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禁区
秋水庄。
这座山庄离昔日太子府仅有百里的路程,建造得极为隐蔽,在一片茶花园中,外围种满了高大茂密树林,乔木高大而茂盛,把秋水庄全部掩盖,外人根本就难以觊觎里面一分美景。
这片土地是禁区,离昔日的太子府很近,这一带都是王族专用的庄园,即便是刑部想要在这儿搜查都要取得皇帝的手令,戒备极其森严。
这儿是茶花的世界,整个秋水庄种满了茶花,几乎集满了天下所有的茶花品种,触目而过,一片锦绣花海,美不胜收。
小白兴意阑珊地坐在玉阶上,这儿是前庭的长廊,在她面前是一大片美丽的茶花,今晚的月光很清,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茶花的风姿,一片连着一片,极为壮观。
“比我家还夸张!”小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天下喜爱茶花的人怎么如此之多呢?娘喜欢,奶奶也喜欢,这座山庄的主人竟然也喜欢,却到了痴恋的地步。
“干脆娶了茶花算了!”小白咕哝着,仰起头,看着璀璨的夜空,淡淡地抱怨,“爹爹,你是乌龟吗?怎么这么慢啊,等你爬到这里,我都无聊死了!”
小家伙穿着一件粉色的海棠淡装,披着一件雪白的坎肩,在胸前系着一只美丽的蝴蝶结,眉目如水,肤白胜雪,五官精致秀美如雕刻一般,在月光下,美得如坠入人间的精灵。眉间朱砂与月辉映,折射出一道慧黠的光芒。
晚风吹过,花海一阵浪起花香舞,美得很精致舒雅,可惜勾不起小白的兴致,她在风家堡的时候就看腻了。小家伙的眼光淡淡地扫向那群如鬼魅般站立不动的黑衣人,缓缓地勾起一抹笑容。
“风小姐,晚上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一名黑衣人过来,冷淡地道,并不见得有多恭敬,似只是执行一项公务,本该温暖的口气显得生硬而冰冷。
小白慵懒地靠着柱子,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彬彬有礼地道:“我不困,你们要是困了,就睡去吧!这儿晚上月色挺美的,我赏月呢!”
那黑衣人一愣,也不勉强,又退回原先站着的地方。
这孩子真是太沉静,来这儿两天,一点也不见烦躁。她吃得香,也悠闲得很,像是来度假的,他从未见过这么强悍的人质,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第一天,吃饭的时候,她嫌弃饭菜不好吃,扒了一口就往桌上一丢,说了一声难吃就潇洒走了。他们可不敢饿着她,皇帝吩咐过,要当心伺候着,立刻派人去街上买了一桌山珍海味回来,让她吃个饱。
她似乎也不喜欢待在房间里,整天坐在台阶上,说她赏花吧,她脸上好像没什么情绪,说她沉思吧,还不如说,她在假寐。寻常这般大的孩子,一个人被抛在这么荒凉无人的地方,定然是哭着叫爹喊娘,哭闹不休,他都有预感,会很头疼。
谁知道这孩子安静得诡异,整天不言不语,昨天一天都闷着,坐着直到累了才回房睡觉,她连问一下这儿是哪里都没有,也不和他们靠近。
今天可能觉得无聊,也无心挑剔食物不好吃了,她干脆就不吃了,在茶花院中玩了一整天,还摘了几朵茶花来玩,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那孩子脸上露出笑容,怎么说呢,说是笑容,好似又不太像,总觉得有些怪异,他归根于这孩子本来就与众不同。他本想阻止她摘茶花,却被她冰冷冷的眼光蛰一下,便随她去了。
反正院子里茶花多得是,他也不太在意,孩子无聊嘛,玩玩是应该的。
他们十几个人守在这儿,哪会怕她逃了?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孩子,任凭谁一根手指头,她都该趴下了。
小白无聊地扳着手指数着,笑得好不愉快,面无表情的脸浮现了一丝期待的笑,露出一排还不算太整齐的牙齿,灿烂得想让人狠狠地揍一拳,离她最近的黑衣人顿感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立,这种笑,怎么让他感觉很阴森呢?明明还是个孩子。
小白倏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走近离他最近的黑衣人,笑吟吟地问道:“我有些无聊,可以出去走走么?”
方才问话,院子里所有的黑衣人都全神戒备,如临大敌,悠然舒服的空气变得紧绷和危险,小白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半垂眼眸,滑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风小姐,没有皇上的手令,奴才们不敢让您出去!”黑衣人冷冷地拒绝,顿然觉得很白痴,被这个孩子吓得一惊一乍。
小白失望叹了一口气,“那算了,我自己出去!”
“风小姐……”黑衣人伸手去拦她,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小白笑得越发甜蜜,优雅地问道:“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她是算好时间的,也该倒下了!
她话音刚落,黑衣人纷纷色变,眼前开始迷蒙一片,手中的佩剑纷纷落地,一片哐啷之声此起彼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高大的身子摇晃了下,眼前发黑,一头狠狠地栽到地上,如熟透的木瓜落地。
小白面无表情,好似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幕,是在正常不过了。
“靠爹靠娘,真不如靠自己!”小白感慨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小小的身影在青石小径上印得很长,很长……
风家堡亦有大片的茶花,有一次两位侍女在浇灌茶花的时候,昏迷在后院花圃中,众人纷纷觉得很奇怪,南瑾去检查了茶花,这才发现,风夫人收集了几株新的茶花,这些茶花本身无毒,气味也小,和附近几株茶花,种植在一起便会形成一股迷香。
这种迷香不会损害人的身体,而且断时间接触,对身体也没什么反应,但是侍女们浇花,必定是俯下身子,嗅入浓郁的花香,这才使得她们中了迷香昏迷。南瑾还特意交代了她们不能把这几株茶花放在一起种植,小白当时只是好奇,今天无聊地坐在石阶上才想起这段往事。
也幸亏秋水庄的茶花品种够齐全,她花了两个时辰,找齐这几株茶花,黑衣人一直监视,小白考虑到光明正大地放毒一定会引起他们怀疑,她被拿着茶花回房,把花拧碎,收集了花汁,趁着洗手的机会,把花汁倒入井水中。
小白出了秋水庄,庄门外的两位黑衣人也倒下了,小白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有些害怕,好黑啊!
茂密的树叶把月光都遮住了,阴森森的,有些可怕,小白吞吞口水,虽然她聪明机灵,毕竟还是个孩子,倏然脚下一紧,小白不由得低呼一声,心跳加速,低头,那本来昏迷的黑衣人紧紧地拽住她的脚腕,小白吓得脸都青了,差点尖叫。
一脚狠狠地踢开他,咬牙,走入树林,只要走出去,就会没事了!
秋水庄和外面的街道连着一条青石路,小白并没有走大道,小小的身子钻入树林中,顺着青石路往外走。
夜晚的树林,有些恐怖,静如死水,就在小白快要走出树林之时,一阵狂风吹起,树林里的落叶哗啦啦地在身后响起,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她卷来,小白想都没想,本能的反应让她拔腿就跑。
不是都昏迷了吗?怎么会还有人?
小白暗自纳闷,人小腿短,自然跑不快,才刚出树林,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弯刀横跨在她面前,暗红的宝石在清白的月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魔魅……
嗜血……
小白停下脚步,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息,月光下的男子,一身黑,黑色的夜行衣,披着一件巨大的黑色披风,头戴一顶风帽,就露出一双冷森绝情的眼睛。
他的身后,站着五六名黑衣人。
晚风吹起他身上巨大的披风,在半空中飘扬,散开鬼魅的气息,一把弯刀充满杀气,仿若来自地狱的死神,正拿着镰刀,想要夺取她的性命。
“你是谁?”小白幼嫩的声音有些颤抖,和秋水庄的黑衣人不太一样,小白敏感地觉得一股杀气在他眼里凝聚。
黑衣人也甚是奇怪,森冷地看着小白很久,如审判似的,倏然单膝跪下,小白惊了一下,那黑衣人又起身,手起,刀落,寒光一闪,砍向小白……
小白惊恐地睁大眼睛,倏然另一道寒芒破空而来,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剑气砍向黑衣人的手臂,即便他杀了小白,他也会废了一臂,黑衣人逼不得已,只能抽回弯刀,又是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月而降,同样的打扮,黑色披风,黑色的风帽,不同的是,这名黑衣人手里用的,是一把镶着红色宝石的宝剑。
“无情,好大的胆子,敢对小公主不敬!”破月而来的黑衣人声音冰冷而低沉,极为威严,在他身后,同时也落下五名黑衣人。
弯刀宝剑横直,双方势均力敌,形成一个对峙的局面,小白站在中间,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公主?
她的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
第267章 生死相搏
“清风,长老阁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无情冷酷地道,声音如在夜风中如刀,凌迟着别人的肌肤,本就紧张的气氛,又绷紧了几层。
“笑话!”清风重重一哼,“小公主是纯血公主,千金之躯,弑主等同弑君,罪无可赦,等回国之后禀明皇上,定诛你九族!方才你向小公主行礼,便是代表你认同了她,既然认同,为何要杀害?无情,你我对峙二十余年,我不希望看见你落得凌迟处死的下场!”
“是死,是活,各凭本事!”无情吐出冰冷的话,手中弯刀一动,清风宝剑寒芒一扫,两人身后的黑衣人纷纷抽出宝剑弯刀,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火光四射。
月光下,寒芒湛湛,杀气狰狞。
清风无情两双饱含杀气的眼睛,带动空气中一股狂风,枯叶飞扬,烟尘大作,顿时间,天地一片迷茫森冷。
站在杀气中的小白,心有余悸,这没她什么事吧?
要打架是不是等她离开再说?她爹爹说话,遇上杀人放火,有多远要跑多远,不然挂彩了,他爹爹脸上会很无光。
所以为了爹爹的面子,她应该要跑才对。
脚下刚一动,从无情那边卷来一场大气流,疯狂卷来,直直冲撞小白,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场同样剧烈的气流凶狠地卷去,小白机灵地蹲下身子,只见两团强悍的气流在半空中撞击,杀气四溅。
狂风如刀,刮得小白的脸颊,微疼。她却不敢移动分毫,就在此时,清风趁机开口,“小公主,请您慢慢移动过来!”
清风话音刚落,无情身后的黑衣人便动了,寒芒闪过,清风身后的黑衣人也动了,举剑相迎。
刀剑相撞,金属相击的所带出的火光四射,点点星芒如溅落。
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
狂风咆哮,生死相搏!
小白机灵地移动身子,朝着清风移动过去,晚风微凉,她的额头却滴出冷汗,杀气在她头顶狂飙,稍有半分差池便会把她卷入其中,被两人所制造出的气流撕得粉碎。
无情眸光一闪,迅速收手,一手敏捷地向小白抓去,清风身影亦如鬼魅般窜上去,同时剑气横扫,掀起一股浓烈的尘土,迷茫对方的视线,快速抓着小白,稳稳地护在身边。
“好险!”小白拍拍胸脯,心有余悸,清风一手勾起她,脚尖点地,后退,这才把她放下来。
“小公主,您受惊了,还好吗?”不同于方才的冷冽,清风的声音柔和而恭敬,似带着一丝笑意和纵容。
“没事,虚惊一场!”小白不解地问:“为什么叫我小公主?”
“清风,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到底吗?”无情的声音冷冷地插入他们之间,不远处,十名黑衣人正在拼死相搏,无情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好……漂亮!小白惊叹……
无情的风帽被清风的剑气扫落,一头银白胜雪的头发,在月色下飘扬,看起来妖魅而飘逸,肌肤白皙,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转着深邃而冷清的漩涡,鼻子高挺,红唇如桃花瓣色泽光艳,美得如踏月而来的精灵。
异族风情,魅惑妖娆!
“好漂亮!”小白心中所想,一时脱口而出,无情眼中杀气一闪,益发狰狞,手中的弯刀缓缓举起,冰冷的眼眸直逼清风,似是不战不休的挑战。
“无情,为何定要帮长老阁为非作歹,你杀的人还不够吗?”清风的声音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疲惫,似是苛责,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无奈和纵容。
“废话少说,想要护她,先把我杀了!”无情冷冽的眼光扫向小白,嘲讽道:“清风,你现在装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不觉得太迟了么?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杀人,以前阻止不了,不都是冷眼旁观么?怎么这次就非要从中阻扰?”
清风冷然的背影微微动了动,闭上眼睛,遮去眼中的复杂,再次睁眼,亦是一片冷水寒潭,“这次我不会坐视不理,公主和小公主,我一个不漏,都会带回皇宫。无情,你总是在挥霍别人的……”
他声音倏然停下,放开小白,偏头柔声道:“小公主,请您站离一点!”
小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和暧昧,似敌,更似有种难言的牵扯,她聪明的脑袋开始琢磨着,眼前的清风会不会倒戈相向解决了她?再见他声音柔和,风貌下的眼睛温柔而宽广,她心中稍安,退到一旁的树下。
“你一定要阻扰我吗?”无情冷然问道。
“各为其主!”清风沉声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盲目维护,够多了,你奉命杀谁,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随你去,可皇上和公主不行!”
无情,你若如过去一般,永远不变,该有多好!
“既然如此,凭刀剑说话!”无情话音刚落,弯刀破空而来,寒芒四射,清风挥剑相迎,只听得宝剑发出一声龙吟,紧接着是哐啷一声巨响,火光飞溅,两道修长的身影,以一种决然的姿态,拼死搏斗。
狂风呼啸,刀光剑影飞舞,整片天地,杀气弥漫。
小白眼光看看四周,沉吟着,她要不要逃跑?
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她落跑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她小手抓着衣袖,有些担心,那个银发飞舞的漂亮男人看起来好冷酷,真如他的名字一般,无情!会不会把清风给杀了?好歹人家是为了她而战斗的,她要是落跑了,好像有点不太讲义气。
不过话说回来,义气这东西,她从来都没有啊,怎么突然冒出来?难道是今晚月色太好,出来晒月光的?
清风无情两道身影转动得极快,一刀一剑充满速度和力量,黑色的披风随风纠缠,那一头银丝在月光下更是带着杀气的妖娆。
小白看得不是很清楚,猝然血色飞溅,他们身后打斗的黑衣人中发出几声惨叫,才是眨眼的功夫,有三人被杀了,一人手臂被砍断,血雾升腾,场面甚是惨烈。
小白脸色发白,看得出,清风的人死了两人,无情的是一死一伤,好快速的身手,即便是玄北玄武叔叔都没有这么厉害的杀招。
她是不是该跑了?小白身体比大脑最快做出反应,因为断了一臂的黑衣人忍住断臂之痛,朝她飞身而来,弯刀上,血迹未干,滴落在地上,越发妖娆嗜血。
小白人小腿短,根本就跑不快,因为太慌了,不小心猜到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小小的身子失力往前摔去,粗糙的地面磨得她手心渗血,还没等她爬起来,黑衣人的弯刀已到了!
“住手!”清风厉喝一声想要上前制止,无情冷笑,弯刀横刺而来,只取要害,他想要活命,就必须回击无情,可他若回击,小白性命便不保。
清风眸光一沉,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宝剑毅然转动方向,脱手,朝着黑衣人砍了过去,冷锐的剑气,在弯刀触及小白之际,砍断他另一条胳膊,血雾飞溅,小白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花,她被吓得脸色惨白,就差一点……
清风宝剑脱手,自然无法挡住无情的弯刀,眼看弯刀刺入胸膛,清风竟不避不闪,无情的刀,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已经避不开了!
男子冷然的眼光变得柔和,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妖娆容颜,似乎是等待着那一刀刺入心脏,从此解脱。
弯刀刺入胸膛,才擦入一点便停下,清风笑了,“再深一点,就不再有人拦住你了!”
无情眸光蓦然升腾两团火光,咬牙切齿,“为了龙家,你宁愿不要自己的命?”
清风避而不答,温和地道:“你想杀我,不是等了七年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无情似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恼羞成怒,手劲一重,弯刀又刺入一寸,本来只是皮肉伤的伤口鲜血流出,他的眼光冷狠如箭,声音似是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别以为我不敢!”
“你要舍得,这命给你,又有何妨?”清风无所谓地道。
无情咬牙,蓦然撤刀,冷声道:“捡起你的剑,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清风轻笑,无情眼中杀气一闪,弯刀一动,竟然砍向小白,清风双掌用力,印上他的胸膛,击飞了他,宝剑回手,迅速扶起小白,“小公主,你没事吗?”
小白摇摇头,指着他的胸口,“我没事,你流血了!”
“皮肉伤!”清风无所谓地道,猝然拧眉,回首厉喝一声,“全部住手!”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如旋风而至,身后打斗猛然而止,清风抱起小白,和无情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记明白的神色。
“爹,我在这!”小白终于看清白影是南瑾,不免得开心地唤了声,挣扎着想要下去,清风收紧手臂,淡然地道:“抱歉,小公主,你得和我们回国!”
萧绝南瑾几乎同时到达而来,一看遍地狼藉,心中微沉,小白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衣人的鲜血溅得她一身都是,南瑾萧绝脸色同时一沉,都心疼得不得了。
“放开我女儿!”南瑾沉声道,凌厉的眼光杀气闪过!
无情冷笑,“想要小公主和你们走,没那么容易!”
他们内斗是一回事,把小公主留在圣天却是另一回事,这件事是不能混为一谈,刚刚还是针锋相对的两人,很诡异的组成统一战线!
第268章 女儿国的小公主
小白看得目瞪口呆,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呢,这回到却成了并肩作战的挚友了?小白回头,身后六名黑衣人亦涌上,整齐地列在他们身后,弯刀宝剑寒光闪闪,巨大的披风猎猎作响,深沉的杀气从他们周身满溢。
小白心中一阵发寒,猝然沉下声音,“放我下来!”
清风抱着小白,仰首,小白正巧看见他的面容,好俊美的男人,剑眉星眼,轮廓柔和中夹着一股说不出的狂傲,他沉声道:“小公主,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无情看着清风和小白,眼光掠过一抹嘲讽,寒光一闪,冷声道:“萧王爷,右相大人,这是女儿国的事,两位最好不好插手,否则别怪我们刀剑无眼。”
“你们的国事,也是我的家事,任何人都不能在我眼前带走她!”南瑾冷厉的眼光扫过全场,眼里露出他一贯的清傲和嘲讽,如在讥讽着他们自不量力。
萧绝的眼光稳稳地落在小白身上,这是他的女儿,他和流苏的女儿,虽然长得几乎和南瑾一摸一样,却真的是和他骨血相连的女儿。
皇帝是什么意思?竟然要把小白交给女儿国的人?太卑鄙了!
小白从他们的对话中,也能听出几分端倪,细致的眉微微往上一挑,看向面色并不是很好的南瑾,“爹,我是女儿国的小公主?”
南瑾颔首,看向小白的眼光十分温柔,淡淡地道:“是,你是女儿国的小公主,你和你娘,都是女儿国的人!”
清风和无情都看向小白,本以为听到自己身世的孩子会惊疑,会不信,会震惊,没想到却看见小白哦了一声,便毫无声息了,好似听到很寻常的话一般,脸色毫无变化,好似这身份对她而言,再正常不过,在她预料之中。
有什么震惊的?小白从刚刚就开始琢磨着或许她的身份真的很可疑,现在听南瑾一说,倒真的没什么可震惊。
“清风,即便我是女儿国的小公主,我也不想和你回去,我要我爹娘,你放手!”小白的声音冷清极了,配着她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更添几分威严,清风若不是见多识广,多半会让她吓唬住。
“待回国之后,清风自会向公主请罪!”清风沉声道,和无情对视一样,两人很有默契同时挥动刀剑,身后的六名黑衣人纷纷上前,刀剑冷指。
萧绝听着小白唤南瑾,左一口爹爹,右一口爹爹,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这本是他的权力,他的女儿,本要他来保护,他的女儿,本该叫他爹爹,偏偏在此情况下,他什么都不能做,女儿国的人还不知道小白是萧家的子孙,一直以为她是南瑾的孩子,若是被他们知道小白身上也流着萧家的血,他怕龙家会对小白不利,即便再渴望听小白喊他一声爹爹,再有冲动站出去,光明正大地宣布,小白是他女儿,他也活生生地忍住,他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害到他的女儿。
“放下她,本王已经下令关闭京城所有大小关卡,你们以为带着一个小姑娘,能躲过神机营的搜查吗?”萧绝沉声道,眼中杀气流露,他绝不允许他们带走小白,他和小白,还没有过上一天正常的父女生活,决不能被人破坏。
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紧了紧,萧绝冷峻的眼光扫过六名黑衣人,手一动,一截寒芒闪动。
“奇怪,王爷和右相是政敌,又是情敌,多年来一直斗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今天吹得是什么风,竟然让两位一致抗敌,真是百年奇观!”无情嘲讽地道,丹凤眼里尽是孤傲之色,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不敢平视。
世人若是比谁更恶毒,南瑾当仁不让,只听得他冷笑一声,凌厉的眸光扫过无情清风,“龙无情,龙清风,你们两人呢?明明是情人,却又是政敌,不一样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现在不也一同抗敌,怎么?这滋味不错吧?”
从知道流苏是女儿国的公主开始,南瑾这几年,为了以防万一,把女儿国的势力都摸得一清二楚。
龙无情是长老阁稳坐第一把交椅的杀手,龙清风是祭祀院一流的密探,直属龙浅月。此二人的恩怨,女儿国人尽皆知,恩怨纠缠已经快十年。即便是长老阁和祭祀院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提起此事,风南瑾却毫无禁忌,甚至说是故意的。
龙无情那倾城的美貌,一头妖娆的银发,便是他的标志,不用介绍,风南瑾便能猜出他是谁,而能让龙无情头疼,且实力相当,又手下留情的,除了龙清风,再无他人。
此话一出,萧绝都觉得他说得有些过分,怎么尽是揭人家短处,禁忌之恋,就算知道也得三缄其口,还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当真是抓住人家弱点就使劲踩,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情面。不过他和清风无情两人可没什么交情,况且清风还抓着小白不放,自然也就不说什么,暗自猜测着,此二人现在巴不得把风南瑾抽筋扒皮了吧?
瞧他们两人的脸色就知道,简直太难看了!
风南瑾八风不动地站在,神色清傲冷然,更有种睥睨众生的不屑。无情邪魅的丹凤眼杀气湛湛,满头银发无风自动,更是多了一分妖娆危险之味,修长挺拔的身子爆出一股深沉的怒气,宝刀猛然一挥,狠狠地砍下风南瑾。
又快又猛,破风而来,生死时速!
“无情,小心点!”清风惊呼,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被风南瑾给惹火了,那恶毒的言语,如唤醒了沉睡的狮子,看清风出招的力道和速度就知道,他在发飙了!
风南瑾绝对是故意的!
他们都已经猜得出,在皇宫中人定然是清风或者无情,从身法来看,南瑾和萧绝都猜得出,隐藏之人的身手皆在他们二人之上,想要正常攻击,取胜机会不大,所以风南瑾才会故意触怒他们。
武者,心静则胜!
越是慌乱,招数越是急促,越是能看出破绽,风南瑾便是想借着他们愤怒的间隙,找出取胜的关键。
聪明!
却兵行险招!
在风南瑾迎敌之刻,萧绝脚尖点地,宝剑出手,高大的身影跃起,手中的宝剑怒指苍穹,寒芒如破云霄,如一只威猛的苍鹰,俯冲而下,白刃般的光芒四射,狠狠地朝着黑衣人砍下!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清风抱着小白退离战场,双眸紧紧地等着两边战局,这次他们二人带出来的都是长老阁和祭祀院最好的人马,武功高强,虽然没有领教过风南瑾和萧绝的身手,却也听说过,萧绝是皇朝第一高手,而风南瑾更是深不可测,一出手便要人命,是传言太过夸大,还是事实如此,还有待商榷。
萧绝对战六名黑衣人,心中暗暗吃惊,好厉害的身手,不管是神机营还是冰月宫幽灵宫,萧绝都打过照面,却从未遇过力量如此强大的组织,这单是一人,放眼圣天,就少逢敌手。
南瑾和无情也打得难解难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纠缠如斯,无情手中的弯刀快如闪电,而南瑾手中竹箫也当仁不让,短时间谁也占不了便宜,南瑾眼中冷芒闪过,暗暗惊奇,好强的内力,好诡异的招数,他生平遇见的,最强的对手!
飓风狂飙,尘土飞扬!
整片天地,一片杀气凛然。
清风倏然双眸危险眯起,厉喝一声,“无情,破月阵!”
他话音刚落,南瑾萧绝暗知不好,只见无情甩头,一头银发肆意张扬,嫣红的唇爆发出一声长啸,瞬间,震动天地。
六名黑衣人身影瞬间动了,快如闪电,六把刀剑,齐齐砍向萧绝,把他逼退,无情的刀从旁横扫千军,卷起一片尘土,南瑾长袖一扬,待眼前清明,七人已经组成一个月亮形状,把他和萧绝围在中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背部相贴,修长的身子坚硬如斯,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正在等待着一个好时机,瞬间爆发。
气氛,绷到极点。
一触即发!
“住手,叫他们住手!”小白一震,心脏狂跳,孩子的眼睛露出惊慌,这个阵势,如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半包围,却把一切都网罗其中,在他们之间,如有无形的墙,往哪边,都是死路。
“小公主,别着急,当做看戏!”清风喜怒不明的脸,露出淡淡的微笑。
小白一巴掌,盖头盖脸,唰一声就打下去,厉喝,“看什么戏?你爹被人围杀,你也当做看戏吗?”
清风没想到小白会突然动手打人,他本就抱着她,这么打下来,竟然没避开,小小的巴掌打得好响亮。小白力道不大,就算是用尽了全力,也是不痛不痒,清风无视脸颊上传来的微热,眼光瞥过小白的手,好脾气地道:“小公主,谁敢阻拦属下带你回国,便是踏过他的尸体,即便是风南瑾和萧绝,也一样!”
第269章 龙女
小白眯着眼睛,阴沉着脸,霸气道:“既然我是公主,你便是属下,我爹爹要是出什么事,小心你的脑袋,能在你脖子上养一年,养三年,我看你能不能养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我会掌权,现在我让你停手你不听话,将来我把剑驾在无情身上,你可别求我,我求你一声,你没回应,将来定要你求我一百声。清风,给我记住,欠了我一分,可得还百分,我不会手下留情!”
小白的声音清亮有力,虽霸气沉重,却因年龄太小,少了三分威严,多了七分蛮横,似是孩子在任性撒娇的不服输。
她说罢,双眸紧紧地看着风南瑾和萧绝,一触即发的紧绷让她心头七上八下的。
她如此放肆无礼,狂傲霸气,清风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笑,眼光有一抹赞赏,这个小公主甚得他心,小小年纪,说话便有一股大将之风,虽有种诡谲狠辣味道,却又不失正气,有王者的霸气,不愧是龙家的后人,极好!
如此稚龄,却绵里藏针,懂得抓住别人的弱点加以利用,竟能看出他无欲无求,不畏生死,转而利用无情来牵住他,有意思,他几乎能看见女儿国在她手里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后他怀里的这位小公主,定然是翻云覆雨,凤啸九天之龙女!
“小公主,属下等着!”清风不卑不亢地接下她丢过来的战贴。
小白眸光如刀,看了清风片刻,锋利渐渐转柔,小小的脸蛋上,浮起斯文含蓄的笑,“等着瞧!”
南瑾唇角一笑,这闺女真是好样的,够气魄,不愧是最纯正的皇室血统,这霸气劲,十足啊!
在此紧张气氛下,萧绝眼里都掠过一抹笑意,这么优秀的女儿,是他的骨血,血脉相连的女儿,那瞬间,一种血浓于水,为人父的骄傲,徒然而升。
“风南瑾,看来暂时要休战了!”萧绝低声道,冷峻的眼光扫过手持利刃“不,是暂时要一同迎战!”南瑾沉声道,唇角一勾,冷如清月,清锐的眼光扫过那排黑衣人,暗暗琢磨着脑海里破月阵的阵势。
“你手无寸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本王见死不救!”萧绝冷哼,这群黑衣人一看便知泛泛之辈,决不能用以往的对战经验来衡量。
“彼此彼此!”南瑾面无表情反击。
当年谢家曾经造反,养了一群秘密死士,借着夜色掩护,时常杀害龙氏皇族之人,女帝下令把王族都迁入王境之内,这个阵势便是当时长老阁一名才情高绝之人列出,派高手摆出破月阵守护皇族,共同抵抗谢家死士,一举歼灭,此后破月阵后人不断地改良演变,威力更胜当初,南瑾萧绝稍有耳闻,不敢轻敌。
狂风卷过,天地肃杀!
巨大的黑色披风在夜色中猎猎生风,风帽把黑衣人大部分的容颜都遮住,只露出一双森冷恐怖的眼睛,漆黑,空洞,仿若一潭无波的黑色吃水,没有一丝涟漪,想要把人狠狠地吞噬的狠辣。宝剑弯刀,寒芒四射,一片杀气狰狞。
无情站在黑衣人中间,一头银发妖娆舞动,手中弯刀直指苍穹,狠狠砍下,发出一声铁血的命令,“杀!”
六名黑衣人身影如电,瞬间散开,随着无情的弯刀横劈而下,剑气冷锐划开风南瑾和萧绝相靠的背,六把利刃带动猎猎寒风,砍向他们。
萧绝举起宝剑迎战,南瑾竹箫出袖,奋起反抗。
锋利的宝剑直刺萧绝肩膀,他避过,另外两把弯刀如闪电般,一上一下,攻击而来,刀芒寒彻,快如闪电,萧绝掌风拍向一名黑衣人,宝剑狠狠地刺入地面,身子腾起,双腿只扫一名黑衣人,迅速翻身,拔起宝剑,挡住从背后攻来的宝剑,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两把弯刀如交叉,浓烈的杀气只扫下盘,他大惊,借力而起,谁知三名黑衣人亦迅速变化招数,三股尖锐的气流,直刺萧绝,连让他换气的机会也剥夺,萧绝身形在半空翻动,旋动一股剑气,如涟漪荡开,越来越大,尖锐而冷酷,三名黑衣人见状,立刻避开,萧绝稍微取得一点主动权,立刻主动进攻。
南瑾白影飘动,避开宝剑刺来的危险,竹箫脱手,狠狠地击向一人的手腕,另外一黑衣人见状,半途换招,一道冷芒,直劈竹箫,南瑾袖口一拂,三枚流星镖狂飙而出,逼得黑衣人不得不闪过,竹箫回手,他反身,手腕翻转,背对着黑衣人,五指如钳子般掐住他的手腕,看都不看,竹箫狠狠地击中黑衣人的腹部,只听得一阵闷哼,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出,另外两人见状,剑气挥动,一点都不顾黑衣人在他控制之下,也不怕会伤到自己人,南瑾脸色一沉,手腕用力,举起黑衣人,狠狠地砸向他们,两人赶紧后退,那受伤的黑衣人也甚是厉害,凌空翻了个跟斗,亦稳稳地站回自己的方位,如没事发生一样,新一轮的攻击,随之而上。
南瑾竹箫转动,运用得灵活自如,敏捷的身影在黑衣人之间穿梭,出手诡异快速,然,即便是他出手再快,也伤不到黑衣人分毫,明明是击中他们,眨眼却消失不见,他想要再次反攻,他们已经变了方位,在破月阵中,他们可以随意移动身影,避开南瑾和萧绝的致命攻击,采取对他们最有利的攻击方向和招数。
默契!
默契十足!
破月阵是女儿国最有名的皇家阵势,每个在负责保卫皇宫之人自小都熟悉破月阵,就算是陌生人,他们也能配合自如,更别说是清风无情的直属手下,他们交手数年,彼此之间的默契更是十足,都知道怎么配合,能把破月阵的威力提升到最高。
这是攻防一体的阵形,攻时威力无穷,弯刀宝剑的光芒,由一化千,由千化万,千千万万道光芒如银蛇呼啸,半空成了银蛇的世界,在不停地舞动,快速如电,虚虚幻幻,真真假假,银光缭绕,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把他们两人罩住。萧绝南瑾在破月阵发动攻击时,闪得极为狼狈,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挨打。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铁血的杀戮似在眼前上演。
整片天地,秋风萧索,百里肃杀!
破月阵的防守更是坚固,不管他们从哪边攻击,阵形会立即随之而变,快得他们都抓不住脉门,完美得无懈可击,萧绝沉沉的剑气,南瑾冷锐的攻击,如水滴入大海,完全被他们化解。
三对一,可六人之间,不管怎么移动,半月阵形始终没有被打乱,萧绝和南瑾想要冲破包围,却徒留无功。
四周好像有一处看不透的水晶墙,阻挡他们的去路,才过半柱香的时间,萧绝南瑾冷汗淋漓。
太厉害了!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无法摧毁破月阵凤毛麟角,被他们死死地堵在中间,如困兽在挣扎。南瑾萧绝从未遇过如此劲敌,即便他们是以多欺少,但,破月阵的威力,的确无穷,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剑气白刃,他们必须时刻警惕,稍有不慎,就会被剑气白刃切成碎片。
“爹……”敌我双方身影懂得极快,刀剑相碰划出零星火花,四处飞溅。
小白心头如打鼓一般,双眸死死地瞪着一片夜色中的白影,只有他爹爹是白衣,其他人都是黑衣,比较好认,小白不太懂得什么破月阵,却很清楚地感到一阵恐慌,他爹爹似乎处在被挨打的地位。
她那位强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爹爹,竟然处在被挨打的地位,过去玄北也曾开玩笑说,没人能胜过南瑾,而小白也好期盼,要是能打败她爹,一定是很精彩的打斗,可此刻,她却笑不出来。
精彩吗?是,没错,很精彩!
可她宁愿看一场爹爹一掌打败别人的不精彩,也不要看这种惊心动魄的精彩!
“小公主,精彩吗?”清风问得有些恶意,看不出喜怒的脸,对小白却有用不尽的耐心,如诱哄着她。
“我以后有能力杀无情的时候,更精彩!”小白沉声道,双眸紧紧地盯着,就怕南瑾出了一点意外。
清风淡淡一笑,“小公主,好戏还在后头,破月阵的精髓!”
清风话音刚落,无情挥臂,无情身影随之跃起,足足有九丈有余,一道比六名黑衣人更冷锐,气势更凶猛的风刃劈向南瑾,南瑾危险避开,地面顿时被劈开,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痕,尘土四溅。
本就完美的破月阵,加入了无情……
“月出天山!”一声急喝,六名黑衣人皆挥动身上的披风,身影绕着南瑾和萧绝不停地转动,越来越快,他们的身边如围绕着黑色的潮水。
萧绝和南瑾退往中间,背脊狠狠地撞在一起,皆是一片湿润,气喘吁吁,即便如此疲惫,他们的眼光还是锐利如斯。
“喂,风南瑾,快死了没?”萧绝低哑着声音,中气不足。
“放心,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南瑾冷冷哼哼,声音沙哑,白玉般的脸色在月下,如一朵苍白的莲花。
两人的衣服都有些破损,极其狼狈,肩膀和背部被风刃划过,浮现道道血痕,平时的风度翩翩,全给毁了!
倏然,两人有些微愣,不可置信地感受地面的震动,那几名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浅淡,似看不见似的。
轰隆隆,地地在疯狂地震动,咆哮,如无数野兽不断地奔腾跳跃,不断地怒吼,发出震碎九苍的巨响,明显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四周的树木剧烈的摇晃,震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惊心动魄。
在无情划开的那道痕迹处,地底开始卷起土色的波浪,翻滚而言,气势十分骇人,暴风雪般,疯狂地朝他们扑来,南瑾萧绝大吃一惊,飞身掠起,想要躲避滚滚而来的土浪,倏然,半空盖入一张以剑气交织而成的网,把他们逼回地面。
萧绝南瑾同时后退,而后面,似也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闪着冰冷的杀气,森冷地等着他们,又把萧绝南瑾逼回去,前后左右,包括上面,都是死路,他们不能下地,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股土浪席卷而来,把他们扑灭!
“爹……”小白一声尖叫,“幻觉,是幻觉……
小白突然而起的声音,又急又慌,清风心头一跳,双眸危险眯起,看见南瑾萧绝兵器挥动的方向,他厉喝一声,“无情,小心啊!”
撕裂似的声音,如野兽悲鸣,响彻云霄。
气氛一下子绷紧。
南瑾闭上眼睛,低唤一声,“守艮!”
萧绝宝剑挥动,把滚滚而来的土浪当做九宫地支图,攻守艮,而南瑾却袖箭出手,直射守坤方位。
天府、轩辕两方合一!
袖箭出手之后,南瑾手中的竹箫稳稳在手,眼中寒芒一闪,唰一声,连人带箫,狠狠地冲入这层土浪之中,直攻九宫地支的中心方位!
两人沉闷声响,土浪消失,萧绝一剑狠狠地刺入一名黑衣人的手臂,手腕翻动,手起,剑落,一条手臂被他硬生生地砍下,萧绝反手,一剑劈过,眼看就要削下另一名黑衣人半个脑袋,反应过来的他们,纷纷抢救,阵形大乱,南瑾的袖箭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心脏,已经轰然倒地,而他手中的竹箫,眼看就要穿透无情的身体,却被清风射出的一把飞刀打偏了!
无情飞身后退,厉喝一声,“退开!”
眨眼之间,修罗手段!
六名黑衣人,一死一伤,一人失去作战能力!
无情转身,眼光深沉地看向小白,“你怎么知道这是幻影?”
清风眼光亦一沉,转而苦笑,无情也迅速反应过来,那妖娆的脸,唰一下,全黑了!
从来无人可破的破月阵,竟然被人破解了!而最大的关键就是女儿国的小公主,这个阵势是后来人为了守护皇族而加以改良,期中的幻影,身为公主的小白,自然能看清。
太久没人破解,他们都忽略了这盲点,在他们心目中,破月阵无人可解,多年来一直称雄天下,遇上破月阵,便只有送命一路,刚刚若不是小白开口点醒南瑾。他们二人也会丧命在破月阵之下,真是天意如此!
虽然解了破月阵,可萧绝和南瑾的模样极为狼狈,发丝被狂风卷得略微凌乱,衣服风刃所破,萧绝一身黑衣,尚且看不出什么来,而南瑾一身雪衣,明显地看出手臂和肩膀上一道道惨不忍睹的血痕,那凌厉的风刃即便是擦过,也是伤口,因为袖箭反扑,整条手臂都受了极大的伤,刚刚那一击,用尽全力,反扑也是极为恐怖的。
鲜血飞溅入土,溅开朵朵血花,小白挣扎着要下去,“爹爹……”
他看起来脸色极为不好,小白心疼极了!
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在打转,狠狠地往清风身上踢一脚解气,正中腹部,清风眉心一拧,这才像是孩子该有的反应!
“爹爹没事!”南瑾示意她不许轻举妄动,萧绝却一肚子不爽,小白一点也不关心他,太不公平了!
小白哪儿管萧绝是哪根葱,你穿得一身黑漆漆的,和她讨厌的人一个色系,她看了都讨厌,南瑾一身雪衣,却是染红了,她自然是疼她爹爹去了,当然,她的心本来就偏得厉害。
无情冷冷地扫了地上一片狼藉,萧绝南瑾皆受重伤,他却一脸清爽,更是妖娆,魅力十足。
“萧王爷,右相大人,别以为破月阵解了你们就能轻易带走小公主,别说你们收了重伤,就算是一身完好,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不想死就滚。看看天色,晚了,想要带走人,简直是痴人说梦!”无情冷冷地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南瑾萧绝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他说的是实话,破月阵是摆不了,可无情本身就是深不可测的对手,加上一个清风,刚刚他的飞刀打偏南瑾的竹箫,那劲道,极为深沉,南瑾深深明白,清风的身手,不在他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靠近小白都是难事,更别说带走小白。
而他心底,现在才涌起一股不安,那纸条是冰月宫的人传给他的,为何冰月宫的人却还没有赶到?
按道理说,他们在宫外,应该比他先到这儿,不可能现在还不见踪影啊?
“爹爹,你走吧,不要管我了!”小白倏然出声道,孩子的脸色很不悦,挨个瞪了清风无情一眼,方才道:“爹爹,你不是说事成定局,就不要费心改变么?你看看这群乌鸦,又黑又毒,还是有多远就避多远吧,反正清风不会杀我,等我有机会,再好好第一个个收拾他们!嗯,帮你报仇!”
清风唇角勾起笑容,好聪明的孩子!
知道希望破灭,便退而求其次,太识时务了!
越来越满意这位储君,萧绝脸色一动,“不行,小白……”
倏然,夜空升起一朵斑斓的烟花,南瑾萧绝纷纷回头,心里顿时一寒……
皇宫的方向……
苏苏……
回首,看见清风脸色大变,而无情淡然浅笑,南瑾萧绝背脊爬满凉意。
苏苏,有危险……
第270章 你的身份
南瑾和萧绝离开之后,清风放下挣扎的小白,却动也不动地牵着她的手,她脸色极为不好,瞪着无情,“你抓了我娘?”
“属下不敢对公主不敬!”无情下淡淡应道,充分表示他的忠心,冰冷无温的眼神缓缓地对上清风。
清风眼睛微微一闭,再次睁开已是一片清明,他无奈地叹息,“刚刚你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无情挑衅一笑,“若是没有你的帮忙,破月阵又怎么能排得起来?”
“高!”冰冷的声音。
“你有小公主,我有公主,很公平!”
寒风吹过,清风指尖有些凉意,即便再怎么对峙,互不利用,是他们共同的默契和原则,没想到却被打破了!
无情,好样的!
清风历来喜怒不见的脸依然那般平静,沉沉地看了一眼无情,牵着小白,转身便走,淡淡地飘出一句,“我真后悔……”
那句话没说完,无情却浑身一震,脸色唰白,眼睁睁地看着他牵着小白,带人离开!
月,清白得透明,浓稠如墨的天地间,一片狼藉,满目苍凉。
无情心中倏然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清风,我娘会不会有事?”小白也感觉有些不好,着急地问道,她爹爹刚刚脸色都变了,加上无情之前那么想要杀她,小白不得不想到,她娘也面临着和她一样的危险,孩子心中非常担忧。
清风沉默不语,气氛瞬间冷凝!
皇宫,浅云殿,灯火通明!
流苏沉静地看着突然到访的皇帝,再看看一旁端着酒的太监,很容易就能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电视不老是演着么?
“我不喝!”她对死亡没什么兴趣,流苏眼光闪动着坚定的意志,双眸定定地看着皇帝,不再畏惧退缩。
“你不想知道朕为何要怎么做?”皇帝的声音平淡得如空气一般,看着流苏的眼光却那般的复杂,隐约有种怒意。
“如果皇上有兴趣说的话,我自然有兴趣听!”事已至此,她也不必用敬语,撕破脸的人再装成诚惶诚恐就显得假了!
皇帝冷冷一哼,缓步走近她,深沉地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流苏心头一震,诧异地睁大眼睛,他心里了然,咬牙切齿,“果然,你早就知道了,很好,风南瑾瞒着朕,萧绝也瞒着朕,方流苏,不!公主,你当真魅力无边,竟然让他们都背叛朕。朕容不下你!”
流苏冷笑,“然后呢?想要杀我?皇上可得想清楚,杀了我,对你绝无好处,我的身份萧绝和南瑾都知道,我死了,女儿国会把帐算在你头上,得不偿失,据我所知,圣天的国力远远不如女儿国。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蠢,我来猜猜,想必皇上和龙雪梨联手了吧?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龙雪梨想要女儿国皇位,你就将计就计,把我的尸体给她,激化龙家姐妹的矛盾,我姨娘就算想要为我报仇,国内也一定有一半力量反对,引起内战,皇上你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顺便煽煽风,点点火,弱化女儿国国力,好方便你一统天下吧?我真为皇上的雄心壮志感到佩服!”
“你很聪明!”皇帝不怒反笑,带着那么一丝欣赏的意味看着她,和那天在风南瑾身边看见的女子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好似多了一点硬气。
流苏笑得嘲讽,沉静的眼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淡然道:“不是我聪明,是你做得太明显!”
若不是他把她的消息透露给龙雪梨的人,此举做得并不太高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帝正想要肃清万家势力之时多了南瑾和萧绝两个变数,让他举棋不定,得知她的身份之后又通知龙雪梨在圣天境内的人,从一早他就盘算好了,一旦被他找到龙家的公主,便会狠狠地利用,激化龙雪梨和龙浅月之间的斗争。
这两个在女儿国呼风唤雨一生的女人,都是有名的政治家和谋略家,出手快狠绝,出了名的可怕,为了皇位之争,龙雪梨已无所不用其极,被她找到公主,不被利用成为傀儡,就是杀害!
所有事情流苏只需在脑海里转一圈便一清二楚,没什么难猜测的,她倒是意外,他不会认为,龙雪梨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吧?
“方流苏,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一个小白,变数更多,你是龙家的公主,小白也是,本来朕以为小白是南瑾的女儿,朕只需要把风家一族歼灭,所以隐患因素都被斩杀。可小白竟然是朕的侄女,这点让朕很意外,但,不会手软,因为你们母女,朕已经失去南瑾,因你们的牵制,萧绝也多了不确定性,朕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继续发展,你死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皇帝无情地开口,眸光无一丝温度,陈述他的立场。
“最是无情帝王家,说得不错,萧绝为你卖命十几年,我真为他感到不值,若是我猜得不错,小白已经让你出卖了吧?”流苏用尽浑身力气,才把担忧狠狠地压回心底,声音又说不出的嘲讽。
被流苏奚落一顿,皇帝的脸色顿时一沉,怒瞪眼睛,浑然天成的逼人气势随之而言,他咬牙切齿地道:“方流苏,是你,毁了他!”
流苏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可怜地看着皇帝,“是你的野心,毁了他对你的忠心和信任,相信我,小白若是被带走,你在他心里紧存的一点地位也没了!”
皇帝眯起眼睛,恼羞成怒,双拳拽得死死的,朝旁边一直站着黑衣人颔首,黑衣人走过来,托盘里已经倒满了一杯酒,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蓝色,香气迷人。
不像是酒!
流苏定定地看着那杯子,皇帝冷声道:“喝下去,朕便会饶过风家!”
这话让流苏讽刺一笑,皇帝说的话,若是能相信,公鸡也能下蛋了,“也好啊,我们一家黄泉之下团圆!”
皇帝一愣,转而大怒,“站着做什么,灌下去!”
“不用你动手!”流苏轻哼,冷睨着皇帝,神色傲然,不容侵犯,冷笑,“我自己喝!”
第271章 调虎离山
两道人影在狂飙!
一白一黑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更加诡异和快速,夜风吹起他们的衣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夜风在半空凌乱飞舞,神色皆是难得一见的惊慌。
乘月狂奔,漫空危机。
千钧一发,生死时速!
远远便看见浅云殿的灯火,院子外站着两排侍卫,守卫森严,历来清冷的浅云殿灯火通明,昏黄的琉璃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柔和而迷离,在他们看来,却多了一层难言的凄冷和压迫。
月过中天,色泽清明。
越是靠近,南瑾越是有股不详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紧咬着心脏,不安地跳动,南瑾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所有的神经,都已麻痹,双眸死死地盯着里琉璃灯的光芒,眸光越发冷静。
苏苏……
“王爷,相爷,皇上吩咐不许进去!”两名侍卫见他们硬闯,便要拦下。
萧绝眸光冷硬,阴鸷地看着浅云殿,一路狂奔而来,担忧早就充斥着五脏六腑,想要立刻看见苏苏的心情,已经蹦到极点,只有看见她,安安稳稳地微笑,他悬着的心,才能回到原位。
二话不说,宝剑出手,虽然狼狈,却无损他一分力量,众侍卫们哪敢和萧绝碰硬,迅速让开。
浅云殿,异常的沉静。
皇帝安静地坐在主位上,神色冷然,一身明黄的服饰,高贵得有些冷漠,看见萧绝和南瑾进来,似乎没有一点讶异,看见他们的狼狈,也在意料之中,冥冥之中,有种错觉,好似他才是世界的掌控者,什么都握在掌心。
这样的夜晚,很冷!
寒风拂过,南瑾萧绝同时一震,背脊爬上了冷意,两双眸光紧紧地盯着地上的一滩血迹。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白玉杯碎了,有些什么液体撒了出来,在地板上,还没有干,那地板上有一滩非常显眼对血迹。
南瑾眉心一跳,倏然闭上,把那些暗黑的风暴旋风,顿然隔离,他怕一个忍不住,逆了天,一箭刺死那高高在上的身影。睿智的脑海,有片刻的苍白,他似乎看见一名碧衣女子,卷缩着身子,在那摊血迹旁边抽搐,疼痛,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来救她。
南瑾的脸色极为苍白,他的脚下,渐渐也有少许血迹,受伤的臂膀,血液直流,一滴一滴地飞溅在脚下,一地妖娆绽放。
萧绝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如被什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岩浆般灼热血液在血管里不停地奔腾,冲撞,有种狠狠地撕碎这个世界的冲动……
眸光,血气闪烁!
“你做了什么?”南瑾平静地问,浑然天生的逼人气势缓缓地流溢出来,明明清贵无暇,平静如水的身影,却透出阎罗般的阴寒杀气,一身狼狈却不减一分气势。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或许说,那些高傲压着的,对他仅存的一点点期待,已然破碎,此刻的南瑾,前所未有的阴冷。
小白的消息,是他透露的。
关心则乱,果然不假。
调虎离山,这么简单,他都玩腻的手段,竟然还会上当,南瑾心里嘲笑自己,当惯了聪明人,都快忘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
“流苏呢?”萧绝紧声问道,他也猜出事情的始末,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了皇帝会知道流苏的身份,当时调查的人,都是他的亲近心腹,这件事很快就摆平,根本就没人知道,他最敬爱的大哥,竟然和外人联手,想要夺去他最珍贵的……
不仅仅是苏苏……
还有小白……
他明明知道,小白是萧家的女儿,却依然无动于衷。
萧绝的心如泡在冰水里,有些什么东西,正慢慢地破裂,紧盯着皇帝的眼睛,深邃,还有怨怒……
“你们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哼!”皇帝从主位上站起来,高高在上,一副君临天下的冷傲,冰冷的视线刻在他们脸上,声音有说不出的嘲讽,“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狼狈不堪,简直就丢尽我朝的脸面!”
南瑾眸光一冷,第一次,对皇帝有了一种刻骨的恨,过去是排斥,讨厌,不愿意接受,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恨,一辈子,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你杀了她?”南瑾声音平静,“龙雪梨若是知道你抓了流苏,定然不会立刻要她的命,留着她,禁锢着,控制着,牵制龙浅月,不到最后不会杀害,而你,却为了引起女儿国内乱,不惜杀害流苏,嫁祸龙雪梨!”
皇帝默认,萧绝厉喝,“大哥!”
沉重的气氛压在宫殿里,萧绝看着地上那摊血迹,很快却冷静下来,“不可能,我们一路赶回来,都没看见有人出宫,你骗我们,你一定骗我们!”
萧绝怎么也不会相信,真会如皇帝所言,流苏已经香消玉殒。
南瑾突然笑了,看不见流苏的尸体,他绝不承认她已经死了,他看着皇帝,第一次露出憎恨的表情,袖口一动,官印在手,扬手一抛,冷然道:“圣天的右相,我腻了!”
皇帝一怔,伸手接住,哈哈大笑,“风南瑾,你有本事,为了方流苏,敢公然反抗朕,这右相你不做,谁来保住风家?”
南瑾笑得阴冷,“你还不敢动风家,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入宫?若真敢动风家,我会十倍奉还,万家的势力错综复杂,没有我,你根本就动不了他们,若是我一不小心动动手脚,哼!女儿国没乱之前,我先毁圣天半壁江山!”
他一直拖着万家不动,就是等这么一天!
皇帝一怒,“那你给朕的奏章?”
南瑾眉梢一挑,笑得张狂肆意,好似天地,唯他独尊,“假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能捏住他的弱点,他同样能掐着他的咽喉!
“你……”皇帝怒眼而视,如刀般尖锐,南瑾不用透露太多,他便知道,他暗中动了什么手脚,竟然把万家收为己用?
“若是皇上定要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我风南瑾随时奉陪!”
“你敢!”
“皇上,您气糊涂了么?我有什么不敢的?”南瑾笑了!
第272章 预谋
皇帝发怒了冷袖横指,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他知道风南瑾张狂傲慢,却不曾料到,他会利用万家来对抗他,怪不得他一直压着万家不放,说要把他解决,却只是摧毁了万家几处不痛不痒的势力,整个偌大的万家就如泰山,纹丝不动。
原来,早就有预谋!
“好!好得很,朕倒要看看,万世安有什么本事,能把你平安保出来,来人啊!”他话音刚落,在殿门的侍卫立刻冲进来,等候命令,显然皇帝也是早有预谋。
“风南瑾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打入天牢,等候发落!”皇帝冷声道,双眸紧紧的刻在风南瑾脸上,似乎想要看到他脸上的裂痕,却发现,依然平静如斯。
“在进天牢前,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是皇帝,龙浅月也是皇帝,你能舍弃的,她自然也能舍弃,流苏即便是死了,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小白身上也有一只蝴蝶,她也是女儿国的继承人,清风已经把她带回去,你的伎俩,龙浅月会看不懂么?我风南瑾教出的女儿,那是睚眦必报,人家欠她一分,便要还十分,他日小白登基,你说她会不会挥兵北上?在圣天的国土上,挂上女儿国的大旗?”南瑾冰冷地道。
这话如同暴风雪,向皇帝席卷而去,他恼羞成怒,大吼道:“站着做什么,压他下去!”
“皇上,你可得想清楚,这游戏一开始,我就不会喊停!”南瑾冷笑道,看着皇帝的眼光隐晦而复杂,果然,不期待,便不会有失落,这是他早就认清的事实,翩然转身,飘下一句,“你活该是孤家寡人!”
白衣胜雪,血迹妖娆,即便狼狈,却无损他清贵和气势,倨傲和胸有成竹的风采,强大得让人不敢逼视。似乎他要去的地方,不是黑暗无光的天牢,而是要登上九重宝塔,君临天下!
他的脚步略微停顿,双眸略微扫过那滩血迹,闪过莫名的心疼,迈步,毫不犹豫走出殿门。
直到脚步声远去,萧绝都没有说一句话,仿若那个男人被打入天牢,和他毫无干系,他冷峻的眼光一直定定地看着皇帝,冷然问道:“皇上,连臣弟你也出卖?”
皇帝一阵心虚,刚刚的耍狠的神色略褪,看着萧绝道:“绝,不是朕要出卖你,形势所逼,那个女人已经背叛你了,死了又有什么干系?”
萧绝苦涩一笑,从安云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进宫,出宫,搏斗,他已经好长好长之间没有休息了,如螺旋一样忙得不停,筋疲力尽。本来在自家兄长面前,是可以放松的,如过去一般,他的情绪会有家人收容,安抚。可为什么这次回来,兄弟两却如生了一层隔阂,他在皇帝面前,一点也不敢放松!
“皇上,倘若有一天,臣弟也成了你的绊脚石,是不是你也会把我清除?”萧绝淡淡地问着,语气很轻松,并无什么波动。
他和风南瑾不一样,风南瑾可以毫无顾忌地威胁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反抗他,可他不行,也不愿!
那是他在世人血脉相连的兄长,他怎能舍弃?
从小到大,萧越是他的信仰啊!
兄友弟恭,一直并无什么矛盾,政治观点几乎一致,萧绝全心全意帮他巩固皇权。
这种本是坚不可摧的忠诚,第一次产生了疑问。
值得吗?
他的大哥,无视他的幸福,把他出卖,想杀他最心爱的女人,把他的女儿无情送入他国,剥夺他最珍惜的两个人。
“绝,你在说什么?”皇帝厉喝,“你想要娶妻,如花美眷任你选,你还年轻,日后定会有孩子,何必为了方流苏和小白和朕作对?方流苏是女儿国公主,你欺瞒朕这么多年,朕统统不计较,萧绝啊,你是糊涂了吗?朕至今还不能相信,你竟然敢欺瞒朕,她是龙家后裔,小白也是女儿国公主,这在女儿国会扬起轩然大波,龙雪梨和龙浅月的斗争会更激烈,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成。朕有朕的考量,你不必多说了,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者,先考虑的永远是国,而不是家!
即便知道伤了萧绝的心,皇帝也毫不犹豫,他能登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身冷硬,手里的刀,对着谁,都能砍下!
只要挡路的……都会除掉!
“皇上,流苏她……真的死了么?”萧绝沉声问道,音色平静,如三月的湖面。
以皇帝的性子,是会杀她吧!
“是!”皇帝肯定地道,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打碎了萧绝满腔的期待。
“尸体呢?”
“被人带走了!”
心如刀割,便是如此吧!
他最亲爱的大哥,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萧绝冷峻的眼光一点点被愤怒所吞噬,“我对大哥,太失望!”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便走出浅云殿!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解决,却选择这么惨烈和卑鄙的方式。
御花园的茶香漫空飘荡,男子黑色的背影显得那么沉静和苍凉,清寂的月光,如同孤寂的人影,在青石小径上透出一道长长的,晦涩的背影。
流苏,是他的一切,他爱她,已经深入骨髓,难以割舍,五年的时间,让感情沉淀,如浓香的酒,越来越甘醇,他想给她所能给的一切,他想要忏悔,想要弥补,想让这个他爱如生命的女子每天都开开心心地笑。
不再有彷徨,不再有悲伤,不再有眼泪!
他相信,他能做到,他一定会给她幸福!
背叛,他可以不计较,变心,他也可以不在乎,只要能给他机会,流苏一定会重新爱上他,他明明感觉到,那种若即若离的背后所暗含的情愫。
在知道小白是他女儿之时,那种夺回妻女,保护妻女的心情更激烈,更炽热,一家团圆的憧憬,更是强烈。
娇妻幼女,本是他的!
可如今,流苏被害,小白被带走,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心里开始有些动摇,如果他没有去找流苏,如果他不是那么执着,那现在的流苏和小白,还是在凤城,开开心心地生活吧?
那个男人,把自己所不能给的幸福,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们。
而他,做了什么?
“真的做错了吗?”萧绝痛苦低喃,清寂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了……
第273章 绝不能被打垮
孤寂的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从皇宫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此刻离天亮,只有两三个时辰,整个街道静悄悄的,只有清白的月色,清寂的背影。
这么晚的天,他大可以留在皇宫过夜,无需半夜出宫,可萧绝却猝然感觉疲惫和失望,对皇宫,产生了一种抗拒。苏苏不明生死,小白被带回女儿国,都是他亲哥哥在幕后指使,萧绝措手不及,伤心之余,更想逃离那座华丽的禁宫。
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他看上去依然冷峻英挺,一表人才,天生的王者之气强大而浑厚,举手投足都有种说不出的气势。然,他的眉宇间,却有深刻的沧桑,看透凡尘,却逃不开的无力和疲倦。
当忠诚和信仰全部被打破之时,心也已支离破碎。
这种伤口的杀伤力,决不下于情爱。
萧绝不禁有些怀念,当初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萧绝,什么都不懂,也是一种幸运吧?
总好过,跌了一跤,受尽折磨和煎熬,被身边的人,无情地抛弃背叛,从懵懵懂懂的他到今天的他,一身的伤,全部溃烂在心里阴暗的角落。这是一种不幸吧?
萧绝也分不清除了!
“不能这么被打垮!决不能!”月光下的萧绝倏然沉沉出声,坚定有力,且不管流苏真的被杀,还是一个幌子,一日不见尸首,他对不会死心,更何况,小白远在女儿国,龙浅月身体不适,还不一定能保她周全,为了小白,他也要振作,接受这个打击!
现在,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重如生命的人,为了她,也绝不能被打垮!
蹒跚的脚步,沉稳有力,大步流星地朝王府而去,从皇宫到王府这段距离,他迅速地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打击,清晰地找到他的目标。
一味地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只会让他更一败涂地。
糊涂一次,便足矣!
他若是那么容易被打垮,就没有资格能活到今天!
他回到王府的时候,萧寒正在等着他,男子的眼睛里也闪着一些莫名的情绪,过去的吊儿郎当都看不见了,只看见一片冷凝的沉重。
这样的夜里,谁也睡不着!
皇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锦绣一心一意关注着宫里的动静,就算他不愿意介入这件事,也没有办法不让锦绣安心。
“七哥,皇上真的把风南瑾关进天牢?”萧寒急问道。
萧绝一脸冷峻,颔首,沉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老九,你回府吧!”
他现在已经很疲惫,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他还有好多事要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睡一觉,养足精神。
萧寒奇怪地看着他,据林公公的消息,方流苏已死,没道理萧绝会如此冷静啊,他都害怕他会不会一蹶不振,却想不到他这么冷静。
“皇上这次弄出来的烂摊子,他自己收拾,我不会再管了!”萧绝淡然地道:“过两天,我会启程去女儿国走一趟,圣天的事,交给你了!”
“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寒眯起眼睛,厉声道:“风南瑾入狱,在朝野上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贵妃有孕,若是诞下龙子,万家就会废大哥而立太子,架空皇权,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弃之不顾?”
“我怎么管?”萧绝的声音平静极了,语气掩不住的疲倦,“我对大哥,对圣天,自问无愧于心。十几年,已经够了,我已经把半辈子都奉献给大哥和圣天,早就厌倦了。该是为自己做一些事的时候,老九,七哥的一生已经有太多的遗憾,不想再继续创造更多的遗憾。你也成亲了,性子也定了,圣天就交给你了,你比七哥更适合!”
萧寒心中狠狠一震,露出恐慌,第一次在萧绝的脸上看见这种他说不清的情绪,像是自嘲,像是痛苦,像是绝望,更像是迷茫……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方流苏真的死了,而大哥打算随她而去?
不可能!
绝对不行!
他是坚硬如铁的萧绝,在他的庇佑下,他才能无忧无虑过了半辈子,什么责怪都不用抗,在萧寒心里,萧绝的地位比皇帝更重。看着这样的萧绝,他心里不免一痛,皇帝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是吗?
他悲愤了,气皇帝为何要如此伤他七哥的心!
“七哥……你去女儿国做什么?”萧寒问道,就算离开圣天,也不用去女儿国啊!
萧绝脸上露出一抹柔意,想起女儿,心头暖如温泉,一扫刚刚的疲惫,微笑道:“萧寒,我有女儿了!”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好似全世界都已掌握在手心。
“什么?”萧寒被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倏然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风家的那个孩子?”
萧绝点点头,高大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很孤寂,那种暗黑的气流如有实质的网,四面八方围过来,压抑得让人难受,却仿若看见黎明前的一道光,压抑中的希望。
“我刚刚知道,流苏给我生了个女儿,如今被带回女儿国,你也清楚龙浅月和龙雪梨的争斗已经白热化,龙浅月的身体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小白会有危险,而流苏,大哥说杀了她,可我不愿意相信,或许他们母女两人,都在女儿国!”
“那你走了,圣天怎么办?”萧寒急忙道。
萧绝苦涩一笑,“萧寒,你还不明白吗?大哥他,即使没有我,也能好好地处理好圣天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台面下,还是台面上!”
“七哥!”萧寒惊呼,萧绝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这次风南瑾和皇上之间的斗争,你好好化解,尽量不要引起战争,圣天,交给你了!”
萧绝说罢,不顾身后瞪视的眼光,缓缓地走进梧桐苑,扑面而来的茶花清香,让他烦乱的心稍微安定。
“流苏,你在哪儿呢?”萧绝眼光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画,画里的流苏,是五年前的模样,清冷淡漠,气质高雅,他把少女的神态抓得精准,一颦一笑都仿若真人,可见下笔之人对画里人倾注了一生的感情。
房间里并未点灯,有些昏暗,两天不眠不休的男子眼光有神,掩不住眼波里的深情,思念早如白纸上的彩笔,在他心里画满了痕迹,融入骨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无论是死是活,他都要亲眼看见才行!
不然无法说服自己,不是,只是拒绝相信罢了!
天牢,守卫森严,外三层,里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道人影却鬼魅般地闪入天牢,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风南瑾的牢房在天牢的最深处,单独一间,越是最里面,阴气越重,腐气也浓,连老鼠蟑螂都畏惧里头的恶劣环境,不敢涉足,墙壁上青苔蔓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朽之味,有些地方还血迹斑驳,看起来触目惊心。
阴风一阵阵从地底不停地吹拂而入,如地狱恶鬼们阵阵哀嚎,令人闻风丧胆。
风南瑾盘膝做在简陋的床上,养精蓄锐,虽然看起来很狼狈,却不减其清贵冷厉之气,眉间疏远,凝眸如在沉思着什么,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公子!”潜入天牢的蒙面男子走到牢房前,轻唤了声,南瑾随之睁开眼睛,墨玉般的眸子光彩潋滟,如敛尽世间所有繁华,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一抹光彩。
流光四射!
“南宫,事情办得如何?”南瑾的声音淡漠得听不出情绪,南宫靖寒颔首,沉声道:“万世安已经收到消息,一切都会如公子所愿,宁州、川云等地守将以为万丞相祝寿之名回京,所有军队化整为零上京!”
南宫靖寒,冰月宫四大堂主之一。
南瑾颔首,嗯了一声,不再语言,眼光深邃,流转着逼人的气势,不言不语,更让人害怕!
“公子,你真的决定要支持万世安逼宫吗?”南宫靖寒犹豫半晌,迟疑问道。
南瑾一笑,“我像吗?”
“挺像的!”南宫靖寒诚实回答,即便是他,也看不透,风南瑾此举目的何在,他是聪明人,绝不可能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万世安是什么人,他们都一清二楚,又怎么会真的会助万世安一臂之力?
“南宫,万事都是真假汇聚,是真,是假又何必分得太清,我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一个结局。早就警告过萧越,不要和我耍狠,他付不起这个代价,他自己想要验证一下,我就如他所愿,给他个教训!苏苏和小白这笔账,我哪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就算要走,本公子也要先把他闹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再走!”南瑾不冷不热地道,唇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
这就是狂傲不羁的风南瑾!
“公子,记得提醒我,不要得罪你!”南宫靖寒笑笑道。
南瑾挑眉,说道:“提醒玄北和东方,注意漠北海上所有来往船只,宁可错一千,不可放一只,把人安插进去,保护好小白!”
“是!”
南宫靖寒想了一下,问道:“少夫人?”
南瑾心一沉,眸光划过一抹心疼,淡淡地道:“生死不明,若是活着,一定在龙雪梨手里,一时半活不会有危险,我的人,我自己会要回来!”
若是死了……南瑾拒绝往下想,眸光冷如冰霜。
“哎呀,公子,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夫人离开凤城,好像进京了!”南宫靖寒倏然想起什么,耸耸肩膀。
南瑾脸色剧变,厉喝一声,“混账,快点拦住我娘,不许她靠近京城一步!”
“公子……”南宫靖寒疑惑,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拦住我娘!”南瑾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第274章 朝堂风波
风南瑾入狱一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乃至天下,他就是当朝右相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萧王和左右两相是在朝廷上一直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三人各占一方天地,手握重权,风南瑾和萧绝虽是政敌,却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然而,因为萧王妃欺上瞒下,二嫁风南瑾一事,引起两人争夺不休,皇帝忍无可忍杀了方流苏,风南瑾下狱,萧绝罢朝。
一夕之间,皇帝亲自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整个朝堂,左相独大,一揽朝政。没有风南瑾和萧绝的辅助,皇帝一人根本就无力对抗万世安,而风南瑾一派的势力八方不动,毕竟是他带出来的人,大家都有种默契,静观其变,不为他的处境担忧,对万世安急于驾驭皇权一事无动于衷。而这些年一直跟着萧绝的人,全部听令转给萧寒,由九王出面,牵制万世安,其效果却不如萧绝。
萧绝和萧寒在处事上有个特点,萧绝喜欢看人从天堂摔下地狱的快感,而萧寒却喜欢看人丛天堂摔下地狱的挣扎过程。以赌博为例,若是握着王牌,胸有成竹,这两种态度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在没有王牌的情况下,萧绝处事果断决绝就凸显其特点,而萧寒的慢性折腾却只会在暴风雨中失去先机。
风南瑾和萧绝因为女人引起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大家都始料未及,而皇帝在处理方法上的态度更让人琢磨不透,事情发生的太快,万世安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等待时机,自然不愿放过,萧寒始料未及。
万世安以祝寿为名,宁州、川云、建州、福州三地将领进京贺寿,皇帝震动!
久经朝堂风云的百官,同时也嗅到敏感的危险信息。
宁州、川云的守将是右相风南瑾一手提拔,这两块地方占圣天边境面积的三分之一,而宁州是圣天和南疆的边界,守将没有皇令不许回京,否则以军令处决。一旦宁州有变,南疆便会乘虚而入,整片富饶土地便会千疮百孔,这块地方,风南瑾上任一年之后便派人暗杀前任将领,把自己的人提拔上去,这些年稳稳握在他手心中,且这件事极为机密,鲜少有人知晓。
而建州和福州是左相万世安的势力,他们借着祝寿之名回京,看似天经地义,而皇帝和萧寒看来,却极不寻常。
在圣天的军事体制中,各大城池并无军队驻扎,京城有十分之一的例行守军之外,便只有御林军可以调动,所有的军队都分布在圣天的边境。为了防止军事有变,宁州、柳河和西域三大军事要塞的军队一直是皇家军驻扎,为了平衡朝中更大势力,又不能不放权,把福州和建州给了万世安。
风南瑾自从上任对军权并不上心,却也扶植了川云的将领,而现任宁州守将东方御是他早在上任之前就安插在军队中,一直为宁州副将,将军一死,他便是宁州守将,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皇帝和萧绝根本就毫无察觉。
即便是国寿,边境的将领没有圣旨都不许回京,更何况是左相做寿。人谁都看得出来,情势变得极为微妙,已有一触即发的危机。
这件事的根源,便是右相和萧王的夺妻之争,却引发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是一件圣天几百年来,最大的一件丑闻。哪一朝哪一代曾经出过王爷和丞相共夺一妻的丑闻呢?
方流苏不仅身败名裂,更是成为人人鄙夷的红颜祸水,若不是她,圣天国体也不会有所动摇!
京城街头的普通百姓,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丑闻,各种面目都有,他们只知道看热闹,却没有感受到,京城空气中的紧绷,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之味。
早朝接到密报的皇帝,脸色沉如冷冰,却不得不面带微笑,甚至谈笑风生,极为忍耐。万世安却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下朝之后,一回到御书房,哗啦一声,皇帝一手挥去满桌子的奏折文件,在大殿努力保持的笑,凝结成阴沉的恐怖,他双手撑着书桌,眸光阴寒,浑身肌肉紧绷,散发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危险力量,“风南瑾……算你狠!”
“皇上……”萧寒看着满地狼藉,心头一跳,第一次看见皇帝喜怒形于色,他沉声道:“臣弟立刻让柳河西域的军队秘密上京!”
“混账!”皇帝大怒,“不管朝中势力如何变迁,边境的军队绝对不能动,福州、建州能动,川云也能动,可宁州、柳河、西域这块地方能动吗?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不出三天,南疆女儿国全部都会知晓,柳河西域再动一人,就等同把打开国门,让人毫无忌惮地侵略抢劫,你烧坏脑子了吗?”
“那能怎么办?除了西域柳河,就剩下苏城和北陵,可这两地的驻军实力只能抵抗福州和建州,宁州和川云的军队要怎么办?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吗?”萧寒也急了。
“该死的风南瑾,混账风南瑾!”皇帝狠狠地踢了一脚坚硬的书桌,风度全失,“真想毁了圣天半壁江山吗?这个该死的混蛋!”
“谁让你杀了人家妻子!”萧寒小声嘀咕,皇帝在气头上,他可不敢添油加醋,若不是他杀了方流苏,风南瑾会震怒到这个地步吗?连七哥也什么都不管,宁愿在王府睡大觉!
“去打听清楚,宁州到底动了多少人马,该死的混蛋,竟然不声不响就把宁州控制了,怪不得他敢和朕对抗,总之,柳河和西域的兵马绝对不能动,不然到时候,南疆和女儿国肾虚而入,内乱外战,圣天就完了!”皇帝当机立断,冷静地分析。
其实作为皇帝,萧越绝对是合格的,一般的皇帝,若是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一定会调动柳河和西域的军队上京,保护皇权,谁会管你边境百姓的死活,先把这次隐患的内乱压下,再回头抗敌也成,到时候最多就是边境多受战乱之苦罢了,可他却坚持不动边境的守军,这一点绝对值得嘉许!
萧寒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到动西域和柳河的兵马,除了这两支兵马,目前已经没有兵力能阻止他们。
“皇上,宁州急报!”外头飘来太监的尖细的声音,萧寒一看满地狼藉,匆忙出去接过急报,一边往里头一边打开,进了御书房已经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宁州军三分之二的兵力化整为零上京,东方御亲自率领,而副将和其他将军却守在军中!”萧寒沉声道出皇帝的担忧。
皇帝一把抢过奏报,顿感眼前发黑,差点站不稳,啪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混账!”
“皇上……”
“去,苏城、凤城、徐州等地,增加关卡,军队全部化整为零上京,一发现大规模的人群移动,全部给朕拿下!把苏城和北岭等地的军队调回京城!”皇帝想了一会儿,急忙下令,阴鸷地道:“万世安,这次谋反罪证确凿,不是朕死,就是他亡了!”
“皇上,风南瑾怎么办?放他出来吧?”萧寒犹豫了片刻,还是建议道:“宁州和川云的军队恐怕只听他的指挥,你关着他,这两地军队上京无非是逼你放人,而且这个紧要关头,出一点差错,圣天就完了,臣弟比较害怕他和万世安联手,那……”
“用得着你说吗?”皇帝怒喝,“真是拿他无可奈何吗?什么联手,那两人早就勾搭上了!这是他亲口所说,放和不放,军队都会上京,关着,让他享受天牢几天!”
“可是皇上,漠北海和赤丹河是风家的天下,风南瑾想要运人进京易如反掌,关卡只能设在陆路,水路我们根本就触及不到,风南瑾若是利用水路把兵马运上京城,一到赤丹河渡口,离京城就不远了,皇上请三思啊!”萧寒沉声道,英俊的男子满脸都是担忧,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已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关着!”皇帝冷冷一喝!
萧寒愣眼,转而又道:“皇兄,提个大不敬的建议,赐给万贵妃一碗堕胎药吧!”
只要没了孩子,万世安出师无名,把谋反的罪名扣在他身上,更容易一些,他不就是仗着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如此任意妄为么?
“别说了,萧绝早就提过了,轮得你说!”皇帝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还有四个月才是产期,在此之前,把万家拔了便成,那孩子,始终是朕的骨肉,无论男女,朕都不会对自己孩子下毒手!”
萧寒沉默,果然,萧绝考虑事情总比他快一步,既然皇帝不愿意,他也不愿意在提。
“萧绝呢?”
萧寒一怔,诚实回答,“在家里睡觉!”
皇帝不听还好,一听便觉得一股火气不断地往上冒,“下去!”
“臣弟告退!”萧寒退出御书房,抬头看着天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风起青萍之末!
天牢里那人,是这次成败的关键啊,他一句话,便能扭转局面,可是……
第275章 红颜祸水
未央宫。
金碧辉煌的未央宫鸦雀无声,旁人勿近。主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折射在一旁的青石上,有些森冷的感觉。未央宫的宫女们都离得远远的,眼光时不时地飘向主殿。
“爹,妹妹还未生下孩子,这么做是不是急了点?”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依然艳丽无比,锐利的眼睛带着几分担忧。
她美则美矣,却没有丝毫朝气,不常笑,生活在宫廷多年,精于算计,她的眉宇间带着浓重的权欲之气,紧抿的唇,透出寡情。
“你懂什么?那个昏君,竟然把风南瑾打入天牢,这是天赐的良机,东方御和林峰也上京贺寿,定是风南瑾暗中示意,上次爹秘密见他的时候,听他的口气,是在皇帝和爹之间徘徊,这次皇帝把他打下天牢,无意是把他往爹这边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万世安道。
皇后沉吟道:“爹,凡事不应太急躁,都忍了这么多年,何不多等几个月,若是妹妹真的生下龙儿,爹爹想做什么,女儿自然全力配合。只是……风南瑾惊才绝艳,城府似海,他比爹爹更精于谋算人心,是敌是友,根本无法判定,有的人表面是一套,背地里却是一套,似是而非,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这么多年一直为了皇帝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决裂至此?女儿总是不放心,虽然对此人不了解,却也略有所闻,在你和萧绝同时牵制下能让他闯出一方天地,权倾朝野,岂会那么简单,我怕其中有诈!”
后宫的争斗不亚于政坛风云,皇后这么多年都生活在漩涡之中,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嘴脸,见识过各种伪装的手段,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事情,她不敢掉以轻心。
对她们而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万世安抚着长须,精光一闪而过,得意道:“你以为爹爹会没查清楚就随便相信他吗?御书房里发生什么,爹知道个大概,风南瑾当初既然有胆子娶萧王妃,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次是皇帝失德,杀了方流苏,风苏晚又下落不明,风南瑾不发飙才怪,连萧绝也闭门不出,他等于是一剑砍断两条臂膀,没见过比他更蠢的人了。方流苏让皇室蒙羞,也不至于会做得如此绝情,现在的局面,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方流苏一死,风南瑾就派人逼近王境,这是天助我也!女儿你就别担心了,御林军有一半是你掌控,到时候由你调动,里应外合,不成问题,架空皇权,等小妹生下龙儿!”
皇后摇头,一脸沉思,“爹,你和风南瑾碰面过么?他有说什么?”
“爹做事你放心,昨晚就见过,看他的态度,定是全力配合,一提起皇帝,他就沉下脸,看来是对皇帝彻底失望了,在御书房的时候就和皇帝对抗,说什么要毁了圣天半壁江山,他一定会全力帮助爹的!”万世安胸有成竹地道,毕竟在官场上打滚数十年,他做事也极为谨慎。
皇后清茗一口,放下茶杯,锐利的眼光如刀般,刻在眼前的地板上,沉思不语,万世安问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皇后摇摇头,笑得很古怪,“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成也萧何,败萧何!希望我的估计是错误的!”皇后凝眉,微微往后一靠,转而嘲讽,“真看不出来,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会不顾礼教,娶了萧王妃,弄成今天这副不可收拾的局面,皇室蒙羞,皇帝震怒是常理之中,但是,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急迫,杀了方流苏,按说,他应该囚禁她们母女,牵制风南瑾才对,总觉得蹊跷,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话说得不假,若不是方流苏,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利,风南瑾和皇帝也不会反目,简直是太好了!”万世安春风满面,最近朝中大半官员依附于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那种权力在握的美妙的感觉,简直是太美妙了,少了风南瑾和萧绝绑手绑脚,这便是他的天下了!
“爹,还不是得意的时候,不要太过忘形,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皇后淡淡地打断他的美梦。
万世安一笑,“不是爹说你,就你最多心,这件事爹都觉得没问题,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爹处事也是极为谨慎,只是在这件事上,急躁了些!”皇后中肯地道,不过等了这么多年才有一个机会,会心急,也在所难免。
“要真是急,早就把他拉下来了,小妹能生下龙子,这才是要紧事!”万世安道。
皇后一笑,“爹爹,小妹生下的孩子,我说他是男的,他便是男的!”
“哈哈……这种事你最在行了,爹爹也不宜在后宫久留,等有详细的部署,爹会派人通知你。”
皇后点头,万世安又不放心地回头道:“派人紧紧看着小妹,爹害怕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人毒害!”
“爹,在女儿的眼皮底下,不会有这种事,你放心!”
万世安终于满意离去,皇后往后慵懒地倚着软垫,表情若有所思。
风南瑾,萧绝……皇帝,究竟是哪儿不对呢?
“雪儿,冰儿,进来一下!”皇后喊了一声,宫殿外的两名俏丽的宫女小步进入大殿,“陪本宫出宫!”
说罢起身,到屏风后换了一身便衣!
御书房那边,皇后一走,皇帝便得到消息,他冷冷一笑,不难猜测,她是去见风南瑾,野心太重的女人,真的不讨人喜欢。
“皇上,皇后私自出宫……”一名侍卫斟酌着用词,帝后不和并不是个秘密,皇后私自出宫,更是有违宫规,皇帝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用管她!”皇帝淡淡地道,“她想要去天牢,你拦也拦不住,让她去风南瑾那儿受受气!”
出了宫门,皇后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太久没有出宫了,久得她都忘了,上次出来是什么时候。转身看着这堵墙,皇后心头沉沉的,她一辈子的青春和梦想,都葬送在皇宫了。
在最美的年龄,舍弃了自己的爱情,便一直被关着,见不得阳光,慢慢地枯萎,她想,她的心,恐怕已经被黑暗的潮水淹没了。
“皇后娘娘!”雪儿不放心地喊了一声,皇后回过神来,“走吧!”
“娘娘,还是做轿子吧!”冰儿建议道。
“不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走走吧,本宫都忘记街头是什么样子的了!”
雪儿和冰儿也只得跟上她,往刑部而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为了生活忙碌的人们,那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刺眼啊!
生活贫苦,为何还会笑得如此灿烂呢?
恐怕她重生,也不会理解他们的心中所想,只是……心里突然涌起的羡慕,是为哪一桩?
穿过这条人来人外的大道,才是刑部,皇后突然有些后悔,为何她不做轿子,这条大街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变化好多!
倏然她脸色剧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人影,身子一抖,寒意侵袭,不觉得眼前一黑,她迅速闭上眼睛,摇摇头,不是秋水,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是她眼花了,定是她眼花了。
再次睁眼,那道人影已经消失了,皇后跑过去,着急地环顾,人海潮汐,却没有噩梦中的那张脸。
背脊爬满冷汗,“娘娘,你怎么了?”
冰雪两女匆匆扶着她的手臂,担心地问道,第一次看见尊贵无情的皇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是看见熟人了吗?
“没事!去刑部!”皇后迅速回过神来,已经恢复寻常的模样,锐利的眼光不再有惊慌,脚步沉稳地往刑部而去。
街头一颗大树下,风夫人正坐着歇脚,太阳好毒辣,坐在树荫下凉快多了,她拿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鬼天气,太热了!”手绢微微摇着,风夫人不满地抱怨。她已经上京两天了,也知道南宫靖寒他们在找她,风夫人却避而不见。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无法收拾,京城各处都传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流苏被杀,南瑾下狱,听得她心惊胆战。
她犹豫了很久,都不确定,要不要进宫去找皇帝。
“苏苏不会死的,不能死啊!”市井流言她一个字也不信,若是苏苏死了,对南瑾是一大打击,他一定会受不住的,风夫人光一想到南瑾失去苏苏后的表情,便慌了手脚。
都在这个份上了,为何还要隐瞒,皇帝把他打入天牢,不会真的要处决他吧?
耳边传了一些不堪的流言,有说南瑾的,有说苏苏的,有说萧绝的,这件事,已经是皇家的一大丑闻,什么不堪入耳的流言都有。
若是寻常,她一定跳起来非找他们拼命不可,可现在,她却无声地站起来,缓缓地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南瑾已经被夺官职,人又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她已经担心了几天,不能这么下去,即便这桩丑闻更大,更震撼,她也不能看着南瑾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第276章 秋水
皇宫,御书房。
他正在拟着几分密报,送往他几个心腹大臣处。
若是风南瑾此刻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愤怒归愤怒,皇帝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处理目前的危机。
皇后出宫之后,皇帝便派人召见兵部尚书和兵部几位官员,六部里,也就兵部是皇上是能完全掌控的部门。因为兵部一直是萧绝在统领,从未分权,此刻他要确定,究竟这批人还存着几分忠心,万世安一定会派人和兵部人马接头。且朝堂气氛很明显发生微妙的变化,各自已经在选定阵营了。他冒不起一点一滴的危险。
“启禀皇上,宫门外有个自称风夫人的女子求见!应该是右相大人的母亲!”福公公从外头进来,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伺候他多年,他自然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气,但是,此事又有蹊跷,他不得不进内通报!
“不见!”皇帝头都没抬起来,口气冰冷,风南瑾的母亲,还不是为了风南瑾求情而来的。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去见无所谓的人。风家没了风南瑾和方流苏,等同没有主心骨,皇帝根本就没把风家其他人放在眼里。
“福公公,一会儿兵部的大人们过来,不用传召,直接让他们进来!”皇帝合上几分密报,喊了一声,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便进来,恭敬地行礼之后,皇帝把几分密报给他,“亲手交到他们手里!”
“是!”那侍卫经常给皇帝传递消息,不用吩咐也知道送往哪儿,皇帝继续吩咐道:“今晚朕要见他们!”
“是!”
那侍卫很快就出去了!
皇帝揉揉自己微酸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下,眉宇间尽是疲倦的颜色,自从皇室出了这个丑闻,他便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再给风南瑾一气,哪还能睡得着,这件事,比当年夺位的风波更让他头痛。
“皇上……”福公公轻唤了一声,皇帝双眸一眯,有些不悦地沉下脸,对这位老公公,皇帝还是极为客气的,压下不悦的情绪,沉声问道:“都说不见了,下去!”
福公公迟疑道:“皇上,她说,她复姓秋水!”
皇帝的脸色如被什么凝固一般,有那么一瞬间,脑海是空白的,心头如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震撼得麻木,好多年,没听见这个姓氏了。
福公公毕竟是跟着他多年的人,对皇帝幼年往事也一清二楚,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又想到秋水夫人了。他犹豫了一下,把一样东西放在皇帝的面前,道:“这是侍卫传过来的物件!”
一块他身为太子的出入令牌,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不奇怪,最奇怪是一支木钗。
那是一致毫不起眼的朱钗,是用梨木雕刻成茶花形状的朱钗,看上去并不值钱,手工也不太精致,还有几处雕得不太纯熟,很怪异的地方,影响这支钗的美感,可看得出雕刻并不太熟练。
皇帝的脸,一瞬间白了!
时光在眼前呼啸而过,点点滴滴的往事都如浮过脑海,他犹记得,那一年的中秋,他给心爱的女子亲手雕刻的礼物。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段纯真的爱恋,一直在心底永存,睹物思人,仿若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历历在目,印象深刻!
“皇上……”福公公担忧地喊了一声……
皇帝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在哪?”
他的声音压抑而颤抖,脸上的急切吓得福公公一跳,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西景门!”
话一说完,面前一阵风飘过,紧接着,御书房就没人了!
风夫人心头七上八下的,手上的手绢都要被她揉成碎布,明明是大太阳天,却逼出一身冷汗。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后悔了!
转身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又转身回来,不成,苏苏生死未卜,南瑾又身陷天牢,她实在是不放心,她一定要让南瑾出来才成。
“夫人!”南宫靖寒匆匆而来,一把拽过风夫人,满头大汗,“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
他的人找了风夫人两天,还好南瑾说她有可能会进宫,他派人在四个宫门处紧紧地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就赶来了。
“靖寒,你不是在凤城吗,怎么会在京城?”风夫人诧异地看着温文俊美的男子。
“先别说这么多了,公子不让你靠近皇宫,快点跟我走!”南宫靖寒快速地拉着她,想要立刻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你见到南瑾了?他怎么样了,苏苏呢,是不是和南瑾在一起?”风夫人一听有南瑾的消息,立刻着急地询问。
“夫人,先离开这儿,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公子!”南宫靖寒急声道,拉着她离开……
“靖寒……”
“站住!”身后传来一身急喝,皇帝一路从御书房狂奔而来,震撼中都忘了顾及形象,这声音显然有些中气不足。
南宫靖寒更是急了,欲强行拉着她离开,皇帝一声急喝,“拦下他们!”
宫门的一大批御林军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他们,气氛一下紧绷了。南宫靖寒脸色一沉,便要抽出随身宝剑,风夫人手一按,摇摇头,说道:“这是皇宫,不是凤城!”
南宫靖寒浑身警戒,御林军让出一条道路,皇帝双眸紧紧地盯着那抹背影,熟悉的背影震撼他整个灵魂,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她消失似的。
风夫人回过身来,就听一声低喝,“抬起头来!”
压抑的声音失去往日的威严,风夫人紧张地捏紧了手帕,缓缓地抬起头!
皇帝看清女子的容颜,高大的身子狠狠一震,深邃的眼睛布满了极限的惊喜和振奋,如渴望了十几年的梦,一瞬间,圆了!
是他熟悉的脸,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轮廓,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女子,二十多年了,她的样子改变并不是很大。
“心儿……”不由自主地溢出令他心魂俱碎的名字……
风夫人一怔,跪下,轻声道:“民妇秋水盈参见皇上!”
第277章 他的儿子
南宫靖寒眼睁睁就看着风夫人被带进皇宫,束手无策,急得满头大汗,宫门前有一大排御林军,他又不能和他们硬碰硬,他迅速转身,目前最要紧的是通知公子。
宫道上,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谁也不说话,皇帝让紧随的太监宫女都退得远远的,不许靠近,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努力在克制着什么,额头上青筋莫名地浮动,不停地跳动,极力压抑着体内骚动的血液,他想要转头,狠狠地抱住她,一诉相思之苦,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一路隐忍!
长长的一段路,他激动了多半,缓缓地冷静下来,却涌上一股不解和怒气,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倏然一道灵光闪过,皇帝如被雷劈了一样,猛然停下脚步,难道说?
他猛然停下,风夫人本就低垂着头,几乎碰上他坚硬的背脊,幸好及时刹住脚步,沉默地站着,前头两人站住不动,福公公也机灵地挥手,一大排宫女和太监也站着。
御花园的花香淡淡地吹荡,却吹不散皇帝心头满满的震惊,他倏然睁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此生前所未见的错愣……
南瑾是她的儿子,好久还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那孩子和南瑾是同年,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南瑾过分的恩宠是源自于他卓绝的能力和收放自如的姿态。
因为欣赏,所以容忍。
现在才突然发现,他的容忍,是因为他的面容和他心上人有几分相似,那几分相似的五官总给他一种错觉,好似爱人并未远离。一直不愿意揭开心里的伤疤,突然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打得他昏头转向。
皇帝懵了!
从和风南瑾相识,便像极了一场安排好的戏,他眼光中露出的轻蔑,他的嘲笑,他的孤绝,提到皇宫偶尔露出的阴鸷,都能一一解释。
“皇上,你生平可曾做过后悔之事?”南瑾那特有的清冷音色在耳边盘旋,他记得他问这句话时,是试探的语气,隐藏在冷厉眼光之后的复杂,他当时一瞥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他回答之后,南瑾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当时他看来是一种挑衅,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种悲哀的笑,他说,他活该是孤家寡人!
天啊,那孩子,从头到尾都知道吗?
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身边,在他身边待了数年的时间,而他却从未发觉,甚至想要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我娘太笨,喝了不该喝的东西!”
这么明白的暗示,他却没有听懂,他辛辛苦苦找的儿子,原来就在身边!
是这样吗?越是回想起和南瑾之间的对话,皇帝越是心惊和振奋,那心中隐约的念头就更明显。
一定是,一定是的!
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一想起被他打入天牢,转身决然的南瑾,皇帝倏然觉得心口如蚂蚁在钻着,疼痛难忍,是那种倨傲的眼神,总是掩盖了他的推测。
突然间有股惊喜冲刷着他的理智,皇帝想要大声地呼喊,感谢上苍的仁慈,不但见到爱人,还知道儿子的下落,而且如此优秀。
他倏然一把抓起风夫人,对了福公公他们吼了一声,“都不许跟来!”
说罢扯着风夫人疾奔龙福殿。
风夫人趔趄几步,若不是他强硬拉着,指不定就摔跤了,两人急急回了龙福殿,一入殿门,皇帝反手便把风夫人抱进怀里,喊出他魂牵梦萦的名字,“心儿,心儿……我好想你!”
过多的情潮蜂拥而上,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风夫人只觉得头有些发胀,混乱不清,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睁不开男子的力道。
“皇上……”风夫人难受地低吟一声,他抱得太紧,勒得她的身子很疼,心口仿佛有一股闷气被人狠狠地掐住胸部,让她很难受。
风夫人痛苦的低吟总算是唤醒皇帝点滴理智,他火热的眼光紧紧地盯着这张熟悉的容颜上,好似看不厌,沉稳冷锐的眼光刹那柔情似水,风夫人心里一惊,喘过一口气之后方道:“皇上,请您放手,民妇不是秋水心!”
淡淡的一句话,冻结了皇帝脸上的笑容。
从天堂摔下地狱的感觉,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狠狠的,失落的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皇帝倏然厉喝,“怎么可能不是,你明明是心儿,明明就是,就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心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当年没保护好你和孩子,我错了,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成,求你,别不认我,心儿,我是你的萧越啊!”
风夫人怔了一下,皇帝以为他的激动吓到她了,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心儿,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不要怕我……”
失而复得的珍宝,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也显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深怕这么美的梦,很快就碎了。
任何一个男人,在经历过二十多年的煎熬之后,突然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都会变得小心翼翼,格外的恐惧。
没有失去过,就不会晓得,拥有的珍贵。
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晓得,失去的可怕。
风夫人稳定心绪,虽然她一直柔弱,这一次却意外的坚强,清晰地道:“皇上,民妇真的不是秋水心,民妇叫秋水盈,和秋水心是双胞胎姐妹!她是我姐姐!”
“你说什么?”皇帝如受了天大的打击,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头,他不信,明明长相如此相似,几乎一摸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心儿?
风夫人福身,正式行礼,“民妇风氏秋水盈,参见皇上!”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骗我的对不对?心儿,你还在怪我当年没保护好你,你还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一定是这样,心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皇帝的语气,第一次浮现了孩子般的脆弱。
风夫人有些不忍心,她姐姐的付出,算是没有白费,京城给她们两姐妹留下太多的悲伤和回忆,有她的,也有她姐姐的……
“皇上,民妇说的是事实,是秋水心的同胞妹妹!”风夫人镇定地重复。
皇帝似乎看见自己脑海里……
梦,破碎的声音!
第278章 奈何缘浅
时间如凝固一般,风夫人有些不忍心看着皇帝绝望的神色,静静地站着,等着他恢复过来。
二十多年了,难得他还记得姐姐,也不枉费姐姐一番深情,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皇帝明明很爱姐姐,姐姐也很爱她,而他们却不能走在一起。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
皇帝深深地凝视着风夫人的容颜,那五官,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却也有些陌生,他以为时隔多年,变了些,原来真的不是,双生姐妹,难怪会长得这么像。
一阵阵绝望如潮水般几乎把他灭顶,大起大落的情绪,让皇帝备受打击,脸色苍白,难以接受刚刚那么美好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这么快就醒了!
即便是梦,也别让这么快就破碎,他还以为,真的是心儿回来了。
太突然的喜悦冲昏他的头脑,怎么忘记了,若真是心儿,又岂会嫁给别人!
“心儿从来没提过你!”皇帝平板地道。
秋水盈忧伤一笑,道:“当年秋水家生了双生姐妹,算命的说,双生是秋水家的祸根,会克爹克娘,爹娘怕我连累家门,从一出生就把我丢给乳娘养大。姐姐是小姐命,我是丫鬟命,我从小就在市井长大,娘亲为了养活我,离开秋水家,去凤来酒楼当厨娘,为了让我吃好点,穿好点,她忙碌了十几年,最终因劳累过世,而最讽刺的是,娘亲的病,是因为我交不出银子延误而死。她临终之前怕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便告诉我真想。”
“当时我刚受娘亲去世的打击,又听说自己被家人遗弃,悲愤之下我偷偷跑去秋水家。看见那气派的门庭,秋水老爷和夫人出门的众星捧月,我便想到我那为了养活我没钱治病而死的娘亲,那时候很气,太年轻,做了一些对不起姐姐的事,你在狮子桥遇到差点失血过多而死的姐姐就是我做的错事。”
声音停了一下,有些苦涩,似乎想起这些往事,对秋水盈来说,是备受折磨的一件事,她极力不想说起下面的事。
皇帝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她才继续开口道:“或许我天生就不是做坏事的料,那一次之后吓坏了,心想着反正我也无病无痛长大了,最多吃点苦头而已,就当作没有亲生爹娘,没有姐姐这回事。可阴差阳错的,我当时认识冰月宫的南宫堂主,他喜欢姐姐,却把我错认,也许是和姐姐说起这件事,她便找到我,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个妹妹在人世。”
“她经常偷偷来看我,对我很好,有好吃的,有好喝的,姐姐都不会忘记我,教我读书认字,或许是双生姐妹真的有心有灵犀,也可能是因为姐姐聪明,对我陷害她一事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哪儿露出马脚,她闭嘴不提,我实在内疚,才向姐姐坦诚自己的错事,她不但没怪我,还偷偷瞒着秋水夫人和老爷变卖了首饰,帮我娘修葺坟墓,那时候我对自己说,一辈子都会对姐姐好!”
“可是……南宫堂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弃了姐姐反而跑来追求我,虽然我们长得一样,性子却南辕北辙,一个是云,一个是泥。那时候姐姐可能是有点喜欢南宫堂主的吧,我就开始逃避他们,虽然不是我的错,却感觉自己是他们感情的侩子手,没想到姐姐却因为误会我是谦让,竟然应了你的要求,入了太子府……后来秋水家起火,她爹娘都意外死亡了,你出现的时机刚好,抚平她所有的伤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她刚进太子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闷闷不乐,我们一个月才见一次面,每次都感觉得出她过得不开心,特别是秋水家出事的那段时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我觉得自己很愧对姐姐,她的不开心和痛苦都是我造成的,她想要弥补失去爹娘疼爱的我,所以才会成全我,可悲的是,我对南宫堂主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好好交流过,我想为她好,她想为了我好,才造成这个局面,姐姐她最无辜……即便她后来是真的爱上你。”
“那段时间,姐姐出来见我的次数明显多了,显然是想让我分享她的快乐和幸福,一天比一天甜蜜,还有小女儿的娇态,还带来我喜欢的茶花,因为双生,我们的喜好都一样,我以前住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姐姐送的茶花。那时候我才真正地放心,我以为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你便是他最大的靠山,有太子保护着,还有谁能欺负姐姐……”
风夫人苦笑了下,淡淡地道:“其实对秋水家来说,我是个不祥之人,这件事毕竟是家丑,姐姐不提并不奇怪!,那时候她爱着你,爹娘又去世,死者已矣,何必让别人多论是非,我也不喜欢提起那些事。”
秋水盈说得合情合理,他想要找出破绽都不成,皇帝的神色呆呆的,倏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那支木钗和令牌,双手还不住地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我给心儿的东西,为何会在你手上,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事无巨细,我统统要知道!”
风夫人一怔,皇帝以为她不想说出实情,不由得大喝,“快说!”
风夫人被他声音里的急切惊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忆这些往事,现在一想起来,风夫人就觉得遗憾、愧疚、和痛苦。
她一直很自责,当年若不是她,或许她最爱的姐姐就阴差阳错进了太子府,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她会很幸福。
可惜,错误铸成,这是她心里一辈子的伤口。
“我清楚地记得,有两个月的时间,姐姐都没有出来见我,我还以为姐姐是太幸福了,又或许太子府的规矩太严,并不太上心。可是……有一天她的侍女却传信给我,说姐姐要见我!神色有些着急和担忧,很让我担心,当时顾不得其他,便央求南宫堂主带我进太子府,我第一次看见姐姐哭了,她好像很害怕什么,让我们想办法把她救出去。我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姐姐却跪下来哭着求我们带她走,除了悲哀,我还看见她眼里的绝望。当一个清傲的人宁愿放弃自尊下跪哀求,没有人能拒绝。当时你并不在京城,想要带走她还算容易,南宫部署了两天,便做好准备带走她,可是我们并不没有想到,灾难来得那么突然,那一晚,太子妃给姐姐灌下一碗毒药,想要毒死她,连带着也毒死孩子。南宫救出她的时候,姐姐已经昏迷不醒,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抑制毒药,压住她体内的毒性。”
听到这,皇帝的拳头紧紧地握紧,青筋暴跳,倏然一拳头砸在门扉上,血液四溅,风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沉默在偌大的房间里爆发,皇帝呼吸沉重,体内如岩浆般怒火和恨意蜂拥而上,又拼命地压抑着,没有全面爆发出来。他双眸微红,有怒,有心疼,当年的证据都被人销毁,他知道是太子妃做的,却苦无对症,就算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她……
他的心儿……
“继续说!”皇帝沉声道。
风夫人叹息,人死了,再多的愧恨都于事无补,她继续说道:“姐姐出事第二天你便回来了,全城戒严,南宫利用冰月宫的眼线,帮我们躲过了太子府的侍卫……”
“不可能,冰月宫是最近几年才崛起,二十几年前怎么可能会有冰月宫?”皇帝倏然发现不对劲,审查似地看着风夫人。
风夫人摇摇头,“是,外人都以为冰月宫是最近几年才崛起,其实冰月宫在慕云的时候就有了,那时候不叫冰月宫,是慕云创立的组织,分别派他们管理风家堡的生意,当时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四大堂主都各自管理一片事业。到了南瑾的时候,才有了暗杀组织和买卖情报等生意,并且成为主要的生意,外人才知道是冰月宫。”
“接着呢,心儿到底怎么样了?”皇帝急匆匆地问道,毒解了吗,为什么知道他在找她,也不愿意回来?
风夫人道:“我们在京城住了半个月,等风声过了之后,才悄悄离开京城,去了凤城,那时候你正忙于夺位,追查也不是很紧,南宫很快便能引开你们注意力。姐姐身体很不好,毒药根本就没法解,只能压制着,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那么美丽的人,才半个月便瘦骨嶙嶙,很是吓人,大夫说,如果继续怀着孩子,她熬不到出生的时候,就算熬到孩子足月生产,姐姐也过不了那关,毒素会影响孩子,生出来的,也可能是死婴……”
皇帝的心很痛,是心脏被绞的痛,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心儿那瘦弱的身子是如何熬着的,那孩子保不住,是意料之中吧……
南瑾,不是他的孩子……
一切都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他最终没那个福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即将涌出的液体,是什么呢,难道是身体里过多的水分?
“我们去劝姐姐把孩子拿掉,那样她才有一线存活的希望。可她执意不肯,从京城到凤城,我说了很多次,每次她都沉默地抚着孩子,还威胁我,如果敢对孩子不利,她立刻陪着孩子去死,姐姐看似很柔,性子却很刚烈,我自然是不敢乱来。到了凤城之后,南宫帮我们找了住处,还介绍我去风家酒楼工作,姐姐整天足不出户,我们又拒绝和别人来往,从未有人发现过我们,加上南宫引开了你们在追踪。我便安心在凤城住下,打算多攒点钱,好好地照顾姐姐和孩子。事也凑巧,慕云喜欢我,想要娶我为妻,南宫利用风家帮姐姐隐瞒行踪被他知道,我也知道瞒不住,便诚实告知。谁知道他不在意,还尽心地帮我照顾姐姐,姐姐也不想因为她而耽误了我,当时我也想着,嫁给慕云,便有能力找最好的药材给姐姐治病,风家那么有钱,慕云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姐姐能渡过难关也说不定。于是我便答应嫁给他,姐姐知道她也许活不久了,怕孩子生出来后,若是能存活,定是名不正言不顺,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慕云便让我也假装怀孕,为了姐姐,到时候把孩子移花接木……”
“你的意思是说,南瑾他……他是……”皇帝被抛入地狱的心情又被风夫人的话,狠狠地踹上天堂,那种大起大落的滋味,让精明的天子言语有些笨拙,俊逸的脸全亮起来,浮上莫名的光彩……
南瑾他是……真是他的儿子吗?
几乎是紧紧地锁着风夫人,眼光里全是期盼,若是摇头,风夫人都能想象,天子的灵魂都会裂成碎片。
“是!”风夫人沉声道,“他是你和姐姐的儿子!”
喜悦的心底喷射,他激动得一下子都忘了说什么,在被人狠狠地推下地狱之后,阎王突然说,哦,你本该上天堂的,那种巨大的反差,心脏不好的,几乎都不能承受。
他似乎听到喜悦在唱歌的声音……
“那心儿呢?”狂喜过后他又一脸恐慌了,虽然已经预料到,却依然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皇上你不是猜到了吗?”风夫人沉痛地道。
皇帝手心一阵凉,风夫人悲伤地道:“有一次滑胎,差点流产,姐姐便如惊弓之鸟,动也不敢动,整整呆在床上两个月,人那么瘦,肚子却好大,还经常会踢人。姐姐很高兴,因为有动静,代表着孩子在健康地成长。中了奇毒,姐姐能活着已经是奇迹,更别说生下孩子,她是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来养育孩子,把生的希望留给孩子。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姐姐是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下来,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便带着笑容安详里离世,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生的是双生儿,可惜的是,老大一生出来,还没来得及哭,便随着姐姐一起走了,而南瑾,却是先天不足,不良于行……”
皇帝心脏骤然停顿,绞痛般的感觉猛然重了千百倍,压得他几乎窒息。
双生……
而另外一个孩子却不幸夭折!
他刚刚知道儿子的下落的喜悦,却被失去一个孩子的痛,狠狠地冲掉,两个孩子,他连抱都没抱过,而心儿,他也没有保护好,他甚至那么狠心地去对待心儿拼命生下的孩子……
天啊……
他都做了什么?
不仅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还一味地伤害孩子,甚至曾经起过杀心……
一想起来,他的背脊就一阵发寒。
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滑下。
“南瑾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爹吗?你什么都告诉他了?”皇帝的声音都是痛苦。
风夫人点点头,“我一直把南瑾当成亲生的孩子抚养,慕云也是,视如己出,可我始终觉得对姐姐很不公平,南瑾很小就聪颖,因为腿脚不方便,他受过比常人更多的打击,承受力也强,在他十岁那年,我便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我想让南瑾知道,他不仅有两个疼爱他的娘亲,还有哥哥,另外一个娘,虽然没有抱过他,见过他,却真真实实是用整个生命在爱他。”
皇帝苦笑,也就是说,南瑾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他爹,却始终没有和他相认,他心里一定很不屑这个爹爹吧?
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
“心儿……心儿为什么不找我,她应该知道我在找她的……”
“是,姐姐知道你找她,可她不愿意回去,皇上,你扪心自问,当时她回去了,三个人都会没命,她说她厌倦了太子府的阴谋诡计,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过那种生活,千叮万嘱,若是她有什么闪失,就把孩子当初亲生的,一辈子都不要让他靠近京城,也别让他知道他的身世,她宁愿孩子从不知道有过她!”风夫人想起命苦的姐姐,口气有些冲了,她曾经也怨恨过他。
皇帝三魂六魄都没了,愣愣地呆在那儿……
风夫人继续道:“你后来当皇帝了,派人一直查他们母子的下落,其实都是南瑾布下的假象,你查到的,都是他伪造的!”
风夫人说到这,跪下来,磕了一头,恳求道:“民妇今日说了这么多,只想皇上能放了南瑾,他就算不敬,请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别伤害他!”
皇帝愣愣地看着底下的风夫人,神色空洞,“我都对你们做了什么?真是……”
罪不可恕!
心头一股血气翻涌,事隔二十多年,终于知道当年的真相,而他一直对风家,对南瑾,都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皇帝百感交集,痛不欲生,那种悔恨的心情,无人能明。是一种交集了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
天牢!
皇后看着南瑾,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惊才绝艳的右相,震惊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皇帝这么宠信他。
南瑾为官数年,却极少露面,他的防护措施又做得极好,皇后深居皇宫,自然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天牢怨气凝重,皇后乃是万金之躯,小心沾染不详之气!”南瑾眸光淡然,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皇后会出现在此,出乎南瑾之外,不过她的目的他却非常了解。万世安虽然老谋深算,非常狡猾,却远远不如眼前的皇后来得有震慑力,不愧是一朝之后,尽管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却始终没有人能抓到把柄,谨慎是她最主要的处事原则,比起万世安,这个女人更让人忌惮。
万家的能在这一代达到鼎盛,她功不可没。
“右相大人,宠臣和罪犯的落差,感觉如何?”皇后冷淡地问道,面对牢房里那么狼狈却洁白的身影,她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男人,在圣天的经济和政治都占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微微动摇足以动其国本。
“没什么感觉!”南瑾冷然道,静坐着,眉眼间却有种不可亵渎的倨傲和清贵,气势凌人,不敢逼视。
皇后见惯大风大浪,也忍不住为他喝彩,她安静地看着风南瑾,淡淡地开口,“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此言不假,右相大人这么受皇帝宠爱的大臣也会被下狱,真让本宫意外。不过右相大人的放荡不羁,无视道德伦理,也教本宫刮目相看!”
“皇后娘娘,您大驾光临,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吗?”南瑾冷讽地勾起唇角,眼光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狠。
“怎么会是无聊的话呢?”皇后皮笑肉不笑,“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都在说无聊的话,虚伪的,谦卑的,傲慢的,挑衅的,空洞的……都是无聊话。”
“恕罪臣愚钝,不太明白娘娘话里的意思!”
“右相大人聪明绝顶,又岂会不知本宫话里是何意思,你太拐弯抹角是就太假了!”
南瑾哼了一声,倨傲的眼神寒气逼人,“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皇后并不生气,微微摇摇头,“皇上能容忍你这么多年,真是奇迹,看来右相大人这张脸占了不少好处!”
南瑾风轻云淡,冷冷勾唇,“皇后也觉得罪臣长得很赏心悦目么?呵呵,真是罪臣的荣幸啊!”
皇后眸光一沉,略见阴鸷,早知他的厉害,却没想到是如此难缠的人物。
“风南瑾,你在不惊动本宫和皇上之下能控制整个宁州,本宫对你实在刮目相看,但是,本宫不指望你能帮忙,希望你撤回宁州和川云的军队!”皇后开门见山,语气决绝,极为霸道和沉稳,足以表达她的决心。
南瑾眉梢一挑,掠过寒峭的嘲笑,“皇后娘娘,您忘记了,我是戴罪之身,身陷天牢,想要发号施令,恐怕很困难,不好意思,皇后娘娘的懿旨,罪臣不能照办!”
皇后冷笑,“这种事对右相大人而言,不算难事!”
“那是皇后娘娘太高看罪臣,罪臣没那个本事!”
“右相大人谦虚了,在宫里和皇上周旋的时候就安排好左相这枚棋,大人的神机妙算让本宫佩服!”
“皇后娘娘多心了,罪臣和左相大人并无什么利益冲突,本身也是相互利用关系,倒是娘娘的疑心,着实让人为难。”
“我们不需要你的相互利用关系!”
“请把那个们字去掉,您不需要,左相大人需要!”
“右相大人,这么说,你是执意要和本宫作对?”
“皇后娘娘,听左相大人的意思,并无撤军之意,这是皇后的命令,还是左相的命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现在姓萧,万家的事,左相大人做主才是!”
“右相大人,万家的事,本宫永远有权做主!”
“那抱歉了,无能为力!”
“本宫现在就能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你秘密处决!”皇后声音顿然一沉,两人都是难缠的人物,一对碰上,难免杀气涌动。
“图谋不轨,哈哈哈……”南瑾发出一声猖狂的笑,“皇后娘娘真爱说笑,罪臣若是图谋有轨,还会在天牢吗?”
“这么说是承认了?”皇后沉下声音。
“承认什么?承认皇后娘娘你秘密处决人的手段高,还是承认罪臣图谋不轨?好奇怪,这两样世人皆知,用得着我承认吗?不是公开的秘密吗?”南瑾神色极为困惑,清凉地送出两声冷笑。
皇后气得血液差点逆流,她冷冷一笑,勾起唇角,“右相大人,风家堡上下多少口人命?”
图穷,匕首现!
风南瑾嘲讽冷笑,“你们夫妻威胁人的时候,能不能换个说法?老是提醒风家堡有多少口,真是奇怪,我是风家堡的主人,连家里有多少口人都不知道吗?为何你们都迫不及待地提醒呢,那换个说法,万家有几口人,这恐怕是风家堡几十倍吧?”
“风南瑾!”皇后风度大失……
“皇后不说,还真的忘记了,您还欠着罪臣两条人命,嗯,这么说起来,罪臣当初还是特意为了皇后娘娘才会当上圣天的右相!”南瑾面无表情地吐出让人震惊的话。
特别是最后那句,明明是那么暧昧的话,却让皇后背脊发凉,“你什么意思?本宫什么时候欠过你人命?”
南瑾冷笑,“皇后贵人事忙,这么多年前的事,自然不记得。皇后,你知道报复仇人最痛快的方式是什么么?”
皇后沉默不语,风南瑾笑了,说道:“报复仇人最痛快的方法不是要她死,而是把她最心爱的东西抢过来,然后在她面前狠狠地撕碎。皇后,你最心爱的是什么?”
皇后一阵毛骨悚然,猝然厉喝,“住口!”
“怕了?”南瑾不咸不淡地道:“皇后心理真是脆弱,开个玩笑就承受不住!”
皇后愣了愣,气得几乎吐血,从进来到现在,除了刚开始,后面她都被南瑾牵着鼻子走,这对一切掌控在手的皇后,是种不好的预感。
“宁州和川云的军队,撤回去,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的妻子和女儿被一被杀,一失踪,都是皇帝做的好事,以你的性格,不会还偏帮着他,既然如此,那就让军队滚回去,不要上京添乱!”皇后冷声警告,像是最后的通牒。
南瑾直笑不语,直到皇后拂袖离开,他才喃喃自语,“机关算尽太聪明!”
胜负只在眨眼之间,提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只会让对手更加防备,死得更惨!
南瑾闭眼,养精蓄锐,耳尖的又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唇角冷笑,眼睛微微睁开,一看来人又闭上眼睛,他笑得更薄凉,今天天牢可真热闹,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位人物接踵而来,真是够……
烦人的!
刚刚听到南宫靖寒的暗示声,可能会传递什么信息给他,没想到才赶走皇后,皇帝就到了!
“南瑾……”皇帝痛苦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那种夹着悔恨和期盼的声音,让南瑾心里咯噔一下……
大白天,发什么疯了?
固执的闭着眼睛,不加理会,灵活的脑子却不断地设想着所有的可能性……就被一句话震得睁大的眼睛……
“我的孩子……”
“谁是你的孩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截断他的话,南瑾脸色阴沉。
该死的,靖寒没拦住他娘!
“南瑾……你很恨父皇吗?”皇帝战战兢兢地问,不敢太大声,怕是吓着他似的。
南瑾沉默,许久才道:“我爹过世很多年了,皇上想要儿子就多努力!”
“南瑾……不要这样,我不知道……”皇帝显然手足无措,那种意气风发全不见了,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的味道。
“有句话说,不知者无罪,所以我不恨你!”南瑾冷然地道,一眼扫过皇帝痛苦的脸,并无太多感触,他已经过了需要爹疼的年龄。
皇帝伸手想要碰触他的脸,南瑾蹭一声从床上站起来,好似瘟疫般,躲得远远的,他对人体接触反感,除非是他能接受的人。
皇帝一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天牢的阴风不停地吹着,划过掌心,只留下悔恨的痕迹。
皇帝深深地明白,南瑾很恨他,是啊,若是他,也会恨的!
“对不起!……你能原谅父皇吗?……你能不能……”
“皇上,我很累,若是没有什么事,请你离开!”南瑾冷淡地打断他的话,故意不去看他那张悔恨的脸。
他现在悔恨有什么用,母亲和哥哥的命,不是他悔恨就能挽回的,若不是当年他的不信任,伤透母亲的心,母亲也不会被人暗算,受尽折磨而死,还有哥哥,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南瑾,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娘和你们兄弟,请你给我个补偿的机会,父皇找了你二十多年,从来没忘记过你们母子!”皇帝痛苦地说,被亲生儿子排斥和抵抗的痛苦充斥五脏六腑,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
南瑾冷笑,无动于衷,“皇上您说笑了吧?母亲和哥哥已经死了,你要补偿就下去,至于我,免了,不需要!”
他说得极为无情,那种潜移默化的排斥在身份赤裸裸地爆发之时,也随着爆发。
他的痛苦,与他无关!
皇帝被他刺得脸色一白,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杀流苏,真的,没杀她!”
南瑾哼了一声,这件事本就在他掌控之中,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待在天牢,早就翻天了!
见南瑾不说话,皇帝以为流苏的事情总算是能挽回一下,匆忙解释道:“女儿国的人给她喝下一种药,应该是毒药的,不会致命,只是被带走了!”
其实是他是动了杀心,不过临时被人拦下了,不过这个自然不能和南瑾说。
“那又如何?”南瑾淡淡地反问,“根本就不关流苏的事,你想做什么?公开我的身份吗?皇上,请问一声,你不顾皇室的尊严了吗?”
皇帝一愣,这才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大眼睛,他太过高兴,都忘记了这层关系,叔叔和侄子同娶一人,别说圣天皇室没有过,连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若是公开他的身份,这件丑闻只会越发厉害,贻笑大方。
南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皇上也无需为难,就当作没这件事发生便是!”
“当然不行,你是朕的儿子,是我朝的皇储!”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皇帝闻言一窒,强硬地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血液里始终有我一半的血,你是萧家的血脉,你姓萧,这点永远不变!”
这个儿子这么优秀,江山若是交给他手里,一定能达到鼎盛。
可惜,南瑾不买账,“可是怎么办呢?我觉得风南瑾比萧南瑾更好听,没有改名的必要!”
“南瑾……”皇帝低呼,发怒也不是,责怪也不是,只觉得悲伤,他看不见南瑾态度有半点的软化。
“你当初当右相,单单就是为了报仇和保护风家吗?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是想要亲近父皇的意思么,我才是你血脉相连的爹爹啊!”
南瑾淡淡一笑,“血脉相连?哼,母亲怀着我们被人下毒的时候你在哪儿?母亲生我们死亡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儿时受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成长的所需陪伴的时候你在哪儿?这些时候,在我们身边都是娘和爹,你好意思和我提血脉相连,这东西对我而言不重要。小白虽不是我亲生,却胜似亲生,谁在乎这点关系?愚蠢的人才会苛求这么多!”
“我不是三岁,五岁的风南瑾,不需要你什么补偿。你要忏悔,你要补偿,那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
皇帝面色痛苦,“我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吗?之前还好好的,一定是方流苏的事,我帮你把她带回来好不好,我马上……”
“不用了!”南瑾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你应该感谢流苏,是她,我才放下所有的恩怨,圣天容不下流苏,就让她回女儿国!”
“那你呢?”皇帝心里一顿……
南瑾眼光柔情一闪,“她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你疯了,为了方流苏,你宁愿在放弃这儿所有的一切,风家的根基也在圣天!你也是圣天的皇子,怎么能抛下所有去女儿国!”
“倾尽一切又如何,站在那顶端,无人能分享喜悦和成功,要来何用?”南瑾淡然答道。
“方流苏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做?”皇帝看起来很痛心,南瑾的决心无人能动摇。
南瑾微笑,“她没什么好,就是无人能取代!”
第279章 旧事
天启十四年五月初十,王境外十座城池内,去京城必经的路上增设关卡,主要包括苏城、凤城、徐州……各个赤丹河沿途几个重要的城镇,水路强制戒严,尽量拖延军队上京的时间。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宁州和川云的军队有风家船运的掩护,想要混进京城易如反掌,而南瑾让川云的军队从水路走,而宁州的军队却从北部的祁山山脉绕过圣天主要的城池,只取京城!
这是一个人烟罕见的山脉,从未有军队能涉足,听闻不少猎物进入丛林打猎,绝大部分人都当了野兽的盘中餐。祁山山脉地势险要,连绵数千里,这一带是巨大的黑暗丛林区,其中有几段区域即便是野兽都不想涉足的危险地带,从未有过军队从祁山山脉而走。作战也是远离这里,避开不熟悉的环境,免得被环境所牵制,而南瑾却偏偏选了这条危险的道路。
宁川的地势和祁山山脉有惊人的相像,地形和丛林的分布,都是宁川军队所熟悉的,他们常年在宁川作战,经验非常丰富,懂得怎么避开丛林里的危险区域,且能迅速地找到丛林小径,快速前进。
军队从宁川城就开始陆续避开人群,进去祁山山脉回合,他们用粗糙的布条把马蹄裹着,每个人带上足够的干粮,弓弩等。大规模的军队在祁山移动,借着丛林的掩护,根本就没人能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一代也没什么村庄,东方御查过祁山山脉沿途的城镇,在无人的地方,日夜兼程,在有人的地方,采用昼夜颠倒的行军做法,避开人群,这样的大规模军队移动,竟然没有惊动所属的州府,一路畅通无阻!
而川云的军队故意从水上走,目的就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相对而言,宁州才是主力军,是圣天最强的一支军队,在东方御手上,百战百胜,创造了无一败绩的神话!
南瑾大胆地采用了丛林计划,他考虑周详,且适应宁州军作战。在战术的思考上,南瑾并不是全才,他最大的弱点便是从未上过战场指挥战役,所有的理论都是纸上谈兵。在确定行军路程之前,他曾秘密派人问过东方御的意见,得到他肯定回答,南瑾这才定下周密的计划,分两路让他们顺利进京,一是化整为零,一是整队上移。
福州、建州的军队也有万世安打点,所有的关卡都派来耳目,让这两地的军队能顺利前进,并非所有的关卡万世安都能一手掌控,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会以什么样的方法进京,人马在哪边更击中,他重点便放在十几处关卡上。可以想象得出,在发现不对之时,万世安采取的办法便是杀人灭口,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他能只手遮天,又有何惧?
沿途的知府,州官等,都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紧绷之气,抬头,也是风平浪静。碧蓝的天空,云朵一朵又一朵向京城飘去。
而早朝的气氛更是古怪!
皇帝这阵子变得很暴躁,经常乱发脾气,御书房有个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不小心在他手上溅了一点点墨水就被拉出去打得半死,经常能听到他焦躁的声音从龙福殿里传出。
龙福殿的太监宫女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伺候着,就怕稍有不满之处便让皇帝苛责,轻者受点皮肉之苦,重则有可能失去性命,谁敢大意?
早朝的时候,皇帝的精神不比从前,阴沉的脸更显得出他的眼底的青黛,是那么明显,他在朝堂上变得沉默寡言,偶尔还会闪神,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右相和萧王一个在天牢,一个闭门不出,朝廷上的气氛更变得紧绷了。
一触即发!
皇帝的反常无不给他们透露出一个讯息,他在为了左相大人而烦忧,担心这次的混乱会动摇圣天国体,却又找不到好的法子去防御。
没有风南瑾和萧绝这两个人惊才绝艳的人,单靠皇帝绝不能和万氏一族对抗,那些原本在中间,还没有选定风向的官员们嗅到一股不妙的味道。有的人悄悄的动摇了,偏向万世安。
此等状况下,人家又怎么会相信,皇帝有实力把万家扳倒呢?
相比于皇帝的沉闷和焦躁,万世安如双喜临门,春风得意,期间不停地宴请同僚,万家夜夜笙歌,享受奢华。
鲜明的对比,只要是有心人,便能瞧着端倪。
萧寒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阴沉,邪气的眼光总会露出令人脊骨发寒的阴鸷,对万世安的挑衅,极力忍耐着。
情势随风倒!
除了保皇派的人马,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选择依附万世安,皇室的势力一天不如一天,岌岌可危!
未央宫里,这个一生都在算计和阴谋中渡过的女子,正以一种很犀利的眼光分析着朝中的局势,眼光里闪烁着疑惑和安静。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
越是微妙的局势,却是要以沉静的心,睿智的头脑,犀利的视角去分析和琢磨。如毒蛇般,冰冷,毫无感情,才能冷静下来分析,事物绝非只有一面性,人太渺茫,肉眼能看见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皇后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在权欲中打滚了这么多年,她自有她应对危机的一套方法!
而万世安却不以为意,猖狂笑道:“女儿,放心,这江山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因为不是皇族血液,圆不了皇帝梦,起码,他能控制皇帝,是圣天最实质的皇帝,做了几十年的梦,眼看就要近了,不管多谨慎的人,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皇后冷喝,“爹,照我的话去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多点心思,对我们没坏处!”
她建议万世安把军队分成两批靠近京城,倘若真的有变,其他一队也能及时增援,而万世安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得意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北岭和苏城的军队即便全部调回京城,也保不住京城,女儿,你还在担心风南瑾吗?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他的人马果真是水路上走,也不见林峰和别人北岭苏城的守将联系,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等着爹的好消息就成!”
“宁州的军队呢,也是从水上走吗?”皇后冷静地问道。
万世安点头,“水上是风南瑾的天下,走水路最安全,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傻走陆路,风南瑾在怎么惊才绝艳,也不比万家根基雄厚,每个地方都有我们的人,陆路可一点都不适合他走!”
皇后嗯了一声,“爹,照我的话去做,御林军方面,我会做好准备,你只要能让他妥协,掌控他,架空皇权到妹妹生产,便可高枕无忧。”
万世安摆手,“这我知道,你放心!”
“爹,此次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作战,而是逼宫,若不到逼不得已,别伤害无辜百姓!”皇后顿了顿,她自然不是有什么悲天悯人之心,略微思考便说道:“此事若是成功,在百姓心目中万家也是故意谋反,在这时候决不能激起民愤,不仅如此,还要善于处理这层关系,反正是一群愚昧无知的百姓,爹爹,你让哥哥想办法,切记!”皇后沉声交代!
“知道了!”万世安摇摇头,便出宫去!
皇后沉默了下,抚抚自己微疼的额头,领着人,便去看万贵妃!
刚进宫门便发现福公公等人也在,皇后眉心一拧,脚步不由得也快了……
“皇后驾到!”随着通报的声音,皇后急急入了大殿,看见皇帝和万贵妃在下棋,她妹妹还安然无恙,皇后就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调整过于紧张的脸部表情。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皇后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心中暗忖着,他来此所为何事?凭良心说,皇帝对万贵妃极好,虽然大家都是带着面具演戏,可他演得很逼真。如今那孩子是他的威胁,也是万家的掌中宝,不能有半点闪失。
“免了!”皇帝淡淡地应了一下,落子,胜负已分。
万贵妃挺着肚子,拉过皇后,笑得甜蜜,“姐姐,你来帮我下一局,皇上都赢了我三盘了!”
万贵妃笑得天真无伪,皇帝讨厌皇后,人尽皆知,为了讨得皇帝欢心,巩固势力,万世安便把另一个女儿也送进来,且特意选了心思单纯的万贵妃,她很纯良,并无城府,万世安便是看中这点,宫中有个聪明玲珑的女儿就够了,无需多加一个。万贵妃的任务是讨得皇上欢心,万家的事,皇后和万世安根本就没和她说,她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心里藏着点什么,怎么可能瞒得住皇帝。
皇后拍拍妹妹的脸,看向皇帝的时候,眼光已经冷了一寸,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过来找万贵妃,他若是不想见她,避开这个时间就成,难道是故意等她的?
“下棋就不了,既然皇后来了,那就让皇后陪你,朕有事便先走了!”皇帝不慌不忙地从暖塌下来,倏然想起什么,勾起唇角,“皇后刚刚行色匆匆,好似很慌张,发生什么了?”
眼光有意无意扫过万贵妃,皇后冷冷抿唇,不去看妹妹好奇的脸色,恭敬有礼地道:“谢皇帝关系,臣妾没事!”
皇帝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大步流星地走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皇后心头一沉,转头瞪万贵妃一眼,转而叹息,扶着她坐下,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她的身子显得笨重,却开心地拉着皇后说着怀孕的趣事,时而吐苦水,皇后只是淡淡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完了,皇后才轻声问道:“皇上来多久了?”
“一个时辰左右,他说他今天处理完国事,顺便过来看看我!”万贵妃甜蜜地说道,一脸幸福。
傻妹妹,你的一片痴心最终只会付之东流!
在那些孤独心酸的岁月,她也是曾经喜欢皇帝,在他身为太子的时候,就很喜欢,由不情愿到冷淡,由冷淡到爱上,那时候虽然是逼不得已嫁给他,皇帝对她还算是好的,然,从秋水心失踪后,他便开始讨厌她,甚至是憎恨她。
早就明白他们没有结果,所以她早早就管住蠢蠢欲动的心,不让那羞涩的,难堪的感情浮出水面,她本就如蛇,极度的冷静,极度的冰冷,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中。
即便是感情!
“他和你说什么了?”皇后追问道。
万贵妃摇摇头,诚实地道:“皇上没说什么,就是找我下棋,姐姐,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沉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皇后双眸紧盯着她,然后问道:“没事,昨晚睡不太好而已,小妹,皇上有提过孩子,或者爹什么吗?”
万贵妃歪着头,想了一想,裂开灿烂的笑容,道:“皇上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说喜欢女孩,可姐姐不是说过,我一定会生男孩吗?”
“你这话也和皇上说了?”皇后倏然沉下声音。
万贵妃点点头,忐忑地看着皇后,小声问道:“姐姐,我说错话了吗?”
皇后看了她一眼,心底叹息,“没有,还有呢?”
万贵妃见她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放心,继续道:“皇上问我,爹最近有没有来看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剩下的就没有说什么了!”
皇后颔首,万贵妃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肚子,皇后心一跳,“怎么了?”
万贵妃笑容满面,“孩子踢我!”
皇后眉心舒展,摇摇头,又和万贵妃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回未央宫。
半路便看见皇上在茶花凉亭,默默地欣赏着盛开的茶花,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长情,这么多年了,竟然对秋水念念不忘,哼!
皇后走了过去,福公公通报,皇帝见她进来,也不惊讶,从万贵妃那回未央宫本就要经过这个御花园。
“茶花开得好看吗?”皇帝噙着柔软的笑,虽是在说话,却没有看着皇后,思念着秋水心,好似那心爱的人儿就在茶花中翩翩起舞。
“好看是好看,可惜好景不长!”皇后淡然地陈述,她才没那么心思陪着他一起睹物思人。
“好景不长……呵呵,若是小心呵护着,岂会怕好景不长,秋冬亦能绚丽开放!”
“皇上公务繁忙,今儿个怎么会有时间去看妹妹?”皇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帝最近看似憔悴很多,脸色疲惫,时而恍惚,除了早朝都把自己关在御书房,突然起了兴趣看万贵妃,她不得不提防。皇后琢磨着,兴许眼前的皇帝已经动了杀心,想要杀害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她,也会那样做,永绝后患。
“朕不能去看万贵妃吗?皇后!”那声皇后叫得十分讽刺,皇后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皇帝冷笑,偏头,定定地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何当年那般容不下心儿?皇后,看着满园的茶花,你做过噩梦吗?”
阳光泄进凉亭,皇后一身华服如被镀上一层金光,脸色苍白如纸,这是皇帝第一次主动挑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能如此问,便只会做了一个打算,不是他死,就是万家亡!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皇后镇定道,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不知道朕在说什么?那就当朕在说梦话,啊,皇后,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朕找到心儿生下的孩子了,真的是男孩,非常优秀,不但有治国的才干,也有治国的胸怀,朕的皇后,你在为朕高兴吗?”皇帝笑笑问道。
皇后微笑,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臣妾恭贺皇上父子团聚!”
皇帝冷笑,这声父子团聚听得他心火顿起,如烧红的铁块,一股脑儿地熨烫他的胸膛,看着皇后的眼光顿时变得很冷。若不是她,心儿不会死,两个孩子也能呼风唤雨般长大,南瑾也不会受尽腿疾折磨。
拳头握紧,他隐忍着,冷冷一笑,“多谢皇后,朕会记得皇后这声恭贺!”
说罢,起身,拂袖离开!
直到皇帝离开御花园,皇后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腿软,险些跌倒。她的贴身宫女眼明手快,立刻冲进来扶着她。皇后一手撑着石桌,费力地坐下,她如被人泡进海水里,浑身冰冷,颤抖不停。
皇帝说他找到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竟然真让他找到了?
秋水心,连老天都帮着你吗?喝了那种毒药,孩子竟然还能平安无事,尖细的指甲几欲刺入石桌,巨大的愤怒和不甘暴风雪般,疯狂卷来,皇后几十年来的完美的面具,差点被揭开,露出憎恨的面容。
很快的,她便镇定下来,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是皇帝故意在扰乱视听,她亲眼看着秋水心喝下毒药,那种情况下,孩子不可能保得住,一定是皇帝故意扰乱视听……
而且该死的,他成功了!
皇后并非是恐惧,措手不及的消息让她只能想到一点,那孩子若真的如他所言,很优秀,那就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能怎样?万贵妃真的生下男孩,又能怎样?
皇后仓惶地摇头,眸光倏然锐利起来,又恢复了冷静如蛇的皇后,敏锐地分析,皇帝不会这么敏感的时候告诉她孩子的事情,真实度并不高。
如玉轻车熟路地潜入王府,避开巡逻的侍卫,进了梧桐苑,粗鲁地推开大门,萧绝一愣,从书桌上抬起头来,看见是她,眉心下意识一拧,厉喝:“滚!”
低头又奋笔疾书,似在写着什么。
如玉环胸,妖孽般的笑浮起,嚣张地道:“我又不是你手下,凭什么你叫滚我就滚,萧王爷,不是说要去女儿国吗?怎么几天了也不见动静?”
“关你什么事?”萧绝冷哼,吹干了纸张,放进信封里,往外喊了一声,“林俊!”
林俊匆匆进内,当门口的如玉是隐性的,笔直地走到萧绝面前接过密函,不用他吩咐,便又出去了!
如玉耸耸肩膀,朝着萧绝勾勾手指,那神色,活似勾引良家妇男的妖精,萧绝瞪她一眼,“你当你在勾小狗吗?”
说罢,一屁股便坐下来,伸手拿过另一封书函,仔细批阅。如玉倚着门,笑得像朵花,“这只狗也够大的,王爷,说真的,我要是养脾气这么差的狗,早就炖狗肉了!”
“说够了就滚!”萧绝冷声下了逐客令!
如玉扬手一抛,一份书信便凌空而起,萧绝敏捷地接着,撕开,扫了一眼,深深地凝眉,“祁山山脉?”
抬头看如玉,沉声道:“消息准确?”
如玉笑得春花灿烂,“你可以不信啊,反正我骗你又不是一次两次,哎,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爷,你的承受能力真差!”
切,南瑾故意让她透露的,真假她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她负责的范围。
萧绝心头火气,抓起桌上一本书,奋力扔过去,“滚!”
如玉接着书,又扔回来,笑得更欢了,“王爷,不带这么绝情的吧,利用完了就丢一边,小心天打雷劈啊你!”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还有,天打雷劈之前也会先劈死你这妖孽!”萧绝伸手把地图拿过来,在桌上摊开,这是王境之内的地图,城池、山川、河流等都详细罗列,一目了然。
如玉诧异地挑挑眉,艳光四射,看了一眼低头研究地图的萧绝,她啧啧摇头,“我说王爷,你现在学会相信人了?真是奇迹啊,刚刚不是还在怀疑真假吗?小心有诈哦,你要知道,你要是被骗了,可别来怨我,我可不想当窦娥!不过呢,本姑娘可以提供宽大的怀抱,帮你擦眼泪!”
“就你废话多!”萧绝重重一哼,埋头苦干状,也不忘了开口,“我要是被骗了,你就自己看着路,有多远跑多远!”
“那可不成,我还得赖着你,一块去找小白去,喂,这事什么时候完结?”
“不知道!”萧绝一脸冷酷。
如玉哼哼,“你那个皇帝大哥,自己弄的烂摊子怎么每次都让你收拾,烦不烦人啊,我要是你,早就潇洒地扔了那块印走人了!”
“你又不是我!”
“说得真好听,是谁那么丢人,船都要开了竟然还折回来找罪受!”如玉十分鄙视他,要是她,才不会管皇帝死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一个是一个,免得浪费口粮。
南瑾那家伙也是,还那么淡定蹲在牢里,一点都不担心苏苏,她一想到这就火起,若不是那么冲动找萧绝拼命,不小心刺伤了他,她难得发作的同情心跑出来晒太阳,她才懒得管萧绝死活。
“他始终是我大哥!”萧绝淡淡地道。
“哈,看不出来,王爷还蛮重感情的,被大哥出卖了怎么不见你那么报复啊?还一脸沉重地说什么事也不管了,结果还不是回头帮他,你傻不傻啊你!”如玉就是看不惯他为皇帝任劳任怨的鬼样子,更何况当年下令杀她全家的是皇帝,她巴不得南瑾能好好给他个教训,以为自己是皇帝,别人都好欺负吗?
萧绝沉默,不发表意见,用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如玉耸耸肩膀,“喂,萧绝,说真的,你认为南瑾在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自己去天牢问他!”
“哼,问好了回来告诉你?”算盘打得倒响,“皇帝把苏苏和小白都弄走,南瑾不发飙才怪,还好他不是真的杀了苏苏,不然南瑾一定把天翻了!”
“现在也差不多要翻天了!”萧绝冷笑。
“那是他活该,怪得了谁!”如玉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斜睨着萧绝一眼,微抬下巴,“萧绝,你见了苏苏又能干嘛,还是这么执着?可别在这边闹得天翻地覆,去了女儿国,还把人家搞得天昏地暗。”
如玉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倚着门,维持着微笑,“人家夫妻情比金坚,你就退一步好了,谁让你当初错过了,苏苏这几年在凤城活得风生水起,大家都以为南瑾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坚信南瑾活着,你也看见她的所作所为了,她是真的很彻底爱上风南瑾了,你死心吧,放手也是一种爱,何必死缠着不放呢?潇洒一点多好!”
萧绝握笔的手停下,微微拽紧,手背上青筋微跳,沉默良久,方道:“如玉,你爱过人吗?”
如玉笑得花枝乱颤,抛个媚眼过去,“我西门如玉要是爱上谁,能让他逃得了手掌心吗?”
“德行!”萧绝嗤道,往后靠着椅背,轻声道:“没爱过,自然说得轻松,若真的爱上一个人,谁也不愿意分开!”
如玉微笑,“那要双方的啊萧绝,爱是相互的,你爱苏苏,可苏苏爱南瑾!”
“你不用一再提醒我!”萧绝瞪她一眼,有她在耳边经常提醒,他能忘记才怪,这是他的隐痛。
如玉走过来,嘿嘿地笑道:“王爷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你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面对什么,你要感谢我才对,狗咬吕洞宾啊!”
如玉说得如伟大的施恩者,萧绝沉默,如玉又笑吟吟地道:“你爱一个人,就像得到她,你想得到一个人,就想抓住她。萧绝,你现在的心理不是爱一个人,而是想要那个人爱你,所以才会拼命抓住流苏!”
萧绝眯起眼睛,也不发怒,朝她抬抬下巴,“经验之谈?”
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爱上我了!”
如玉一愣,笑得像朵花,猝然变脸,抓起书桌上的书本,朝他狠狠地砸下去,“去死!”
转身……
落荒而逃!
萧绝收回视线,又继续研究着地图,这恬噪的声音终于没了!
他认真地看着地图,一脸思考。
同一时间,天牢里的南瑾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皇帝自那天之后并没有再来看过他,南宫靖寒来过几次,告诉他一切正常,风夫人暂时住在他之前住的小楼,韩叔也回来了,前段时间保护小白被人打伤,伤得太严重没能及时回来,南瑾也算松了一口气,静心等着事态发展。
苏苏,等等我……
再等一等,我便去找你!
风还是静静地吹,从京城里吹出来的冷气压,迅速蔓延全国,这样的风平浪静下,只要熟悉他海上的水手都晓得,这是暴风雨前,极致的宁静。
天启十四年五月初十六,通过安云城关卡时,一队自称是做玉石生意的商旅和官兵发生了冲突,官兵要对商旅进行严厉的搜查,遭到他们严厉的抵抗,争论间,这队商旅从马车上纷纷抽出刀剑,把这处关卡的官兵赶尽杀绝,有一名官兵当时去方便,回来目睹惨案,立刻向安云城知府报告,安云城知府出动城军,关卡五里处截住这队商旅,双方进行了残酷的斗争,几乎把这队人马灭绝,却不料后面却涌出军队,喊杀声四起,整个安云城军全军覆没!
事后一人揭露,这是建州的军队!
这件事惊动整个朝野,很快就传遍天下,安云城是王境内最后一座城池,离京城已经不远,建州和福州的军队已经不动声色地进入王境之内,再过一天半路程便到京城。
此事万世安也没有料到,本来军队是打算在秀城集合,再逼近京城,每个关卡处他都派人打点,却不料在安云城处出了问题,听探子回报,秘密安排在哪儿的人马死在官兵之前。
事情捅破了,便遮不住,万世安下令所有的军队在安云城集合,缓缓地朝着秀城而来,逼近京城。大规模的军事运动震惊天下,乃至邻国,与此同时,万世安以失德之名逼皇帝退位,由他主理朝政。
待贵妃产子之后,抚幼主登基!
正式爆发了,长达十天的京城保卫战。
在福州军和建州军一路畅行无阻到达秀城之时,川云的军队也从安云城登陆,林峰挂上大旗,逼近京城。
两路人马,一前一后到达秀城。
圣天太平多年,虽然边境常有战事,可圣天境内却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一下子看见大规模的军队入京,造成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川云的军队和福州建州的军队在秀城回合,直至此刻,朝中的百官才看清,原来左右两相早就狼狈为奸。
眼看就要大队人马就要逼近京城,万世安更是春风得意,感觉万里河山已经紧握在手,他把皇帝软禁在龙福殿,只手遮天,掩盖一切罪行。
如此顺利的进展使得他的防备大大地松懈了。
五月十八日,在府中休养多时的萧王调动虎符,亲自带领北岭和苏城的军队,清峡谷一带拦下了叛军,为期三天的战争,死伤无数。清峡谷一代丛林沙石地带,和祁山南部顶端紧紧隔着一座小山头。
萧绝是一名冷静睿智的指挥官,拥有丰富的领军经验,不管是统帅该有运筹帷幄,还是实战中的灵活运用,他都样样精通。且武功高强,擅于发挥军队的长处,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军心。萧绝在柳河曾经和南疆正规军打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持久战,以八千人马击退南疆五万人马,也是萧绝的成名战。
南疆最高指挥官曾经这样评价萧绝,战场上的萧王是一只勇敢凶狠的狼。
快速,敏捷,下手无情,绝不给敌人反扑的机会。
福州建州的将领也是拥有领兵作战丰富经验的将军,双方兵力悬殊,在对峙三天之后,为了减少伤亡,他把叛军巧妙地引入峡谷一带,进行了迂回战术,成功地阻挡了叛军的脚步,等到他们意识到上当,为时已晚。
且出人意料的是,两军对峙的第五天,林峰带领的川云军和建州军发生冲突,起了内讧,萧绝趁机攻打。在双方打得火热激烈的同时,宁州军从祁山山脉中如悄然而出,如天降神兵,一下子把两军都包围起来,东方御在前一晚就命令大队人马在丛林中养足了精神,此刻的宁州军精神抖擞,且又是他们熟悉的地形,战斗力提升到极限,短短一天的交战,福州建州联军大败!
林峰带领川云军里应外合,打得福州军他们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宁州军果然应了王爷的话,是友非敌!”林俊开心地道,一看宁州军骁勇善战的英姿,便感觉一股自傲感油然而生。
“不愧是圣天最强的一支军队!”萧绝也赞道,在圣天,越是靠近边境的军队,作战实力越是强悍,宁州柳河西域为最,萧绝这几天带领是境内军队,极少参与战场,实力远远不如宁州军。
“右相大人的心思真是难猜,没想到他真的不计前嫌,愿意帮助我们!”
萧绝并没说什么话,那天如玉给他宁州军的移动方向,他便猜得出,南瑾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永绝后患,把万家连根拔起,他便将计就计,把福州军和建州军引入清峡谷,方便宁州军作战!
此时,还在京城因为等待消息,以为即将成功的万世安得意洋洋,耀武扬威,好不得意,殊不知,在他相信风南瑾的那一刻开始,便决定了万氏一族的命运。
只有失败!
南瑾走出天牢,梳洗整装之后,便韩叔送风夫人回凤城。
“南瑾,你什么时候回去?”风夫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担心地问道。
南瑾微微一笑,伸手拥抱他娘,道:“娘,一路小心,我处理好事情就回去!”
“一定要回来,带着苏苏和小白一起!”
南瑾点点头,“我会的!”
第280章 逼宫
清峡谷的战事变化很快就传遍到了京城,这儿离京城不远,万世安收到消息之后便慌了手脚。把风南瑾狠狠地骂了一顿,这位教育良好,在政治舞台上活跃了大半辈子,权倾朝野的男人风度大失,若不是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早就蹦到天牢,把风南瑾一刀卡擦。
不过即便他去天牢,风南瑾也不在。
时间太过紧迫,根本就容不得万世安思考,他当机立断,决定逼宫!
护城军有多半是他的人,御林军忠于万家的也有一半的兵力,先控制皇宫,在大军到达之前控制京城,他便算是赢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打得便是这个如意算盘!
他急急忙忙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交代完毕就仓惶进宫,他的侄子万宁很快就调动护城军,向皇宫而去。
万世安进宫之后便找皇后,告知其事情有变,皇后听罢,只是微微蹙眉,冷凝的眼光如一团坚冰,沉声问道:“我不是让你注意堤防风南瑾么,爹,你怎么这么糊涂,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万世安急得满头大汗,慌忙道:“不是不照你说的办,是安云城关卡突然发生冲突,暴露了军队行踪,聚集起来在分开只是多此一举,人家早就摸清底细,更不好做战,爹怎么会想到萧绝会把军队引到清峡谷,和宁州军一起围歼,女儿,快点行动,不然来不及了!清峡谷离京城很近,福州建州的军队根本就不能和宁州军抗衡,何况还有宁川军,大军迟早就逼近京城,再不行动就晚了!”
皇后心凉如雪,多年来构造的世界已然在眼前坍塌,棋输一着,她百活了这么多年,却被萧绝和南瑾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给蒙蔽了,失去先发制人的先机,功亏一篑。
“已经晚了!”皇后淡淡地道,眼光有些空洞,恍惚出神,风南瑾和萧绝若是计划好了,他们就等同于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宫中定然已有防范,现在再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在天牢的时候,她就曾动过杀心,要杀了风南瑾,若是那时候动手,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优势了。
“不晚,女儿,你想想,我们还有小妹,只要皇帝死了,小妹生了孩子,天下很快就改姓万了……”万世安状若癫狂,权欲已经把他逼到悬崖的顶端,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也是万丈深渊,不管是进是退,都难逃一死,除非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方能多活一段时间。
“爹,你还不明白吗?大势已去!”皇后意外的冷静,沉声道:“万家,完了!”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偌大的万家,盘根错节,丝丝缕缕的关系紧紧地把一帮充满权欲的人绑着,这一次,却被风南瑾和萧绝连根拔起。
万家谋反证据确凿,若是寻常的覆灭也就罢了,只要有一人还有一线生机,便有复原的机会,可现在,所有的利益关系都摆上台面,借故让福州和建州的军队上京,坐实了罪名,定会被剥夺军权,至此以后,皇权会达到空前的凝聚。
门阀的政治舞台在鼎盛之时被人狠狠地炸烂了,从最高点,摔到最低点。
狠绝,果断,快速,好不留言,如凶残的豹子。
万世安不死心,冲上去,抢了皇后袖子里的令牌,匆匆出了未央宫,只要控制皇帝,他们就不会输了。
皇后冷眼看着万世安远去的背影,意外的沉静。
这次是输了,她得承认,皇后突然笑了起来,她一生都在斗争,都在玩弄权术,没想到,到头来却输给风南瑾和萧绝。
真正应了那句话,在权欲上生活的人最终会死在权欲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然而她并不知道,南瑾和萧绝并未合谋,只是一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默契而已,她输在太自信,提早让南瑾发现她的疑心和能力,才能成功地策划安云城关卡处的动乱,让叛军无处可逃,只能选择尽快赶到秀城。
死到临头,心境竟然意外的平静,皇后自嘲一笑,其实一生都活在这么紧绷和血腥的环境下,她很累!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轻松!
她吩咐宫女泡一壶茶上来,坐在暖阁上,套着指甲套的手指伸到茶水中,微微晃了晃,接着,一杯又一杯的饮茶,直到茶水有些凉意,又苦又涩。
不远处,响起了打杀声,如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皇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号令声,兵器相碰的声音,激斗的吼声,惨叫声……宫女太监四处逃窜的声音……
“娘娘,宫里出事了,您要不要回避一下?”皇后的贴身宫女匆匆入内,神色慌张。
皇后看着跟着自己多年的宫女,声音软了些,淡淡地道:“别四处乱跑,待在外面候着!”
那宫女见她脸色平静,也不说什么便退出去。
“今天真热闹!”
她从太子府搬来皇宫已经有十四年了,从未有一天如今天这么热闹,比起过年,可热闹多了!
十几年深宫生活,其实是很烦闷的,并无多少乐趣,在享受着权力给你带来的好处时,同样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她知道她的一生就要走到头了,她想死得有尊严一些,皇后打开窗子,一股花香飘了进来,淡淡的,宁静的味道,院子里种着许多她喜欢各类兰花。这般悠远惬意的生活,完全不像处于即将死亡的女人。
她有多少年,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少女时期的最喜欢的花儿了?
好长,好长时间了!
她的心思已经飘远,外面的喊打喊杀与她无关,她现在只完全陷于她自己的世界里。
那锐利的眼光褪去,充满了思念和回忆,好似在追寻着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那段短暂时光,唇角带着柔柔的微笑。
直到一阵特意加重的脚步声,唤醒了她短暂的美梦!
“风南瑾……”她还以为是皇帝呢,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风南瑾。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显得纤尘不染,干净纯透,衬得他清贵无暇,卓尔不群。
冷淡疏远的眉目,精致绝尘的五官,却无半分阴柔之味,反而有种倨傲,高不可攀的尊贵和刚硬。
“右相大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未央宫?”嘲笑失败者?皇后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个,毕竟她和风南瑾素无来往,只是最近在天牢里短暂的一面。
南瑾笑道:“我再有闲情逸致,也不如皇后娘娘来得悠闲!”
刚刚进来便看见她沉浸在回忆中的幸福表情,南瑾颇为意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不管是多狡诈阴险,多十恶不赦的人,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恭贺右相大人,又立了一功!”皇后不温不火地道,“本宫真是眼拙了,连这种简单的把戏都看不清了!”
“皇后娘娘,你不想知道为何我要帮皇上吗?”南瑾面无表情地反问。
“是啊,本宫也奇怪,皇帝杀了你妻子,你女儿又因他而失踪,你一点都不介意,还为他做牛做马,值得吗?你妻子在九泉之下恐怕……哦,那并不是你妻子,方流苏应该称为萧王妃才对。”
“皇后娘娘还记得秋水心这个人吗?”
皇后闻言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差点倒了出来,她用力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紧握着茶杯稳定浮动的心绪,冷芒扫向风南瑾,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对她的动作,南瑾看得清楚明白,若有若无的冷笑滑过,皇后的惊慌很显然传达了一个讯息,她记得母亲。
“皇后这么冰雪聪明,猜不到我是谁?”
皇后脸色唰地变白,苍白的脸色有了透明的颜色,凉意窜上背脊,让她如同抛在冰冷的海水里,不停地颤抖,隐约有个答案已经跳出嗓门,年岁上,也是那么巧合。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你是……她的儿子?”皇后声音颤抖……
南瑾冷笑,“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皇后身体如凝固般,坐着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可能,我明明给她喝下那药!”
“拜你所赐,我二十年不良于行!”南瑾冷声道:“不仅如此,我母亲死了,兄长夭折,皇后第一次杀人,印象很深刻吧?”
皇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南瑾继续道:“即便是死,你也该死得瞑目,到九泉之下给我母亲和兄长赔罪,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南瑾说罢,拂袖离开!
他才刚一走,一股鲜血便从皇后嘴里溢出,刚刚的茶水里,她已经加了毒药,冷静地选择了死亡。
她的身子软软地倒在桌子上,眼光刚好看见一只小鸟儿飞过,皇后的唇角露出平和的笑意。
缓缓地闭上眼睛!
皇宫局势已经被萧寒控制住了,宁州军在清峡谷出现之后便派了一路军队秘密赶往京城,对抗护城军和御林军,早在混乱之前,南瑾就命刑部的人在街上疏散百姓,宁州军和护城军交战并无伤及无辜,且在最短时间内歼灭了护城军,冲入皇宫,和另外一半的御林军回合,继续扫荡内乱。
万世安拿着皇后的令牌调动御林军把龙福殿的团团围住,与此同时,宁州军也赶到,和御林军展开激烈的交锋,龙福殿内的茶花被乱军和宁州军随意踩踏,猩红蔓延,死尸堆积,等到平息下来,已是一片狼藉,皇帝精心养育多年的茶花都被这场激斗毁了。
万世安在混乱中被乱刀砍死,其状惨烈。
平息动乱之后,清峡谷那边也传来捷报,叛军投降了,这场轰轰烈烈,撼动大半个圣天的内战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
虽然伤亡不少,却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万世安和皇后谋反罪名罪证确凿,且有南瑾手里一份名单,所有和万世安合谋的官员名字都详细记录在案,风南瑾交给萧寒,由他全权负责肃清万氏一族余孽。
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万家是圣天数百年来的望族,盘根错节,想要完全扼杀危机,屠刀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万家满门抄斩,九族流放塞外,这次叛军的首领,斩首示众,其军队由东方御接管和整编。
朝中那些和万家有过关系的官员纷纷撇清关系,他们都恨死当初自己为何有眼无珠,没有选对方向,对于这批墙头草,萧寒以怀柔政策,施以安抚,让他们深深感觉皇恩浩荡,对皇朝也更有归属感。
树倒猢狲散,短时间内,万家被灭门所造成的影响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更明显地展现出来,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在全国各地都有万家的人身居要职,这么突然流放或者斩首,所造成的人员调度问题颇为严重,好长一段时间内,圣天秩序十分混乱,直到后面才稍加控制和好转,当然,这是后话!
“我说过,这右相,我腻了!”御书房内,当皇帝把官印还给南瑾的时候,南瑾冷冷地道。
皇帝一愣,“这不是你故意扰乱万世安实现的计谋么,南瑾,父皇答应你,暂时不公开你的身份,可你要留在朝中帮父皇,好吗?”
南瑾斜睨他一眼,冷然道:“皇上,这期间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并无虚言,我说腻了就腻了,还有,我希望你永远别公开我的身份,我对那张龙椅没兴趣,萧绝和萧寒,都能胜任!”
当初他以为只有萧绝适合,经过这次的混乱细细观察萧寒处理危机的方式,并不比萧绝差,只是他悠闲逍遥惯了,不愿意承担责任罢了。
“南瑾,你不要走!”皇帝给他要走,匆忙站起来,急扑过来,一抓着南瑾的手,却被南瑾抽开,皇帝急道:“南瑾,你心里还是有父皇,当你是萧家的一份子,不然这次也不会帮父皇,等你想通了,再回来好不好?至于皇位的是,以后再商量。”
南瑾面无表情,眉间一点朱砂益发凄绝,淡然道:“皇上,我帮你,和亲情无关,只是身为圣天子民该尽的责任罢了,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也不需要你来补偿,若你真的想要补偿,就留一片清净的天地给我,这是我母亲的遗愿,她不愿意我回到皇宫。”
南瑾逼不得已,抬出秋水心,皇帝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瞬间呆愣,南瑾转身,离开御书房。
心儿的……遗愿!
南瑾出宫之后,回简单地收拾包袱,便离开京城,一路南下,登上去女儿国的船。
夜里江上的风有些冷,今晚的月色很好,如一曲悠扬的音乐在夜间静静地流淌,那跳动的音符,幽静得让人心安。
南瑾躺在船舱里,假寐了会儿,发现自己了无睡意。其实南瑾很疲惫,天牢了待了足足快半个月的时间,没一天睡过安稳觉,不停思考着如何骗过万世安和皇帝他们,做得滴水不漏,不引起别人怀疑,一击即中,彻底解决圣天多年来的政治问题,他对皇上,对萧家已经算是两清了!
现在他只想着赶快去女儿国,不知道苏苏怎么样了,还有小白,他很想念她们。
月光调皮地透过窗口,淡淡地泄进来,朦胧清白的月光像是思念的面纱,如他镀上一层思念,深入骨髓。船在赤丹河中荡漾,水不停地拍打船身,想起阵阵水声,如孩子调皮的笑声。周围很静,偶尔听到河面上渔民们唱着高亢的渔歌,熟悉的音符,让停靠的河面上的船夫纷纷应和,此起彼伏。南瑾静静地听了片刻,可能是太晚了,渔歌也停了,他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倦色,眼圈下青黛非常明显,极想睡觉,养精蓄锐,偏偏就是不肯入眠。
南瑾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没有人陪着身边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没遇见流苏之前,他很享受一个人宁静的空间,无人喧哗无人吵闹。
可这几年,习惯她相陪相伴,一时不在身边,且离得那么远,在京城是无时无刻就想了,可有万氏谋反的事分了一半精力,倒没显得很明显,现在空下来才发觉,相思入骨,倍感孤寂!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共享天上同一轮明月。
太过于思念,耳边总是想着两个字。
南瑾……南瑾……
苏苏特有的撒娇语气,虽然总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告诉她,要正经点说话,可心里还是很喜欢听她撒娇的口气……
这么想起来,他真是个又固执又边扭的男人。
南瑾想着想着,又翻个身子过去,他不由想起以前,有时候工作太晚了,困过了头反而显得很精神,怎么也睡不着,苏苏便会唱歌给他听,虽然他不好打击她,但她唱歌真有够难听的,弹了一手好琴,却没有一副好嗓子,那歌声好像是很细,很别扭的那种细,好似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了,拼命喊的那种感觉。每次听着像是憋出来的歌声,他就越来越精神,还要面无表情地听着,不敢笑出来,不然以后这福利就没有了。
看见苏苏憋红的脸蛋,他浑身的疲惫劲都没了,那脸红耳赤的可爱样子,看得人好像狠狠地欺负她。
每次唱完她还会强迫着他说好听,想起来就觉得他们像一对孩子,果然夫妻关起门来,情趣颇多,不足为外人道哉。
现在好像听听她的声音,才这么想着,就觉得魔音穿耳,这幻听太严重了,南瑾不知不觉笑了。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南瑾第N次发觉这个事实,其实并不是多么强烈的感觉,只是做什么事都觉得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苏苏……
船驶过凤城的时候,南瑾并未上岸,从家门前悄无声息地飘过,一直进入漠北海。
女儿国,皇宫。
小白无聊地卷着身子坐在躺椅上,无聊到她想打瞌睡,龙浅月很喜欢她,看见她身上那只神采飞扬的蝴蝶更是开心极了,小白一回国,龙浅月就帮她更名龙淳儿,封号凤来公主,受尽万千宠爱,凡是大型皇室家宴,龙浅月都会让小白露面,混了熟脸,小丫头最讨厌这热闹虚伪的场合,又不能任性,只得此次都去,还指望着龙雪梨能带她娘出来,结果影儿都看不见,死活都不知。
“球儿,上来!”小家伙朝地下勾勾手指,一只雪白貂儿蹦进她怀里,在她胸口磨蹭,使劲地吃豆腐,虽然她没什么豆腐给人吃。
这种貂儿很少见。是稀世品种,有一次就皇室家宴,小家伙刚好看见它,太喜欢就抓着不放,躲在假山里自娱自乐去,周相家的二公子周凡在宫中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小白,小白……”
小白玩的不亦乐乎,伸头看见周凡,她又不认识,又缩了回去。后来龙浅月看不见她,翻天覆地地找,闹得鸡飞狗跳。一人一貂才从假山出来,她当时的表情和怀里的貂儿一样无辜。这貂儿是周相家二公子周凡的小宠物,结果被她霸占,小白还光明正大地说是他捡来的,龙浅月宠她,也就不说什么,周凡也不在意,算是送给小公主解闷的,于是就抢了人家的宝贝。
她可是一点愧疚心都没有,还私自给貂儿改名叫球儿,因为它本来叫小白。周凡刚刚喊的是她怀里的小东西,而不是叫她,小白倍受打击,差点没把貂儿丢到湖面喂鱼。
抱着貂儿,小白秀气地打了哈欠,清风吹,花香弥漫,吹得她昏昏欲睡,她过得比猪还舒服,吃饱了睡,谁饱了吃。
貂儿在她袖子上咬了一口,表示存在感,畜生也是有感觉的,自从跟了这个主子之后,它也变得像猪了,不然就被她虐待,一点都不比它以前的主人好。
“做什么?”小白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瞅着它,小小的指头戳戳它的额头,“你闷啊,没看见我也闷嘛,你要讲点义气,陪我一起闷!”
小白摸摸球儿的头,一本正经的表情!
龙清风远远就看见小白无精打采,如一滩泥般软在躺椅上,抱着同样一脸郁闷的貂儿,不由得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小公主,又发闷了?”清风有趣地坐在她身边,小白翻了白眼,开门见山,“清风,我娘呢?”
清风摇摇头,说道:“你别着急,她在丽王府,不过我还没查出来她在何处,不知道公主情况如何,小公主放心,属下们会全力追查。”
小白不客气地笑了,精致的五官平板得如装上去的,不冷不热地道:“这么多天都没查出来,你们还不如我家的玄北玄武叔叔,哎……怪不得被人欺负,太弱了!”
“小公主,你可好了,抢了二公子的貂儿,害得他又跑了一趟雪山去抓,遇上暴风雪摔伤了,差点没命啊!”清风随意说起昨天的事,巧妙地转了个话题,没查出流苏的下落,已经被小白贬得一无是处了,他还想看见这小丫头愧疚的表情呢。
小白哦了一声,拎起怀中的貂儿,粉色的嘴巴,粉色的眼睛,雪白通透的体毛,小巧玲珑的身子,她突然好奇地问,“清风,你喜欢吗?”
清风慌忙摇头,他才不喜欢这团不明物体,貂儿被她拎着,有些不舒服,伸出小短腿一踢,差点踢到小白脸上,小家伙面无表情往后扬手,把可怜的小动物抛了出去,好绚丽的抛物线。
清风咋舌,真狠!
貂儿在空中哀叫一声,凌空翻了身子,稳稳地落下,又蹭了过来,表情委屈,又蹭进她怀里寻找安慰。清风哭笑不得,小白指着貂儿,疑惑地道:“你看看它,又白又粉的,又爱撒娇,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不理解啊!送人都送人了,还跑去重新抓一只,笨!”
“小公主,好像是你抢了人家的吧?”而且,你也是又白又嫩的呀!
“哦,是吗?”小白垂下头认真思考,下结论,“貂儿喜欢我,不算抢!”
清风默,小白抱着貂儿往后靠着,喊了声,“好无聊啊!”
小白静了一会儿方道:“清风,你和无情是什么关系啊?”
清风笑笑,“没什么关系!”
“才怪!”小白哼哼,睁开一只眼睛,她明明看见他们两有问题,小白兴奋地道:“无情长得好漂亮耶,虽然他当时使诈抓了我娘,我很讨厌他,不过现在好喜欢他的脸,赏心悦目啊!”
那天晚上光线那么黑,看起来就很美,在充足的光线下更美得惊心动魄。
“小公主,他抓了公主!”清风淡淡地提醒这个小花痴。
“我知道啊,可他真的很漂亮,是我爹爹之后见过最美的男人了,当然了,我爹爹永远第一,清风,我有点同情你,要天天和他作对,你手里的剑怎么挥得出去啊?”
清风挑眉,“不挥出去,就等着被砍吧!”
无情挥刀极少留情,他又不是铁皮铜骨,等着被他砍。
“那你怎么不杀了他?”
“我打不过他!”
“那他怎么不杀你?”
“他也打不过我!”
小白沉默,上下打量他一眼,无限同情,感慨道:“美人怎么样都可以被原谅的!”
清风默,他还以为她会发表什么高见呢。
这小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对人的皮相要求都得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上,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奇怪毛病,典型的以貌取人啊!
小白斜睨他一眼,“你去找无情,让他告诉你我娘在哪儿呗?那个堂姨婆到底要干嘛,抓住我娘不放,杀不杀,给不给的,一点都不干脆!”
说起流苏的安危,清风一脸严肃,沉声道:“皇上和丽王私下见过面,丽王承认公主在她手上,让皇上别轻举妄动,否则便对公主不利。”
“把我娘当人质了?”小白摸摸貂儿的柔软的皮毛,小脸严肃的冷凝着,“这种市井的小把戏也玩,瞧这手段就不是什么当王的料子,上不了台面啊!”
清风挑眉,这丫头小虽然小,却经常能说出精辟的观点,风家堡人才济济,教养出的人物果真了得,“前段时间,我已经给你说过女儿国内的情势,皇上也要忌惮丽王三分,虽然是皇上,有的事也不能随心所欲,而且她又长老阁的人支持,皇上更是不能随意动她!”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头,有些敷衍的味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既然身为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还要抢着当皇上呢?”
“不知道,你想当吗?”清风问。
“不想!”小白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其实那么麻烦做什么,趁着夜黑风高,埋了火药炸平长老阁,让他们全部到黄泉下蹦跶.”
“你可真狠!”清风咋舌。
“狠什么狠?”小白哼哼道:“一家人,当然是一家之主说了算,旁人只能提建议的份,做决定的还是家主,听你说女儿国的情势,真是混乱到极点,皇上,祭祀院长老阁,皇权势力三分,根本就是不正常的现象,要是我,长老阁和祭祀院全踩平了,自己说了算,我的家我做主,凭什么让外人插手插脚?女儿国竟然比圣天还强盛,真是奇迹!”
“小公主,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别说出去,肆意侮辱祭祀院是对神灵不敬,即便你是公主,也会被治罪。”
“还神灵呢,真有这种东西吗?那你爹娘死了那么久,怎么不飘来见你咧?”
“她说得很对!”一道沉稳的音色插入他们的谈话,清风立即站来,恭敬地行礼,“属下参见皇上!”
小白也从躺椅上起来,刚要行礼,龙浅月便拉着她坐下,“小白说得很有道理,不过目前还不可行。祭祀院和长老阁两院同治的国体已经延续几百年,谁都想过废了两院,只是这种制度延续太久,就像是一种象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国体的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废除自然也没那么容易,圣主的时曾经想过废除两院,她那么强大的皇帝都无法做到,其他的女儿想要做到完全独立,很困难!”
龙浅月摸摸小白的头,温柔的笑着,“以后还得看你们母女,你娘也是个奇女子,说不定能做到。”
“姨婆,你见过我娘吗?她好不好?”小白眼光一亮,急急问道。
龙浅月一笑,“以前在漠北海上游行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前不久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当时就觉得那孩子有些面熟,没想到是紫月的女儿。”
名满天下的风少夫人是女儿国的公主,她是非常满意的,何况她见过苏苏,对苏苏评价也高,女儿国能交到她手上,又有风南瑾的关系,必定能推上一个鼎盛时代。不仅仅是让苏苏回到女儿国,连带着是苏苏娶了整个风家堡,她怎么能不满意呢?
而且还生了小白这么聪明伶俐的继承人。
虽然流苏的名声在圣天是臭名昭彰,女儿国也略有耳闻,在女儿国的人眼里,是圣天的人小题大作罢了,在圣天人眼里,是一女嫁二夫,在女儿国人眼里,是一女娶二夫,那是喜事,可一点都不值得骂。
萧绝就免了,若是选侄女婿,龙浅月肯定选风南瑾而不选萧绝,就凭萧绝姓萧,这一点就过不了关。也会遭到女儿国长老院和祭祀院的反抗,现在苏苏是在女儿国境内,自然照女儿国的规矩来,她想要谁便是谁。
他们三人在圣天的事,清风也一一说给她听了,龙浅月深感欣慰,幸好苏苏选的也是风南瑾,不然有得她头疼。
小白眼光一黯,她爹不在,她娘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只有貂儿明白她的孤单了。
龙浅月笑笑地搂过小白,说道:“小白,开心点,圣天内乱已经告一段落,你爹爹马上会来的!”
“真的吗?”小白闻言心花怒放,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语气也充满了喜悦,她毕竟还是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娘又生死未卜,一听到她那强得毁天灭地的爹爹要来,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自然是真的!”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她对风南瑾期许可是很高的,因为流苏和小白的关系,他不得不介入女儿国内政,圣天他能无声无息地拔了一个万家,他的政治手腕是有目共睹的,龙浅月还真是希望他能干涉女儿国内政。
风南瑾宠妻,天下皆知,龙浅月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独霸女儿国。
这次圣天内乱,龙浅月没有派兵扰乱圣天边境,就是想要让他快点解决圣天国内的问题,然后动身来女儿国。不然以龙浅月的性子,圣天内乱,正是她挥兵压境的好时机。
“姨婆,你不是打算利用我爹爹吧?”小白看了一眼龙浅月,敏感地嗅到什么,不太确定地问。
龙浅月微微一愣,转而大笑,“小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
小白心里偷偷鄙视一下,阴险啊,当皇帝,都这么阴险,她可怜的爹爹!
不过应该会心甘情愿被利用吧,谁让她和她娘被人家握着死死的。
“姨婆,你可别高兴太早哦,我娘的堂姨婆那里,在我爹爹眼里,我娘是珍珠,我是石头,你可别压错宝了!”小白实在是想打击一下她的自信心。
龙浅月不为所动,笑笑道:“不怕,只要你是你娘的珍珠就好!”
阴险!
小白腹诽!
女儿国的京城,名叫华都。
这是女儿国的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极为繁华,比起凤城和京城,都来得繁华得多,大街上人流如潮,非常热闹。
南瑾入了京城,离宫道不远的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这儿是去皇宫必经的街道,十字街口分四边,都是权臣的居所,这儿有价格限制,买卖商品的价格高得吓死人,是贵族和富人们的天堂,普通百姓哪儿有钱到这边来消费,自然能控制人流,清静很多。
“南瑾……”南瑾才走进一家客栈,就听到如玉的声音,不由得蹙眉,眸光扫过,同样也看见萧绝。
他们在吃午饭。
冤家路窄!
南瑾下意识转身,想要离开,他去对面那家客栈好了,免得两看两相厌。
“等等……”如玉已经跑过来,“做什么啊,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多个人好商量嘛!”
“不需要!”南瑾淡淡地道,萧绝的脸也冷酷地别过脸,看着外面的清雅的风景,比看人好多了。
“我们也今天也才刚到,苏苏在龙雪梨手里,小白在皇宫,这儿又不是圣天,你们两人都无权无势,可不像在圣天那般肆意妄为,南瑾,为了苏苏和小白,也该和萧绝和平相处,那人还算有点长处,又不会拖你后腿。”如玉极力推销萧绝,南瑾一脸冷峻,丝毫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不需要!”南瑾还是三字真言,转身便走,倏然眼前闪过一阵风,萧绝的人影已经冲了出去,南瑾和如玉一愣,相视一眼,迅速跟着他出去。
“流苏!”一名银发绝色男子陪着一名女子从玉器铺里出来,女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玉镯,三人都认出,那是他们熟悉的人,是流苏!
萧绝的吼声显然吓了流苏一跳,手一抖,玉镯脱落,无情眼明手快,迅速接着,这才避免粉身碎骨的下场。
南瑾想要走进,却发现一丝不对劲,流苏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好似……
不认识般,他心口一凉,接下来的话证实他的想法。
“你们是谁?”
晴天霹雳!
萧绝石化了,如玉也石化了,都愣愣地看着她,流苏把他们忘记了?
无情微微冷笑,南瑾走近她几步,声音极轻,“我是谁?”
流苏眼光困惑,摇摇头,一句话把南瑾打入地狱,“我不认识你!”
阳光下,男子的脸瞬间白得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