮如霞。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滴落,暴风雪不断地凌虐,如要把一切都摧毁,流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徒然升起一股深刻的绝望来,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措,只能紧紧地抱着他,默默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夜里的雪山很静,只听到狂风暴雪的疯狂舞动的声音,如要吃人的野兽,睁着血盆大口,要把他们吞噬。岩洞里很安静,火光不停地跳跃闪耀,一阵狂风吹过,仿佛要灭了,片刻又烧了起来,如人的生命力那般顽强。静谧的空间里低低地传荡着女子的哭声,低哑,压抑,咬着唇,苦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南瑾的病情不容乐观,她紧紧地抱着,不敢松手,就怕他熬不过这个晚上,天那么黑,风那么急,雪那么大,如她的心,在黑暗的深渊,又暗又冷……

    她害怕南瑾就这么离开她,再也不回来!

    “南瑾,求求你,醒来好不好,和我说说话,哪怕……哪怕是一句也好……”流苏泣不成声,泪眼朦胧地看着毫无意识的南瑾……

    南瑾如雕像般,动也不动,只有那么微弱得几乎探不清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流苏想起油尽灯枯一词,南瑾靠着毅力一直支撑着,明明耗尽心血,脸色苍白,却一直强撑着到她蛊虫被挑出那一刻,还辛辛苦苦把她抱了回来,她记得昏迷前,他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不要离开……

    求求你,不要离开……

    我伟大的神啊,求求你,保佑他能平安度过这一难关。

    我宁愿把下辈子所有的运气和福气来和你交换,求求你,不要让他离开!

    人的频临绝望之时,神明仿佛就是唯一的救赎!

    可理智却又清晰地告诉人们,世间其实并无神明。

    流苏苦苦熬了一个时辰,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反复发作,她真怕南瑾熬不住。流苏把裘衣给他裹上,扶着南瑾就想要下山。

    雪山太冷,一点也不适合养病,就算不能立刻医治,下了山天气不那么冷,说不定还有希望。

    南瑾浑身无力,毫无意识,流苏几乎是拖着他的雪地上移动。

    一片晶莹剔透的世界,月亮高高地悬挂着,折射如柔柔的光辉,然,一阵狂风飙过,雪花卷动,天地苍茫。

    咆哮声,积雪的轰塌声听的人心惊胆战,似要被卷入暴风雪中,被它吞噬。

    雪地里蜿蜒地印出一行深深的脚印,除了岩洞,流苏就背着南瑾,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走。

    流苏属于典型的南方姑娘的身材,娇小玲珑,背着身材颀长的南瑾,明显很吃力,每走一步都显得很艰难。雪山积雪又厚,两人的重量压在雪地上,踏出一步脚就深深地陷入积雪里,如流沙,拔脚困难。

    这么冷的天,她气喘吁吁,好累!

    风雪太大了,刮得她难受极了,连眼睛也睁不开,要花费好大的劲,才能支撑着她走下去。

    才走出一段路,流苏脚下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地上,两人都狼狈地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流苏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慌忙爬过去,扶起南瑾,眼泪簌簌地落下……

    “南瑾,对不起,疼不疼啊?对不起……”流苏一边哭着,一边擦去他脸上的冰雪,南瑾的头撞上岩石,淤青了一片,看得流苏心如刀绞,她泪流满面,仰首恨恨地看着漫天飘雪的雪山,心口哽着一股绝望的悲怆,想要放声尖叫……

    把这种深沉的绝望发泄出来……

    流苏边哭着,倔强地咬着下唇,又吃力地背起南瑾,发狠似的发誓,“就是爬着,我也要带你离开这儿!”

    摔过一次,流苏走得更小心翼翼,深怕出半点差错,走得也更艰难了,风雪迎面而来,冻得她骨子都冷透了,一步一个脚印,每次她以为她再也走不出一步的时候,却又踏出了一步,艰难,吃力,却充满了毅力。

    她要带南瑾离开这儿……

    上苍似乎和流苏开了一个大玩笑,待她好不容易背着南瑾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这才发现,因为雪崩,下山唯一的路口被岩石给堵住了……

    那一瞬间,她如遭雷劈,脑子一片空白……

    上山的时候,南瑾告诉过她,这个狭小的通道是唯一的路口,四周都是险峻的峭壁,根本就无路可走……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流苏那一瞬间就想到,她似乎走上了绝路。

    她恨不得自己能有南瑾一身的内力,能把岩石击碎,可她什么都不能做,根本就过不了……

    狂风呼啸,雪花飙卷,簌簌地打向他们,流苏绝望之后,当机立断,只能背着南瑾回去岩洞……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若有情天亦老,他们就是被老天狠狠地耍弄了一回。

    南瑾带她去冰泉寒潭的时候担心地说过,雪崩了,山路可能会堵住,她见南瑾病成这样,早就六神无主,只想着带他离开雪山,哪儿会想那么多。

    下山的时候已经费尽了流苏所有的体力,再次背着南瑾上山显得更艰难了,摔了好几次……

    第五次摔跤的时候,流苏狠狠地在雪地上捶了一拳,恨不得把自己埋了进去……嚎啕大哭起来……

    “苏苏……”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流苏先是一惊,接着意识到什么,翻身把南瑾抱起来……

    “南瑾,你醒了?对不起,我太笨了……我想带你下山都做不到……”流苏压抑地哭着,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力量那么渺小,什么也做不了,连带他下山也做不到,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南瑾那么强大……

    南瑾意识还在游离之中,他是被流苏给摔醒的,摔跤那么多次,死人也该被摔醒了,他想要给她擦眼泪,却发现手脚僵硬得动弹不得,流苏哭得他难受……

    “笨蛋!”

第299章 温暖和宠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流苏才扶着南瑾回到岩洞里。

    回来的路上,南瑾是勉强撑着身子让她扶着一步一步地走,若是让流苏背着,不仅他要受累,流苏更是受罪,雪地上一拖,天亮估计都回不了。

    这一折腾,南瑾醒是醒了,可身子更虚了。

    流苏一会儿来就扶着他睡到床上,重新生火,浑身被冻得僵硬,刚刚她背着南瑾摔倒大部分的重量都压着她,胳膊大腿淤青好几处,她生火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生硬,越是慌,动作越是乱,搬来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刺了手,她死死地咬着牙忍住,好一会才把火生了起来。

    南瑾昏昏沉沉地睡着,意识有一半已苏醒,并未完全沉睡过去,他抱着流苏离开寒潭的时候就强撑着下山,这才发现山路真的如他所料堵住了,他赌的那一份运气没有了,凭他当时虚弱的身体,自己下山都困难,更别说带着苏苏下山,没有办法之下,他才抱着苏苏回岩洞,别说苏苏背着他摔了那么多次,就是他抱着苏苏,从半山腰回来也摔过一次,风雪太大,他们的身体又太虚,根本就无法抵挡暴风雨。

    南瑾一生除了寒水崖底,就属于这一次最狼狈,最无助了!

    才回到岩洞,他就昏迷过去,根本就没来得及和流苏说上话,只是潜意识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以为她醒了,他就会被惊醒,谁知道会昏迷得那么沉,直到流苏摔了那么多次,他的头又一次撞上岩石,意识才缓缓地恢复过来。

    这个傻瓜,他心中微微叹息,从山上到山下那么长一段路,他都无法想象,流苏是怎么背着他走下去,又走上来的,先不说地上积雪那么厚,就单单是他的重量就得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抱着三岁的小白她都有些吃力,背着他岂不是要了她半条命。

    他倒真是没想过,苏苏会毅然背他下山,她的举动让他很感动,却也很生气,一想起她抱着他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画面,他就心疼得要命。

    她已经很勇敢,也很坚强,也很傻。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借着疼痛保持着清醒,不敢再昏睡过去,天知道流苏还会做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流苏生好火之后,匆匆来到床边,一看南瑾的脸,她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掌。南瑾白玉般的脸上布满平静的疲倦之色,依然那么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却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淤青。流苏心尖绞痛着,南瑾摔了好几次,摔在雪地里虽然冲击力不大,有两次却碰上额头,刚好在一块地方,都破了皮,一片青紫,她伸手想要揉揉,又怕他疼,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苏……我饿了……”南瑾眼皮微微睁开,深邃的眼光里露出一抹少见的脆弱之色,好似病痛中的孩子,在乞求着温暖,流苏看得心都软成一滩水了。

    她声音虽然低而沙哑,还有中气不足,可对流苏来说,这便是天籁之音,南瑾终于醒了,终于说话了,她的心雀跃着,欢呼着,几乎跪下来感谢上苍。

    “你等等,我把汤药温一温就给你喝。”流苏喜极而泣,刚起身南瑾就解下身上的裘衣,命令道:“穿上!”

    她穿得非常单薄,两件保暖的裘衣都给他盖上了,瞅着她的身子骨,他心里都觉得冰冷冰冷的,流苏也不坚持了,接过裘衣穿好,这才给南瑾准备。

    南瑾看着她不停忙碌的身影,唇角微微扯动,待暖暖的药香传出,他才发觉,是真的有些饿了。

    说饿了,其实只是想着让她忙碌一点,忙碌着就不会感到太愧疚和悲伤,这也是减压的一种办法。

    “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吃了!”流苏回头嫣然一笑,南瑾淡淡地颔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流苏赶紧过去扶着他,坐在火堆旁边。

    伸手碰触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的,流苏秀气的眉紧紧地锁着,一点退烧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我是大夫,这种小病还是不能自救,早就死过不下百次了,别担心!”南瑾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这才发现她掌心有血迹,脸色不由得一沉,“怎么回事?”

    “搬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小伤而已。”流苏笑笑着,想要抽手,却被他拉得紧紧的。

    南瑾细细地看了一遍,细嫩的掌心被一根细细的木柴刺入,尽跟断在里头,南瑾蹙眉,用银针挑破木柴周边的皮肤,“疼么?”

    “有点……”流苏很实在地回答,这刺在肉里,刚刚忍着,想等南瑾喝药之后才处理的,没想到他细心地发现了。

    南瑾挑出木柴,流苏松了一口气,这回不似刚刚那样,酸酸痛痛的,她揉揉掌心,见南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疑惑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摇摇头,脸色看起来非常虚弱,映照火光才浮现着淡淡的红晕,流苏看得出他精神不是很好,想要劝他去床上睡一会儿,转念想着在火堆旁边会暖和一些,她也就不说什么,她站起来,坐到他身边去,两道披着裘衣的雪色人影如两团雪人般,在相互依偎着,火光在他们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朦胧静谧。

    一室静好!

    爱情轰轰烈烈,海枯石烂,这就相偎依取暖,便有天荒地老的深刻。

    “还有哪儿伤着了?”南瑾柔声问道,他摔伤了额头,手臂上也传来钝痛,一猜就知道流苏定然还有伤,她摔得更狠一些,看她刚刚僵硬的动作就知道,也不知道重不重。

    流苏轻轻摇头,“这是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很快就会下去的,我身边没什么伤口!”

    说罢还怕他不信似的,举起两指可爱的发誓,南瑾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虚弱地靠在她肩膀上。

    流苏的心柔得如棉花糖似的,眸光柔情似水,她喜欢这样的亲密,仿佛是眷恋了千百年的双生树,永远相互依偎,温暖彼此,也只有她知道,这样的动作,饱含着多少的眷恋。

    有他的……

    也有她的……

    她伸手环着他的肩膀,轻柔地拍着,温柔地把他揉着额前的淤青,肿了一点点,见南瑾没说疼,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揉得重了,淤血消散得越快。

    南瑾靠着她的肩膀,闭眼假寐,享受着女子的温柔,一脸静谧宁和,暴风雪卷了进来,却冷却不了彼此心里的暖和。猝然南瑾出声,“苏苏,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他都不敢想象,刚刚她是运气好,如若不然……

    “嗯!”流苏柔柔地应着,这时候,南瑾就是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她也会点头应是。

    南瑾也不说话了,靠着流苏安静地休息,流苏揉着他的额头,偶尔探探他的温度,都好一会了,还是没下去,希望喝完汤药补补身子能好一点。

    只是几样简单的补身药材,流苏刚刚就煮好了,已经结冰了,她温开就能喝了,她把干粮也拿过来,也让南瑾吃一点,幸好如玉有先见之明,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很多,石头饼配着汤药,也不显得干。

    南瑾斯文地吃着,虽然他胃口又没了,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山路堵了,他们想要下山就全靠他了,他若是倒下几天,干粮吃完了,他们就得在山上等死。

    好不容易流苏身上的蛊虫解开了,他可不想就命丧雪山。

    流苏也趁机吃了一些,南瑾的汤药喝了一半就给了她,命令句,“暖暖身子!”

    口气强硬,不容置喙,他岂会看不出来,流苏在透支着精神,她脸上的疲倦被他更浓,眼睛红红的,都是血丝。

    流苏看了他一眼,自知抗议无效,一口一口地把他半盅补药喝了下去,要补血的人又不是她,流苏心里暗暗想着,这些药材全是她在客栈厨房拿的,专门给他吃的。

    两人都吃饱了之后,南瑾又倚在流苏肩膀上,流苏本想扶着他上床去睡,可南瑾说床上冷,流苏没办法,只好顺着他,在火堆旁边,两个人靠着一起取暖,的确比床上要好得多。

    “流苏,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南瑾静谧地闭着眼睛,沙哑的声音在岩洞里静谧地回荡着,他的声音隐约有些开心和雀跃,虽然是听得不是很明显,但聪颖的流苏是听出来了。

    流苏揉着他额头的手顿了顿,有些脸红,好似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她就会哭……

    “很吵吧?”流苏呐呐地道,若是她昏睡着,有个人在耳边哭着,一定很吵,流苏委屈地垂下头,她当时是太慌了,南瑾那样子就像是要立即离开一样……

    低低的笑声从男子胸膛那边传荡出来,这个傻瓜,怎么会认为很吵呢?

    他有多高兴,能听到流苏说那样的话……

    “南瑾,我会守护你的!”南瑾轻声道,流苏一听,脸上如炸开一朵红云,轰一声,全红了……

    她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手脚无措,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门口。

    她说的时候,说得自然,顺着心意表达,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只知道,那时候,她会守护着这个男人,甚至有天荒地老的感觉。

    可现在听南瑾这么一说,她自己却难为情起来。

    要命了,别的没听到,怎么就听到这句了?

    “我很喜欢听!”南瑾浅笑着,“我的苏苏,很少说这样的话呢。”

    流苏脸红耳赤,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清秀的小脸因为害羞而付出的点点红晕,应着一身白衣,分外可爱迷人。

    南瑾往她肩膀处有磨蹭了下,无声地笑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任外头狂风咆哮,大雪弥漫,岩洞却是暖潮四溢,南瑾抓住流苏的手,紧紧地裹在手里,他的手有些冰冷,却很有力,流苏小手被打开,十指交缠着,亲密如斯。

    “苏苏,不管在什么时候,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学会相信我,知道吗?”南瑾轻声要求,因为孱弱,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口气却是非常坚定,有着南瑾特有的强硬。

    流苏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一个能为你付出生命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一个你情愿付出生命的男人,即使被骗,也是心甘情愿吧?

    流苏心中百转千回,想起在雪地地抱着他无助地哭泣的画面,还是浑身颤栗,倘若他没醒够来,他们是不是会冻死的雪山上?

    “南瑾,你暖和些了吗?”流苏拢拢他身上的裘衣,在火堆旁边这么久,他的身子还是一片冰冷,如抛在雪水里一样,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回暖的迹象呢?她偏头看他的脸色,唇色不那么青紫了,却是苍白如纸,微闭眼睛,长而优雅的睫毛在如玉般的肌肤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疲倦剪影。

    她多想拂去他眉心的皱褶,拂去他一身的冷冰,拂去他心中所有的伤痛,给他自己所能给的力量。

    流苏抱得更紧了一些,暖和一些,再暖和一些……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动了真情,爱了一个人,都会给予他所有她能给予的温暖和宠爱。

    世间上并不是只有男人会宠爱女人,女人也会宠爱男人。

    冷清如她,强势如他,都把彼此最柔软的角落,注入温柔和怜惜,一滴不漏地给了彼此。

    “苏苏身上很暖呢!”南瑾低声道,“你也靠着我休息,别我病好了,你又倒下了!”

    流苏蛊虫被挑出之后,身体本未复原,又忙上忙下,还背着南瑾下山上山,透支她所有的体力,即便是南瑾不说,她靠在他身上,也昏昏欲睡,真的好累……

    却很安心!

    比刚刚要安心多了。

    因为南瑾在她身边,她能嗅到南瑾的气息,能感受到他的脉搏,能听到他的声音,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满足的。

    柴火噼啪作响,烧得激烈,释放着它所有的能量,温暖着相偎依的男女……

第300章 冰月宫

    女儿国皇宫。

    最近龙雪梨动作频繁,大有逼宫之势,她正在努力说服长老阁众位大臣,企图取得他们的信任和帮助,其外她在朝中的动作也越加令人心惊胆寒,频频在府中宴请各位王公大臣,企图透过他们来架空皇权,废了龙浅月。南瑾留了口信给玄武,让他注意长老阁四大长老的动向,收集他们近年来所有的黑暗交易,这些都是控制他们最有利的王牌。

    玄武在云长老家暗查情报不小心被去长老家的无情发现,身份暴露,被困囹圄,不得不发信号求救,阿碧等几位冰月宫的人匆匆赶去。

    如玉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全,无情的武功她就算没有领教过也耳闻过,非常厉害,不知道玄武阿碧他们能不能安全脱困,这次已经打草惊蛇,想要继续查探他们一定有所防备,还是先保命要紧,若是落在龙雪梨手里,南瑾势必又该受困了,她就担心,救了一个流苏,又陷入玄武阿碧他们,那事情就没完没了。

    小白让人去找清风,上次南瑾答应把开辟漠北海到南疆西北部的航线,龙浅月吩咐清风暗中瓦解龙雪梨在南疆的势力,丽王想要独自接收整个南疆,岂是那么便宜的事。清风为了此事最近经常往户部跑,不常在宫里,因为有如玉阿碧相配,暗中也有萧绝,小白在宫里出过一次意外被萧绝所救,安然无恙,龙浅月也就让清风专心于南疆的事上。

    小白着急地在庭院里渡步,阿碧去了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很怕出事,爹和娘现在都不在华都,若是玄武他们出事,对爹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小白极不愿意有任何伤亡,这儿不是圣天,冰月宫没有完整的情报网,只能利用最寻常的查探方式,玄武如此谨慎还会出事,小白一点也不敢小看长老阁。

    “小白,别太担心了,玄武和阿碧都很机灵,不会出什么事,你安心等他们消息。”如玉安抚着小白,她心里也在打鼓,可看见小白面无表情地肃着脸,她只能让她安心。

    小白绷紧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唰一声站起来,“如玉姨,你带我出宫,我们去云长老那儿!”

    “什么?”如玉怔住,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敢独闯虎穴。

    小白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一脸坚决,她想亲自去,不确保他们的安全,她说什么也不安心。

    如玉拗不过小白,她让宫里的侍卫去通知龙浅月一声,她抱着小白就越出宫墙,刚刚出宫就碰上萧绝,小白眼光一亮,萧绝绷着脸,“你们去哪儿?”

    他刚刚看见冰月宫的求救信号,立刻就赶来宫里,冰月宫的人出事,他就猜到阿碧会离开,只有如玉在宫里,他两天不见小白,怪想念的,没想到才到皇宫就看见她们出宫,萧绝转念一猜就知道她们要去哪,当下沉着脸,说什么也不肯。

    “太危险了!”萧绝沉声道,转而狠狠地瞪了如玉一眼,似是责怪她为虎作伥似的,也不知道劝劝小白,如玉无辜地耸耸肩膀,他都和小白相处一段时间,怎么还不明白,这丫头的决定几乎没人能打回票,她不带她出来,她同样也会让龙浅月批准她去,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许去!”萧绝霸道地否决,二话不说伸手抱过她就要回去,小白头一扭,挣扎起来,不甘示弱地吼着,“我要去!”

    “我不准!”

    “我偏要!”

    父女两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这是他们相认后第一次发生争执,往常都是萧绝宠着小白,百依百顺。

    小白面无表情,一脸不容置喙的霸气,气势一点也不输给萧绝,两大气场在半空相撞,旁人只感觉劈里啪啦,火光四射。

    如玉暗叹,小白的固执这一方面像极了萧绝,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们别争了,萧绝,你也别和小白较劲,她要去你让她去就好,你在一旁保护她就行,清风接到消息一定立刻去长老府,有他制止无情,你还怕有人对她不利么?”如玉劝着,让他们这么互瞪下去,后果不堪收拾。

    小白脸色软了几分,伸手抱着萧绝的脖子,认真地说道:“爹,倘若今天是你出事,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玄武叔叔和阿碧姨也是我的家人,我想保护他们,不想看见他们有事,你能理解我么?”

    萧绝黑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眯着眼睛教训道:“以后不许对我大小声。”

    小白一听乐了,露出灿烂的笑脸,“是!”

    如玉松了一口气,总算雨过天晴,萧绝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如玉耸耸肩膀,谁怕谁?

    流苏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在床上,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她的四肢都有些慵懒酸痛,懒得起身,狂风的咆哮还在耳边回荡,岩洞外,暴风雪依然肆虐着,呼啸着,要把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卷入苍茫之中。

    一阵寒风吹进岩洞,流苏激灵灵地打了寒颤,猝然惊醒,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岩洞里空荡荡的,没有看见南瑾的身影,只有柴火在啪啦地烧着,随着寒风,时灭,时起,如跳跃的舞步般。

    南瑾呢?

    流苏顿时一阵心慌意乱,恐惧莫名地拽着心脏,整个揪起来,巨大的彷徨涨得脑子一片空白和沉痛,她手脚都有些软了。流苏迅速下床,裘衣都没穿,匆匆地往外跑。

    南瑾去哪儿了?

    她怕他突然不见了,她再也见不找了。

    才刚到岩洞外,迎面就撞入一个略显得冰冷的怀抱里,南瑾手里的雪兔被撞得落在地上,他赶紧扶着流苏,放一低头,脸色就黑了,厉喝道:“你怎么不穿件裘衣就出来?”

    流苏被他吼得一阵恍惚,一时没注意他说什么,只觉得心里高兴极了,南瑾没消失,好好地在她怀里,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眼前男子的脸色不太和善,不会察言观色的人都看得出南瑾在飙火,更何况是流苏。

    环视一眼才发现自己穿得单薄,忘了裹一件裘衣了,流苏垂眸,匆匆折回岩洞,怪不得,好冷!

    南瑾生气的样子真有点恐怖!

    她匆匆地披上裘衣,身子暖和了些,只见南瑾拎着两只雪兔进来,脸色虽然苍白,精神还算不错,流苏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触他的额头,烧退了……

    这也太离谱了,昨天晚上他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才睡了一天醒来就这么有精神了?流苏咕哝着,看他身子骨不似那么强壮的,恢复能力也特好了。

    “南瑾,你身体还没好彻底,跑去抓野味做什么?”虽然看起来还算精神,可脸色还是苍白如一层透明的纸,还是没好彻底了,看他手上的野兔就知道他出去干嘛了,流苏也有些不悦了,灵秀的双眸簌簌地闪了怒火。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都两天了,好差不了!”南瑾脸色缓和了些,拉着她坐在火堆旁边,自己处理起那两只雪兔。

    他隔天醒来,高烧并未褪去,只是有了缓和的迹象,他力气也恢复了些,自行运功逼出一身汗水,没多长时间就高烧就退了。他身子只是稍显虚弱,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多补补就会恢复,还不至于会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只是失血过多,外加过分劳累所致,流苏多半是被他脸色吓着了。

    流苏杏眸睁大,一下子有些没缓过神来,两天了?

    她睡了两天?

    南瑾抬眸,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你太累了,睡得沉些!”

    流苏后怕地拍拍胸膛,幸好他没事,她都不敢想象,若是南瑾病没好,反而是加重了可怎么办,说不定……

    她用力地甩甩头,幸好……当真是幸好!

    南瑾利索地处理抓来的雪兔,流苏问道:“什么时候下山?”

    “等雪势小点,明天估计能下了!”南瑾琢磨着,再养一天,他的内力现在还不足以推开岩石,明天应该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华都的情况如何了,他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小白了,玄武玄北他们也该到了,等他们回去,差不多该把这团乱麻理清了。

    若是以南瑾的性子,他是不愿意流苏和小白和女儿国扯上什么关系,可事到如今,情势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龙浅月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就范,现在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卷入这场风波中,即便他现在想要退出,流苏也肯定不愿意让龙雪梨奸计得逞。

    偏头看看身边的流苏,这丫头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做什么那样看着我?”流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一阵心虚,明明她没做错什么事呀,这眼光怎么看似,一切都是你的错的感觉呢?

    错觉吧?

    南瑾微笑,把雪兔窜起来放在火上烤,收拾干净了朝流苏勾勾手,流苏犹豫了下,坐到他身边去,南瑾顺手把她抱入怀里,认真地问道:“苏苏,如果龙雪梨要杀龙浅月,你会怎么办?”

    流苏想都没想,“先杀了她!”

    南瑾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第301章 外敌入侵

    云府位于华都东郊的贵族区,府邸建筑得非常宏伟壮丽,阁楼层层叠叠,朱红墙,琉璃瓦,鹅卵路,彩凤亭,处处气派而尊贵,富丽堂皇中有种浓厚的历史庄严感。

    萧绝如玉带着小白到达云府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猛烈的打斗声,刀剑相撞的激烈声在门口就听得十分明显。小白脸色一紧,听得几声熟悉的低吼声,是玄武的。

    因为有外敌入侵,门口的侍卫都被派进去,庄严肃穆的门口根本无人把守,萧绝他们几个很简单就进入府邸,府中乱成一团,三三两两围着一起窃窃私语,无人敢看见打斗场,个个脸上都露出惊恐。

    毕竟在女儿国,谁敢在云府生事,不是明摆着找死,有几个家丁看见萧绝便起身拦住,如玉不悦拔剑,只见寒芒一闪,他们纷纷后退,萧绝他们几乎是毫无阻挡地出现在云长老他们面前。

    “住手!”眼看着无情的弯刀又一次砍向玄武,小白娇喝一声,众人纷纷回头,无情也抽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眉梢都没挑一下,好似小白他们出现在这儿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云长老倒是大吃一惊,眼光掠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朝着无情看了过去,好似是一种命令或者是暗示,无情像是没看见,冰冷的眼睛如冷凝的冰面,又冷又硬,一点表情都没有,比小白更显得生人勿近。

    “参见凤来公主!”云长老过来给小白行礼,院子里的人纷纷下跪行礼,除了冰月宫众人和无情,云长老心中诧异,凤来公主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邸中,难道说……

    他眼中掠过一丝杀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上次派人暗杀她并不成功,这次她主动送上门来,又没有清风保护,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起了杀心,并已暗示了无情,没人能逃得过无情的追魂刀,这一次定要解决她,虽然她还小,却给长老阁的人一种深沉的压迫,众人纷纷意识到,这位主子将来可能比龙浅月更难对付,甚至比龙雪梨更加棘手,假以时日,她必定是一号厉害人物,谁也不敢轻敌。

    小白从萧绝身上下来,小小的身子往那一站,面无表情,稚嫩的五官如覆上一层寒冰,气势逼人,极为冷厉,这么多厉害的大人面前,谁也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免礼!”小白平静地道,双眸扫过他们,落在包围圈中的冰月宫等人身上,地上躺下几十具尸体,因为衣裳颜色的区别,小白很容易地看出,冰月宫有三人皆身受重伤,生死不明,玄武手臂和肩膀皆受重伤,看起来并不轻,南宫靖寒背部也受了重伤,鲜血染红黑衣,脸色苍白得吓人。

    最让小白心惊的是阿碧,鲜血从她小腹间的伤口不停地涌出,把她青色的长裙染得一片猩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如玉倒吸一口凉气,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扶起在地上的阿碧,伸手迅速地帮她止血,一探鼻息,如玉脸色一变,单手用力贴着她的后背,缓缓不断的内力不断地涌入她体内,帮她续命。

    “阿碧,振作点!”如玉沉着脸,急急地喊了一声,阿碧脸色如纸,毫无反应,整个人如死去了一般,看得如玉心头一沉。

    小白眸光一沉,心里涌起一股狠辣的杀气,孩子抿着唇,缓缓地恢复平静,把云长老的名字一笔一笔刻在心尖上,牢牢地记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萧绝侧头看着女儿平静的脸色,心头微微一动,这神情,有南瑾九分的气势,剩下一份被她稚嫩的五官给冲淡了。

    好样的,令人战栗的小公主呢!

    “这些人,本公主要带走!”小白冷冷的指着他们,平静地下命令,态度坚决,不容置喙。

    云长老摇头道:“公主殿下,这批人图谋不轨,企图刺杀微臣,其罪可诛,不容姑息,公主的要求,请恕微臣无法答应!”

    “是吗?”小白脸色平静如一潭死水,上前两步,漫不经心地问道:“倘若我定要带走他们呢?”

    “请公主恕罪!”云长老恭敬的垂头,他就不信,他不答应,这小丫头敢在他的地盘上抢人,这明摆着就是她的人,这回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倘若她大发雷霆就更如他所愿,混战之中刀剑无眼,若是缺胳膊少腿,或许命丧黄泉就怪她命不好了。

    小白冷冷一笑,刚要说话,如玉着急的声音便传来,“小白,阿碧再不医治就不行了!”

    萧绝眉心一拧,小白心头微凉,不仅是阿碧,玄武和南宫靖寒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有无情如泰山般立着,她想要硬来根本就赢不了。

    “如玉姨,带阿碧离开!”小白果断地说道,姿态强硬,云长老眼色一转,云府的侍卫便涌了上去,把如玉和阿碧团团位置,小白也不生气,平静地道:“云长老,你是铁了心要拦着本公主么?”

    “公主殿下,这批人企图行刺微臣,您和他们关系匪浅,难道是公主殿下主使的?”云长老以最恭敬的姿态,说出最不敬的话,语峰锐利,直指小白。

    小白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便她再聪明,也不是政坛老手的对手,云长老的话别有深意,回答稍有不甚就会惹祸上身。云长老见她不说话,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萧绝冷冷一哼,有他在,敢在他面前欺负他女儿,简直是不想活了。

    “云长老,无凭无据就诬陷小公主,若是事情查出来只是无中生有,有损小公主清誉,皇上怪罪下来,您恐怕担待不起。况且这批人是不是刺客还是未知数,这府中都是你的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小公主也可以说你抓了阿碧,其余人为救同伴而奋起反抗。我看着狠绝的架势,颇有些杀人灭口的趋势。云长老虽然权倾朝野,也不能滥用私刑,不说他们不是刺客,即便是,也该交给刑部审判,您是不是?”

第302章 小白动怒

    云长老警惕地眯起眼睛,冷冷地扫向萧绝,龙无情微微蹙眉,眨眼又恢复平静,静得如一座雕像。

    小白暗想着,她这位爹爹也是个王爷,这方面的手段比她成熟高杆多了,当下也没表态,面无表情地道:“云长老,听见了没有?放人!”

    孩子口气冰冷,气势逼人,小小年纪,霸气至极,颇有君临天下之风,旁人不敢直逼其眼光。

    云长老有些恨恨地看着萧绝,心中大有不甘,想让他放人,休想!

    玄武身份暴露,云长老定然察觉不妙,是有人潜入府中查探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若是把他们放出去,死的就是他。这批人明显和小白有关系,她这么小的年纪,一定不会有什么手段,多半是风南瑾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掌握多少线索,万一出了差错,岂止是他一家之祸这么简单。他眼光掠过狠辣,这批人,一个也不能放走。

    “公主殿下,他们是您的手下,如果没有你的吩咐,他们会那么大胆潜入云府?公主殿下若是想治微臣之罪,简单地说一声就好,何必这么劳师动众?今日微臣若是放走他们,微臣的颜面往哪儿放,其他想杀死微臣的刺客听闻不是蜂拥而至么?”云长老态度恭敬地不得了,眸光却沉如冰冷,没有一丝表情。

    小白显然是动怒了,精致的小脸冷凝着,眸里火光闪闪,如玉在那边朝她摇头,她心中大急,阿碧若是再不医治,只会命丧女儿国。

    “如玉姨,带阿碧姨去疗伤!”小白也顾不上和云长老周旋,朝如玉使了眼色,如玉刚抱起阿碧,云府的侍卫就围了过去,玄武南宫靖寒他们同时一动,无情眉梢一冷,唇角冰冷地勾起,仿佛在讥讽着什么,不出招,只是冷冷地看着。

    云长老冷漠地看着,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侍卫都会拔刀而上,如玉和阿碧定会粉身碎骨,他强硬地站着,并无一丝软化的意思。

    如玉脸色一沉,怀里的阿碧气息渐弱,这批人又冤魂不散,她袖口一动,几枚银针在手,沉着脸,蓄势待发,再敢阻拦,别怪她不客气!

    气氛绷紧得如似拉满的弩弓,一触即发。

    萧绝眉心一紧,此人分外难缠,冰月宫的人落在他手里,一定有去无回,这本不关他的事,他只要保护好小白不受伤害,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可……

    他垂头看看女儿的脸色,冷酷的眸光闪过复杂的光芒,他们若是有事,小白会很伤心吧?

    “云长老,你不要太放肆,仗着有龙雪梨撑腰就敢公然违抗本公主,你给我记住,女儿国将来是我的天下,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本公主欠你一个人情比你欠本公主几条命来得合算些,我可不是姨娘,会放任你们踩在我头顶上!”小白冷笑道,稚嫩的声音充满绝对的王者霸气,危险而沉重,嚣张至极,又霸气至极。

    云长老冷冷地打了寒颤,这孩子……太可怕了!日后若真是她登基,别说长老阁无法掌控她,就是祭祀院也无法掌控她。

    “小公主,您在威胁微臣么?”云长老压下心中涌起的寒气,面不改色地和她周旋,眸光扫过如玉怀里的阿碧,他记得是这女子是后来来救援的,放过她,也未尝不可,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凤来起冲突,但是,这又是除掉她的好机会,一旦混乱起来,谁也无法控制局面,只是他不确定,公主旁边那位霸气冷酷的男子究竟有几斤几两重,无情若是没把握杀了她,后患便无穷了“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小白挑眉,冷着脸,一字一字地问,“放?还是不放?”

    云长老沉默,猝然阿碧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软软地躺在如玉臂弯,如玉急忙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她下意识是扬手,手里的银针迅速扫向挡在她面前的几人,抱着阿碧向门外跑去。

    她本是江湖中人,我行我素惯了,哪儿受得住这种束缚,况且臂弯里的阿碧情况危急,云长老显然是有意拖延时间,想借用阿碧的死亡刺激小白,好引起两方人马的混战,与其这样,还不如她先救阿碧的命。

    小白祈求般地看了萧绝一眼,萧绝本想置之不理,却无法拒绝小白求救般的眼神,宝剑出鞘,寒芒一闪,挡住了云府侍卫的追赶。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顶天立地,沉稳冷酷,一看便知非泛泛之辈。

    他这么一拦,如玉抱着阿碧很快就离开了。

    云长老袖口一动,众侍卫纷纷举刀砍向萧绝,情况一下子混乱起来,刀光剑影,寒芒四射。

    “无情,你站着做什么?”云长老怒吼,眼看着萧绝连连砍了数人,他眼赤欲裂,无情无动于衷出乎意料,可恶!

    无情眉梢一动,冰冷的眼光飘向屋顶,一道玄色的身影如苍鹰扑下,剑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发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着剑气一挥,五六名侍卫惨叫连连,轰然倒地。

    无情的克星到了,云长老几乎想要比哀嚎,有清风在,无情绝对什么也做不了,此二人又不是他能强硬命令之人,当下憋着一口气差点没吐血。

    清风一见云府的混乱,不悦地蹙眉,怎么哪儿有混乱,哪儿一定有他呢?眸光如飞刀般簌簌地扫向无情,这个祸胎,定是他搅黄了风南瑾的事,云长老还没那个警惕心,能察觉到冰月宫的人在这儿。

    无情只是重重一哼,冷抿着唇,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清风脸色一沉,宝剑重重一挥,朝着他就劈过来,欠揍!

    这二人一见面就刀来剑往,所有人都习惯了,萧绝这边一直注意着小白的安危,一边应付着云府的侍卫,绰绰有余,小白朝南宫靖寒和玄武他们使了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南宫靖寒颔首,扶着玄武就走,云长老双眸危险一眯,猝然从门口涌进一批黑衣死士,手里皆拿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弯刀,二话不说就朝南宫靖寒和玄武等人砍来,清风顿时喊了一声不好,长老阁的杀手!

    他来得急急忙忙,并没有通知手下,而且他也没想到场面会失控到此地步,若是被这批杀手牵制,小白就危险了。

    “无情,叫你的人给我住手!”清风厉喝,这批人只听无情的命令,他收剑,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沉声命令!

    萧绝放倒了云府几名侍卫,他见识过这批黑衣杀手的厉害,见其中一人的弯刀砍下小白,他惊出一身冷汗,剑气横扫,迅速迎上,救下小白,紧紧地护在身边。

    无情无动于衷地看着清风,冷冷道:“不是一见面就朝我挥剑么?有本事你带小公主安全离开啊?”

    “现在不是闹意见的时候,龙无情,你别太过分!”清风恨不得甩他一巴掌,那张妖媚又冰冷的脸看得他心口火气上冲。

    “谁更过分,你自己清楚!”无情不知想到什么,狠狠地推开他,纵身而起,扬手重重砍下,看那架势,大有把清风劈成两半的决绝。

    萧绝护着小白,一心想着离开,而小白看见几名黑衣杀手把重伤的玄武南宫靖寒逼得退无可退,心中大急,那晚她两个爹爹联手都被他们打得狼狈不堪,今天只有一个爹爹,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是关键,只要她离开这儿,玄武叔叔他们就安全了,爹爹也会没事!

    小白才这么想着,趁着萧绝阻拦他们的瞬间,撒腿就往门口跑。

    “小白!”

    “小公主……”

    萧绝,南宫靖寒,清风等人纷纷大吼起来,小白人小腿短,跑得并不快,清风这回也顾不上和无情周旋了,配合着萧绝,剑气如气倒山河般横扫而来,逼得他们纷纷后退,萧绝脚尖点地,率先出府,清风随后跟上,无情等人也迅速追着,南宫靖寒等人扶着玄武也迅速离开,如一阵狂风般,片刻云府就剩下几十具尸体。

    清风和萧绝一边退,一边出手挡着无情和黑衣人的攻击,让小白有足够的时间,跑得越远越好,这一代是贵族区,府邸众多,小巷也极多,七拐八拐,很容易就能隐藏着身影,小白跑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心脏跳得如要跳出嗓门。

    “混账!”她心里骂了一声,这一带她拐着都要迷路了,可兵刃相撞的声音一直不停地从身后传来,有不少府邸的侍卫都出来观战,清风和无情这两人在女儿国貌似很有名,那些侍卫一见无情那头妖娆的白发,还有象征着他们身份的弯刀宝剑,立即哀嚎一声,喊了一声,又来了,立刻折身,关门,眼不见为净。

    对方人太多,清风光是应对一个无情就够棘手了,萧绝一人要阻拦那么多黑衣人非常吃力,冰月宫玄武被人送回治疗,南宫靖寒带着四人勉强能抵抗,总有一两名黑衣人追着小白,紧紧地跟着她身后,每次出手就会被萧绝奋不顾身地拦下,拦下这人又阻拦不了那人,激得他杀气更盛,恨不得把他们都碎尸万段。

    小白累得有些跑不动了,她拐入一条小巷子,身后的打斗声貌似轻了点,她松了一口气,倚着墙头微微喘气休息,倏然身子一紧,她尖叫一声,被拉入一个干净的怀抱,转而听得一声惨叫,在屋顶正朝小白劈下的黑衣人被杀,尸体轰然倒地。

    小白诧异抬眸,灵秀的瞳眸映入一名俊秀的少年。

第303章 小气的男人

    少年抱起小白,迅速闪进另外一条巷子,纵身跃起,飞身进入一座府邸。

    这是一处非常隐蔽的院子,阁楼清雅秀丽,院子里种着一排青翠的竹子,旁边是一排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木,少年抱着小白,脚尖点地,顺着笔直的树干而上,两人便隐藏繁茂枝叶中,令小白惊奇的是,树干上有一座乔木板搭建而成的树屋,在足足有一米高,小白站着都有空余,树屋有几本书,铺着名贵的地毯,还有一个玉枕,看得出其主人很懂得享受,这么高,这么隐蔽的地方,又安静,又惬意。

    “你家?”见他这么轻车熟路,小白很快就猜测这是他家,这院子离相府还挺远的,莫不是他不受宠?据小白所知,周相只有两个儿子,流云还很疼爱周凡,且上次听周相和龙浅月提起这个刚找回的儿子,口气非常骄傲,赞誉有加,她怎么看他也不像不受宠的样子嘛。

    周凡嗯了一声,闭目养神,把她漠视得很彻底,阳光穿透层层树叶,只闪烁着零星的亮光,在他俊秀的脸上活泼地跳跃,呈现出一派斯文的疏离。

    少年的长相非常俊秀,月白的长袍衬得他风度翩翩,一派斯文,看似温和,实质冷如冰霜,他的眼睛很温和疏离,即便是笑着,也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触摸的距离,就像隔着一层凉意的湖水,清润却冷淡。

    “你怎么出现在那?”小白绷着脸问着,一贯备受万千瞩目的丫头有些不爽他的漠视,面无表情。

    周凡睁眼,沉静地说道:“这儿是相府,是大哥让我出去看看情况,有位女子带着另外一名受伤的女子被大哥带进相府,是风家堡的人吧?”

    少年记忆惊人,几年前见过阿碧一眼,稍微还有些印象。

    是如玉姨和阿碧姨……小白顿时感觉眼前的少年不那么讨厌了,着急地问,“阿碧姨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周凡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知道!”

    小白呼吸顿了一下,眯着眼睛危险的瞅着他,什么叫不知道?天知道她有多担心阿碧的伤势,那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周凡见她脸色不太好,继续说道:“大哥让我出来看看情况,已经叫大夫过来了,应该不会有事。”

    小白沉着脸,一股脑儿就地坐下,生起闷气,小气的男人,上次她抢了他的白貂,他一定是怀恨在心了,不然不会是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小气,小气……

    她不说话,周凡也不搭话,伸手拿过一本书,专注地看起来,没有继续和她说话的意思,看不出表情的脸看起来很温和,却仿佛和人隔了一层距离。

    “什么时候下去?”小白硬是打破这层隔膜,她爹爹他们在前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玄武叔叔伤得也很重,不知道脱险了没有。

    “暂时还不能出去。”周凡头都没抬起来,淡淡地道。

    “我……清风他们会担心我的,起码要通知他们一声。”小白冷着脸道,无缘无故不见了,她爹爹一定会担心死了,清风也会自责,她想让人给他们传过口讯,起码让他们知道她没事,可这树屋,她往下看了看,好高,她一个人一定不能下去,只能靠她身边这个看起来有点讨厌的少年。

    周凡道:“会有人通知他们,你在这的事是秘密,若是传出去和相府扯上关系,祭祀院和长老阁的恩怨又将进一步激化,本来形势就够混乱,无需添乱。”

    女儿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两院的势力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整个华都看似风平浪静,祥和安宁,实则暗潮涌动,危险之极,就像是拉满了弓箭的弩弓,华都街道上一直流浪狗吠两声就能引发一连窜的弩弓激射。

    寻常的百姓依然过的舒适,开开心心,过着如常的安定生活,殊不知,乌云早就飘满了华都上空,这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龙浅月和龙雪梨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最紧绷的时刻,周凡每天看着母亲蹙眉的样子就知道情势不妙,不然一向那么强势的女人不会露出担忧的眼神,这一仗,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眼光淡淡地瞥了旁边的小公主一眼,她和风少夫人都是龙家的公主,势必逃不开这场纷争,几年前他见过风少夫人,那是个厉害的女人,传闻有九分真实。而小公主……她抢了他心爱的小白之事女儿国上层贵族人尽皆知,周相还对他说过,小公主是可造之才,将来定能把圣天推上一个高峰,周凡当时并没什么大的感觉,他就感觉,小公主任性野蛮,他的小宠物不就是和她小名一样么,竟然蛮不讲理地抢走了。他心里是有些讨厌她的,这样一个刁蛮的公主,会是什么明君,小气又别扭,心胸狭窄,他才不信她有什么本事。

    不过今天她冒险出宫救冰月宫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改观,这位刁蛮的小丫头,还是有一个可取之处,不过依然讨厌,看看她那是什么眼神,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模样,双眸冷厉如要杀人似的,面无表情如冰块,一点也不可爱。

    小白睁着一双灵秀的大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避不闪,隐约还窜着两窜火苗,她再次确定,她讨厌他,非常非常的讨厌!

    这两人是两看两相厌,相互“含情脉脉”好一阵子,温和冰冷眼神甩了对方几把飞刀,两大强悍气场强强相撞,瞬间树叶沙沙作响,树枝猛烈摇晃,惊动树上停歇的小鸟,张开翅膀簌簌地飞走,好强的杀气!

    几乎是同时冷冷一哼,又甩了对方一记凶狠无比的眼神,同时偏头,连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嫌弃。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周凡书也不看了,闭眼假寐,猝然眯起眼睛,示意小白不许乱动,有人的底下徘徊,小白是很识时务的孩子,抿着唇冷冷地坐着,直到周凡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下来,应该是黑衣人在检查这一带的宅子。

    “喂,周凡,你是不是记恨我的球儿抛弃你?”小白挑衅地扬眉,小小的脸蛋说不出的张扬。

    “小公主,若是我没记错,有个词语叫抢,你抢了我的小白。”周凡彬彬有礼地说道,如隔着一层水的眼睛清冷而疏离。

    有一种人就是能以最温和的态度,说出最犀利的话。

    “闭嘴!”小白低喝,唰一声站起来,大有扑过去找他拼命的架势,周凡一派斯文地看着她,仿佛在问,阁下有何贵干?

    “它现在叫球儿。”小白重申,周凡给宠物取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取这么白的名字,偏偏就犯了她的大忌,这不是说明她和白貂一个等级的么?

    周凡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我是小白的主人。”

    “你给我滚下去!”小白眼睛凶光一露,小脚丫子就这么踢过去,周凡眼明手快地抓住,微微一扭,小白就疼得蹦跶,这树屋被她跳得摇摇欲坠,整棵树都在摇动,周凡见状,立刻松开她,小白一得自由,仍旧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周凡腰侧,周凡闷哼一声,怒焰唰一声翻腾,小白无畏无惧地瞪了回去,一团冷气镇压过去。

    “野蛮!”少年清冷一哼。

    “小气!”小白不甘示弱回嘴。

    “我讨厌你!”周凡冷淡地陈述一项认知,他已确认,他和这位小公主八字不合。

    “不好意思,我也讨厌你!”小白更确定,这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上辈子一定和她犯冲。

    周凡偏头不理会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是越活越回去了么,竟然和一个孩子计较,遇上她,心智一下子降了十来岁。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皇宫里,那天小丫头穿着一件粉色百褶裙子,抱着他的小白在一片鸡飞狗跳中从假山里出来,一脸无辜,仿佛刚睡醒的样子,白貂雪白的皮毛映得她肌肤赛雪,粉粉嫩嫩的,他宛如看见一直会说话的小白。那瞬间,他对她印象极好,看起来像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可一说话就不可爱了。

    清风都说了那是他的宠物,小白却紧抱着白貂,好似人家要抢劫一样,龙浅月让她物归原主,她竟然说她也喜欢,不肯放手,周凡养了白貂一年多了,很有感情,当然是舍不得,小白硬是要抢,看样子是要强来的意思,龙浅月宠她,示意周相打圆场,周凡不小心瞥见她眼里得意的笑容,对她的印象顿时一跌三千里,直到龙浅月喊她小白,她那张粉嫩的脸一下子就覆上一层寒冰,他就知道什么地方惹到她了。

    最气人的一次是他随着周相进宫,刚好碰见她和白貂玩,一看见他,示威似的把白貂抛到屋顶去,那手法叫利索无情,气得他喷火,那是他捧在手心宠着的小东西呢,被她抢了还不算,竟然不知珍惜,怨上加怨,死结就越拧越紧了。

    “周凡,你在哪儿?”流云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周凡知道事情解决了,应了一声,一手捞过小白的腰,抱着她下去,放下去还没站稳就放下小白,仿佛她是会传染的疾病,树下有如玉和萧绝担心地看着,见小白平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小白狠狠地踩了周凡一脚,周凡眸光一瞪,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

    “哼!”小白狠狠地撇头,一头青丝甩得那个叫飘逸,如玉看得哭笑不得,第一次见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流云也侧目,也是第一次见到周凡这么像人的一面,不仅大奇,“你的冷静呢?”

    “离家出走了!”周凡也漂亮地转身,回他的阁楼去。

    留下几人哭笑不得,原来冷静还可以离家出走的。

    “小白,你真强!”如玉竖起拇指赞扬。

    萧绝面无表情,他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流云哈哈大笑。

    入夜的雪山冷得让人发抖,岩洞外大雪弥漫,狂风呼啸,从洞口不停地灌了进来,吹得火苗啪啦作响,两人简单地用过晚膳之后便靠着火堆取暖,裘衣紧紧地裹着,像一团雪人似的。流苏身子比较惧寒,不停地伸出双手靠近火堆,暖暖的温度让她觉得浑身一阵舒坦。

    南瑾的精神好了许多,不再是病怏怏的模样,不过脸色依然有些苍白,雪山上条件比较简陋,根本就无法给他好好补补身子,才没几天,她就发觉他的下巴尖了一圈。

    哎……瘦了!

    本来就够清瘦的身材,再减了一圈,看得人心疼极了。

    所幸的是明天就要下山了,离开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流苏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了,她不禁在想,下了山,她要怎么办?丽王府是肯定不能回去了,皇宫么?还是跟着南瑾?

    一阵狂风夹着风雪卷进来,空气有些冷,流苏缩了缩身子,往火堆里添了柴火,南瑾本来闭目养神,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光深邃而宁静,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偏头看着她道:“苏苏,明天下山,你进宫吧!”

    流苏手一顿,松开木柴,脸色极为平静,仿佛南瑾会这样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沉静的眸光不见一丝波纹。

    她垂着头,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所幸就什么也不说,南瑾一时也没说什么,冰冷的空气有种死寂般的沉默。

    炭火啪啦燃烧,红彤彤的炭火映着他们的脸,半暗半明。

    “不问我为什么?”南瑾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流苏摇头,从中午和下午,一直到晚上,南瑾都详细地把女儿国的形势和她说了一遍,龙浅月和龙雪梨之间的矛盾,长老阁和祭祀院之间的剑拔弩张,政坛上分为几路,都细细地和她说了一遍,她自然了解目前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可是进宫当女皇,却非她所愿,流苏很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喜欢那样的束缚和捆绑,不会喜欢那种明争暗斗的生活,虽然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她已经很明白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没人能逼你!”南瑾淡淡地道,“女儿国的恩恩怨怨我实在不想管,可苏苏,你不能不管,龙浅月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她一生都在和龙雪梨抗争,不想皇位落入旁人之手,一生都在维护女儿国血统纯正,你是最有资格继承她皇位的人。你也不希望龙浅月一生的坚持在她死后瓦解。毕竟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把女儿国的形势告诉你,无非是想让你更加清楚地知道怎么选择。你母亲和她是同胞姐妹,她一生无嗣,你是她最亲的人,她的遗愿你不会视若无睹。”

    “你认为我有能力对抗龙雪梨么?”流苏抬眸,平静地问着他,语气有些自嘲的味道,龙浅月那么厉害的人都无法赢了龙雪梨,她能么?

    “我会帮你!”南瑾沉声说道,如承诺般,眼光诚挚坚定,只要是流苏的心愿,他都会满足,这也是为何他会介入女儿国的是是非非中。不管是有没有失去的记忆的流苏,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龙浅月含恨而终。

    南瑾看着她一笑,“苏苏,你不要太小看了自己,你曾经让我刮目相看,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流苏唇角不禁一软,“我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么?”

    南瑾眉梢一挑,颔首,给予她十足的肯定,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和聪明。

    流苏垂着头,沉默不语,一脸思考,南瑾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别害怕,这是你要走的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温暖的掌心让流苏心尖一软,柔柔地点头,他会陪着,他会陪着……

    他站起来,把包袱里几件衣裳简单地铺在床上,转头让流苏过来休息,流苏脸蛋猝然蹭上一朵红晕,顿时感觉冰冷的空气热了几分,局促得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我……我不困……你先睡!”流苏吱吱呜呜地道,鸵鸟般都缩着脖子,她光想着抱着一起睡觉就紧张得手心出汗。

    南瑾也不废话,铺好床直接就过来打横抱起她,流苏啊了一声,南瑾眸光一瞪,她立即噤声,好凌厉的眼神。

    “你睡过来一点!”南瑾冷冷地道,他发现他的小妻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别扭害羞,这副模样能让他死心塌地真是她祖上积德了。

    裘衣本来就不大,她睡那么远,没盖着多少,晚上一定会着凉的,南瑾长臂一伸,强势地扣着她的腰,把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南瑾温热的气息就拂在耳边,她的耳根热热的,染上一层粉色,流苏只觉得心要跳出胸膛了,跳得非常剧烈。

    难道是自己多喜欢了他一些?

    “苏苏,你怕我?”南瑾低头看着苏苏涨红的脸,身子一紧,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起来,声音都暗哑了几分。

    “南瑾……你……”抗议还没说完,南瑾便堵住她的红唇,以吻封缄。

第304章 吻

    南瑾覆着她的唇,辗转深吻。

    冰冷的空气节节升温,如火苗中的柴火,啪啦地燃烧着,空气刹那间变得火辣辣,热得要烫伤人一般。

    南瑾在吻她?

    “南瑾……”流苏的声音支离破碎,有恐惧,有期待,还有对未来的忐忑不安,对这一切的迷茫不解……流苏神情有些恍惚,她记忆第一次见到南瑾的时候,阳光温暖地笼罩在他身上,他的双眸如一潭幽静深邃的泉水,清透中带着冷厉。白衣胜雪,落寞清寂,看着她的眼光幽深而平静,那一瞬间她的心是酸酸痛痛的,他的落寞牵动着她的灵魂,仿佛被人遗弃在世间,孤独地活着,让她忍不住想要拂去他眼里的寂寞。

    从迷惑心痛到心酸心动,到如今的情愫深种,她如陷入流沙之中,再也拔不开腿,只能被卷入爱情的漩涡之中。

    南瑾说,等他意识到他是笨蛋时,他已经万劫不复。

    她还没意识道自己是笨蛋之时,已想飞蛾赴火。

    宇宙洪荒里,还有一抹让她奋不顾身的亮光,顺着心走一次,若是错了,即便不能回头,亦能无憾。

    这个男人,虽说得如此霸道,却强忍着,静静地征求着她的意见,单单是这样,已经让她软了心肠。

    她心里是爱着他的吧,所以才会让他如此肆意地宣示主权。

    “苏苏,说你爱我!”南瑾声音沙哑,抱着她掠夺着,逼着她说出最想听的话。

    流苏早就被卷入漩涡中不可自拔,脑子一片昏眩。

    “我爱你……我爱你……”

    岩洞之外,狂风呼啸,依然暴风雪席卷着大地,一片白雪茫茫,岩洞内却暖如春潮,小小裘衣圈出滚烫的空间,把两人紧紧地包裹。流苏把头埋得低低的,不好意思去看南瑾依然扣着她腰间的手,脸色越来越燥,索性背对着他,几乎要把自己缩到地洞里去。

    南瑾轻笑,把她圈进怀里,拉着暖裘盖住两人,肌肤贴着肌肤,相互温暖彼此。

    她和南瑾之间的关系好似变得不一样了,朦胧的情愫被挑开在阳光下,再也无法藏匿,她刚刚甚至说爱他,是她心底最深的话,南瑾的逼问,只不过是光明正大地给她提供一个倾诉的借口。

    南瑾,你以那么落寞的身影走进我的视线,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脑子里的空白告诉我,我们不认识,可直觉却跳出来兴风作浪,一直鼓动着我的心,它在说认识,在说亲切,在说心悸,我一一忽视了。因为不信任何人,漠视整个世界,我讨厌被人牵动情绪,讨厌为另外一个人而活的束缚。可你硬是介入我的生活,再次步入我的视线,强硬地宣誓着你眼里的坚定,我知道,你不是我能抗拒的人,即使我拼了命地想要拒绝,结果还是沉沦了。

    你白衣落寞,眼光清寂孤冷,仿佛被遗失在人间的孤魂,我一直在想,是谁抛弃了你,一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是我自己,心痛得难以呼吸。你冷清的眉目总是那么深邃而宁静,好似什么都激不起一丝涟漪,我甚至曾想,或许我是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想必不知道,你眼光很疏远,人和人之间的最可怕的距离不是天人永隔,而是若即若离,仿佛靠近,又仿佛离去的惶恐,一直都在心中徘徊,有时候窃喜着终于走近了,却发现咫尺天涯,永远那么高不可攀,这种感觉更让害怕。

    世界太大,人心太小,若是一直猜测人心,自己的视线也会变得狭小,我曾经告诉自己,不用去猜测你的心,却又忍不住去猜测,暗暗想着,到底对他而言,我算什么?

    或许有过一段过去,或许有过一段纠葛,或许曾经伤害过他,可空白的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每次想要洒脱地抛弃过往就想起你落寞的身影便再也洒脱不起来。

    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受伤,即便知道自己心动,也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我害怕,一旦陷进去,假如有一天被伤害,我会粉身碎骨。我的心里总有一把尺在衡量着男女之间的爱情,你爱别人多一点,那人终究会离你而去,别人爱你多一点,你终究会离他而去。这把尺,让她的自我保护意识提升到最高状态,特别是遇到心动之人。

    直到这次的蛊虫事件让我彻底明白,若即若离又如何,这或许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状态,一个肯为你付出生命的男人,你还能有什么犹豫,还会有什么彷徨?

    如果不是爱他,今晚便什么也不会发生,想清楚这一切,茅塞顿开,心境也变得明朗许多,不再那么惴惴不安,她想,她是幸福的吧,所以也想让他也幸福,尽她所能。

    或许,从一开始,也只有她在介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南瑾从未介意,在他眼里,她是他的人,一直都只是她在纠结着,现在也不想想那么明白,有些事情,朦朦胧胧反而更值得品味,说白了就没有意思了。

    风南瑾,若是让你万劫不复的人是我,那么恭喜你,我也万劫不复了。

    “南瑾,放弃只是一瞬间,守护却要一辈子,你会守护我一辈子吗?”流苏背对着他,轻声问道,声音低低柔柔的,百转千回,有种说不出的游离。

    “会!”南瑾沉声应道,更是抱紧了她,“苏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一辈子已经赌上你的一瞬间。”

    他的一辈子守护,流苏一瞬间的放弃,在那一年里,有几次在她心里徘徊,恐怕只有流苏自己知道。南瑾无意去窥探那段时期她的内心,他只要最终的结果。

    放弃只是一瞬间的事,却是别人一辈子的守护。

    幸好,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那谁赢了?”流苏笑问,似乎隐约知道答案。

    “双赢!”南瑾埋头在她发间,柔声道。

    爱情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赌注大小不重要,当初他的赌注大了些,流苏小了些,可依然能双赢。

    没有下注的人,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直到流苏抵抗不住睡意,沉沉地睡过去,唇角都含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这样的夜,仿佛人的心都能相容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二天两人收拾妥当,流苏见他气色比昨天好一点,这才放心了,想到昨晚疯狂的画面,脸色微微红了,他都能那样了,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亏得她还担心得要命,整天想着下山怎么给他补补身子。

    转念想想,他复原的速度还真让人咋舌,这会儿看着脸色虽然还是很苍白,但眉目却很精神,下山喝几盅补药,应该什么问题也没了,这次没造成什么大病真是万幸了。

    “你内力恢复了么?”流苏还是担心地问了一下,南瑾把包袱打了结,颔首,“三成。”

    流苏呼吸顿了一下,她以为他恢复七八成了呢,那昨晚还那么……流苏有些生气了,一点也没有顾着身子,她也真是疯了才会陪着他胡闹,她还以为他好得差不多了呢。

    南瑾哪儿知道她脑子乱七八糟想什么,挑眉疑惑地反问,“有什么问题?”

    流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摇摇头,张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垂的眸子闪过懊恼,他还敢明目张胆地问有什么问题?

    “你能推开岩石么?”

    “足够了!”南瑾勾唇一笑,白玉般的脸瞬间如冬雪融化,暖意四射,分外灿烂,几乎晃花她的眼睛。

    “南瑾,你长得真漂亮!”流苏忍不住赞美。

    南瑾的脸黑了一层,抬眸狠狠地瞪她一眼,“玉树临风,貌似潘安,一表人才,俊美无涛,任君选择。”

    漂亮?这是什么形容词,哼,他又不是女人。

    南瑾心里小小地别扭了一下。

    流苏笑了,聪明地选择闭嘴,其实她觉得漂亮这个词最适合他,因为她词穷了,仿佛所有的赞美词都无法把他的倾国倾城描述出来,所以就只能用了漂亮,真的很漂亮。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免得南瑾把她分尸了。

    两人相携着下山,今天的暴风雪小了点,风吹得也不是那么猛烈,阳光透过稀薄的雪花斜斜地射了下来,整个雪山一片空白美丽,如一块巨大的纯澈宝石,美得那么不可思议。他们错过了日出,却欣赏到更绝美的景色。

    远处山峦起伏,雪山连绵,分外壮丽,雪花在空中飞舞,如飘絮落下,轻盈而美丽。那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似隐似现。一座座山都被雪裹着,在巍峨之中显出清秀,在峻峭之中更见超逸,奇花、异树、雪海、冰川、草甸、溪流风光无限。

    “真美!”流苏发出一声赞叹,沿途之时,性命堪忧,哪儿顾及赏景,这几天暴风雪又大又猛,什么都看不清,也没那么心情,今天要离开了才发觉,雪山美得极致,心境不一样,景色也漂亮很多。

    细细想来,在雪山几天发生了不少事,仿佛死过一次,又重生了一次。

    被盅虫折磨的痛苦,饮南瑾之血的酸楚,他毫不犹豫掉下寒潭相陪的温暖,她在岩洞里担心得哭红眼睛的痛,她背着南瑾下山上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雪地里相互扶持的坚强,岩洞里抵死缠绵的疯狂,夜里心心相印的默契,这一切的一切,有泪,有笑,有酸,有甜,让她感触良多。

    或许此生不再有这样的特殊的经历,颇有些让人怀念呢。

    “若是喜欢,等以后有空,我带你上来看日出日落。”

    “好啊!”

    两人下山,南瑾诧异地发现,堵住山路的岩石已经被人推开了,流苏惊讶,那岩石已经被人击碎,七零八落地散着。

    “这是谁做的?”流苏诧异,难道有人上山了么?可他们没看见人。

    南瑾摇头,牵着流苏小心翼翼地过了这段小径,直到下山,终于解了他的疑惑。

    山底下有辆马车,玄北披着一件缎面的披风,坐着打盹,山脚下还算暖和,阳光映着男子的脸,略见一丝疲惫,好似等了一夜。

    虽然睡着,玄北的警戒极高,听见脚步声就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片清明,无一丝睡眼惺忪的朦胧。

    “公子?”玄北身子一软,顿时哭天抢地,夸张地大喊起来,“公子,你可害惨我了……”

    “你在这做什么?”南瑾蹙眉。

    “小白那死丫头让我来的。”玄北没好气地道,一脸的哀怨,其实他到小镇两天了,莫约着如玉给他们的干粮足够撑着,华都那边又不急,玄北自然乐意在小镇吃喝玩乐,白痴才会上山破坏公子好事,直到昨天听一名猎户说山路被堵了,他才琢磨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慌忙飙上雪山,一掌地打碎岩石,冲上去想看看他们怎么样了,结果让才到岩洞就听得少儿不宜的声音,心里那么叫郁闷啊,他很珍惜生命,不想被流放,自然不会冲进去,只能灰溜溜地下山,就这样靠着雪山过一夜,心里那个凄苦,别提了。

    公子总算是开窍了一点,趁早把少夫人扑倒吃掉这是多英明的决定,就是苦了他,守了一夜,睡得不舒服,腰酸背痛腿抽筋。

    南瑾脑子一转就把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也隐约猜到山上的岩石是他击碎的。流苏倒没想那么多,南瑾让她先上车,玄北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公子,少夫人的记忆还没恢复?”

    “被龙雪梨封印了,除了龙雪梨,没人能解开。”

    “那可糟了,你得把情况大体和少夫人说一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少夫人你们的关系,遮遮掩掩的做什么?难道让小白看见她都不能喊娘么?”玄北听如玉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概猜得出公子为何这么做,可现在萧王和他,少夫人显然选的是他,应该没什么顾及了,而且小白也是铁证,回了华都,她一定会好奇他们的关系,过去的往事若是少夫人一直没想到起来对她是件好事,这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可对他家公子来说一点也不公平啊,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刻骨铭心的一段爱恋,公子怎么承受一个人回忆他们之间的往事,而另一个人却一片空白呢?即便他不说,玄北也知道,他心底是很挣扎矛盾的,既然想她记起来这段回忆,又不想她回忆伤痛的记忆,真是矛盾。

    “驾你的车!”南瑾寒芒一扫,玄北吞吞舌头,早知道昨天就硬着头皮坏他好事去,哼!

    南瑾上了车,流苏靠着软枕休息,清风微微地吹拂,几缕发丝垂下,遮去她沉思的眸子,见南瑾上车,冲他一笑。

    玄北驾车很稳,并无什么颠簸,平平顺顺地驶向官道,向华都而去。

    “小白是谁?”流苏好奇地问,这是她第二次从旁人口里听到这个名字,每次听到,心里就微微动一下,潜意识感觉,这人和自己一定有关系,而且和南瑾关系密切。

    南瑾欲言又止,流苏把他问住了。

    流苏回到华都,进了宫,人多嘴杂,她一定会知道小白是谁,也会知道她们是母女,定然会好奇,小白的爹爹是谁,以他和小白的相似度来说,除非她瞎了,不然一定会认为他是小白爹爹,这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

    他并不是啊,由着她这么误解么?这不是南瑾的作风,他想要苏苏的感情,无需利用小白去巩固,可他要怎么开口和她说,小白是她和萧绝的女儿呢?

    南瑾眉心拢成川字,不管他和萧绝有什么恩怨,这两母女都是他们珍惜和保护的人,这种微妙的关系又左右着他的理智和感情,南瑾很想顺其自然,但心里始终有些不愿意。

    第一次有些后悔,为何当年没有早一步认识流苏,迟到了一会儿,就纠缠了五年,倘若他被萧绝早一步遇见流苏,那他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故事,那也就没有今天的烦恼。

    他想起当年猜到流苏的萧王妃时心里有多震惊,理智和感情交战很久,感情占了上风,事情演变成这样,越来越复杂,绝非他所愿,若是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年他就不会失策让萧绝发现流苏没死的事情,这个世界果真都是不公平的,他都不公平那么多年,在这件事上又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南瑾?”流苏见他不说话,推推他的肩膀,打断他的沉思,“小白是谁啊?”

    “小白……你进宫会看见她的。”南瑾有些艰涩地说道,选了个比较保守的答案,不然要怎么告诉她,说小白是他们的女儿,这是谎话,说小白是她和萧绝生下的女儿,他说不出来。

    流苏见他神色有些奇怪,好似不太开心的样子,她也不再去问。

    南瑾心中却别有想法,这件事她总归是要知道的,可关键就在于,谁来告诉她。

    “南瑾,你是不是有些话要和我说?”流苏抿唇问道,最终还是好奇地问出来,上次提小白他的神色也有些奇怪,这次也是,这么不想她知道么?

    “没有!”南瑾淡淡地道,马车咕噜噜地在官道上跑着,车外的玄北凝神聆听车内的动静,知是一片沉静,默默地叹息,最是难解儿女情,不然世上哪儿来的那么痴男怨女,谁家的妻子谁去烦吧,这种事还是当事人比较清楚。

    中午的时候,经过一座小镇,玄北停下来休息用膳,流苏特意让厨房做一些补血的汤水上来,玄北这才看见他手腕上的疤,不禁大奇,“公子,你什么事想不开?”

    这一问问得很大声,客栈里的人纷纷回头,瞩目率百分百,南瑾把手放下,冷冷的视线扫了玄北一眼,他有种把他扔出去的冲动,环视一周,那些眼光乱飘的人纷纷收回视线。

    好强的杀气!

    玄北自知问错话了,流苏垂头默默地吃饭,一句话也没说,玄北很无辜地坐在一旁,心里怨死小白了,他就不该来的,差点坏了公子好事不说,现在又当炮灰,他很无辜啊,他招谁惹谁了?

    流苏微微扬起唇角,他们的关系很好,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和南瑾说话没被他灭了真是奇迹。

    三人各怀心事用了午膳又继续赶路,莫约傍晚的时候达到华都,暂时先在南瑾住的那家客栈落脚,玄北眉梢一挑,眼前浮现一副凄绝无比的画面,他家公子和萧王狭路相逢,以眼神甩了对方几记飞刀,顿时天昏地暗,阴风阵阵,两大强悍气场相互碰撞,杀得惊天地泣鬼神,人神共愤。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他要不要先看看客栈哪儿逃生比较容易,先拟定好逃跑路线再说。

    果然不如他所料,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迎面就碰上萧绝,顿时几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两头“脉脉相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玄北觉得杀气连升好几级,他的神经立刻被拉到最高防备状态。

    萧绝没想到会碰见南瑾和流苏回来,流苏的盅虫解了?

    他心里一喜,这样便好,他听如玉说过流苏病发时情况有多么恐怖,南瑾医术超群,既然能带她去雪山,定然有把握治好她,只是……

    萧绝神色复杂地看了流苏一眼,流苏也看看他,又看看南瑾,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好似都和她有关,这样的场合,她颇为尴尬,南瑾冰着脸不说话,萧绝也是一副冷酷无情样,沉默寡言,流苏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她脑海里天马行空地想象了无数的可能性,他们三人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萧绝看着她的眼光和南瑾看着她的眼光如出一辙,她就算不想探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心意。

    她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样的纠葛,让南瑾看见萧绝,冰着脸,却又没有恶言相向呢?

    玄北苦着脸,他们三人要站在什么时候?

    “公子,你回来了,快点回来看看玄武。”南宫靖寒出门看见南瑾,脸色一喜,迎了上来,玄北一听知是玄武出事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唰一声不见了,眼光变得冷厉起来,“怎么回事?”

    “公子,你先给玄武看看,我慢慢在和你说。”南宫靖寒道,玄北率先冲进客栈。

    南瑾回头道:“苏苏,等我一会。”

    他看了萧绝一眼,也随着进入客栈,萧绝冷峻的眸光掠过沉思,南瑾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你……”

    “我……”

    萧绝和流苏同时出声,又默默地静了,流苏依稀记得那晚,月色很白,如一潭清水笼罩着大地,一抹凄冷孤寂的背影就这样站在她的院子里,直挺挺的,孤寂也骄傲,好似什么都折不弯他的背脊。

    看得她心头隐隐发酸,莫名其妙地感觉愧疚,好似这一切都是她造成了。

    她让很多人痛苦了么?

    “你的盅虫解了么了么?”萧绝率先打破沉静,流苏看起来已无大碍,只是脸色苍白而已。

    流苏点点头,暗自琢磨着他和南瑾的关系,刚刚那瞬间两人身上同时射出的杀气并非她的错觉,他们不睦,这是她知道了,可为何不睦呢?

    “风南瑾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萧绝眯起眼睛,他们都有同样的默契,都不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让她自己的心做主,这种默契难道被打破了?风南瑾对流苏说了她以前的事情么?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至少在他们取得共识之前。

    “你说以前的事么?”流苏微微一笑,他们好似都挺关心她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很重要么?

    “南瑾什么也没说,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小白是谁?”流苏翩然笑道,她最关心这个问题,小白,小白……

    越念着她的名字,越觉得亲切。

    萧绝冷酷的神色一动,小白是谁?流苏她真的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女儿她都不记得了。

    “陪我出去走走如何?”萧绝突然道,这时候月上柳梢,一片清白,夜色朦胧凉如秋水,有点冷,有点清。

    流苏没说话,看了一眼玄武的客房,萧绝眉心一拧,颇有些不悦,“不去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风南瑾对她,真的那么重要对么?萧绝恨恨地想着,自从五年前和流苏失之交臂,他就注定退出流苏的生命了么?

    即便是她失去记忆,他同样没有南瑾那么有优势,她中了蛊虫,他没法给她解毒,不然陪着她去雪山的人,不是风南瑾。

    他不愿意就这么退出她的生命,那么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他要花多少年才能沉淀这份沉重的感情。

    “等等,那就走走吧!”流苏喊住他,萧绝的背影在夜色下显得分外的沉重的悲伤,看得她不忍。

    街道上,树影婆娑,在地面上印出斑驳的影子,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任夜风微微吹着,冷却的,却不知道是谁的心。月光在把两道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萧绝的五官完全笼罩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流苏,你对小白这个名字,对我的名字,都觉得陌生?却单单觉得风南瑾很熟悉么?”萧绝冷声问道,口气含着一丝难言的苦涩和怨,不是很明白,却让人听得心头窒息,一仿佛有一层空淡淡,沉重的悲伤压在心头,那种压力,实非寻常人比。

    流苏摇摇头,犹豫了一下,缓缓地道:“平心而论,萧绝,风南瑾,小白,这三个名字给我感觉都很熟悉,但有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萧绝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想要知道,现在的流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流苏浅浅一笑,眸光温和,月光下的笑容有些圣洁的光辉,“听见小白的名字,我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听见风南瑾的名字,我会觉得很温暖,很心动,听见你的名字,我会觉得很难过,很愧疚。”

    心动么?

    愧疚么?

    萧绝脚步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她对风南瑾很心动,对他很愧疚么?

    他唇角勾起冷冷笑,心里却是莫名的酸,他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如蚂蚁啃咬似的,很酸痛啊,流苏,她对他,只剩下愧疚了么?

    他想要抓着她的肩膀问个明白,却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你现在爱风南瑾么?”

    流苏想了一下,轻轻地点头。

    绝望再一次袭上心头,萧绝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他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一切重新开始,流苏爱上的是风南瑾,那他就放手,成全他们。

    没想到,是这么快。

    “流苏,风南瑾能给的,我一样能给,为何非他不可呢?”萧绝声音沙哑,沉痛地看着她。

    “是啊,为什么非他不可呢?”流苏淡淡地笑着,“人和人都能牵手,可世上只有一个人,你牵着他的手,从此不愿放手。”

    萧绝脸色一白,月光下的背影越发沉重起来,流苏的话如利剑刺入他伤痕累累的心,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好像碎了,一去不复返,他清楚地听见破裂的声音。

    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以为错过只是一瞬间,千帆过尽,蓦然回首,我们发现,那瞬间就是一辈子。

第305章 三人的沉默

    月光清白,夜凉如水,薄薄的月光如一层朦胧的轻纱覆盖着繁华至极的华都,平添一丝神秘和幽静,掩盖了汹涌澎湃的暗潮,几颗零散的星星横挂苍穹,分外凄凉,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却无一丝燥热之感,反而显得秋风萧索之态。

    这样的夜,是沉重而悲伤的。

    萧绝和流苏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沉默,无止境地爆发,月光把两道长长的影子印在静谧的街道上。

    两道笔直的身影,如两道平行线,一直延伸……

    萧绝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如带着一个完美的冰冷面具,不管承受怎么样的打击和绝望,这副面具都不会裂开痕迹。这么多年的相思,重逢之后彼此这么多的伤害,亲耳听流苏说爱风南瑾,经历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么多年独孤徘徊的恐慌,仿佛海面上张牙舞爪的巨兽,无时无刻不在攻击者他,无数的想象把他打入了无底深渊,任风雨飘打,却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虽然痛,却能掩藏得极好。

    他一身玄衣,包括着颀长健美的身材,宽厚的肩膀仿佛要撑起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柔软,夜色的渲染,黑色的衬托,他仿佛从地狱走出的黑暗王者,尊贵无双,霸气如斯,在他身上却看见凄怆的寂寞,独享百年孤独。

    如此的平静,只有略微黯淡的眸光泄露他真实的情绪。

    流苏看得有些刺痛,却又无可奈何,挥剑斩下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能让别人还留着一分遐想,否则彼此的伤害会更深。

    一路回去,月光相随,静默相伴。

    直到回了客栈,流苏以为萧绝起码会说些什么,可出乎意料的是,萧绝什么也没说,脸色平静无波,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如玉也刚从相府回来,见到他们双双回来微微怔了一下,萧绝冷峻,流苏清冷,都是她熟悉的人。

    流苏既然回来,如常人般不受蛊虫影响,她的毒多半是好了。萧绝面无表情地回房,如玉蹙蹙眉,流苏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抿唇,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看着他进房,看着他关上房门,那张冷峻的脸缓缓地消失在面前。

    “苏苏,你身体没事了么?”如玉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流苏回以淡淡一笑,摇摇头,眼前这位女子是她以前的好朋友吧,在她眼里,她看见了真诚。

    “没事就好!”如玉笑道,拍拍她的肩膀,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萧绝的房门,在苏苏的眼里,她看到了选择和清明,她已经回来了,萧绝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玄北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如玉,赶紧过来问阿碧的情况。

    由于阿碧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伤口过深不宜移动,如玉暂时把她托付给流云,她人在相府养伤,十分安全。

    玄北听罢松了一口气,冰月宫死了两人,其他人身受重伤,幸好都没性命之忧,南瑾从玄武房里出来,吩咐玄北去买几样药材给玄武熬药,南宫靖寒受的都是皮肉伤,没玄武那么严重。

    “南瑾,你打算怎么办?”如玉看了一眼旁边的流苏。

    “明天让她进宫!”南瑾说道,他和流苏在雪山就商量好了,等回了华都就送她进宫,龙雪梨越是害怕什么,他就越让一切实现,逼得她先动手。

    高手过招,讯息万变,他以为能把一切掌控在手中,龙雪梨也以为能把一切掌控在手中,龙雪梨和龙浅月目前势均力敌,矛盾已经激发到制高点,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走下坡,慢慢地消沉,二是全部爆发出来。

    小白对龙雪梨而言,就是一粒沙子,她随手都能捏死,不管小白有多聪明,多机灵,在龙雪梨的印象里只会认为,这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即便是凤凰,那也是襁褓中的凤凰,她称霸一生,会连个孩子都掌控不了?

    然流苏就不一样,不管她接触到的流苏是什么样的人,她认为柔弱也好,无能也罢,毕竟流苏威名在外,那些都是靠着她自己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名望,龙雪梨是忌惮的,况且她身后还有整个风家堡和一个他。

    他不怕龙雪梨不动手,就怕她一直蛰伏,龙浅月时日不多了,流苏和小白又刚刚回国,不管对长老阁还是祭祀院来说,这二人都是陌生的。

    两院之争,争的是权力,最终争得还不是利益,龙浅月能给予祭祀院想要的东西,龙雪梨能给长老阁想要的东西,所以才形成这种对峙局面。

    政坛上,并无永久的利益关系,就如那天宴会上,他所提的条件,那一瞬间长老阁所有人的犹豫,南瑾多年的政坛上打滚,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谋算人心更是杀人不见血,对女儿国微妙的局面一目了然。

    祭祀院的人会支持龙浅月并不代表着会支持流苏,因为流苏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她先有名望在外,祭祀院的人知道这个公主不是木偶,不能轻易控制,就算一时假意妥协,也不会任他们势力飙涨。不好控制的君主,他们不需要辅佐,反而会打压。

    而来,流苏和小白并无政绩,这一点上也远远输给龙雪梨。

    其实南瑾巴不得她们不当女王,但是,一旦龙雪梨登基,他最怕的就是她赶尽杀绝,时时忌惮流苏和小白,暗下杀手,百密尚有一疏,他冒不起失去她们的危险,而且,现在的流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龙雪梨继位。

    “小白……”如玉提醒南瑾,她猜想流苏尚未知道以前的事情,她若进宫,过去的一切也就瞒不住了,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免得又起波折。

    小白?

    流苏再次凝眉,看向南瑾,“你们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萧绝刚刚没说小白是谁?”南瑾平平缓缓地问道,眼光飘向萧绝的房门,滑过一抹复杂。

    如玉也沉默了,流苏摇摇头,三人一时无声,谁也没说话。

第306章 故事和自己

    流苏静静地坐在床沿,神色平静,月光从一旁的窗户射了进来,整个房间覆上一层如水的凉意,她卷着身子,静谧地坐着,长长地睫毛在洁白的脸上印上淡淡的落寞剪影,眸光呆愣,恍惚出神,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不知游离在哪个角落。

    沉沉浮浮,如站在云雾缭绕的云端,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方向,只有她一个人站着,举目皆是一片荒芜。

    一阵夜风吹拂而过,她顿感冷意,卷着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依然那么呆板地坐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南瑾说,小白是她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里,她感觉小白很熟悉,很亲切,却从未想过会是她女儿,那一刻她是震惊的,有些错愣,也有狂喜,心口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股脑儿地涌上嗓门,百感交集,有种立刻想要见到女儿的冲动。

    可南瑾下一句话,却彻底把她的理智炸得支离破碎,他说,小白是她和萧绝的女儿。

    她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玉补充说,她先是萧王妃,怀着小白的时候离开王府,然后嫁给风南瑾,在凤城生活了五年。他们两简简单单就把一段复杂的恩怨情仇说完了,流苏却听得浑身冰冷,这些事仿佛离她很远,她浑身冰冷地听着,好似听着别人的故事,直到被如玉带回房间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她无法从他们的口气听到太多的故事,因为他们说得都太简单了,几句话就把几年的事情都说完了,在她空白的脑海里,这些记忆依然很空白。

    完全无法把故事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苏苏,过来吃点东西。”如玉端了宵夜上来,招呼着流苏过去,南瑾说他们从雪山回来,流苏还未吃过什么东西,他让她准备点宵夜给她,免得饿坏了身体。

    流苏动都没动,仿佛没听到如玉的话,如玉见她无动于衷,微微叹息,这段往事太沉重,无论是谁一时间也难以消化,更何况对流苏而言,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接受得了的事。

    如玉淡淡地叹息,这段纠缠早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伤了很多人。

    “苏苏,还没反应过来么?”如玉坐在床沿看着她,神色复杂,流苏好似不是会纠结于世俗眼光的女人,她的出神又是为了哪桩?

    如玉想起她离开王府的决绝,怀着孩子的坚强,独力撑起风家航运的毅力,百折不挠的勇气,这才是她认识的苏苏,不会在意那么多问题和眼光,坚强得让人心疼。

    “如玉,你清楚我所有的过去对不对?”流苏抬眸看着她,一片清明,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要把一切都探究个明白,如此强烈地想要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绝的沉重,南瑾的落寞,都是她造成的么?

    她刚刚在想,究竟她过去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三人纠结至此,萧绝刚刚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告诉她,他们之间有个女儿?

    而南瑾和她做了五年的夫妻,为何也闭口不谈,仿佛大家都压抑和隐忍着什么,又是在期盼着什么,她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死结。

    她很清楚地知道,不管过去如何,她现在爱南瑾,却忍不住好奇,过去呢?又是怎样一段纠葛?

    如玉点点头,流苏的一切,从头到尾,她很清楚,此刻她却轻笑了,“苏苏,你不怕我偏袒谁,故意误导你么?”

    流苏抿唇,咧嘴一笑,“我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那段往事而在南瑾和萧绝之间做选择,你是不是误导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大概,心里有个底,毕竟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很糟糕。我之前以为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并不是什么大事,记忆没有了可以再创造,可现在竟然有这段纠葛,我想要忽视都难。起码让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个个都清楚明白,都瞒着我,好似我是一个傻子,我是当事人,有知道事情的权力。”

    如玉笑得轻松,“既然误导对你来说不重要,听和不听有什么区别?”

    她的语气有些不依不饶,流苏眉梢微微一冷,抿唇看着她道:“如玉,对我来说不重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为何你要误导我呢?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况且我在你眼里看见真诚和骄傲,这样真诚的你是我的好朋友,这样骄傲的你又岂会自贬身价来误导我?”

    “苏苏,以前失去南瑾的时候,我觉得你变得很坚强,我可以理解为因为爱,才把一个人的潜能全部发挥。现在我怎么觉得,失去记忆的你变得格外的强硬,仿佛变了一个人,说服力也提升了很多呢。”如玉微笑,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从未见过她这么强硬的一面,仿佛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那可以说了么?”流苏笑得温和诚恳,让人如沐春风,刚刚的强硬仿佛只是她不小心戴错的面具。

    如玉也很干脆,把事情送头到尾说了一遍,毫无隐瞒,流苏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时而点点头,当她听到自己离开王府的时候,想起萧绝的沉重悲伤,有些愧疚,听说南瑾落下悬崖差点没命,感觉整颗心都揪起来。听到她出海搏鲨的时候,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直到后来身份被揭发,上京到女儿国等一系列的故事,如玉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说了,并无隐瞒。

    她便说着边观察着流苏的表情,发现她隐藏得很好,不由得微微一笑。

    “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她说到流苏被掳走就打住了,剩下的她稍微猜猜就能联系起来。

    流苏听罢,久久没回过神来,如玉也没追问什么,静静地等她消化。

    寻常女人若是有这么一段惊天动魄的往事,要很久才能消化吧。

    猝然流苏站起来,如玉惊疑,“你去哪?”

    流苏没说话,脸色平静地推门出去了。

第307章 重新爱上他

    月光如水泄下,清透凉爽,仿佛一层透明的轻质绸缎斜横上空,树影斑驳,蝉鸣阵阵,夜,万籁俱静。

    客栈的长廊上挂着红红的灯笼,烛光从薄薄的红色砂纸中透出,给黑夜一丝明亮温暖的光,又不那么明显,仿佛烛光在珍惜着自己的生命,只舍得给一点点的亮光。

    女子穿着水绿色的长裙,飘逸的纱裙在晚风中不停地吹拂,潇洒中透出怯生生的神态,仿佛小荷才露尖尖角,又仿佛受了委屈不敢倾诉的孩子。她背着月光,清透的月光在她身上笼着一层水一样的雾色。

    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客栈的房门前,印上一层淡色的孤独身影,灯笼里朦胧的光淡淡地打在她脸上,明暗参半。女子有一副清秀的容颜,如雪洁白的肌肤,灵秀的眼睛,挺翘的鼻子,薄薄的红唇,每一样五官都精致得仿佛精心雕刻般,眉宇间有些清冷疏远,总是那么平静而安宁,仿佛天塌下来也和她无关的模样,此刻的平静中却如破了一个缺口,正流泻出浓浓的不安。

    如玉的所说的往事对她而言,虽无印象却感同身受,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却又情不自禁地为故事中的女人时悲时喜,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段往事清清楚楚地存在过,对她而言,应该是刻骨铭心的。

    身败名裂的方流苏,名扬天下的风苏苏,这都是她,曾经那么深刻的记忆,却被巫术无情地封印,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举着手,想要敲开南瑾的房门,又无力地滑下。

    往事如烟,如一条蜿蜒的暖流在脚下流淌,偏偏表面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流苏先要把这层冰雪踩破,却又不敢举足,仿佛害怕薄薄的冰雪破之后,那暖流也渗了寒气,暖不了她的心,反而会冷却那份温暖。

    渐渐的,她的眼前朦胧了,她平静的眼神再也掩不住哀伤,牵挂,还要眼眸深处道不尽的痛楚,她就那么静静站着。

    绿裙雪肌,玲珑水透,美得扣人心弦,却哀得天地动容,还有一丝深深的温柔藏匿在眼眸深处。

    在如玉的叙述里,她知道,她和萧绝已经过去,这五年,她都是为了一个叫风南瑾的男人活着,她对萧绝充满愧疚,却对南瑾充满了心疼。

    时光如白马过隙,谁还记当年王府不知是谁负了谁的心酸往事,一切都过眼云烟,反而是五年耳鬓厮磨,日夜相守,谁人能负?

    她心口满满的,都是南瑾的身影,为他心酸,为他苦楚,一个人承载着两个人的记忆,是多么沉重的一件事。

    毫不犹豫转身之际,可曾想过放弃?

    重新认识也不过短短几日,流苏不禁想问问,风南瑾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是什么样的环境养成这样无双的人儿。

    聪颖,洒脱,孤傲,隐忍,都是浸如骨子里面的,如薄薄的冰覆盖着,不露出一丝一毫的龟裂,遗世独立。

    她多少是有些明白他的心情的,他想让她重新爱上他吧?她本就聪颖,如玉把他们之间的问题说得并不清楚,可流苏多少知道,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在那么短时间里爱上一个人,还心甘情愿嫁给他。当初因为孩子,牵绊了她脚步,也牵绊了一生的感情。

    在南瑾心里,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他们毫无杂质地开始,他的苏苏会不会爱上他?这是属于风南瑾独有的傲气,浸在骨子里,永远不灭的傲气。

    南瑾……

    你若想要,我便给,尽我所能的给……

    房门唰一声拉开,南瑾的绝世无双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一身雪衣,孤傲挺拔,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占尽天下所有的灵气,歌尽天下所有风流。

    他冷抿着唇,双眸专注地看着她,那么安静,仿佛在等着她说什么。

    心如猫挠似的,又何止是流苏一人,从她靠近这儿开始,风南瑾就知道,流苏在房间外,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她的气息那么近,她身上暖暖的药香已经从房门渗透进来,暖香四溢,南瑾心里是紧张的……

    是紧张,心如鹿撞,这么熟悉的感觉,他早就不陌生。

    当年第一次看见流苏的心动,第二次看见流苏的惊喜,第三次看见流苏的沉沦,都是这般,一次又一次,心如鹿撞。

    风家堡,银河下,他提出赌约,深深地凝视着这名牵动他灵魂的女子,那是,亦是心如鹿撞,仿佛是濒临死亡的人,正在等着阎王的判决,这个判决会让你留在人间,或许跌入地狱。

    流苏对于他,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他放不开的女子,舍不去的牵挂,洒脱的风南瑾,早就已经不洒脱了,这片天空承载着他太多的牵挂,他再也洒脱不起来。

    苏苏,你都知道了吧?

    听着别人说,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是要责问?还是要舍弃?怪我么?

    她的眸光,温柔如浪花,翻滚激射,他却分不清,这里头,有多少的眷恋。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话一说出口,南瑾就恨不得和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天才!明明不是想问这句话,他这时候闹什么别扭,这种高姿态能不能放低一点?

    万一吓跑了她怎么办?他的苏苏本就是脸皮薄的女子,就算有什么,他这么一问,她也缩回龟壳了。

    流苏并未如他意料般的逃走,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这么多年从未看够似的,眸光温柔得足以溺毙他,饶是南瑾,也从未见过这么动人的苏苏,仿佛浸了水,分外的柔。

    “我听如玉说了以前的事。”流苏温柔地说道,唇角露出温柔的笑,他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做什么?

    这样的南瑾,可爱得让人想要掐一口。

    “所以呢?”南瑾声音平平缓缓的,极力地隐藏着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跳动的心脏,他极力地压抑着,镇压着,不让它蠢蠢欲动。

    流苏轻笑,红罗青烟,素颜雪肌,纤手抚上他心口的位置,流苏笑得很认真,“南瑾,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南瑾愣住了,他聪颖的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苏苏说什么?

    追他?

    流苏继续笑道:“当然,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你可以拒绝。”

    “拒绝了,你就不追了?”被她一鸣惊人吓傻的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微笑了。

    “当然不会!”

    “我很难追的!”南瑾笑得更愉悦了。

    “那我更要试试了。”流苏也笑了。

第308章 死别

    第二天清晨,南瑾亲自送流苏进宫,此举在女儿国皇室引起轰动,代表着女儿国两位继承人都名正言顺地回到女儿国皇宫。

    早前谁都知道,流苏在龙雪梨手上,龙浅月和龙雪梨各据一方,如历来朝堂上的纷争一样,龙雪梨和龙浅月都拥有势均力敌的筹码,这次龙雪梨把公主扣下,而龙浅月却有小公主,从表面上是龙雪梨占了上风,龙浅月时日无多在女儿国并不是个秘密,这些年,她一直靠着坚强的意志在支撑着,每个人都知道她在等待,每个人都知道她在等待什么,现在终于让她等到流苏和小白,她的心愿就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继位的问题。

    龙浅月是个意志非常强韧的女人,她强撑着一口气,一撑就是几年,受尽了病痛折磨,却依然不愿离世。她想亲眼看到下一任继承人登上皇位,她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母皇是女儿国最强盛,最睿智的皇帝,龙浅月自小受母亲影响比较大,王者的心里总会有另一位王者,把她当成超越的目标,她想要超越最强盛时期的母亲。这是孩子对母亲的濡慕之情,可是,龙浅月不是龙碧云,龙碧云也受祭祀院和长老阁的约束,但在她继位期间,即便两院有什么恩怨纠纷,大家都不敢拿到台面上来,那时候皇权比较集中,一旦触怒女皇,后果不堪设想。在受两院约束之时,龙碧云也稳稳地控制两院,造成一种势均力敌的局面。

    然而,在龙浅月继位期间,她也拥有龙碧云的睿智和魄力,也是一位治国帅才,却无法拥有龙碧云的影响力,她的致命伤就是无嗣,她没办法生下继承人,导致了两院撕裂了和平的假象,她不得不为了某些利益关系而拉拢祭祀院,才足以有能力和长老阁相抗衡。

    龙浅月一生对此事耿耿于怀,祭祀院和长老阁的矛盾越演越烈,严重阻碍女儿国的发展,她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倘若她能生下继承人,龙雪梨也就没有机会能靠近长老阁,形成和她平等的政治影响力,分散女儿国的皇权。

    她认为,是她拖坏了整个女儿国,女皇一生都很不甘,所以更不甘就这么把皇位拱手让给龙雪梨,否则她日后到了黄泉,拿什么脸面去见她的母皇。这股不甘激起她求生的意志,一直等待着,期盼着……

    她希望流苏和小白能带着女儿国走向更强盛的时代,这样她死后,才能去见她心目中的神。

    流苏回到女儿国皇宫,就代表着龙浅月赢了龙雪梨一次。

    流苏和龙浅月在漠北海上见过一次,那时便一见如故,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流苏对她非常尊敬和亲近,仿佛她便是自己的亲娘一般。龙浅月脸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流苏一点也不相信,这是一位快要离世的人。她心中颇有不舍,求南瑾给她把脉医治,流苏的请求南瑾一般都不会拒绝,况且龙浅月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凭着她对流苏和小白是真心爱护的份上,他也不会置之不理。然,令人遗憾的是,南瑾并无回天之力,多年的疾病折磨,龙浅月的五脏六腑几乎完全被毁坏,她能活到今天,已是一种奇迹,即便是南瑾,也只能拖延她死亡的时间,并无办法让她痊愈。

    流苏心中哀伤,刚刚认了亲人,又要面临着死别,这种滋味格外的酸楚,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并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到之后却又失去。

    龙浅月倒是看得很开,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能奇迹般活了这么多年,已是老天开恩。

    流苏回到女儿国是大事,龙浅月正式帮她更名龙初晴,封号朵兰公主,在她正式认祖归宗之时,龙浅月便宣布圣旨,立朵兰公主为太子,流苏便名正言顺成了女儿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龙浅月此举在南瑾和龙雪梨意料之中,小白毕竟还小,流苏认祖归宗之后,龙浅月以防有变,自然会尽快立下继承人。

    即便龙雪梨再有不愿也不能阻止此事,一锤定音!

    流苏正式成为女儿国太子之后,龙浅月便派太傅详细地给她介绍了女儿国的基本情况,南瑾在雪山的时候就和流苏提过,相对于太傅们的讲述,流苏对南瑾的说法更容易接受一些,本来流苏的性子南瑾就摸得十分,也知她对这些枯燥的东西不感兴趣,他说得更简短和通俗易懂,而太傅教课,习惯了规规矩矩,墨守成规,流苏感觉厌烦,最终还是南瑾花了精力给她狂补。

    龙浅月看着这对夫妻,心中十分感慨,有风南瑾在,谁人能真正欺负得了她母女。

    “皇上,您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公主的大婚问题。”龙清风提醒着,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据他所知,风南瑾和萧绝都在华都。流苏在圣天虽然身败名裂,但其名声在女儿国却毫无受损,对女儿国众人而言,流苏是先娶了萧绝,再娶了南瑾,此二人都是她合法的丈夫。

    她是公主,又是日后的女皇,拥有两名丈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显然情况和他们所想的有所出入。

    龙浅月是绝不可能让萧绝和女儿国皇室有什么挂钩,所以她在宴会之上刻意承认了风南瑾,有意把萧绝排斥在外。他们三人的恩怨情仇她也略有耳闻,先不说身份的问题,她对风南瑾的好感更多于萧绝。

    政治上的婚姻考量的因素往往不是那么单纯,风南瑾比萧绝更有优势便在于,他是风南瑾,天下航运的主人,富可敌国,有强大的经济支撑,同等条件下的萧绝明显失去这一项优势。

    钱,还是很可爱的东西。

    就算再不看感情以外的这些因素,流苏和南瑾的感情旁人无法介入,她是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觉得这个时候,有人会想到公主的大婚问题么?”龙浅月微笑道,龙雪梨现在忙于反击尚来不及,双方都进入紧急备战状态,谁会关心公主的大婚问题。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萧绝毕竟是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在名义上,他才是驸马。”龙清风拢着眉,这事似乎有些为难了。

    “这不是朕该操心的问题,他们三人的事在圣天是轰动一时,在女儿国只是小菜一碟,哪值得人关心了?留着他们三人慢慢解决。朕敢肯定,风南瑾会是初晴唯一的选择,女儿国一后两妃的制度恐怕得废了。”那样惊才绝艳,心高气傲的男人,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

    他们三人都不是女儿国长大的人,想法自然不能以女儿国男子的想法来衡量。

    “龙初晴!”龙雪梨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流苏停下脚步,冷静的看着她。

    今天是流苏正式上朝的日子,也是回宫之后第一次和龙雪梨正面碰上,龙浅月为她举办过几次盛大的宴会,流苏只是和她简单地打了照面,几句不冷不热的问候。

    正是下早朝的时间,百官鱼贯而出,纷纷向宫门而去,不少人都看见了太子和王爷的身影,官员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局势敏感的他们早就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从立了太子之后,王爷党的势力明显被削减打压,而新任太子的看起来柔和大方,人畜无害,其实也是厉害角色。

    今天早朝就南疆西北部问题进行商讨,这本来是丽王管辖的范围,特别是南瑾答应建立漠北海到南疆的航线之后,这便是一块肥肉,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南瑾当初答应把所建立的冶铁、陶瓷等利润全部无偿转给龙浅月。但,整个南疆大部分都在龙雪梨的掌控之中,龙浅月和龙雪梨等同于分摊了南瑾的心血。

    今日流苏第一天上朝就提出南疆分区管理计划,以守成不力,发展不足为理由夺去龙雪梨在南疆西北部的管理权。

    在百官目瞪口呆中,流苏继续提出,日后风家航运和女儿国之间的商业贸易全部由她负责,龙雪梨稳占了女儿国海上贸易之主的历史正式结束。

    龙雪梨的眼光如刀子一样射在她身上,历来深沉,不动声色的女子浑身爆发出一股戾气,她果然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看她刚刚八风不动,尊贵沉稳的模样,她终于知道,风苏苏名扬天下并非浪得虚名。

    她第一天上早朝就成功地建立威信,虽然风南瑾功不可没,可她也的确不容小觑,轻敌,成了她的致命伤。

    “不会有第二次了,龙初晴!”龙雪梨沉声道,眯着的眼睛滑过危险的光,仿佛黑暗中的怪物,睁着漆黑幽深的眸子。

    流苏眉宇疏远而清冷,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道:“王爷,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您可要小心了。”

    “当晚辈的,别这么嚣张,别握着一把新刀就四处找人试刀的冲动,小心反伤了自己。”龙雪梨冷哼道。

    流苏微微一笑,“多谢王爷提醒,晚辈会小心握着,不会反了方向。”

    龙雪梨脸色唰一声,阴得滴出水来。

第309章 昏君

    公主殿。

    流苏和小白都住在公主殿里,她和小白是母女,血浓于水,相处起来比较融洽,才短短几天就感情便如当初,因为记忆空白,流苏觉得分外愧疚,对她付出了比以前多十倍不止的母爱,疼她入骨。

    她下了早朝回到公主殿的时候,院子里清风玄北等一干人站着,人人都含着看好戏的笑容,仿佛等待着什么似的,连一旁的鲜花都感受到他们愉悦的心情,开得特别灿烂。玄北有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流苏不陌生,可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风也是如此那就有问题了。

    “少夫人您可回来了,有好戏看了!”流苏刚刚进来,玄北就笑着迎上去,他还是习惯了叫她少夫人,从玄武受伤,这几天又频繁在祭祀院和长老阁之间周旋,玄北都是绷着脸,今儿个竟然笑得像朵花,流苏顿然毛骨悚然。

    “出什么事了?”流苏眉梢一挑,眸光尽是疑惑,一旁的清风抿唇一笑,声音轻快得不得了,“南瑾公子和小公主吵架了。”

    流苏诧异地张张嘴,不可思议地沉了呼吸,这是破天荒的大事呢,虽然相处不是很长,南瑾多半时间也不在宫里。可流苏看得出来,她女儿对南瑾是言听计从,温顺得不得了,她的话她未必听,南瑾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父女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亲密得不得了,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不是亲父女,却一点介怀都没有。

    清风一说南瑾和小白吵架,她潜意识反应就是不可能,即便天地逆转,这也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玄北见她不信,好笑地指指正殿,笑得那叫风骚,示意流苏自己去求证,她刚问什么,愤怒不服的幼嫩声音从里头传来,“我不要!爹爹是昏君!”

    小白喊得很大声,流苏怔了一下,昏君?好严重的罪名,南瑾做什么惹到她了,这帽子也忒沉了。她都听得出来,女儿声音非常非常的认真和愤怒,不像是玩着的。

    玄北笑得毫不客气,花枝招展,清风也笑得很灿烂,冰月宫一干人等哈哈大笑,流苏满腹疑惑地入了正殿,其余人立刻悄悄移动,伸长了脖子看里头的战况,很显然刚刚是被人轰走了。

    流苏放一进门,小小的身影就风一样扑过来,差点把流苏给撞倒,连连后退几步,南瑾眸光一眯,流苏凝眸一笑,一来一往缓解了正殿里强烈的杀气,这父女两的气场她都不陌生,不容小觑啊,小白在某方面像极了南瑾,说一不二,两人都是硬脾气,要是碰上相左的事情,恐怕是一阵你死我活,不过流苏纳闷,他们父女不是一直一条线么,相亲相爱得让她都眼红。

    “娘,爹爹欺负我!”小白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显然是应景的,那眸光里火光闪闪,一点水意都没有,小脸通红通红的,明显是让南瑾气的。流苏眼光往南瑾那儿飘去,只见他八方不动,眼观鼻,鼻观心,悠然自在地喝茶,和小白的愤怒形成强烈对比,流苏心里为小白掬一把同情泪。

    乖女儿啊,姜还是老的辣!

    想她平时也是一副生人勿近,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回却真正像个孩子,受了委屈撒娇告状,她终于有点做娘的自豪感了,想想当娘的,碰上女儿的事情当然都是亲力亲为,可受打击的是,她这个女儿聪明伶俐,自己能把自己收拾妥当,她都没有一点被女儿需要的感觉,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当然想好好表现。

    那滚滚而出的母爱如浪花般,激情澎湃,就听得有人冷冷地咳了两声,像是燃烧得正旺的火被一盆冷水浇下,流苏那涌起的被需要感被镇压了。

    小白,你自求多福吧!

    她很没义气地把女儿抛弃了,想想着,她还在追南瑾阶段,还愁着怎么追呢,可别什么都没做就和他叫板,那印象多不好。自然不能和他对着干,这要算账,那是以后的事。

    小白见流苏不理她,生气地拽拽流苏的衣袖,上好的公主装被她不留情地蹂躏着,双眸如飞刀般唰唰地射向流苏,似乎在怪她娘见色忘女。

    “怎么回事?”流苏斟酌着语气,缓缓地问道,她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状况,她倒是觉得,南瑾的话就是圣旨,听着准没错,小白也乖巧可爱又聪明,寻常说话也在理,她还是搞清楚情况再说。

    小白想起一张讨厌的脸,气得胸口一涨一涨的,流苏的心都跟着她一起一落的,这丫头气得不轻呢,“都怪爹爹,让周凡进宫当太傅。”

    “这是好事……”她话还没说完,小白一记飞刀射过来,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流苏很聪明地没把话说完。

    周相家的二公子是文武全才,是华都赫赫有名的少年,他十四岁的时候单挑第一状元,害得人家羞愧难当,差点辞官归田,此举名动京师,是登上七星楼年纪最小的人物。事过多年还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周相对他很是偏爱,时常带在身边,流苏见过两次,虽然年纪不大,却彬彬有礼,一表人才,是华都一大风云人物。

    流苏对他印象很好,冷漠,却不逼人,满腹锦绣,却不傲然,且长得俊秀,一派斯文,举止张弛有度,不卑不亢,是难见的一号人物,她都有让他当小白太傅的意思。

    宫里的太傅年纪都略大,传授的知识又过于死板,流苏不喜欢,而南瑾比较溺爱她,他又身兼数职,无暇分身,选周凡,应该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小白哪儿不乐意?

    “娘也同意,你还有什么意见?”南瑾冷着脸问,小白的倔脾气都随了他,他明显也头疼。

    “当然有,周凡当我太傅又不是当娘太傅,她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还有爹爹,换个人好么?”小白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她娘一看就是不可靠的,她决定自救了。

    “周凡哪儿不好?”南瑾凉凉地问,今天是叛逆日么,小白第一次跟他大小声。

    流苏频频点头,“小白,娘也觉得周二公子很不错。”

    殿门看戏的清风飘来一句,“公主,南瑾公子,小公主和二公子有过节。”

    小白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那空气,凉飕飕的,南瑾早就猜到了,并无讶异,流苏却不耻下问,“你们有什么过节?”

    小白绷着脸,哼哼道:“我和他十八辈子不对盘,两看两相厌。”

    说罢一眼扫向一旁趴着看戏的球儿,周凡那句,我是小白主人的宣言又一次响起,小白发誓,她真的很讨厌周凡。

    周凡若是当她太傅,一天四个时辰都会和她面对面,小白一想就毛骨悚然,还有什么比一个你讨厌人整天在你眼前晃荡更烦人呢?

    小白一听南瑾说让周凡当太傅,抵死不从,她还想顺顺利利地长大。

    “那正好,小白,你讨厌一个人,还不如把那个人放在你身边,你要知道,你讨厌他,他也讨厌你,一来你可以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二来么,从你讨厌的人身上吸取他的智慧,那是多快意的一件事。三来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世间彼此之间了解得最彻底的是你的敌人而不是你的朋友,找出他的弱点,各个击破,赢了他,那多光彩。四来么,你也可以修生养性,爹爹觉得,你太暴躁了。”南瑾声音平平缓缓的,没什么起伏,流苏听得愣眼,有他这么教育孩子的么?

    小白气得跺跺脚,愤愤地盯着南瑾,正应了他那句,暴躁了。

    玄北竖起拇指,公子的教育,高!

    清风扬扬眉,说得挺有理的,原来小白就这么养成的,难怪小小年纪都这么彪悍。

    小白愤愤地瞪了一会儿,猝然垮了肩膀,发出一声哀嚎,“我不要……”

    南瑾挑挑眉,流苏采取躲避政策,这是他们父女的事,于她无关,小白反应这么激烈,她都觉得有点荼毒她的味道,无奈南瑾态度,貌似小白没得选择。

    “小白,这招用过了,换一个,爹今天就陪着你,知道你点头答应为止。”各个击破,小白显然已经黔驴技穷了,南瑾自然也知道差不多了。

    这女儿的脾气,真是……

    也幸亏他对她们母女的耐心很足,换了常人,早就一巴掌劈了,容得你有二话。

    “这公主我不当了!”小白很有个性地扬扬下巴,抛出一句让清风玄北掉下巴的话,太太有勇气了!

    空气一下子绷紧得如将要离弦的箭,仿佛谁的呼吸微微一沉,箭就会激射而出,流苏道了声不好,南瑾眼里看不见一丝软化的意思,而小白也不怕他,直勾勾地看着。

    这气氛诡异得让外头一批人毛骨悚然,公子输了?

    小白唇角才微微掀起,南瑾便不慌不忙地开口,“这公主你不当也可以,我把你供上龙椅当女帝怎么样?”

    众人默。

    “昏君,昏君!”小白愤愤不平,到底是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她爹说到做到,她一点也不敢挑战他话里的真实度,只能恨恨地同意让周凡进宫当太傅。

    小丫头拽紧拳头,决定让某人生不如死了,正好应了她爹爹的话!

第310章 执掌女儿国

    月色如水,烟罗寒纱,银河泄下万丈星芒,把整个华都笼罩得如梦如幻。

    流苏静静地坐在书房的窗前处理公务,声声蝉鸣从院子里传来,给夏日添了一丝宁静和清爽的气息,她觉得悦耳极了。

    书桌上摆着的,全部是海贸有关的相关文件,流苏其实相当有经商的魄力,这几年在凤城,虽然她管理的是风家酒楼和药铺,但也参与到风家船运的运作和经营中。南瑾并不是一个专横独断的男人,也任由流苏发挥其所长,丰富她的眼界和生活,这几年来她累积下来的经验非常丰富,况且南瑾所教给她的东西,更是任何人都无法给她的成长,这些东西已经渗透到骨子里,和呼吸一样自然,即便失去记忆,流苏在商运上依然是聪颖果断的流苏。

    在女儿国的经济贸易中,漠北航线占了很重要的比例,若是以国库收支来算,这部分的盈利每年给国库提供三分之一的税收,非常可观。流苏因为有航运经营的经验基础,很快就能着手参与决策。

    没有正式参与女儿国朝政之前,南瑾就教她怎么样一步一步把海贸的控制权夺过来,这部分的利润每年龙雪梨都回扣下多半,用以笼络长老阁的官员和其他的官员,或者用以培养的势力,是龙雪梨既南疆之后最大的利润来源。若是能夺过来,流苏不但能树立威信,还能砍断龙雪梨的臂膀。

    有龙浅月的配合和祭祀院的压力,加上南瑾暗中疏通的官员,她很快就达到这个目的,流苏不知道南瑾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连长老阁的人都没有反对,虽然他风轻云淡一笔带过,流苏却明白,平静背后免不了曾经发生的狂风暴雨。

    所幸的是,这一切都很顺利。

    女儿国海贸自古以来就专门设立一个府衙——海事厅,在龙雪梨掌权期间,其上下都是龙雪梨的人,那么庞大的一个海事厅,上三层核心官员只有四名是龙浅月的人,且被龙雪梨架空了权力,流苏初来乍到,不仅是空降部队又是对手,自然受到层层排挤,根本就压不住底下的人。

    其实最难的就是取得长老阁的信任和支持,但现在不管是长老阁还是祭祀院都对流苏很有戒心,这是个很难被控制的皇帝,就算不看她身后的风南瑾,但看她本人,流苏也不是任由别人牵着走的主子。

    他们很恐惧,龙浅月的历史似乎不能套在龙初晴身上。

    即便是祭祀院的人,也是一边支持着她,一边防备着她,流苏的女儿国所处的地位其实并不那么乐观。她和龙浅月不一样,龙浅月是聪明地利用了祭祀院和长老阁的对峙巩固了地位,但,她并没有想到,两院的势力会越来越膨胀,最后到了她都无法控制的局面,她现在就盼望着流苏能结束这种三方决策的局面。

    身为上位者,分散权力是最忌讳的,除非没有办法,否则,她宁愿血流成河也不会让人架空皇权。

    但流苏不一样,流苏是百姓出身,接受的不是传统的帝王教育,传统的帝王教育中对权力的妥协和利用她没有。

    她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她不允许有人侵犯她的领域,对她的商业运作指手画脚,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她就会想办法去压制。

    且流苏所处的环境一直很优越了,就像在凤城,谁敢动风家,谁来挑衅风家,南瑾毫不客气反击,且从无失败,这自然而然就养成了骨子里的优越感,岂会受到别人的摆布,就像是南瑾的性子,便是一次次的成功所培养出来的优越,倨傲,自信,把世界踩在脚下也觉得理所当然的狂妄。

    祭祀院一旦对她施压,她不会学着龙浅月的妥协和退让,而是立即反击,这是她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这种条件反射就会随着她的决定隐藏在她的决策里,向外扩散,龙雪梨深深明白女儿国的国情,对这种状态采取观战的态度,以她敏感的政治嗅觉,皇权和祭祀院之间,定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内忧外患正是流苏目前所面临的困境,除非她能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政治环境,否则她无法妥善处理好她和祭祀院之间的关系。

    龙浅月也是忧心忡忡,也冷静地采取观望态度。

    而南瑾更是一反常态,除了刚开始帮助流苏把南疆和海贸的权力夺下,之后他什么也没做,并没有介入女儿国的内政之中,完全让流苏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随风飘打。

    流苏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主,南瑾有意放任她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浪,她也不会向他求救,除非她的确是支撑不住。且流苏是那种越是受到打压,反弹越大的人。这也是女儿国的国事,她是公主,这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月光静静地从窗口流泻进来,衬得她面白如玉,更显得冷清,揉和得出圣洁的美丽,手腕微动,毛笔在唰唰地写了批文,流苏全神贯注地处理公务。其实她何尝不明白女儿国现在的国情,但流苏却想把两院彻底铲除,这个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地刻在心里,她和南瑾提过,南瑾只是说让她自己判断,流苏便自动自发地认为他默认了,这点上,流苏和小白的想法不谋而合,而小白的更显得直接霸道和残酷些。

    一阵熟悉的味道随着晚风送了过来,吹起流苏额前的碎发,熟悉的气场让流苏掀起唇角,她放下笔,刚一抬眸,阴影扑下,南瑾吻上她的唇,带着一点惩罚的味道,掠夺她所有的呼吸。

    直到流苏快要透不过气来,南瑾才放开她,流苏羞红了脸,娇嗔地瞪他一眼,更显得风情万种,勾人心魂,南瑾拉起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在他身上,鼻尖狠狠地磨蹭她的脸颊。流苏挣扎了两下,被南瑾蛮力地扣在身上,她不好再挣扎,眼睛瞄了四周和窗外,发现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流苏好笑地推推他的头,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进宫来?”

    南瑾晚上极少进宫,只有白天在宫里待一会。

    “想你了!”南瑾喟叹一声,把头靠着流苏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脸红耳赤,心悸不已。很少听见他这么温软的话,流苏的心都被化成一滩水,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也想你了!”流苏回头蹭蹭他的鼻子,往后靠在他身上,分享此刻的宁静和温馨,“你去哪儿了?”

    “找人谈判去了。”南瑾冷哼道,颇有些不甘愿又不得已而为之的苦恼。南瑾轻笑,“现在解气了。”

    流苏手肘往后顶了他一下,笑骂道:“别人给你气受,你跑来找我解气做什么?以南瑾公子的脾气还不挑了对方?”

    “还不到时候!”南瑾冷酷地应着,是要挑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流苏笑声如银铃般,白玉般的脸庞被月光笼罩得柔和清透,戏谑道:“你不是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不会帮忙的么?我还记得不知道是谁说于他无关的。”

    “你以为我愿意?”南瑾抿着唇,那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要不是他妻子女儿都在宫里,他才不屑于留在女儿国。这母女两就是他最大的弱点,正被人捏得死死的,而那人他还不能拿她怎么样,不然流苏就要翻脸了。

    流苏戏谑的心肠柔软了,她自然知道南瑾是为了她们母女两在奔走,她也很清楚,若是南瑾愿意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但是……

    “南瑾,我们照前天的约定好不好,你都放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群才狼虎豹,你就放手彻底让我试一试可以不可以?毕竟我是女儿国的太子,凡事都由你出面,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怕你被他们奚落,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不是也相信我能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么,既然相信我,就放手让我做,虽然不如你那么快速,但是我有信心一定会好转的,好不好?”流苏软言求道,她和南瑾虽然夫妻,龙浅月也当面承认过,但承认了是承认了,局势太过敏感,他们在女儿国还未举行大婚,名义上,南瑾还不算是女儿国的人,且以南瑾的脾气,流苏是绝不可能让他入赘女儿国,她还在寻求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所以不想南瑾四处被人奚落嘲笑,他有他的骄傲和自尊,为了她,已经舍弃了太多,她怎么能让脏水玷污他洁白的衣裳。

    “不好!”南瑾冷着脸决绝,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流苏莫名其妙,她哪儿惹他了?

    南瑾看她一副无辜困惑的样子,瞪她的眼神恨不得吞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几斤几两重我比谁都清楚,只是苏苏,你说过要追我的,你忙得有时间吗?”

    流苏怔了一下,南瑾眸光闪着火气,她迅速回过神来,南瑾骨子里有着贵族式的别扭情绪,她是知道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最近好似是忙得连女儿和周凡之间的争斗都没时间劝。

    “要不,明天我们去游湖?”流苏反应很快,努力证明清白,在她心里南瑾最重要。

    南瑾脸色稍微好点,在他心里,女儿国灭了和他都无关,流苏有时间陪他最重要,他现在可是恨死女儿国了。

第311章 项链

    风和日丽,沙暖花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清风微微拂过湖面,一阵清爽,岸边柳条对镜梳妆,含羞带娇,如亭亭玉立的少女,缓缓轻舞,湖面波光徐徐,荡漾着层层叠叠的美丽花纹,映衬着整个蓝天,宛如一块碧绿的巨大宝石。

    河鸟在蓝天飞翔,更添了几丝夏日的舒爽味道,又有春季的缠绵多情。

    夏日的湖面上有很多游船,画舫式的,阁楼式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如一颗明珠在湖面游荡,湖面中荡漾着优美的歌声,箫琴和鸣的浪漫之声,不远处有人划着扁舟,悠然自得,有人游船垂钓,乐不思蜀,还有游人们嬉闹游玩的声音,交织成独特的夏日风情。

    一条小巧的画舫在湖中荡漾,画舫分两楼,设计得玲珑秀丽又不失华贵,镂空式的设计让船身更显得有立体感和古典美,垂着黄色和粉色的流苏,下面有晶莹剔透的珍珠为饰,美轮美奂。

    在众多热闹的游船中,这艘画舫显得特别的宁静,整条华丽的画舫就只有南瑾和流苏,随着水流在湖面上漂移,南瑾享受着这种宁静安逸的时光。他性子本就喜静,流苏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他就觉得放弃整个世界都是值得的,感觉到她的气息,无人打扰的宁静,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独自相处的温馨和心悸,这些都是任何人无法给予他的满足。

    流苏冰镇了一碗酸梅汤端给他,浅笑着坐到他身边去,清风从旁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平添几分风流韵味,南瑾微微侧头,女子一身水绿色的罗裙,飘逸灵秀,炎炎夏日更有一种清爽的味道。南瑾眸光微微掠过一抹笑意,这身打扮真的很适合她。

    “南瑾,赤丹河的风光有这边的好看么?”流苏微笑着问,两人都是喜静的性子,非常享受这种安逸的环境。国泰民安,远离纷争阴谋,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自然是赤丹河好看。”南瑾语气充斥着淡淡的骄傲,赤丹河是风家的天下,每一条水路他都了如指掌,他是在赤丹河边长大的孩子,对那条河流有着独特的情怀。

    不管女儿国的风光多美,在他眼里,都及不上圣天。

    “南瑾,你什么时候……”流苏看了他一眼,突然又不说了,这个问题一直深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只是没勇气问出来,她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圣天。

    流苏一直为他的答案忐忑不安,甚至是恐惧的,害怕他突然消失,以南瑾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待在圣天当她的……流苏连想那个名词都不敢想,那是对南瑾一种羞辱,别说南瑾不愿意,她也不愿意。

    但,在龙浅月病危,龙氏皇族孤立无援的时候让她抛下一切随南瑾走,她也做不到,她是喜欢南瑾,可她肩上也有龙浅月给予的责任,有割舍不去的亲情,她不想伤了姨娘的心。女儿国的责任,她放不下,想要完成龙浅月的心愿,至少不让她有遗憾离去。

    能等等我么?

    流苏不止一次想要问南瑾……可始终没有问出口。

    “你想问什么?”南瑾清锐的眼光含着一丝笑意,温和地问道。

    “没事,我想说,今天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流苏浅笑,喝了一口酸梅汤。

    “成!”

    倏然响起银铃般的嬉戏声,是隔壁家的楼船上几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展现着她们从河岸边买来的小饰物。流苏顺着阳光看过去,隐约看见一个银质的圆圈,脑海中恍惚有什么画面闪过,她不禁心一动,起身,扬声笑问:“请问,那个,是在哪儿买的?”

    几位少女怔了一下,转而娇笑,手指着同一个方向,流苏道了一声谢,回身笑吟吟地征求南瑾的意见,“我们也过去看看成不?”

    “你喜欢?”南瑾挑眉,颇有些不解的样子,他也瞄了一眼,没见有什么特色。

    流苏重重地点点头。

    这一代河域游客很多,旁边都有大大小小的小摊,非常热闹,南瑾看了那边小摊位一眼,便把船开了过去。

    卖项链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布衣,腰间简单地束着一条天蓝色的腰带。头发花白,胡须花白,眉目慈祥而宁静,像是一潭温暖的泉水,颇有些道骨仙风的遗世之感。

    流苏微笑着对南瑾说道:“像不像世外高人?”

    南瑾眉目如霜,“像神棍!”

    流苏不满地拍他一下,这话说得……

    两人上了岸,老爷爷微笑着给流苏介绍他所卖的项链,是以金沙磨制的链子,外围编制一层银色的织物,下面吊着一个银质的坠子,有弯月形状的,有星星形状的,有圆形的……他卖得不多,每一条坠子都不一样。南瑾一摸就知道是很稀罕的饰品,心中对神棍才稍微改观,因为金沙是世上最硬的沙土,磨成细链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需要很精湛的手工,且是镶嵌在银质织物其中,非常坚硬,一般的刀剑很难砍断。

    “真漂亮!”坠子都是简简单单的,没什么特别,但和链子一搭配,就显出效果了,非常简约大方,且有一种海洋的深邃之感,流苏简直爱不释手。

    南瑾唇角微微上掀……

    “姑娘看中哪条?”老爷爷温和地笑问。

    他所卖的项链只剩下五条了,一条弯月形的,一条星状的,一条枫叶状的,一条莲花状的,一条两个圆形状的。

    每一条都别具特色,流苏很喜欢。

    “能不能全买下?”流苏笑得眉目弯弯,她简直喜欢极了。

    老爷爷温和一笑,“对不起姑娘,老朽的项链每人只能买一条。”

    流苏露出失望,南瑾眸光不悦,流苏似是感受到南瑾的微怒,警告似地扯扯他的衣袖,老爷爷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并不怕他强大的气场。

    “哼!”南瑾冷哼,流苏尴尬地笑笑,老爷爷仍旧那般温和,她笑问:“为什么每人只能卖一条呢?”

    “这是祝福的项链,带着它,代表着最纯净的心愿,越是简单纯粹,越是显得有诚意,就像漠北海的海神,守护着漠北海每一寸领域。”老爷爷阳光睿智祥和。

    流苏心中微动,刚刚看见少女手里的圆圈,她一晃而过的是戒指,原来这项链还有这样的渊源。

    南瑾面无表情,果然是神棍!

    “这位公子好似不信?”老爷爷微笑道,南瑾心里诧异,心思很细腻的老人,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即便不悦,也极少能看出来,这种细微的情绪浮动竟然被他看出了。

    “我不信!”南瑾直言不讳,他本就不信这种虚幻的东西。

    老爷爷笑道:“世上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全凭个人一念之间。其实信与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买下祝福的虔诚,是一种美好的心愿。”

    “我买这条!”流苏拿起那条两圆坠子项链,笑吟吟地说道,转头冲南瑾微笑,南瑾随她,流苏喜欢就好。

    老爷爷收了十两银子,南瑾挑眉,凭这条项链,卖一百两也值,收十两银子也太便宜了,流苏爱不释手地玩着两个银质圆圈,笑得很满足,南瑾微微摇摇头,她以前一直不喜欢饰物,兴许是被老爷爷说动了吧。

    喜欢就好!

    上了船,她想给南瑾戴上的时候,南瑾脸色都黑了,这才明白,流苏是买给他的,南瑾抵死不从,大男人戴这种东西,他还要不要见人?

    “不戴!”南瑾说得义正词严,面对流苏期盼祈求的眼光,坚守原则,这可不是什么万事好商量的问题。

    流苏委屈地看着他,仿佛他再说一次不戴她就哭给他看,南瑾根本就不吃那套,阳光下的坠子发出银色的光芒,耀眼得逼人。

    “南瑾……”

    南瑾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态。

    流苏凤眸一瞪,“我特意给你买的,你怎么能辜负我的一番心意?没听老爷爷说么,这是祝福的项链,就像漠北海的海神,你怎么一点也不领情?我说要追你,你也让我追,这也算呀,你不接受是不是代表不让我追了?”

    软的不行来硬的!

    南瑾狠狠地瞪她,冷着脸不说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玩文字游戏的手段如此高杆呢?

    趁着他发怒的空挡,流苏机灵地把项链挂在他脖子上,两个银质的圆形静静地垂在南瑾雪白的衣裳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流苏的脸绽开了美丽的笑容。

    南瑾垂头,手一动流苏就抓住了,“不许摘下,这是我送的!”

    “这……很难看?”南瑾冷着脸,他开始后悔,让流苏陪着他出来是一项很愚蠢的决定,这东西……他讨厌在身上挂着这种东西。

    流苏微笑着,眸光如水,“南瑾,这是我第一次送东西给你,很有纪念价值呢。”

    南瑾闻言心中一动,深邃的眸光看了她很久,最终缓缓地松开手,算是承认了他是这条项链的主人。

    流苏笑了,虔诚地祈求,我伟大的海神啊,求求你保佑我的爱人,幸福快乐,一生安康!

第312章 跟他离开

    这一日南瑾和流苏几乎游遍了整个华都。

    游湖之后,流苏便陪着南瑾去觉罗寺求福,这是女儿国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人流如潮,庄严壮丽的寺庙耸立在丛林中,添了不可窥探的神秘,引得世人倍加趋之若鹜。

    女儿国是个信神明的国家,祭祀院和长老阁便是利用神灵对百姓进行一种思想统治,历年来形成一种固有模式,参拜成了女儿国百姓最寻常的一种祭祀仪式,每天前来觉罗寺的香客络绎不绝。

    流苏在宫里就听清风说过觉罗寺的盛况,他们在华都境内都走了一遍了,到了觉罗寺已经是傍晚。

    浮云如团,晚霞满天,余晖染红半个天空,橘红的光芒把整座高山覆盖,如射下万丈光芒,潋滟如斯。炎炎夏日,凉风徐徐,傍晚的山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和祥和,仿佛一曲安魂曲,在缓缓地流淌。

    香客早就相继离去,一天的热闹褪去,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的静谧,只有香火缭绕,散发出令人心安的香气,温暖,宁静,即便是骚动不安的心,也会意外的感到平和。

    流苏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求福,老爷爷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着。

    世上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全凭个人一念之间。其实信与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买下祝福的虔诚,是一种美好的心愿。

    她并非相信神明真的能保佑所有的人,否则每天这么多人来去,求的心愿五花八门,菩萨又如何顾及得过来,求福只是一种美好的心愿,无关信仰。

    清风说起祭祀院和长老阁的时候,流苏还嗤之以鼻,以思想信仰统治的国家有利有弊,在安定的时候,它能使得一个国家越发的安定,风调雨顺,在混乱的时候,它也会使得一个国家越发的混乱,造成两个极端,所幸的是女儿国一直非常安定。

    流苏曾经提出要打破这种迷信的统治制度,龙浅月只是浅笑地说,上位者需要是统治,安定,百姓需要是希望和信仰,这是一种双方自愿的统治。打破这种信仰就是打破百姓心目中的希望,她何尝不是想要摆脱祭祀院和长老阁的控制,所以圣主龙碧云才会和圣天修订停战协议,打开国门。但,凡事都要有个过渡,现在就是过渡阶段。

    百姓要是希望,而不是现实,流苏其实并不完全同意这句话,但,目前为止,的确只能慢慢地接受这种制度,渡过这个阶段。

    倘若没有魄力稳住局势,谁也不敢把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百姓面前。

    但是,她相信,以后的女儿国一定能摆脱这种局面,进入全新的时代。

    所以她,正慢慢地尝试着,融入到这种环境中,不管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女儿国能摆脱祭祀院和长老阁,独立皇权,这样以后小白就不会那么累。

    流苏双手贴着地面,虔诚了拜了三拜,南瑾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国对流苏多多少少是有些影响的,这阵子感受非常明显。流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更自主,更坚强,更有勇气了,这段日子她一直跟着龙浅月,受她影响较多。她的姨娘是女儿国一代女王,且是个优秀的女王,几十年的政治生涯虽然没能摆脱两院控制,却能维持平衡的局面,甚至是压住龙雪梨的气焰,瓦解她的阴谋,一直撑到流苏和小白出现。

    南瑾对龙浅月虽不说是敬佩有加,但在南瑾心里能称得上人物的,有她龙浅月一位。

    流苏会是另一位龙浅月么?

    他故意让流苏站在风口浪尖就是想看看,流苏能做到什么程度,可他不确定,在一个高度站久了,她还能下来么?

    还能放下么?

    权势这东西谁都想拥有,无关男女。

    那种把天下踩在脚底的优越感,那种呼风唤雨的自豪感,能给人无比的享受,胜过世间万千景色。

    他非常明白那种滋味,极少有人真的能做到风轻云淡,袖手天下。

    “不问我求了什么呢?”流苏站起来,浅笑着,风轻云淡地问。南瑾负手站在一旁,灵秀的双眸如浸着一层水,并不冷,却有些清。

    南瑾微笑,“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流苏眉梢一挑,淡淡一笑,两人随着走出大殿,身后的金佛宛如微笑着目送这对璧人离开,空旷中的长影越来越远,留下两道悠远的剪影。

    “南瑾!”出了大殿,流苏突然喊住南瑾,欲言又止,“我……”

    “你想说什么?”南瑾眉梢微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既清寂,又孤傲,一对夫妻从他们身边微笑走过。

    流苏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垂眸犹豫了好久,南瑾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她下文,相处这么多年,他看得出,流苏有话想和他说,而且很重要。

    “女儿国的政局平息之后,我们便离开这儿吧?回风家堡,回去你熟悉的地方去!”流苏平静地说道,眸光有着坚决,这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在雪山的时候就有这种念头,而最近更是坚定。

    “我们?”南瑾冷然的眉梢微微掠过一抹笑意,看着流苏的眼光极认真,“苏苏,你放得下?”

    流苏心中一紧,拧着眉心,“你指的是什么?”

    “这边所有的一切,你身为龙家人的责任,龙浅月对你的期许,苏苏,有的时候说放下很容易,但真要那么做却要很多勇气。有的东西你一旦接在手里,想要丢掉便难如登天,譬如说女儿国的太子之位。你会随着局势的发展而身不由己,卷进去一个漩涡很容易,想要出来有时候便是奢望。”南瑾一字一句地说道,切身之谈,更是语重心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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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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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吗?”
男子冷冷一笑,“你奢望什么?”
女子的心渐渐碎了,“萧绝,为什么,你会这么狠心?”代嫁弃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嫁弃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嫁弃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