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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知晓     代嫁弃妃txt下载     代嫁弃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6章 回忆

    一轮明月高挂,苍穹静默漆黑,那轮明月如苍穹之上唯一的眼睛,正冷冷地俯视着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

    烟雾朦胧,清白的月光如一层轻柔的纱把整片天地都笼罩,平添一抹神秘和凄凉之感,风过,倒影破碎摇曳。

    赤丹河晚上的风很凉,轻轻地吹过河面,荡漾一层涟漪,水在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船在水的拍打中摇晃,沉浮,寂静。

    帆船停泊在河水中,挂起一盏明灯,灯倒影在水面,若欲与明月争辉。

    夜,如斯静谧!

    流苏站在甲板上,动也不动,双眸直直地看着朦胧的静谧的睡眠,神色平静。晚风吹起女人水绿长裙,静默地飘荡,飘逸中显得悲伤。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萧绝的话,说实话,她是震惊的!

    时隔五年,萧绝的话彻底让她觉得造化弄人。

    这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当年他们的相处,如同水火,流苏心生离意并不是因为萧绝对她的不信任。而是王府的生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那种如囚禁般的生活,她要不起,所以才抛弃。

    初遇萧绝是在花灯节,她还记得当时的震撼,一直出现在梦中的男人以一种天神般的姿态降临,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紫袍古剑,冷峻果决,那是她第一次把眼光停留在萧绝身上。因为他有一张和她梦中一摸一样的脸。

    再次见面,是方家,萧绝来提亲,姐姐阴差阳错的无心错误,却要以一生的幸福来偿还。这让她深感不安,这才代锦绣出嫁。没有人知道,当初她代嫁,除了无奈之外,隐约是带着好奇和期盼。

    然而,所以的好奇和期盼在洞房花烛灰飞烟灭,流苏还记得男子无情的羞辱,冷酷的手段,残忍的话语。一身红袍,却阴冷如阎罗,仿若从地狱而来的魔鬼,那一夜,流苏把记忆中的那张脸深深地打入无底深渊。

    也注定了,他们之间你追我躲,我追你逃的局面。

    流苏以为她会一辈子就这么在梧桐苑孤独终老,也随遇而安,接受命运的安排,而这种平静最终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三个女人打破。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把戏都演完了,所以腻了,便想要逃离。

    那个舞台,不适合她。

    她一直知道萧绝是喜欢她的,可远不到爱的程度。

    她曾经动过心,却没有很积极地争取这份爱情。她把自己的心保护得滴水不漏。她和萧绝本就是不平等的开始,倘若在感情上输了一步,她就会万劫不复。她不想被萧绝嘲笑,不想被萧绝奚落,不想被萧绝羞辱,所以宁愿风轻云淡,顺其自然。

    说到底,不是不爱,而是不愿意主动去爱,不肯先交出自己的心。

    萧绝骄傲,她又何尝不是?

    因为太在乎!

    所以输不起!

    在她挣扎、彷徨的时候,他没有看出端倪,他没有及时拉她一把,反而以绝情的姿态把她推开!也把这份来不及生根发芽的爱情拧断。

    如果当年他曾有一丝一毫的关怀,或许她就没有机会爱上南瑾。

    可如果始终是如果,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错误的开始,注定了悲凉的结束。

    “萧绝,这就是我们的命!”流苏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飘渺地回荡在赤丹河上,如同怕惊吓了谁一般。

    命中注定,只能错过!

    即便知道深爱,又能怎样?

    她已不是当初的她。

    她的生命中,已经出现一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风南瑾。

    除了一声喟叹,一时感慨悲伤,她什么都做不了!

    萧绝不是她的缘分,南瑾才是!

    流苏细细地回想起她和萧绝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不禁笑了!

    她悲哀地发现,他们之间除了彼此伤害,还是伤害,温情的场面几乎没有。就算偶然露出一丝她捕捉到的柔情,也会被他接下来的冷言冷语冲得一干二净。

    她还记得梧桐苑,曾经若即若离的忐忑不安。

    如果……如果萧绝能早一步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恐慌,能早一步洞悉她内心,或许他们今天会是幸福的一对。

    五年前她对萧绝有怨怼的,有恨,可五年过去,当初什么感觉都淡了,仔细回想起来,她有什么资格怨怼,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萧绝在新婚之夜就说了,她要有心理准备承受他的报复,那他想要如何,也是她该受的。

    她怪萧绝不懂她,可她又何尝懂过萧绝?

    不肯低头的骄傲,才是他们之间的致命伤。才是他们分离的原因。

    萧绝说的不错,她是决绝,可那是因为她太过渴望牢笼之外的自由生活。

    她是自私的女人,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在最大程度上不让自己的心受到伤害,身体再怎么虐待,伤口容易愈合。

    而心就只有一颗,伤了,便会碎了!

    伤害已经铸成,再怎么弥补都于事无补,她不会再去创造一份遗憾。

    一次,就够了!

    倏然船舱发出一声沉重的碰撞之声,惊了流苏游离的心智,接着传来一声闷响,极为沉重。

    流苏眉梢一挑,萧绝在做什么?不会拿锅碗瓢盆出气吧?

    女子咬咬牙,犹豫片刻,下了船舱。

    船舱很宽敞,点了一盏橘黄的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流苏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萧绝你在干什么呀?”

    倏然脸色大变,匆匆地跑过去,扶起地上的男子,他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沉重,如承受什么剧烈的痛苦,正在顽强地抵抗,铜盆掉在地上,刚刚水手们煮好的热水,正冒着烟,撒了他一身。

    “萧绝,你怎么了?”流苏吃力地扶起他,翻过身子,倒吸一口凉气,他脸色苍白,双唇失色,额头上冷汗阵阵。喘息极为沉重,显得有些病态。流苏担心地探探他的额头,略有些发烧,她刚刚没怎么注意到萧绝的脸色,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从酒楼开始,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生病了?

    萧绝的身子太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床上去,找来一条干毛巾,擦干他被热水烫伤手臂。

    烫伤得不轻,半条胳膊都通红了!

    幸好男人皮粗肉厚,若是撒在她身上,估计得要半条命!

    萧绝昏昏沉沉的,汗水滴滴在额头上凝聚,流苏叹息一声,他怎么在这个时候生病了?

    她从打来一盆清水,拧干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船上条件简陋,他自求多福吧,流苏悻悻地想着。

    萧绝费力地睁开眼睛,流苏正巧给他换毛巾,他冷峻的眼光似有一丝茫然,怔怔地看着流苏。

    流苏一愣,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两双眸光紧紧地凝在一起,谁也没有移开,像是较劲一样。

    半晌,流苏才道:“你摔倒了!”

    萧绝眉心一拧,手臂上的痛让他抬手,见到一片通红,冷酷的男子发出不雅的诅咒,“该死的!”

    流苏轻笑,“伤手臂算小事,你怎么那么逞强?都病成这样,还硬撑着!”

    “谁说我病了?”萧绝冷哼,愤愤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别扭地转过脸去。这哪儿是病了,他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他和风南瑾那晚的打斗,两败俱伤,两人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当晚就命令林俊准备船只来凤城,一路上都不停歇。一路上愤恨交加,一直想着见到流苏,他是要掐断她的脖子,还是拎着她直接丢回京城,心情一直不能平复下来,哪能好好疗伤。

    这几天一直有些发烧,并不算太严重,他一心想着去凤城见流苏,哪还能顾及那么多,这内伤反正又死不了人,最多调养一段时日罢了!

    “这不是病,那是什么?你发烧了呀,承认自己生病我又不会笑你,萧绝,你还是让船停靠,去医馆看病吧?”流苏淡淡地道,转手又换了条毛巾,敷在他被烫得通红的手臂上,船上没有药,这样会让他舒服点。

    她真想不到,如此强大的萧绝,也会有生病的一天,倒是百年难见的奇景。

    萧绝怔怔地看着流苏温柔的动作,心头一颤,这是他从未的得到过的柔情,以前的流苏,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你担心我?”萧绝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眼光一亮,心情大好!

    流苏动作一顿,看着萧绝,淡淡一笑,“船上除了两位水手就剩下我,就算是陌生人生病,我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况且是你。若你有个什么,这罪名我担当不起!”

    “闭嘴!”萧绝冰冷一喝,刚刚升起的喜悦就被流苏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冷冷一哼,“靠岸?哼,你想逃跑?”

    流苏眉梢一挑,浅笑道:“我何必逃跑,既然你不肯让我回家,那就上京,反正南瑾和小白也在京城。”

    她想他们了!

    特别是今天,急切地想见南瑾!

    萧绝双眉一拧,眼光迸出怒火,流苏不惊不惧地看着他,淡然一笑,萧绝一肚子火气莫名其妙被这淡淡的笑熄灭了。

    “做梦!”他的声音冷硬,“我不会让你们见面!”

    流苏也不慌张,事已至此,反而变得沉静,“萧绝,万事岂能皆如人意!”

第237章 遗憾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伤,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每个人心中都有遗憾。

    可世上的人,不都这么活下来了么?

    当年以为南瑾已经死的时候,她何曾不是想着,生相伴,死相随,可她最后还是没死,活得好好的。

    不如意也好,遗憾也罢,岁月依旧如梭,时光不会为谁而停留。

    否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也不会有那么多交错的缘分。

    然而,她这几年来,懂得两个字——珍惜!

    流苏起身,心底微微叹息,淡然道:“我不会逃跑,你还是上岸看看大夫吧!”

    萧绝的伤势很严重,这几天迫切想要见到流苏的心情使得他强行忽视自己的身体,以一种意志在支撑着。

    如今见到流苏,这种意志便薄弱,宛若高楼一夕倾塌,彻底击垮他的身体。

    他的脸色苍白,因为发着高烧,双眸微红,寻常冷峻如冰的眸光露出淡淡的脆弱来,流苏心肠一柔,这个强大的男人,很少生病吧!

    流苏不禁想起南瑾生病的时候的别扭,心里有些明白原由。

    不管多强悍的人,生病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关心,总会觉得脆弱和无助,外表越是强悍的人,某些心弦越是脆弱。

    南瑾是这样,萧绝也不例外!

    流苏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去给你煮点东西,你休息吧!”

    萧绝本来还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听见这句话,怔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流苏已经出了船舱。

    萧绝怔怔地看着水绿的衣角消失在眼睑里,苍白的唇浮起满足的笑容,纯粹干净如一个渴望温暖和爱的孩子。

    看来这病爆发得真及时!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如此温软的心情,清风从窗口微微地吹拂过来,如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这位历尽沧桑,伤痕累累的男人心上,那坚硬的心,似乎又柔了几分。

    淡淡的笑在船舱响起,听得人心头发酸。

    若是被萧越和萧寒看见,非觉得被雷劈般震惊。

    这艘是常年航行的私用帆船,储备充足,除了干粮,还能自己煮饭,两位水手早就吃完饭到甲板上赏月去了。他们是专属于王府的水手,今天流苏和萧绝在甲板吵架,他们早就知道她是谁,自然不敢让她动手。

    流苏只是淡淡一笑,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这点事,她还做得了。

    流苏给萧绝煮稀粥,眉心微微一拧,她可没见过萧绝生病,应该不会和南瑾一样难伺候吧?

    流苏一边等着饭熟,一边吃着干粮,双眸沉静地看着天下那轮明月,笑容有些苦涩。

    这一次,她恐怕又要臭名远扬了!

    一嫁萧王爷,二嫁风堡主。

    此二人,一个是权倾天下,一个富可敌国。都是人中之龙,少见的厉害人物。

    世人估计会耻笑他们,为何就执着于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五年前方流苏就身败名裂,为天下人耻笑。

    五年后风苏苏也会臭名昭彰,再度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她已经预料到将来她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五年前她无所谓,那样的流言伤不了她。

    可五年后呢?

    她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群疼爱她,她在乎的家人,他们会怎么想她呢?

    流苏想起在京城被城民围堵之时,那些鄙夷的眼光。

    是否有一天,在凤城,她也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想到这,流苏的心如同针扎似的。

    她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罢了!

    顺其自然!

    也许这就是幸福所付出的代价!

    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尤!

    等粥熬好,流苏盛了一碗端进去给萧绝。船舱很安静,只有萧绝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偶尔不自在的低吟,可能身体不舒服,总是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安稳。

    “萧绝,醒来吃饭了!”

    流苏叫了几声,萧绝这才醒过来,眼光更红了,脸颊也有淡淡的薄红,流苏吃惊地探探他的额头,烧得比刚刚厉害多了。

    “萧绝,你马上让船靠岸,我安静在这儿待着你可以放心,起码你让他们去抓几服药回来,这么烧下去,很伤身体的,有的人就是因为高烧死亡的。”流苏口气着急地劝着他,怎么这么倔强呢?

    萧绝挣扎着坐起身子来,深深地看了眼流苏,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你喂我!”

    流苏先是愣住,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来,“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让他们上岸去抓药。自己的身体不照顾好,谁会帮你照顾?”

    “我肚子饿了!”萧绝双耳自动过滤流苏的话,有些无辜地说道。

    流苏气结,眼光一沉,萧绝见她真生气了,沙哑着道:“我是内伤引起发烧,自行调息就好,不用看大夫,内伤好了,烧自然就退了!”

    萧绝内伤加上这几天连续赶路疲劳过度,再加上心伤,情绪几度起伏过大,身体抗议才导致发烧,这会儿,他轻描淡写说过去,不想让流苏知道。

    男人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流苏嗤道:“我也算半个大夫……算了,随便你,反正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既然有力气,自己动手!”

    流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碗往他前面一伸,“拿着!”

    萧绝双眸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发烧微红的眼睛,安静地瞅着流苏,冷峻,平静,固执。

    流苏拧眉,算了,她倔不过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果然,生病的男人每一个好伺候的。

    “我手烫伤了,你喂我!”萧绝重复,口气有些无力,态度却非常坚持!

    流苏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舀了一口稀粥,送到他唇边,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不跟他计较。

    船舱很安静,稀粥的香味在彼此鼻尖流转,缓缓地流溢出一股温情。

    萧绝没说话,安静地喝粥,偶尔抬眸看一眼流苏,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纤细的手,淡静的脸,担忧的眼,温柔的气息,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流苏她,从未如此温情地对待过他。

    萧绝是如此珍惜,倏然升起一股野蛮的霸道。

    就让时光都停留在这一刻吧!

    这种来之不易的,珍贵的温暖,让他心肠柔软,突然就想着,这样一生一世下去,永远不改变。

    没有风南瑾,没有风家,没有王府。

    只有萧绝和方流苏!

    萧绝吃得很慢,是一种故意的慢,有意延长令人心悸和满足的时光。

    他没有说话,深怕一说话,就打破这种平静和安详,流苏的小嘴里又吐出令人伤心的话。

    “你故意的是不是?”粥都快凉了,竟然吃不到一半,流苏不悦地眯起眼睛。

    “不是!”萧绝哑着声音反驳,理直气壮,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是理智到极点的男人,不会认为这是流苏特意给他做的,这便是山珍海味,没胃口就是没胃口。

    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可为了享受难得的温情时光,强迫自己咽下去。

    流苏又喂了他一口,淡淡地道:“你武功不是很厉害吗?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萧绝柔和的脸庞唰一下,坚硬如冰,流苏都能感觉他身上发出的冷气团,冷冽得可以割伤人的肌肤,他微红的眼光阴鸷地眯起,寒芒闪过,直逼流苏。

    问错话了?流苏被他森冷的眼光看得心口一跳,真野兽,就算揭开他的伤疤也不用恼羞成怒吧,胜败不是兵家常事么。

    倏然,流苏似乎地察觉到什么,眼角一抽,惊疑不定地开口询问,“萧绝,该不会是南瑾打的吧?”

    她本就聪慧过人,这点事,略微思考就明白为何萧绝会恼羞成怒,这还真是不小的打击。嗯,值得同情,不过南瑾有受伤么?

    她不懂武功,可也知道南瑾的武功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玄北曾经戏言,公子打遍天下无敌手,应该不会受伤才对。

    不过萧绝的武功听说也挺厉害的,手中一把古剑威力无穷,气扫山河,若真是他们过招,萧绝重伤,南瑾会毫发无伤么?

    流苏一颗心不禁揪起来,有些担心。

    萧绝洞悉她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不是!”

    流苏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萧绝的脸难看得如阎罗样,风雨欲来,恶狠狠地宣誓,“方流苏,从今天起,我不许你想着风南瑾,不许你见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是病人,我也不和你计较!”流苏不为所动,恶狠狠地塞一口白粥到他嘴巴里,萧绝眼睛一瞪,火光闪闪,流苏微笑,“生病就要多吃饭,多休息,少说话!”

    “你……”突然的动作让萧绝措手不及,狠狠地呛到,他一双眼睛气得差点吞了流苏,流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力道突然失控!”

    “方流苏!”萧绝爆出一声咆哮,震得水底的鱼儿都害怕,偷偷地从这一片天地溜走。

    流苏淡然道:“有什么话等你病好再说!”

    船在赤丹河上航行两天,萧绝的高烧反反复复,退了又烧,烧了又退,流苏好几次逼他靠岸去看病,他都不为所动,固执的躺着,也不见他自行调息,内伤也不见起色。

    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短短两天的功夫,男子的脸清减不少。

    流苏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萧绝太过于倔强,一直半死不活地吊着,就是不肯靠岸就医,本来在赤丹河航行四天就能到达宁城,到了宁城再坐马车半天便到京城。

    然而,萧绝却下令减速,慢吞吞地在河上飘荡,比游湖的船只走得还要慢,两天走不到寻常半天的路程。

    他似乎故意拖延上京的时间。

    那两名水手是萧绝的人,根本就不会听流苏的话,流苏让他们靠岸去给萧绝抓药,他们去请示萧绝,流苏让他们加速,又是观光,他们也去请示萧绝。

    可想而知,其结果让流苏血糖飙升。

    “萧绝,你到底什么意思?”忍了两天,流苏终于忍不住,推开舱门,冷冷地问道。

    多好的脾气被萧绝这么磨着,底线也该突破了,这男人简直有本事把人气得七窍生烟,而他倒好,斜躺在船头,安安稳稳地看他的书。

    这是他的专用船,船舱中有不少藏书,流苏瞥见那封面,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加速,有要冲出血管的暴动,竟然风轻云淡看他的诗经。

    西斜的阳光船舱的窗口射进来,在男子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本来苍白的脸在橘色的阳光下看起来健康很多,脸色挂着淡淡的笑,聚精会神地诗经,比那上京赶考的才子还要用功百倍。

    流苏自认脾气很好,耐心也不错,这两天却被萧绝气得没风度,很想开口骂他。

    他明明病着,却又不好好休息,大半夜还要起来去甲板上赏月,穿得凉飕飕的。她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穿得风凉去吹冷风。

    白天却待在船舱里看书,开始奴役她。

    偶尔蹦出一句,口渴了,她得乖乖去奉茶。

    肚子饿了。

    她就要乖乖地给他去做饭,流苏有一次实在是被他悠闲平静的态度给气到了,煮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稀饭给他喝。

    萧绝竟然也不嫌弃,眉梢都没挑,一滴不剩地喝完。

    流苏本来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结果他喝完咧嘴一笑,她气得沉默不语,脸都阴得可以滴出水来,暗自把萧家祖宗十八代都请出来问候一遍。

    萧绝简直就是猪!

    不对,比猪还不如,猪还会挑食!

    “你又怎么了?”萧绝不冷不热地问得,极为无辜,那眼神,好似流苏就是无理取闹的孩子。

    流苏咬牙,长眼睛没见过这么恶劣的男人!

    “你不是要上京吗?这么走下去,要走到何年何月才到京城?”流苏开门见山地问,秀丽的容颜布满不悦,沉静地看着他。

    她忍!

    这在赤丹河中央,白茫茫一遍,她想要私自离开都不成。

    萧绝淡淡一笑,双眸掠过平静,从流苏脸上转回书本上,淡然道:“我高兴!”

    流苏俏脸生辉,“你……”

    他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要他们减速下来,好似不想去京城似的,京城才是他的地盘,早点去,他更能控制她,不是吗?

    流苏完全弄不明白萧绝意思。

    水绿色衣裳一闪,她走进房间,冷静地看着萧绝,道:“萧绝,你讲讲道理好不好?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赤丹河在飘荡吗?”

    萧绝面无表情地回答,“以前没想过,不过今日听流苏你这么一说,我倒可以考虑,反正我们夫妻分离五年,正好培养感情!”

    流苏血液凝结,萧绝的眼光如此认真和偏执,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说得出,做得到。他不会这么冲动吧?他可是萧绝,在朝中以冷酷和冷静出名,不会做这种傻事吧?

    女子脸色维持平静,“你不是开玩笑吧?”

    萧绝冷笑,“流苏,以你对我的了解,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像!

    流苏差点脱口而出,她认识的萧绝,从来不会开玩笑。

    可她认识的萧绝,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流苏静默,不避不闪地问,“你延迟上京的时间,是怕我见到南瑾?”

    啪!

    萧绝手上的诗经狠狠地啪上,男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阴云,寒芒闪过,阴鸷而冰冷,如要冻伤人的肌肤。

    这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流苏也聪明得不在他生病期间提起,免得他生气伤身,可他实在是太过分,流苏不得不提,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出任何的理由。

    萧绝偏头看着流苏,手背上青筋浮起,压抑地深沉的怒火,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把手狠狠地伸向她可爱的脖子,阴测测地开口,“方流苏,不要在我面子提起这个人!”

    流苏沉静地道:“他是我丈夫,我为何不能提起?”

    萧绝暴怒,一把抓过流苏,狠狠地压在床上,流苏不料他有这么突然一手,顿时天旋地转,人已经被萧绝狠狠地压在被褥之上。

    “萧绝……唔……”流苏眼光惊惶不定,才刚开口反抗就被萧绝俯下的身子,以吻封缄。

    流苏反应过来,剧烈地挣扎起来,脑袋不停地转动,避开他浓烈的吻,这样的萧绝让她害怕。这两天,萧绝对她一直很尊重,她都快忘了,一个忍受五年思念折磨的男人会有怎么样疯狂的欲望。

    这些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当时她是萧王妃,她可以逆来顺受,可现在她是风少夫人。

    “放开……放开我……”流苏的声音有些破碎,双手不停地拍打萧绝的肩膀,女人和男人天生力道上的差别让流苏非常吃亏,根本就无法摆脱萧绝的禁锢。

    实在是没有办法,流苏狠下心肠一咬,这力道一点也不做假,萧绝躲避不及,被她咬伤,两人唇齿间都尝到血腥的味道。

    “萧绝……不要让我恨你,我求求你,不要让我恨你!……”流苏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带着一股强烈的恨意,“我不想恨你,求求你……”

    萧绝双眸阴鸷地看着流苏,女子头发因为挣扎而凌乱,红唇被他吻得红肿,眼泪破碎,愤恨地看着她,眼睛里含着决绝的恨意。

    他的眼底迅速掠过一抹疼惜,眨眼又冷峻起来。他的声音痛苦和决绝,“流苏,来恨我吧,起码这样你会一辈子记得我!”

    萧绝说罢俯身,又吻上她的唇,更多了一丝绝望和痛苦,如沉浮在地狱,永远得不到解脱的犯人,要把生命中最后的热情奉献给他最爱的女人,不管她接受不接受。

    如此深沉的痛苦,想要把对方燃烧彻底。

    流苏心如刀绞,就算知道徒劳无功,她没有放弃挣扎,南瑾清贵绝尘的脸闪过脑海,流苏心底倏然一股强烈的力量,被萧绝压制住的腿狠狠地要他要害一顶。

    萧绝早一步料到她动作,双腿用力一压,控制住她的动作,流苏趁机挣脱萧绝手上的禁锢,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巴掌声让萧绝有片刻的恍惚,流苏一把推开他,一抹脸色的眼泪,咬着下唇,疯狂地笑起来,“萧绝……你想要我对吧,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脱!”

    流苏扯开她的衣襟,拉开一腰带,面无表情,如一个木偶一般,麻木地解开衣裳。

    “住手!”萧绝厉喝一声,流苏已经解开外衣,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伸手解开中衣,萧绝一惊,扑过去,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怒吼道:“住手!”

    他脸上狂飙着狰狞的愤怒和悔恨,拉过棉被裹着流苏**的身子,把面无表情地抱进怀里,“流苏,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步?”

    流苏僵硬着身子,面无表情,眼泪却滚滚而下……

    萧绝捧着她的脸,双眸急切地看着流苏,声音带着孩子单纯的期盼,“流苏,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我,你心里还爱着我?”

    流苏看着他,如木偶般,动也不动。

    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句,她还爱着他,也许,他真的会放过她。

    “流苏,说你爱我!”萧绝吼着。

    流苏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声音轻飘飘,却非常坚定,“我爱风南瑾!”

第238章 流苏的泪

    可怕在沉默在船舱里爆发,水声拍打着船上,不停地荡漾,整条船在河上沉浮,如同他们的心在冰海沉浮。

    流苏默默流泪,安静得没有发生一点声音。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是苍白的,一丝色彩都没有。

    眼泪成了她眼睛里唯一的感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哭。

    是为了五年前错过的遗憾?

    是为了五年之间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是为了五年后男子执着的心酸?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流苏的泪,一直压抑而低沉,极少哭出声音,人常有云,秀丽的女人哭泣,如梨花带泪,尤为好看。

    而她哭,会让全世界都跟着她一起悲伤。

    萧绝沉默地看着她,露出带着绝望的苍白,他的眼神痛苦得如凝聚天下全部的悲剧,坚硬俊美的外貌,冷峻深邃的眼睛,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强悍。

    然而此刻,却看见一个脆弱的灵魂躲在角落里哭泣。

    往事如烟,物是人非。

    是谁能挽回苍白的局面,是谁能给他一个救赎。

    眷恋着温暖,眷恋着阳光,却永远只能是一种渴慕。

    萧绝对这种情况无所适从。

    他要流苏,他无法放弃流苏,太过于执着,反而把自己逼上悬崖的边缘,稍微有个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萧绝是执着的,萧绝是绝望的,萧绝是痴情的,萧绝也是悲哀的。

    此刻听着心爱的女人嘴巴里喊着我爱风南瑾,他心如刀绞,恨不得毁灭所有。

    下地狱,一起沉沦!

    疼痛,已然麻木。

    神智却越来越清晰。

    萧绝抱着怀里的女子,哭泣的脸让他心疼,也让他愤怒,他想要狠狠地蹂躏这份纯真,撕碎她对风南瑾的忠贞。

    可情欲却早已褪去,浑身冰冷。

    若是真的一得逞,他便永远失去流苏。

    萧绝缓缓放开流苏,站起来,走出船舱,他的脚步呆滞而沉重,一步一步,如千斤重,一步一步,如踩在刀尖上,流苏听到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一切又恢复平静。

    流苏伏在棉被上,嚎啕大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船舱之外。

    谁来教教她,如何解开这副难解的僵局?

    京城,小楼。

    南瑾的伤势渐渐好转,身体复原,已经不见苍白之色,闲坐凉亭,左右手下棋,自娱自乐。

    萧绝离京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不难猜测他去那儿,凤城那边他也早就传回消息,让流苏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吓坏。

    从流苏嫁给萧绝开始,就是一副难解的棋局。

    他心里明白,他唯一的胜算就是流苏爱他。以圣天的律法来说,他和流苏的成亲,是不被百姓认可的。

    流苏当年以假死离开王府,并未真死,她还是她,方流苏怎么样也不会是风苏苏,萧绝并未休了她,名义上,她还是萧王妃。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点。

    事已至此,局面已经非人力所控制,他的力量在大的冲击下,也显得渺小,就像是在暴风雨中前进的小船,只能被波浪推着前进。

    他聪敏的脑子已经预料到将来的不可收拾的局面。

    流苏她,又一次会站在风口浪尖,被世人唾骂,女子的清誉于她荡然无存。

    是方流苏时,要承受世人嘲笑,是风苏苏时,也要承受天下万民讥讽。

    南瑾这几天都在想着如何把对流苏的伤害降到最低,可任凭他聪明绝顶,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唯一的法子就是,他默默退出,此事无人知晓。

    脱轨五年的命运,又恢复到正常的轨道。

    流苏她还是流苏,他还是他,就如开始那般,毫无相干。

    她不用承受骂名。

    这是最完美的做法,流苏不用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风南瑾啊风南瑾,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洒脱。

    萧绝又何尝不知道,他去找流苏会是什么后果,可他依然一意孤行,换成是他,同样也会这么做。

    他们都无法放手。

    即使知道会伤害到流苏,也没法劝服自己。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

    左手黑子,右手白子,落定,左手胜出!

    左右手下棋,早就成了南瑾的一种习惯,他的棋艺天下无双,难逢对手,除了自己能和自己下,别人一般难与他抗衡。

    这么多年,冥冥之中,也养成一种习惯,几乎每次都是左手赢,黑子胜出。

    无一例外!

    男子静坐凉亭,一身白衣,飘逸纯净,眉目如画,清贵无暇,唇角饱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

    眉宇间一点朱砂娇艳欲滴,美得妖娆,美得诱惑,美得罪恶!

    繁华落尽,就遗留这么一点妖娆色彩。

    流苏,你会怪我吗?

    南瑾垂眸暗想,唇齿间流转着苦涩的味道。

    苦涩,却让人印象深刻。

    “爹爹……爹爹……”小白的声音惊慌失措地传过来。

    小小的身子匆匆跑来,小楼周边的竹林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迷阵,小白有一次在竹林里迷路出不了,一直待了一个时辰,受不了喊了一声,南瑾才移动阵法让她出来。小丫头觉得很奇异,便缠着南瑾要学。

    小白还小,学这些东西极为费力,南瑾不想她太过辛苦,就觉一些入门的知识,让她自己跑去竹林研究,这小丫头天赋不错,成果让南瑾满意极了。

    今天他让小白看清楚玉棋子落下的位置,然后让小白找出,才半个时辰不到,她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了吧?

    “找到?”

    小白摇头,粉嫩的脸上一片慌张,“爹爹,为什么我身上会有一只蝴蝶,是不是生病了,爹爹你快帮我看看!”

    南瑾一震,小白拉开衣襟,她的左胸口上果然浮现一只和流苏身上一模一样的蝴蝶,色泽比流苏的更为丰富艳丽,体型也更大,小白还小,这只蝴蝶几乎把她整个胸口都覆盖。

    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一眼看过去,尊贵非凡,流露出逼人的气势。

    南瑾眉头拧紧,抬眸看看小白,她身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蝴蝶?而且和流苏身上的明显有些不一样,至于是哪儿,南瑾一时又说不来上。

    早就知道小白是女儿国的传人,可一下子出现这个记号,还是让南瑾愣了好久。

    “爹,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会这样?”身上出现异样,小家伙有些害怕,见南瑾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心中更是不安,不会真的是不治之症吧?

    南瑾拉紧小白的衣襟,微微一笑,“没事,是胎记,娘身上也有,不要担心!”

    小白一听这才松一口,慌张的脸恢复平静,吓死她了,“胎记不是出生就有的吗?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爹也不知道,你们家的人比较怪异吧!”南瑾淡淡道。

    小白眉梢一挑,双眸一瞪,表情极其经典,阴测测地开口,“爹,什么叫你们家的人?我们和你不是一家的吗?”

    南瑾揉揉小丫头的发丝,“爹不是这个意思,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了。这只蝴蝶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白坐在南瑾面前,道:“刚刚我在竹林,不知道为何,胸口这儿和火烧似的,我以为被什么东西咬了,然后解开衣服来看,就发现这个怪东西,它好讨厌,我最讨厌蝴蝶了!”

    “小白啊……以后不能说你讨厌蝴蝶这样的话,在谁面前都不许说,即便是讨厌,也要说喜欢!”南瑾叮嘱道,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可南瑾却不由自主地纠正小白错误的观念,若是被龙家的人听到讨厌蝴蝶这种话,后果很严重。

    “为什么要说谎,本来我就不喜欢!”小白不满地抗议。

    “撒点无伤大雅的谎话,不要紧,你没有伤人又没害己。”南瑾正儿八经地教育,非常认真。

    爹爹教她骗人,鄙视!

    小白心里暗暗腹诽一句,脸上却绽开笑容,“知道了!”

    爹爹说什么都对!

    南瑾好笑地看着女儿阳奉阴违的模样,摇摇头,心里却非常沉重。

    “公子……”韩叔匆匆而来,声音着急,看见小白也在,眼神闪了一下,南瑾揉揉女儿的脸颊,说道:“去竹林玩吧,今天找到玉棋子才能出来。”

    “是,爹爹!”小白乖巧地应着,又转身入了竹林。

    “公子,少夫人不见了!”韩叔把手里的信件递给南瑾,南瑾淡淡扫了一眼,脸色极为不好!

    他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

    南瑾眉梢凌厉,双眸迸出杀气来,信件往石桌上一扔,微微闭上眼睛,遮去流露出来的阴鸷。

    韩叔担忧地看着他沉静的模样,忐忑不安地问道:“公子,怎么办?”

    南瑾沉默着,半晌才道:“让玄武玄北不许轻举妄动,不许声张!”

    “那少夫人?”

    南瑾睁开眼睛,薄唇紧抿,如玉的脸上一片阴霾,沉声道:“让各个渡口注意有否发现萧王行踪!”

    “是!”韩叔应道,便离开凉亭。

    南瑾静谧如水地坐着,阳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脸色更显得洁净透明,他的周边隐约流转着寒流,连阳光也透不进去。

第239章 愧疚

    今晚的赤丹河没有明月,亦没有星辰,苍穹浩瀚而沉默,朵朵乌云飘浮在半空,沉甸甸地压在水面上空,整片河域有股风雨欲来的沉重。

    风,在河面上狂飙,整片河域只有一艘船在航行。

    常年在河上纵横的水手很天气极为敏感,很快就判断出,赤丹河上即将有暴风雨。

    萧绝下令靠岸,这儿已经是安云城渡口。萧绝本来就打算在这儿靠岸,即便没有遇上暴风雨,他也会停靠。

    对于上京,他显得已经不那么迫切了!

    因为流苏一句,南瑾和小白也在京城!

    流苏下午都待在船舱,中午发生的事已经慢慢地沉寂,心情恢复平静。她这几天就简单地用一些干粮,竟然没觉得饿,晚膳一点胃口也没有。

    平常这个时候,萧绝早就奴役苏苏去给他做饭了,他则是懒洋洋地躺在看他的书,专心一致地等着流苏伺候他。今天两人一场大闹,谁还有心情给他做饭,一个在船舱,一个在甲板。

    沉默地过了一个下午!

    船到辰时靠岸,天已经全黑了,外头漆黑一片。

    萧绝下了船舱,流苏卷着身子坐在船上,脸色漠然,眸光沉静,根本就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看见萧绝进来,脸色微冷,卷着身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放下,冷静地看着他。萧绝心底苦笑,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一同涌上来,复杂地交错。

    她当真认为他是野兽了么?防得和防贼似的,他堂堂的萧王爷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可笑。

    两双眼光在空中冷冷地凝视,似有一股闪电霹雳闪过,谁也不肯让谁。

    萧绝厉眸一扫,放弃这种无谓的较量,冷然道:“出来,靠岸了!”

    流苏顿然一喜,萧绝终于愿意靠岸了?等等,靠岸关她什么事?他不是要让人去给他买药么?

    “不走水路了!”

    流苏拧眉,终于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心倏然一沉,走陆路?走陆路的话,南瑾想要追查他们的行踪就更要费几番周折。

    流苏站起来,沉声道:“前几天生病,我让你靠岸去买药都不肯,为何现在突然靠岸?”

    萧绝严重冷芒一闪,咬牙切齿,“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他还在发烧,声音非常沙哑。这几天故意吹风生病,内伤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一个下午都没有休息,待在甲板上待着。身体早就和他抗议,高烧又重了几分。此刻脸色显得更苍白。

    萧绝心底苦笑自己,在流苏面前,他果然和白痴差不多。

    都几岁的人,竟然还玩着这种小毛头玩的把戏?

    想一想都觉得讽刺!

    “萧绝,你想带我去哪?”

    “哼,你不觉得白问了吗?”

    流苏脸色一沉,“你总不能一辈子囚着我吧?到底要何时你才放手?”

    “做梦!”

    他重重一哼,走出船舱,流苏咬牙,沉默地跟着他后面。

    狂风卷起,扑面而来,流苏感觉身体微冷,抬眸看着天色,这才发现乌云漫天,似有暴风雨的迹象。

    怪不得他会靠岸!

    两人一前一后上岸,沉默地往城中走去。

    “这儿是哪?”

    “安云城!”萧绝淡漠地应道。

    流苏凝眸,天色太暗,根本就看不清景象,这几年她对赤丹河沿岸的城池都极为熟悉,萧绝一说安云城,流苏的脚步就慢一拍,不禁想要诅咒萧绝,从中午到现在竟然才走过一座城池。

    她双眸怒火升腾,狠狠地瞪着他的背脊,似要在他的背脊上灼出一个洞来。

    这会才发现,萧绝的背脊不如平常那么笔挺。

    他的步伐很沉重,走得很慢,也许,是生病的关系吧!

    他内伤未好,又加上高烧,这几天倔强不肯靠岸买药,脾气和茅坑里的石头般,多好的身子骨都被他折腾坏了!

    夜色如稠,一前一后的距离只有一米,流苏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这名男子几眼,猝然感觉心酸。

    五年前的萧绝意气风发,俊美无双,呼风唤雨,眉宇间张扬霸气,有一种逆我者亡的彪悍气息,那是属于萧王爷,天生的震慑力。

    五年后的萧绝,似乎有些变了!

    日日夜夜的思念和心酸,是不是把人的心都折磨得苍老不堪,以至于他张扬冷酷之色收敛不少。

    在夜色中看着,竟然有种黯然心伤的难受!

    愧疚……拽住她的心脏!

    她踩着细碎的脚步,跟在他身后,突然出声道:“萧绝,要不要我扶你?”

    萧绝手握紧,眉梢一抽,莫名其妙地吼着,“不需要!”

    流苏错愕,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发脾气,气氛又一次沉默了!

    萧绝莫名其妙发脾气,流苏也闷闷地跟着,一路谁也没说话。

    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整个城池的城民都沉浸在睡梦中,街道都是静悄悄的。

    狂风吹起,落叶飘。

    明明很繁华的城池,在夜色中竟然有股荒凉。

    安云城以凤凰树闻名,是一座著名的凤凰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种满高大的凤凰树,每到凤凰树开花的季节,整座城池如飘荡着朵朵嫣红云朵。

    特别从高处来,整个安云城在凤凰花的簇拥下,那是一片巨大,绝美的红色云海,极为壮观美丽。

    安云城还尽出美女,每年皇帝选妃,安云城都占去大部分名额了,在圣天几百年历史上,出了六位皇后,三十多名妃嫔,堪称罕见。所以安云城不光有凤凰树,也有安云城专出凤凰的传说,便有了凤凰城的美称。

    萧寒在安云城有一座别院,这位游戏人生的风流王爷,在没遇到锦绣之前,可是安云城的常客,他待在安云城的时间可比京城还要多。

    再加上柳雪瑶的老家也是安云城,萧绝每年凤凰花开的季节都会陪柳雪瑶在安云城住几天。

    所以,萧绝对这儿极为熟悉。

    花季刚过,狂风卷起,残花飞舞迷人眼,此景,美得让人心颤。

    即便是天黑,在隐约的灯光下,依然能看见这副朦胧的美景,如玉当初和她戏言时候讲过,当时萧寒便是在安云城寻找和柳雪瑶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果然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城池。

    在凤凰花飘落之刻,更多了浪漫情怀。

    流苏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伸出手,接着飘落的凤凰花瓣,她吹飞,仰起头,在漫天花雨中,嫣然一笑,容色绝艳。

    萧绝见流苏没有跟上来,以为她跟丢了,回头一望,一时不由得痴了!

    狂风狂飙而过,漫天凤凰花飘,女子站在花雨下,青丝飞扬,碧衣舞动,她神色宁静,浅笑倾城,在夜色下,如精灵般,纯净无暇。

    萧绝看痴了……

    流苏想起桃花的芳香,每年的桃花雨,也是如此落英缤纷。有南瑾陪着她一起欣赏着世间美景。

    不曾想到,凤凰城的凤凰花雨也是此般美丽。

    在夜色下,有另一番景象。

    萧绝眼光直直地看着流苏,他记起往年陪着柳雪瑶回安云城观看凤凰花雨之时,她也喜欢仰首,在花雨中娇俏地笑,声若银铃。

    可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雪瑶在花雨中,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她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

    然而,他却深深地被眼前流苏身上的柔和和宁静所震撼,真的好美!

    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过最美的一幅画面。

    兴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流苏回过神来,半垂眼眸,打破这一片浪漫迷离的暧昧气氛。

    “你喜欢凤凰花?”萧绝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流苏凝眸看他,微微浅笑,“不,我喜欢桃花!”

    萧绝蹙眉,流苏道:“该走了!”

    夜,又恢复平静!

    萧绝带着流苏去萧寒的别院,别院的家丁们自然都认得萧绝,匆匆把他们迎进。

    “这是王妃!”萧绝一把勾过流苏的腰,宣誓道。

    别院的总管也是懂得看脸色的人,虽见流苏挣扎,也面不改色地给她行礼,萧王说是王妃便是王妃。

    主子的事,他们不便过问。

    他领着萧绝去他常住的阁楼,早就吩咐侍女们去烧热水给他们洗浴,他为人也机灵,见萧绝一脸病态,便心知他身体有意,犹豫着要不要请大夫,萧绝就冷声道:“熬一碗退烧药!”

    “是!”

    大半夜到达别院,弄得底下人仰马翻。

    厨房里,一侍女睡眼朦胧抱怨,赌气地添柴火,任谁大半夜被吵醒干活脾气都不会太好。

    “秀姐,你做什么呀,一直握着柴火,快点干活吧,小心总管一会儿打人!”

    秀荷眼光有股强烈的恨意,竟然是萧绝……

    她的手抚着被毁的脸,这张脸,让她过够了被人耻笑的日子,幸好萧寒发善心收留她在别院,不然她早就暴死街头。本来花容月貌的脸,横着一条丑陋的疤痕,她每次出门买东西,都要蒙上面纱,根本就见不得人。

    有时候甚至在想,为什么她不马上死去,她恨极萧绝,都是他的冷酷绝情,害得她活得苟延残喘。

    这口气憋在心里已经有几年了,愤恨难消。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总管说萧绝带着王妃来了?

    方流苏早就死了,萧绝也从未娶妻,哪儿来的王妃?

    “方流苏……”不可能是方流苏,萧王妃早就死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秀荷眼光中露出强烈的恨意,握着柴火的手不断地加大力气。

    当初就是因为她以为方流苏是府中的侍女,并未阻止嬷嬷鞭打,萧绝一怒之下,一鞭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她恨萧绝的无情,更恨流苏的出现。

    嫉和恨,比单纯的恨更可怕!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还是秀夫人,荣华富贵,而不是躲在这种角落里卑微地活着,毫无尊严,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当初她听闻方流苏死亡的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整个人疯狂地大笑,以为这便是报应。

    她没有能力收拾她,老天帮了她一把。

    现在听萧绝带着王妃来,无比惊奇,她在别院几年来,这些年,萧绝没来过,突然半夜到访,究竟为何,他身边的女人又是谁?

    怨恨越来越强烈,莫非方流苏死后,萧绝又有喜欢的女人?

    秀荷阴鸷地眯眼,倏然把木柴狠狠一仍,迅速跑出去……

    “秀姐……”

    两名侍女在后面着急地喊着,而秀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厨房门口。

    天,更黑沉了!

    流苏不悦地站着,正在为房间一事和萧绝争执,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睡一间房,一张床。

    在船上还睡两个船舱,这儿又够大,他也有人照顾,她可有可无,随便一间客房都可以睡。

    这是她最基本的底线!

    绝不可以越过!

    萧绝虽然发烧,气势也不减,抿唇冷笑,“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王妃,竟然和我分房睡,有这个必要么?怎么,怕我吃了你?”

    流苏脸色一沉,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很生气,“我很有自知之明,这种姿色入不了您的眼,既然不会对我如何,我睡任何一间客房都一样!”

    萧绝脸色黑如锅底,“你本来就是萧王妃,想要和我划清界限,你想都别想!”

    她一副要为南瑾守身如玉的坚决,看得人要有多生气就有多生气,萧绝心底的脾气全被她脸上的忠贞给勾起。

    该死的!

    离开他一个月就嫁给风南瑾!

    她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忠贞二字?

    该死的女人,该死的方流苏!

    萧绝心底那股火啊,窜得飞快,铺天盖地卷下,如同外头的狂风。

    流苏被萧绝的固执弄的心力交瘁,还是这副霸道的语气,若不是休养够好,她早就一拳狠狠地揍过去,“总之我不和你一间房,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去睡走廊总行了吧?”

    “方流苏你站住!”萧绝厉喝,脚步一个踉跄,流苏已经出了房间,会听他话的才是傻瓜!

    萧绝追出房间,在院子里一把狠狠地拉住她,该死的女人!

    “方流苏,你够绝!怎么?跟着我这么多天,孤男寡女,你以为风南瑾会相信你和我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别开玩笑了,任何男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萧绝冷然道,口气颇有些恶意。

    流苏浑身一震,恍然大悟,“萧绝,你这几天是故意的?”

    萧绝一哼,就算不是,他也懒得回答!

    流苏唇角浮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我相信南瑾,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误解我的话,谁都可以误会我,可南瑾不会,他甚至不会问我,只要我说一句,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他就会无条件地相信。就像我相信南瑾一样,没有条件地相信,我也相信,他不会放弃我,不会抛弃我!我是方流苏,也是风苏苏,可选择当方流苏还是继续当风苏苏,南瑾会尊重我,会以我的意愿为先!”

    “你……”萧绝勃然大怒,流苏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最终他脸色阴沉,“你不用走,我走!”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流苏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萧绝的固执,超出她的想象。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庭院外的树后,一道鬼祟的人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字不漏地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

第240章 高烧

    昨夜下了一场大暴雨,从后半夜开始,一直到天亮,暴雨这才停歇。

    第二天阳光依然灿烂,骄阳似火,天空万里无云,十分晴朗,火辣辣的阳光赶走了昨晚暴风雨袭击的寒冷和害怕。

    流苏早早就起了,梳洗过后,推开纱窗,一股凤凰花香扑面而来,顿时神清气爽,一扫多日来沉闷的心情。

    眼光微抬,艳丽的凤凰树很高大,她能看见艳丽的云顶,别院里便种着很多凤凰树,经过一夜的风雨洗涤,香气更清冽。

    侍女端来早膳,又恭敬地退下。

    用完早膳,流苏走出房门,昨天风雨太猛,院子有些断枝,散落一地,有几名家丁正在清理院子里的惨状,她微微扫了一眼就把眼光转开。

    不知道萧绝起身没有,今天应该会动身吧?

    流苏才走出房门,两名侍女端着热水匆匆而过,流苏想了一下,也顺着她们走过去。

    萧绝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一大早总管恭敬地守在房门前,神色着急,见流苏来,慌忙行礼,她眉心一跳,走进房间。萧绝躺在床上,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呼吸沉重而舒缓。流苏一探萧绝的额头,脸色顿沉,“请大夫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冷,随着晨风吹进总管的耳朵,有点凉飕飕的,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没想到王妃竟是个厉害的角色。总管一抹冷汗,“回王妃,已经去请了!”

    流苏颔首,萧绝躺在床上,脸色通红,额头一片灼热,触手可烫,“王爷昨晚不是服了汤药吗?为何还是高烧不退?”

    总管恭敬回禀道:“昨晚王爷大发脾气,谁也不见,奴婢们退烧药端进去被王爷狠狠地砸了出去,还把她们赶走,奴才们不敢再去惹怒王爷,今早才发现王爷高烧昏迷。”

    流苏心揪起,真想狠狠地打彼此一个耳光,愤怒地瞪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萧绝,沉默不语,这个男人真是欠教育,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混蛋!

    真是个混蛋!

    鼻尖有些酸酸的,心里的内疚又多加一分,唰一声站起来,走出房间,她需要透透气。

    不要再去气他了。

    有什么事等他病好再说。

    他这样反反复复,她心里很不好受,好似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这种愧疚的心情想毒蛇般抓住她的心脏。

    大夫很快就来了,流苏随着进房,看着他为萧绝把脉开方子,流苏担心地问道:“大夫,王爷的内伤如何?严不严重?”

    大夫一边开方子,一边道:“无需太过担心,王爷的内伤只是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老夫所开的方子,有退烧,有治疗内伤的,依照顺序服用,便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流苏听着刚刚松一口又被提起来,忐忑不安地等着大夫接下来的话。

    老大夫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低声道:“请恕老夫多嘴,王爷这次病重看似内伤导致,然,老夫细细观察王爷脉象……更像心有郁结引起,身体的病,看得见,摸得着,自然也能治愈,而良药难医心病,还请王妃多多费心,心病还需心药医。”

    流苏听罢愣住,心中的愧疚,更深了,更浓了,心如被针扎似的。

    她垂下眼眸应了一声,让总管送大夫出去,又让人下去煎药。

    流苏一人坐在他床边沉默不语,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实在是不能把眼前半昏迷的萧绝和清醒之后的萧绝联系在一起。

    她拿起旁边的毛巾,沾水拧干,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真是能折腾!哎……

    “萧绝,你要是敢这么昏睡一天,我就从院子里走出去,别说我没警告你!”流苏心生反骨,恶狠狠地威胁他。

    半昏迷的萧绝倏然伸手,狠狠地抓住流苏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拧痛了她,紧紧地抓住,深怕她逃走似的,虽然在病中,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手心的执着和紧张。

    流苏看着手腕上的大手,一股不知道什么滋味在唇齿间化开,双眸沉静地看着萧绝……

    痛苦、无力!

    另一手微微拍拍他紧抓着她的手臂,有股安抚的味道,什么话也没说。

    萧绝依然固执地抓住,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他的手很有力,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把她禁锢,不肯松手,就如他本身的偏执。

    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逃过掌心。

    得不到,便要毁灭的狠绝!

    流苏眉目黯淡,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死局……难解!

    药来得很慢,比流苏预期的慢很多,侍女端上来的时候神色惊恐,流苏扒开萧绝的手,他却固执不肯松开,她没好气地道:“萧绝,松开,我不会走,你不松开,我怎么喂你喝药?”

    无动于衷,一点反应也没有。

    流苏无奈,只能让侍女来喂药,把药都灌进他嘴里,“以后动作利索点!”

    她不是想要责怪,而是因为药熬过时辰,药效就会降低很多。

    侍女惶恐不安地点头,转而解释道:“王妃,不是奴婢们偷懒,是秀姐突然出去,厨房人手不够才忽略了,下次不会了!”

    流苏也不在意,颔首,微微一笑,“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别紧张!”

    那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见萧绝一直紧抓着流苏不放,有些谄媚地道:“王妃,王爷真是爱您,都怕您离开似的。”

    流苏没应话,脸色平静,似是没有听到似的,那侍女不理解为何她反应,不是要开心才对么?

    她自讨没趣,也不敢再胡乱说话,很快就把一碗药喂完,退了下去。

    流苏看着萧绝苦笑,“很爱吗?我宁愿你从未爱过我,如五年前我以为的那般,这样或许你会过得开心点。”

    侍女端着碗出去,刚到厨房就看见秀荷回来,她不禁大发牢骚,“秀姐,你上哪儿了,一个早上都不再,害得我出错被王妃骂!”

    秀荷扯下面纱,嘲讽一笑,眼光冰冷,“什么王妃?只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哼,我倒要看看,他们三人这场好戏,怎么收场!”

    这笑容让侍女浑身发毛,“秀姐,你说什么?”

    秀荷哼哼,“很快你就知道了!”

    就在萧绝昏迷,南瑾南下之时,流言如同暴风雨般,迅速蔓延,席卷整个天下。

第241章 众矢之的

    暴风雨过后,风和日丽,凤凰残花一地,这座美丽的城如少女般的清新。

    幽静的安云城今天很热闹。

    茶馆酒楼,这些小道消息传播最快,最集中的地方,如沸腾的水一般,炸开了。

    人们纷纷在议论,方流苏二嫁之事。

    在赤丹河两岸生活的人,有谁不知道风南瑾风苏苏的事迹,从几年前那场婚礼开始,风少夫人早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加上她守护风家,出海谈判的事情,天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而五年前,萧王妃方流苏身败名裂,亦是天下皆知。

    一个臭名远扬,一个美名远播。

    今日却爆出,方流苏便是风苏苏的传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火药,瞬间沸腾。

    传播消息的载体,借着帆船,传遍赤丹河两岸,才一天的时间,赤丹河一带,人尽皆知,以这种速度预料,明天多半天下皆知。

    流苏再一次,身败名裂!

    过去只是王府传出来的丑闻,多半人却没有证据,都能让她陷于暴风雨中,成为众矢之的。

    而这次,嫁给风南瑾,是铁证如山之事,这场关于道德的讨伐之战来得更猛烈,更迅速,杀伤力也更大。

    在思想闭塞的他们眼里,流苏所做的事,惊世骇俗,为世人所不容,长久以来女人三从四德的条条框框紧扣在她们头上,突然有人打破这种传统,反抗这种思想,挑战道德底线,便会遭受到他们严重的谴责。

    言语如刀锋,再一次卷向流苏。

    今晚月色迷人,繁星点点,苍穹之上星河横跨,分外美丽,柔柔地注视着人世间所有的朦胧。

    萧绝高烧刚退,便在凉亭饮酒,闷酒易醉,才片刻便有酒意。

    “萧绝你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流苏眉梢染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口都说干了,他却一字也没听见去,依然我行我素,自斟自饮,偶尔撇她一眼,冷冷一笑。

    什么话也没说!

    “什么时候离开安云城?”流苏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她问得口都干了,却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萧绝根本就不想回答,更或许,不愿去想她如此急切想要上京为了什么。

    风南瑾……

    风南瑾,又是风南瑾!

    萧绝的手狠狠地捏着酒杯,几欲捏碎,微醉的眼光阴暗而冷鸷,如果他手里有一把刀,真想狠狠地砍向风南瑾。

    仰首,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

    酒入愁肠愁更愁。

    “要不要喝一杯?”萧绝突然裂开一朵笑容,举杯邀请,眼光已然有醉意。

    流苏冷冷地蹙眉,“你高烧才刚退,是不是又想发烧?”

    已经劝了一个晚上,可惜他无动于衷,流苏都不奢望他会回答她。

    “不喝就算,我自己喝!”萧绝沉吟,又是一饮而尽。

    流苏气急,唰一声站起来,拎起那坛酒,举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酒坛破了,剩余的酒哗啦啦地从坛中溢出,迅速湿了一地。

    萧绝拍手叫好,“好,好,好……方流苏,有气魄,别院里有的是酒,你能摔破多少坛?本王爱喝酒,关你什么事?”

    “疯子!”流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道:“萧绝,我没有耐心和你耗了,你要不就起程上京,要不就放我回家。”

    萧绝冷笑,撑着石桌就站起来,一把拽过流苏,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只能对视着他。萧绝眼光狠戾,力道大得几乎似要捏碎流苏的下颚,“方流苏,没耐心和我耗?我明白的告诉你,这辈子我和你耗定了!”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流苏蹙眉,用力推开他,俏脸薄怒,“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萧绝,你并不是迂腐之人,为何执着于一个只有躯壳没有心的女人,你想要有人爱你,多的事,只要你想,你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你。”

    “任何一个女人?哈哈哈……”萧绝疯狂大笑,嘲讽的笑容充满强烈恨意,笑容毕,狠狠地瞪着流苏,“我真想把你的心狠狠地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为何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方流苏,若是任何一个女人我能屈就,为何五年没有娶妻,该死的,这任何一个女人之中没有一个你!”

    流苏一震,痛苦地闭上眼睛,谁来教教她,如何解开这副难解的棋局,死棋,寸步难行。

    南瑾,你在哪儿?

    带我走吧!

    此刻,流苏心力交瘁,太过执着的爱,她不愿意回头的爱,如烈火一样,焚烧着她所有的思想,腐蚀她所有的知觉,痛苦不堪。

    是愧疚,是难堪,是痛苦,是无奈……

    “萧绝,这就是我们的命!”流苏第二次对萧绝这样说。

    他们相遇在错误的时间,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她想要爱他的时候,踌躇不决,不敢完全交出自己的心。

    他想要挽回的时候,果断坚决,而她却已经不想要。

    命运如此,岂能强求?

    “萧绝,这些话,如果五年前你能对我说,能这么大声地告诉我,我爱方流苏,天下任何一个女人也取代不了方流苏,那我就会是你的方流苏,即便我再怎么不勇敢,再怎么怕受伤,我都会迈出一步去试一试,到底我能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上你。可我们都太骄傲,就站在那根红线面前,谁也不愿意,谁也不敢去碰触它,仿若它就是一个恶魔,一旦碰触便会万劫不复。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你一步一步地后退,你一步步靠近,我又一步步后退。明明我们都要接近它却又狠狠地抛弃它,你恨我,怨我,爱恨交加。我又很自私,当年的我怕受伤,因为我知道,我只是代替姐姐出嫁,我知道你只会恨我,如果我大声说我爱你,就会被你伤得体无完肤,我只想要好好保护我的心,保护它不受到伤害,如果我连心都输了,就会彻底沦陷,我怕被你嘲笑,怕你不屑,才会一直逃避,明明彼此有感觉,也宁愿站在原地。到底是谁造成今天的局面?是你,还是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错过就是错过,不能再回头。我又何尝无辜,当年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想想清楚,在那种情况下,你自己都不肯跨出一步,你凭什么期盼我能主动迈出一步?”

    “你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是我,可萧绝,能给你全部的爱的女人一定是十个,甚至是百个方流苏。是你自己不肯给自己机会,我肯给自己机会,所以我现在很幸福,你也可以。不可否认,我这么说很自私,可事实便是如此,谁能肯定一生就爱一次,你当初不也是爱柳雪瑶爱得死心塌地。萧绝,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就算当初我没有遇到南瑾,过了五年,依然物是人非,找不回当初的爱情,就算现在我回到你身边,除了彼此伤害,还能有什么?一面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修补也会有裂痕。萧绝,我不知道你这五年来所受的苦,我很自私地回避你的消息,是我不对,我也是凡人,也会有害怕,也会有逃避。”

    “不要把自己的心禁锢在黑暗的深渊,萧绝,不是不幸福,而是不愿意幸福,只要肯给自己幸福,你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不是柳雪瑶,他们根本就毫无交集。流苏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她能劝服萧绝放手,那该多好,这样把对他们的伤害都降到最低。可惜,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她根本就劝不了萧绝,他太固执,反而把自己困在心的牢笼里。

    他怪她爱上风南瑾,心有他属,可为何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逃离王府,又怎么会遇上南瑾。

    如果当初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阴差阳错,不是充满仇恨和阴暗,她会是爱上他的方流苏,而不是爱上风南瑾的风苏苏,这一切的一切,只怪命运,怨不得其他。

    萧绝沉沉地看着她,脸色几度变化,浑身绷紧,如最有张力的琴弦,他的眼光如利剑一样,狠狠劈向流苏,剑眉掠上疲惫。

    月光朦胧地洒下人间,萧绝的脸明暗参半,极为晦涩。

    “方流苏!办不到,说什么也办不到!”清冷低沉的声音伴着晚风吹进流苏的耳朵里,一股更无奈的悲伤袭击心脏,脚尖似踩着无数银针,疼痛,无处不在。

    费尽心思解开他的心结,却是一场空谈。

    萧绝有他的骄傲,有他的坚持,根本就会认同她的话。

    流苏想要笑,嘲笑着捉弄别人的命运,却发现,她笑不出来了!

    萧绝狠狠一摔袍子,微醉的眼浮出强烈的恨意来,“当初你逃离,是不是风南瑾帮忙?”

    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今天醉酒,他或许没有勇气去问,流苏是不是在王府的时候就喜欢风南瑾,才会决定逃离王府,和风南瑾双宿双栖。

    当年流苏逃离王府之时,也是风南瑾回凤城之刻,时间上,竟如此吻合,他那年明明要到九月份才会离京,却提前几个月,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人蓄谋。

    流苏摇头,苦笑道:“我出了王府就一直和如玉在一起,后来幽灵宫出现麻烦,如玉才会先走一步,让我去凤城找她,路上遇上南瑾,这一切都是偶然!”

    萧绝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眼里的炽烈恨意让流苏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这股恨意,如要把她千刀万剐似的。

    流苏心中顿然升腾起一股恐惧,他有怎么了?

    酒气扑面而来,危险随之而至,流苏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如生根般,动也不动,反而是挺直背脊勇敢地对着他。

    萧绝是微醉,却没有全醉,也只有趁着这个机会,问出他疑惑几天的问题,“那孩子呢,小白又是怎么回事?”

    流苏心中一沉,手心紧张地出了一层淡淡的薄汗,那天在船上萧绝就问过,然而,流苏巧妙地把重心给移走,不让他有机会继续发问,而今晚,他的眼神如此恐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流苏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力图镇定。

    镇定,一定要镇定!

    她不停地和自己说。

    “小白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萧绝的声音又冷又狠,语调很缓慢,却有力地抓紧流苏的咽喉,让流苏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傻瓜,很多事情压在心里,细细一想就会明白,只是问不出来,害怕听到晴天霹雳。

    小白……

    那个可爱的孩子……

    他所喜爱的孩子……

    酒气冲得萧绝的头脑一片发热,见流苏眼光沉静中有惊恐,久久不答话,不由得厉喝一声,“我问你,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流苏被吓一跳,如果现在能晕过去,她会毫不犹豫地晕过去。

    萧绝冷笑,沉声道:“她是一月份生的对不对?你嫁给风南瑾是七月,天下皆知,普天之下,有人怀孕不到六个月就生孩子的吗?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流苏心口发冷,她的牙齿都在颤抖,浑身抖得厉害,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冷静,都抑止不了她心里的害怕。

    是啊,普天之下,有谁是怀孕不到六月就生孩子的?

    小白是早产,如果是怀孕十月而生,她还可以说是早产,可才七个月就生了,时间上怎么算都不对。

    流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我……”

    萧绝逼近一步,冷冷地俯视着她,“当时你离开王府已经怀孕,算日子,在一月份出生已经是早产,我看见你流了一地的血,成大夫说孩子流掉了,是吗?”

    流苏垂眸,不应话,萧绝阴狠地道:“你不说,回京之后我自会用我的办法去让成大夫开口,方流苏,你最好想清楚,不要连累他人,我敬他医德,我希望一直能敬重。”

    冷酷的话饱含威胁,扑面而来,流苏惊惶地抬眸,“你……”

    “你根本就没有流产对不对?那个孩子就是小白对不对?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像极了风南瑾?”萧绝根本就容不得流苏思考,厉声质问。

    流苏被他身上的戾气震慑,惊惶地后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萧绝突然一手狠狠地扼住流苏的脖子,流苏呜咽,难受得挣扎,声音如失去小兽的母兽,萧绝一脸阴冷,“那孩子本身就是风南瑾的是不是?你和他早就苟合,才会离开是不是?”

    流苏想要回答不是,咽喉却被他扼住,发不出声音,脸色惨白如纸,萧绝怒极的手,阴狠的脸,似真的要把流苏置于死地,缓缓地加中。

    倏然,一道风刃急速劈过,快如闪电,一根紫箫狠狠地打在萧绝的手腕上,逼得他不得不松手,流苏失力,软软地跌倒,却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242章 定心丸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温泉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团团地包围,被萧绝吓得冰冷的心被温暖地包裹,把她心底最后的一点恐慌赶走,扶在她腰间的手,秀气却有力,缓缓地把她纳入羽翼之下。

    温暖地保护着。

    流苏不停地咳嗽,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息。贪恋地呼吸着珍贵的空气,这时候才觉得,空气是如此的美妙。

    这种窒息般的感觉,让她脊骨发寒,毛骨悚然。

    萧绝他,已经气得失去理智,刚刚那刻,流苏真的以为,萧绝会杀了她,眼神是她所未来见过的阴寒。

    她缓缓地回过气来,心口急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抱着她,除了南瑾,这是世间上没有人能给她的这样的安心和温暖。

    “苏苏,还好吗?”温润的声音伴着熟悉的气息传入流苏心里,心里的担忧和这几天来的不安彷徨,全部化成一句最平常的问候。

    流苏猝然鼻酸,委屈地红了眼睛。

    有人说过,人在哭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安慰她,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人在受委屈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太温柔,否则她马上就会哭给你看。

    多准确的结论!

    “南瑾……”流苏的声音虚弱,布满浓浓的委屈。

    落泪,伸手,紧紧地抱住南瑾,忘了萧绝的存在,在温暖的怀抱里寻求庇护。

    终于来了!

    南瑾一身白衣,乍见流苏有脖子上的淡淡的淤痕,眼光迅速闪过杀气,沉入冰海。

    “没事了,有我呢。”南瑾声音温柔,把她紧紧护在身边,眼光如冰箭一样射向萧绝,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敢伤了苏苏,他绝不轻饶。

    安定的声音如给流苏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都缓缓地恢复平静,微微放开,咬着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南瑾拉到身边。

    萧绝被竹箫真狠狠地在他手腕上,一条青紫的淤青立刻浮上,疼得虎口有些麻木,他没有预料到风南瑾会突然出现,措手不及被打个正着,若是南瑾再有一层内力,萧绝的手腕就要被他打断,这是一种很剧烈的痛,让萧绝好久才缓过气来。

    他站直了身子,见他们亲密地站在一起,心中顿然升起怒气,该死的方流苏,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吗?

    “风南瑾,怎么会是你?”巨大的酸意如雪原上飘过的狂风,席卷而来,萧绝眼光阴狠,脸色唰一下全黑了。

    好你个风南瑾!

    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他们在哪儿。

    他以为他会在京城等着他把流苏带回去,没想到他会南下,在安云城和他见面。

    可恶!

    总是这么让人束手无策地出现。

    南瑾的声音清冷如雪,“我出现在这,不是在王爷的预料之中吗?我以为是王爷故意想让我知道你们在这儿,安云城流言四起,想不知道都难,我以为你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刚到宁城就收到消息,萧绝带着流苏在安云城登岸,他马不停蹄地朝安云城赶来。然而,在渡口却听到有关流苏的传闻。

    方流苏,风苏苏,又成了被人耻笑的对象。

    在渡口,那边有镖局护镖上京,一行十几人,在渡口等着上船,却肆意地辱骂流苏,要有多难听,便有多难听。

    那些对流苏猥琐羞辱的言辞,不堪的攻击让南瑾沉怒,把一群人狠狠地震到河里去,就站在河边冷冷地看着他们,清俊的雪衣公子脸色平静宁和,可他身上却爆发出狠辣阴寒的气息,那群镖师们不敢有一言一语,十几人就待在河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嚣张的火焰顿时被冷水浇灭。

    人们都以为南瑾会大开杀戒,他身上已经流露出血腥的嗜血味道,不管白衣如何胜雪,如何纯净也掩盖不了那股杀气,如地狱而来的索命修罗。

    南瑾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冷冷拂袖,转身离开渡口,向安云城而来。

    城中,到处一片议论声,闹得沸沸扬扬,众所皆知,南瑾心中便知不好。

    萧绝明明知道,若是身份被揭发,对流苏的伤害有多大,定然不会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他以为,萧绝是不可能会伤害流苏。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安云城在赤丹河流域,传播消息只要一张嘴,一天的功夫,他估计都已经传到凤城。

    不日就会传遍天下。

    南瑾本来还想着,如果萧绝太过执着,他们三人成了一副死棋,那他默默地退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即便做不到,也要逼自己放手。

    可是,这个流言,把他这个想法彻底推翻。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不从我我灭天!

    既然天都让他不放手,他又何不从天意。

    “你什么意思?”萧绝双眸一沉,不详的气息如乌云笼罩,他似乎猜到什么,眼光震惊地看向流苏,流言四起?怎么会?他从未派人做过这种事。

    南瑾看着他的脸色,冷然一笑,“即便不是你,也绝对和你脱不了关系,萧绝,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你依然无法保护好她,既然如此,就不要以爱她的借口来绑住她。如今弄得天下皆知,苏苏又身败名裂,你要如何收拾残局,五年前一次,五年后一次,哪个女人能背负世人骂人而无动于衷?”

    萧绝眼光闪过辛辣的嘲讽,薄薄的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冷笑开口,“风南瑾,你到现在又装什么圣人,若是真的心疼她,为何当初要娶她?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还爱上她,娶了她,就要预料到纸包不住火,事情总有一天会揭穿,你现在冠冕堂皇说得有道理,你的责任去哪儿?本王还没有告你诱拐王妃,你凭什么来指责本王?”

    南瑾冷笑,声如清雪,冰冷而无温,“可悲、可笑,你我皆视礼教为粪土之辈,她伤心绝望离开王府,孤身一人,世上已无方流苏一人,我怜她,惜她,想给她幸福又有什么错?萧王妃,哼!你打心里把她当成你妻子过吗?我若是你,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绝望到以假死来离开。”

    萧绝脸色一沉,“风南瑾,说到底她是我王妃,我的女人我要宠爱,是折磨,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以什么立场置喙?就诱拐王妃这一条,就足以让你风家满门抄斩,你不要以为本王就拿你无可奈何!”

    “满门抄斩?”南瑾如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清冷挑眉,眼睛流露出南瑾惯有的,似有似无的高傲讥诮,如在嘲笑什么,又在质疑什么,高深莫测,让人忌惮,“抄我满门,恐怕王爷要先把自己脑袋砍掉!不要拿你萧家的皇权来压人,我风南瑾不吃那套,抄堂堂右相的家,你还不够分量,你有本事让皇上亲自开这个金口!”

    “风南极你放肆!”萧绝厉喝,刚硬的身子站在晚风中,眼光晦涩,身影挺拔而爆发致命的危险,那股天生的王者之气,如千军万马扫荡而过,要把世间所有的生物都狠狠地捏碎在手掌心,“我忍你够久了,不要逼我大开杀戒,现在流苏的身份也已经公开,所幸更无顾忌,风南瑾,天有天理轮回,人有三纲五常,只要有我萧绝在一天,方流苏永远都是萧王妃,什么风少夫人,都是狗屁,你们的婚姻根本就无效,我劝你还是放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南瑾面无表情,眉目如霜,他生气你看不出来,他不生气你也看不出来,倨傲的眼神,一副天能奈我何的张狂,讥诮地开口,“听王爷的意思,只要你死了,方流苏就不是萧王妃?”

    他没理解错误吧?

    萧绝呼吸一顿,双眸如要吃人般,狠狠地瞪着南瑾,萧绝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窜的声音,那么急促,风南瑾这张嘴,非得把他气炸了不可。

    不能发怒,不许发怒,他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面无表情,眼光冷清,而他的话,却如此恶意,似有意激怒他,明明就是风南瑾不顾三纲五常任意妄为,他真脸皮厚得刀枪不入,竟然能说得如此脸不红气不喘。

    “风南瑾,如果你执意妄为,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世上不是只有你风南瑾,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绕着你转,方流苏是方流苏,永远都不会变。我若告上御状,说你诱拐王妃,哼!流苏出府半年不到,竟然为你生下一女,世人怎么想?皇上又怎么想?说她离开后才遇到你,有人相信吗?你口口声声维护流苏的名誉,真正坏她名誉的人是你!”萧绝一指冰冷地指着风南瑾,心底的嫉恨又深了一层,一想到小白,心口如被火烧一般疼痛。

    那个可爱的孩子,像极了风南瑾的孩子。

    当年初闻流苏怀孕,他是多么兴奋,以为天可怜见,他要当爹,可是后来流苏却造成因为他的失误,而导致她们一尸两命的结局,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仅害死自己心爱之人,也是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这五年,一直在这种罪恶的深渊中,不见阳光。

    而谁知,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不仅流苏没死,孩子也没死,那孩子还该死的不是他的。

    他不想把流苏想得那么不堪,不想把她想成那样的女人,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摆明了是她与人苟合,珠胎暗结,这才设计脱身,离开王府,双宿双栖,他如何能不恨。

    铁证如山,鲜活地摆在眼前,他还亲手抱过,还呵护过,却不料,她的存在,如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一巴掌。

    所有的真相,都是如此不堪!

    南瑾突然沉默了下,倏然笑起来,其实人笑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是对着外人常年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一下,那是很吓人的,就像是学堂里品学兼优的学子突然心血来潮上了趟青楼,那感觉很震撼,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萧绝双眸阴鸷地看着他,一脸风雨欲来,心里把南瑾祖宗十八代都请出来好好招待一遍,真他爷爷的,怎么生出来的怪物!

    “王爷莫不是说笑么,我和苏苏苟合就单单以一个孩子就断定,是不是太武断了?说不定这孩子在苏苏肚子里就认定我当爹,天天相对,长有相似也不足为奇,说不定这是王爷你的孩子哦!”南瑾的口气有些恶意,流苏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抓住他的手,他们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都要把她弄晕了,嘴巴都犀利尖锐,不愧是在朝廷上打滚多年的人,她都没反应过来,双方就已经狠狠地反击回去。

    南瑾不动声色地握紧流苏的手,微微用力,以示安抚,眼光却看着萧绝,如藐视天下,极为挑衅。

    萧绝大怒,“风南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小白那长相,说她是他女儿,三人站出去,一百个人会有一百零一个人说小白和风南瑾才是父女,他就是那个第一百零一号。

    风南瑾……

    杀气迸射,冷芒四射,空气顿然紧绷,如拉得满弓的弩,一触即发,流苏背脊冷汗阵阵,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院子里的骚动早就惊动了别院的总管他们,才听见脚步声,萧绝的就爆出一声怒吼,“滚远点!”

    脚步声愕然而止,没人再敢靠近半步。

    萧绝双眸沉沉地看着流苏和风南瑾,眸光如刀锋利,仿若要把两人紧牵着的手,狠狠地劈开。

    狠狠的……

    劈开!

    流苏无意识的信任,刺痛萧绝的眼睛,彻底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我明白了,当日在相国寺我就见过你,那时候你们就已经认识对不对?”冰冷如雪的声音夹着晚风,吹冷流苏的身子。

    “是认识没错,可是……”流苏语塞,可是什么呢?她说不出来,小白的事本就复杂,就算她说是萧绝的孩子,她猜萧绝也未必会信。

    萧绝脸色沉入黑暗的深渊,果然是这样没错。

    “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夜色中响起,萧绝的笑声充满强烈的自嘲和痛苦,原来如此!

    果真是她先负了他,他却还痴痴的为她伤心绝望五年!

    方流苏,方流苏……你何其狠心,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我?

    “方流苏,我……”

    “小白是你女儿!”萧绝冷酷疯狂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南瑾的打断,他发誓想要毁灭一切,让流苏陪葬的誓言倏然狠狠地塞在喉咙里,徒然睁大眼眸,失去所有的声音。

    沉默,在夜色中无止境地爆发!

    “南……南瑾……”流苏手心紧张地冷汗阵阵,额头一阵阵抽搐的痛,神经紧绷,南瑾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平地惊雷,给她和萧绝都投下一枚炸弹。

    南瑾以眼神安抚着她,他不希望萧绝就这么一直误会流苏下去,他也有权知道小白是他女儿,然而信还是不信,那就看他自己。

    流苏则是担心,若是萧绝知道小白是他女儿,一定会抢走她的女儿,她不要和女儿分开。

    “你……你刚刚说什么?”萧绝的声音显然有些不稳,震惊褪去,危险地眯起眼睛,深沉地看着他们,风南瑾说小白是他女儿?

    惊喜,震惊,错愕……一连窜的情绪复杂地在心口交织,萧绝觉得有些什么滚烫的液体在身体内不停地窜动,他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似要冲破血管,激动地飞扬。

    小白是他女儿?

    怎么可能?

    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绝微醉的脑袋顿时一片清醒,然而,当脑海里闪过小白那张和南瑾几乎一摸一样的脸,那颗凄绝艳丽的朱砂,他的心口狠狠地被人刺了一刀,他所有的激动,所有的热血,都被人用冷水狠狠地冷却。

    他太可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信了南瑾的话,以为那个可爱美丽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宝贝。

    可是,为何他的女儿会长得和风南瑾如出一辙?

    他不信,他实在是不信,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南瑾这话,极为荒谬,是他们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风南瑾,你真卑鄙,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戳破,竟然不惜以小白挡剑,你配当人家爹爹吗?我不信,她和你明明长得如此相似,说你们不是父女都会笑死人,现在怕我报复就抬出小白吗?”萧绝冷冷瞪视南瑾。

    他不信风南瑾的话,即便他有千百个愿意相信,可那张脸,如铁证般放在眼前,他能信么?

    “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南瑾见他脸色几度变化,便知道他心中所想,默默地叹一口气,他风南瑾从不说假话,为何他要质疑呢?

    棋输一着,满盘皆输的原因,又是为何,他真的有仔细想过么?

    既然流苏说她和萧绝回不去,她便选择了他,他不会再让萧绝有机会能伤害到她。

    这几天,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

    “萧绝,现在外头流言满天飞,我们三人之事很快就传遍天下,已经无所谓隐不隐瞒。我和你,都希望能陪流苏走下半生,可选择权在她,不在你我。”南瑾清冷地道,口气坚硬,态度执着,“你不肯放手,我也绝不放手,那就彼此坚持到底。”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她没得选择,这辈子,她只能是我的王妃!”萧绝阴鸷地道,往前踏了一步,如冰箭般的眼光冷冷地射向流苏,喝道:“方流苏,你给我过来!”

    流苏被她吼得吓一跳,用力地抓住南瑾的手,看着萧绝,沉痛地摇头,她看着萧绝,沉静地道:“我不过去,既然流言四起,我自作自受,一切流言蜚语,我都不会逃避,即便是如此,我也不会再当萧王妃,我要回家,我不要回王府。”

    “方流苏!”萧绝大喝,阴鸷地瞅着她,一手冷冷地指着风南瑾,“你情愿承受一世骂名,也要跟着风南瑾?”

    风冷冷地吹,别院中的凤凰花如细细飘落,如斯凄厉绝美,嫣红的花色,如血一般妖娆,似是知道今夜别院会有一场争夺之战,特意应景,落下漫天花雨。

    如眼泪,在凄迷中绽放。

    如悲伤,在哀绝中沉沦。

    流苏仰着头,神色平静而坚定,“是!”

    她衣裙一飘,微微走出一步,淡淡地道:“我已经是身败名裂之人,又何惧一世骂名?如果真的有什么罪过,你冲着我来便好,不要连累无辜,是我负了你,不关他人之事。”

    萧绝心口被大山狠狠地压住,喘不过气来,那般坚决的声音,如雪刃狠狠地凌迟他的神经。

    感觉遗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怎么抓也抓不住的寂寥和无奈,萧绝的脸在风雪中更显得孤独和硬挺。整个苍茫大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人,在夜色中,寂寥地站着。

    那是属于,暗者的孤独。

    “方流苏……”萧绝双眸如要吞噬人的灵魂,非常阴沉,“即便你下地狱,你也逃不开我!”

    他的脸庞爆发出不可一世的霸道,墨发飞扬,扫在他疯狂的脸颊,更是添了一股难掩的痴狂,阴狠的话,认真绝对得让风南瑾心口一跳,倏然萧绝运掌,狠狠地拍向南瑾。

    南瑾迅速拉开流苏,竹箫插入腰间,单掌迎上,不避不闪,只听见砰一声沉闷的声响,双掌相击他,顿时狂风四起,院子里枯叶被卷起漫天飞扬。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展开近身搏斗,南瑾撤开,神色冷静,掌风直劈向萧绝手腕,萧绝也不甘示弱,五爪如鹰迅猛攻击他的咽喉,在南瑾闪避之刻。掌风呼啸直击他手臂,一来一往,排山倒海的力度和强度相互撞击,砰的巨响,掌掌相击,震得流苏耳膜发疼。

    她着急地看着院子里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担心不已,一颗心如被人紧紧地捏在手心里,随时有被人捏到爆破的危险。

    恐慌如狂风,袭击而来,流苏脸色白得像鬼,毫无血色。

    招式迅猛,身影如蛟龙出水,顿时天地色变,一片乌云笼罩,内力震得地底滚动不已,如上万只野兽破闸而出,在地底不停地跳跃奔跑。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流苏最终受不了,尖声疾呼,“不要再打了!”

第243章 世界疯了

    狂风大作,院子里的凤凰树被两个男人的内力所震慑,树身剧烈摇晃,在树顶如红云般的花朵飘落,纷纷扬扬,花雨把两人的身影容纳,覆上一层血色的凄迷。

    好一场双龙夺凤,拼得你死我活,谁也不肯收手。

    “不要再打了!”流苏大喊,女子眉梢担忧,紧张地看着纠缠在一块的两人。

    该死的,流苏暗自咬牙,她的话没人听进去,倏然听见不知是谁闷哼一声,两道身影迅速分开。

    狂风停止,残花飞扬。

    流苏紧张地看着,是谁受伤了?

    两人看起来都很正常,连头发都没乱他,好似出门悠闲地溜达一圈,喘息略微显得有些粗重罢了。

    “你内伤未好,我不和你打,今天苏苏我一定要带走,王爷想做什么,请自便!”南瑾清冷地道,萧绝掩饰得好,他没看出来他内伤还没恢复,真是倔强,他们武功相差不多,他的内伤早就调养得七七八八,而她却没有全好的迹象,想也知道这几天并未好好疗伤。

    萧绝冷硬的脸庞露出一抹少见的惊慌,厉喝:“风南瑾,你敢?”

    “为什么我不敢?”南瑾走过去,牵过流苏的手,双眉紧拧,似要说什么,最终到唇边的话又咽回去。

    “风南瑾,这段婚姻根本就不被世人认可,为何你要如此执着?你就不怕身败名裂,毁你风家百年基业?”萧绝一脸戾气。

    这世界都疯了!

    都是疯子!

    南瑾淡然道:“流言蜚语一起,萧绝和风南瑾两人亦无什么名誉可言,我们三人都是天下笑柄,可是,谁在意呢?”

    萧绝脸色阴沉,刚要走一步,身形一顿,胸膛滚烫灼烧,如要分裂般,痛苦不堪,根本就迈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瑾和流苏离开别院。

    方流苏,想要逃开我,你做梦!

    炽热的眼光如要把他们的背影都穿透,萧绝失血的唇苍白透出阴鸷,这是一种极为强烈的情感,得不到,就要全部毁灭的偏执。

    狠狠地……

    把所有都撕碎!

    “南瑾,他的伤怎么样?”流苏回头,看见萧绝一脸阴鸷地站在夜色中,漫天凤凰花飞,缤纷热闹,而他一人,却如同被全世界都抛弃一般,在夜色中,独孤地站着。

    “没事,这种伤他自己会调息。”南瑾淡淡道,倏然厉眸一扫,袖口中的金线如灵蛇一般,激射被树木挡着鬼祟身影,金线旁穿而过,割裂一段树皮。窜起一道火花,吓得树后的人影花容失色,跌倒在地。

    “出来!”南瑾眉目一拧,眉梢如雪,声音如雪原上飘过的雪花,冷冷地看着她惊慌狼狈的样子。

    流苏好奇地看去,今晚的夜光很亮,她仓惶地低着头,身子如在风中不停地颤抖,而王府其他人站在不远处,正紧张地观望,流苏拉拉南瑾的衣裳,淡淡道:“我们走吧!”

    南瑾沉声道:“散播流言的一定是别院中人,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形迹可疑,你认识她吗?”

    流苏摇摇头,“不认识!”

    秀荷垂着头,流苏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也无意执着此事。

    南瑾蹙眉,流苏拉着他便走,淡然道:“是谁散播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就算杀了那人,也于事无补,不必再添亡魂。况且,我二嫁是事实,也不算说错!”

    南瑾只是握紧她的手,神色如雪,并不说话,两人一起出了别院,走到街道上,南瑾倏然反手把流苏抱紧,俯身,深深地吻上这抹芳香的唇。

    良久,他才眷恋不舍地放开,额头抵着流苏,微微一笑,哑着声音道:“我想你了!”

    流苏脸如红潮,嫣然笑道:“我也想你!”

    伸手,侧身,紧紧地抱住他,贪恋着他所给予的深情,此生,已经了无遗憾,即便未来有再多的风风雨雨,她亦不怕面对,有南瑾陪着她。

    漫天凤凰花飘,月色朦胧下,圈出一方浪漫甜蜜的天地,和刚刚的风起云涌有天壤之别。

    “苏苏,别怕,也别退缩,就算全天下都不认可我们是夫妻,你也永远是我风南瑾的妻子,永远都不会变!”南瑾沉声承诺,“只要你不抛弃我就好!”

    流苏脑袋在他脖颈间不满地磨蹭了下,方才笑道:“我不会,绝不会!”

    即便是抛弃,也是想要南瑾平平安安!

    她可以预料到,五年平静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那座华丽的京城,又将会是她的一场浩劫。

    怎么样都好,只要南瑾和风家没事。

    怎么样都好!

    “相信我!”他不会让她有事,她也决不能出事,否则他会发疯!

    流苏点头,她倏然想起什么来,轻声道:“南瑾,我和萧绝……”

    南瑾一笑,“无须解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冰清玉洁的苏苏,我相信你!”

    流苏微微起身,调皮地侧头,“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南瑾一愣,流苏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一边道:“我想说,我和萧绝回不去了,即便是错误,我也宁愿一直错下去!”

    南瑾握紧她的手,似笑非笑,眼神饱含着戏谑,“我听见了!”

    “我猜着你早就在外面,不然哪那么准时,看见我被欺负就现身。”流苏撇撇唇,心里腹诽,估计乐坏了。

    “即便不出手,他也不会真的会伤害你,顶多让你受点苦!”南瑾淡淡道,并不是为萧绝说话,而是萧绝要真想要杀流苏,她还能活到今天么?只是他见不到流苏有一点一滴的伤害罢了。

    “苏苏,对不起,我故意缓一天才来找你!”只是想他们多一天时间好好把死结解开,可似乎越结越复杂了。

    萧绝不愿意放手!

    如此执着,把他们三人都陷入一种困境中。

    “南瑾,萧绝会不会对风家不利?”流苏担心地问道,“萧绝一口咬定我们在京城就苟合,珠胎暗结,这个罪名不小,况且我是萧王妃,诱拐皇族这个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南瑾深深地看她一眼,眉目掠过一抹冰冷的讥诮,“诛九族?呵呵,若要真诛九族,那就有戏看了!”

    不到逼不得已,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南瑾,我说真的,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流苏见南瑾一点都不担心,心头一沉,想要骂他,她说这么严肃的事呢,他竟然无所谓的口气。

    “顺其自然,总之你放心,风家,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出事!”南瑾坚定地道:“苏苏,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不是其他人!”

    “我?”流苏半垂眼眸,蹲下身来,捡起一朵凤凰花,细细在手心把玩,她唇角勾起一抹艳丽笑容,“我会坚强面对,流言也好,险境也好,我都会很坚强,我只求不要连累到家人就可以,你,小白,娘……风家每一个人,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丧命,否则我会一辈子都活在阴暗中。”

    “不是这样!”南瑾淡淡道,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南瑾从怀里把一块金牌拿出来,放入流苏的手心,“拿着它,不要弄丢了!”

    “免死金牌?”流苏徒然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南瑾,这是怎么回事?”

    南瑾脸色沉重,“以防万一,我和萧绝都是朝中重臣,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反目,绝非好事,这不单单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皇上属意萧绝继位,如果为了你,导致我们反目成仇,日后我一定是他的绊脚石,皇上不会容许这种事,他不杀我,就一定会杀你!”

    流苏俏脸一白,终于抓住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大惊失色,“南瑾,你是疯子,你明知这样,为何不给你自己求,我要这个做什么,我不要,给你!”

    流苏心中又惊又急,手中的金牌如烫手山芋般,恨不得把它狠狠地抛弃,鼻尖一酸,真是傻瓜。

    “我拿着没用,上头有你的身份户籍,是你专用的!”南瑾淡淡地陈述,脸色平静,流苏匆忙翻开金牌,反面果然有她的身份户籍……

    流苏心中大震,南瑾猿臂一伸,把她重新抱入怀中,“苏苏,相信我吧!”

    “南瑾……”

    “相信我!”南瑾重复,“若到万不得已,我自有护身之法,皇上他不会杀我!”

    “可是……”

    “没有可是!”南瑾坚决道,把流苏的顾虑一手抹去,他声音温润,令人安定而放心。

    流苏心如被蚂蚁啃咬一般,十分难受,南瑾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不安罢了。

    “南瑾,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当初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局面,你还会不会决定爱我,决定娶我?会不会后悔和我相遇?”流苏抿着唇,犹豫地问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南瑾,都有他这种魄力,承受这么多压力,能解决这么问题,似乎无所不能。

    现在,他也是毫无办法了吧!

    所以才会为她求免死金牌,南瑾是那种绝不会求人的男人!

    “苏苏……”南瑾沉声喊她一声,声音微冷,好看的双眉拧成川字,流苏抬眸看他,南瑾正儿八经地道:“我生气了!”

第244章 对不起

    夜风吹过,略微有些凉意,流苏眉梢一挑,南瑾脸色严肃,如雪山上飘过的寒风,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甚是骇人。

    没有吼叫,没有瞪眼,却森冷得教人害怕,流苏第一次看见南瑾以这么严肃冰冷的面孔对着她,心头怦怦直跳。

    她说错话了!

    她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就算心里再怎么愧疚,也不应该如此问南瑾。

    “我很生气!”南瑾重复,口气沉如坚冰,像一把出鞘的剑尖闪过寒峭的光芒,沉沉地压迫在她心头。

    “对不起!”流苏轻声道,垂眸站在一旁,生气的南瑾,看上去很吓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沉默地站着,乖巧得如学堂里犯错误的学生,等着夫子的训话。

    南瑾瞪着她半晌不说话,良久,才重重哼哼,沉声道:“以后不许问这种问题!”

    命令句!

    “南瑾,我不是后悔的意思!”流苏拉着南瑾的衣袖,一脸沉重,“我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弄成这样,又好像走入一种困境中,就像当初我在王府那些喘不过气的日子。我只是在想,这一切都是我引起,把无辜的人拉下水,让你名声受损,让家人里蒙羞,我觉得很抱歉,无地自容,我甚至担心回家之后会不会看见鄙夷的眼神。”

    南瑾脸色如霜,淡然道:“名声受损?什么又是名声?谁在乎这种东西?”

    “南瑾?”

    “苏苏,你的确很麻烦,想要拥有你,势必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风平浪静,也预料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局面,虽然我已经极力去阻止,可人算不如天算,始终做不到万无一失。然而,不管将来如何,即便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我也不会后悔与你相遇。”南瑾沉声道,眼光沉静地看着流苏,扫过她手心的免死金牌,微微用力,让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它,南瑾脸色认真地交代,“记住,不要弄丢它。”

    金属的冰凉温度让流苏亦心如寒冰,这份沉重的叮咛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透露出一种可怕的预感。那股即将从海面上吹来的风暴,一定会给他们带来颠覆性的毁灭,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点。

    南瑾是右相,萧绝是王爷。

    两人都是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之中,在政坛举足轻重,而皇上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在圣天爆发,又怎么会容许他们两人反目成仇,到时候势必有一场浩劫。

    流苏心思玲珑,很多事情南瑾不必一一说清楚,她也能明白,若是常人也就算了,可他们的身份都不是常人,这样的丑闻对他们而言,是致命性的伤害。

    不仅会毁灭他们的名声,更会毁灭他们的前途。

    那位远在京城,坐镇皇宫的真龙天子,又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呢?流苏的脑海里出现一张龙椅,华贵而耀眼,栩栩如生的龙纹雕刻,张牙舞爪的狂放之态,这些聚集在一起,并代表了皇家的尊严。

    流苏心中慌张,却被南瑾拥进怀里,温润沉着的声音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魄力,“不要怕,苏苏,我会陪你一起面对这次的风暴!”

    希望,事情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拿出最后一张王牌!

    温暖有力的怀抱似把她最后一抹担忧和恐惧都背负,完全分担她所有的情绪,把她呵护在风雨之后。

    流苏淡然一笑,轻声道:“南瑾,我们都会有事,风雨之中,总会有彩虹,我还没有活够,我不想死,我还想看着小白长大嫁人,还想看着南瑾慢慢变老,还有这么多心愿,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让自己平安无事。”

    “谁敢要你的命,我就先要他的命!”皇帝也不例外!南瑾眼光划过一道阴霾,口气坚定,敢伤他的人,杀无赦!

    流苏心口一震,转而一笑,“真奇怪,皇上怎么会容忍你这样的性子?真是够嚣张,够狂妄的。”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做什么说得自己这么不堪似的,你入朝为官,不也是故意的?相互利用罢了!”流苏聪颖一笑。

    “什么也瞒不过你!”南瑾微微一笑,间接承认流苏的话。

    两人顺着街道向渡口而去,此刻已经将近子时,静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漫天凤凰花飘。

    在他们身后如一幅巨大的凄美锦绣。

    两人到了渡口,上了船,南瑾扬帆,开出渡口,朝着凤城的方向而去。

    甲板上,流苏从船舱搬来藤椅,拉着南瑾坐下赏月,难得今天的月色明亮,星空一片绚烂,过了今晚,估计就没有这么悠闲的心情赏月了。

    风雨前夕,总是这么宁静,如同夜晚的河面,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感觉不到一点点危险和风暴来临的猛烈。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松了一口气,消息传开也好,心里的负担也减轻很多,这些年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姐姐,幸好她和萧寒能修成正果,不然我都保不准会冲动地回去告诉她我没事。我的死,姐姐一直以为是她间接造成的,这几年心里一定很愧疚,不肯给萧寒机会,还是萧寒果断点,求了圣旨,不然他们不知道要耗到何年何月。”流苏看着明月,淡淡地笑道,似乎看见锦绣倾城的笑容中的体谅,她不禁心口酸涩。

    对不起,姐姐!

    瞒着你这么多年。

    不知道她见到她第一眼会不会打她,像她这么不乖巧的妹妹,的确要好好教育一下。

    南瑾冷哼,俊逸的脸闪过一抹讥讽,“九王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可是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哼!浪子回头还是浪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流苏侧眼,阴测测地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风南瑾,你在诅咒我姐姐吗?”

    南瑾撇过头去,“我说实话,你姐姐眼光很糟糕!”

    九王风流满天下,红颜知己从京城的宫门能排到城门,是有名的催花毒手,南瑾对这种滥情的冲动动物一点好感都没有。

    萧寒和萧绝两兄弟,这一点上的确不像一家人。

    “萧家从来没出过萧寒这种滥情人,好不容易出品一个,让你姐姐摊上了。”南瑾眼观鼻,鼻观心,口气平淡得好似在说,今天的月色真好。

    流苏心里腹诽,他八成故意的,她手指戳戳南瑾的头,“你和他又没有交集,做什么对人家意见这么大?好歹也是我姐夫,给点面子行不行?”

    “我讨厌他!”南瑾哼哼道,萧寒在朝堂上和他作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好几次意见不和,导致政令没有及时发布下去,造成不小的影响。他要忙得焦头烂额,萧寒却只会一边凉凉地看戏。

    “你讨厌他是正常的,你摊开手指头数一数,你喜欢的人有没有超过十个?”流苏轻笑道。

    南瑾哼哼,悠闲地躺着,看天上一轮明月。

    他讨厌萧家所有人!

    流苏嫣然一笑,这样的南瑾对她而言颇为新鲜,就像闹脾气的孩子。

    “南瑾,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流苏沉静地看着南瑾好一会,轻声问道:“我的身子,真的无法再受孕了吗?”

    南瑾浑身一震,本来想要笑着和流苏说锦绣怀孕这一件喜事,那笑容在脸上,猝然僵硬了!

    心口如被什么刺一下,麻痹的疼,为了她这平静的语气。

    苏苏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无人知晓,她的身体一直是他在调理,为何她会知道?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一种极端的沉默中。

    谁也没有说话。

    甲板上的风,淡淡地吹着,晚风有些凉意,吹得人心口发慌,流苏眼光沉静地看着南瑾,执意想要寻一个答案,这件事,成了她一块心病。

    白衣绿衫在藤椅上交缠,飘逸而沉静,风吹起流苏额前的碎发,看起来如风中的残花,那明明沉痛的心情,却平静的脸,看得人心疼不已。

    南瑾深深地看着她,坐起身子,拧着眉心问道:“苏苏,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流苏微微一笑,“南瑾,纸包不住火,你又能瞒着我多久?现在不是我如何知道,而是,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再怀孕?”

    “这很重要吗?”南瑾垂眸,淡淡地问道,修长的睫毛在脸上覆上一层淡淡的剪影,遮去他眼光中突如其来的伤痛。

    “我猜你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这些年却一直瞒着我,南瑾,我有权知道真相,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想给你生个孩子,却一直瞒着我。给了我做梦的机会,而我却无意中把这个梦戳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南瑾,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吗?”流苏祈求道:“至少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求你了!”

    南瑾的脸完全笼罩在月色的清白中,有种透明的错觉,他轻轻闭上眼睛,许久,又睁开,“我清醒后不久就知道这件事情,无意中听姑姑提起你生小白的状况,我有些担心,才会帮你把脉看看,结果……苏苏,子嗣一事你不必太挂怀,娘虽然整天唠叨着要抱孙子,但是,你可以不理会她的话,我们有小白就好!”

    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眸定定地看着南瑾,倏然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么说,我真的……无法受孕了么?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眼眶热热的,像是有什么灼热的液体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修长的睫毛在如蝶翼般无助地颤抖,流苏虽然已经预料到答案,亲口听南瑾说,仍然觉得心如刀绞。

    她心里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南瑾会有办法,他医术高明,举世无双,他能治好她的哮喘,他能治好自己的双腿,所以他一定也能调理好她的身体。

    流苏一直让自己这么相信着,即便是希望渺茫,她也如此相信着。

    没有听到南瑾亲口说,她终究无法死心。

    南瑾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眼睑,他已经感觉到流苏眼泪,就在那儿打转,只要他说一声,是!这让人心痛的眼泪就会破闸而出,南瑾觉得,心揪紧了。

    如被人紧紧地握着心脏。

    他一直知道流苏很在意这件事,却一直隐瞒着,就是怕她出现这种场面,苏苏她一定会受不了。

    可是,别无他法。

    不是不能医,而是选择不医,流苏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属于易流产体质,小白已经让她吃尽苦头,他害怕再次让她受孕,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有些事非人力可为,他冒不起一丝一毫失去她的危险。

    所以宁愿放弃医治!

    “苏苏,对不起!”南瑾沉声道。

    傻瓜!

    他有什么对不起的?

    流苏眼泪滚滚而下,透过南瑾的指缝,烫伤他的肌肤,她睁开眼睛,咬着牙,泣不成声,“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苏苏……”南瑾沉声一喝,严厉的语气让流苏眼泪逼回眼睑,“这世间有很多夫妻没有子嗣,多我们一对不多,少我们一对不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数十载,何苦为了其他因素终日烦闷?我承认,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一种遗憾,可苏苏,如果孩子和你比,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摒弃你头脑里不该有的念头,不要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离开我,我不允许,倘若真是那样,我风南瑾就算看错你了,听见没有?”

    南瑾的声音分外的严厉,甚至带着一种急切的命令,想要除去流苏脑海里任何能让她离开他的隐藏因子,他不允许!

    这根本就不是理由!

    他了解苏苏,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延续他的血脉,这种想法已经深入骨髓,他深怕流苏产生离开他的想法,这也是他隐瞒流苏最大的原因之一。

    越慢告诉她,就能陪着她更久,就能创造更多的回忆,让流苏更加眷恋他,不舍得离开,这是他的私心。

    他知道流苏的个性,看似柔弱,一旦决定任何事就不肯回头。

    “苏苏,没有孩子,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明白吗?”南瑾有些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一脸沉重严肃。

    “我想要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流苏伸手抱住他,低低地哭起来。

    “没关系!”南瑾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只要你不离开,什么都没关系!”

第245章 我不知道

    帆船在赤丹河上走了一天便回到凤城。

    渡口人多嘴杂,这儿是商道必经之路,很多商人都聚集在这儿等着帆船出海,闲暇之余磕牙聊天,最近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风苏苏便是方流苏,昨天凤城就已经闹开,沸沸扬扬,才半天功夫就已经家喻户晓。

    “这消息是真的吗?你们有没有听错?”一名大汉不可置信地呼叫,眼睛瞪得和铜铃那么大。

    “当然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都认出来了,风少夫人就是萧王妃,没想到啊没想到啊,那个女人臭名远扬。”一名华服男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哈哈哈……”

    “去年远远见过风少夫人一面,长得不是很妖媚。”一女子啧啧道,一脸不屑,“一定是会妖术,这种女人,简直就丢尽我们女人的脸,你说她要不是会妖术,怎么能嫁给萧王爷之后,还能嫁给惊才绝艳的风堡主呢?”

    “就是说,一双破鞋还能有这种机遇,哼!多半啊……就是会妖术,哈哈!”令一名女子也无情地嘲讽。

    “不甘寂寞的女人都这样,当王妃的时候就夜会情郎,当风少夫人,天天在商场上打滚,指不定都给风堡主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可怜的男人啊,还被蒙在鼓里,哈哈!”

    “说不定哦,风少夫人出海找海盗谈判,竟然这么容易就回来,没准就是爬上海王的床,把人家迷惑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这才答应的吧?我还琢磨着,漠北海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她说服,指不定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名女人嗤笑,“这女人可真厉害!”

    “何止啊,当初风南瑾不在,她和萧王爷打商战,不是很风光地赢了么?说不定啊,又勾搭上了。不然一个女人,哪儿来的本事?还不是靠床上那点功夫?哼!”一名少女哼哼道。

    “你说这天下的男人都是瞎了眼吗,怎么会娶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说了会妖术嘛!”

    “哈哈哈……”一阵恶劣的嘲笑声在传遍渡口,盘旋在赤丹河上空,好似一团乌云,沉沉地压在凤城之上。

    流苏才上岸,就听到这段不堪的讨论,脸色白得如天上漂浮的白云,毫无血色,指尖颤抖着,整个身体如被人泡进冰冷的海水中,那股冷气,直刺脊骨,让人颤抖。流苏脚步沉重得如生根的数,怎么也拨不动,愣愣地站在那儿。

    风吹起她碧绿的衣衫,沉寂地飘荡,在风中划过一道悲凉弧度,她以为她对流言已经刀枪不入,而亲耳听见,却是如此恐惧和难堪。

    凤城不同于京城,凤城是她热爱的土地。

    因为她的爱人和家人都在这片土地上,所以她也爱上这片土地,想要一生都留在这里生活。

    若是这儿都不能容下她,天下何处才是她的藏身之处?

    倏然杀气一闪,南瑾手中的竹箫一旋转,流苏迅速伸手压下,“南瑾,不要!”

    南瑾面无表情,眼光如覆盖一层厚厚的霜,冻得骇人,他发怒的时候,你从他脸上找不到半年痕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杀气,是如此的浓烈,如一团带着无数冰刃的冷气团,铺天盖地从周围散发。

    强烈到世间所有生物都无法忽视!

    流苏拉着南瑾的手,苦涩地扯开唇角,淡淡道:“南瑾,别为了我造杀戮,这样的流言以后都会听到,慢慢会习惯的,你能杀尽天下人么?别生气了,我没事的!”

    南瑾侧头看流苏,心中如被针扎一下,这些沉重的负担,羞辱的谩骂本不该是她来承受的,这副娇柔的身体,早就承受太多的压力和苦楚,这些流言蜚语,对她而言,何其无辜?

    “苏苏……”

    “我们回家吧!”流苏淡然地道,清风吹起她额上的碎发,遮去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受。

    南瑾眉心一拧,双眸如刀般,冷厉地扫向那群还在肆意羞辱流苏的商旅,越说越愤慨,好似被流苏辜负的人是他们一般。

    南瑾手中的暗器蠢蠢欲动,倏然,一声娇喝,“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家商旅,今天我们不做你们生意,你本事自己找船出海,别在这儿废话!”

    “你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给我们出航?”

    “明明就说好了,风家怎么做生意的,想要出尔反尔吗?”

    唰唰唰……几道人影从一旁窜起来,恶气恶声地朝说话的女子冲过去,个个凶神恶煞,好似要吃人似的,目露凶光地瞪着女人。

    “是柳溪和如玉啊!”流苏微微一笑。

    柳溪脸色布满阴霾,紫色的衣裙在风中飘扬,虽然玲珑,却有股女强人的架势,她插腰,冷笑,“你们这么有本事,还能闲闲地磕牙,那就自己找船去,我们风家不会给你们一条船,没本事就自己跳下赤丹河,游过漠北海。哼!”

    如玉冷冷地笑着,口气尖锐嘲讽,睨着他们,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半空挨个指着刚刚说得最难听的几个女人,嘲笑道:“怎么啦?瞧瞧你们这副嫉妒的丑样子,女人见了都恶心,别说是男人了,羡慕风少夫人还是怎么了?很酸,心里很难受吧?你有本事也去嫁一个男人,再去找一个男人,羡慕她就去学她呗,来这儿废话做什么?给我滚!”

    “你们……”商旅中几个大怒,抡起拳头就要砸过来,如玉手中金针一山,那针头在阳光下闪着湛蓝的光芒,她恶意地笑起来,“好像有毒哦,见血封喉啊!”

    冲上来的人群倏然停止脚步,不敢冲过来,有一人认得柳溪,指着她怒吼,“楚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天前就签好合约,今天要运九船茶叶和丝绸过漠北海,现在货物已经装船,你来反悔是什么意思?风家还要不要声誉?”

    柳溪秀眉一挑,成亲几年,当了母亲的她更显得成熟和沉稳,冷然地笑道:“风家要声誉做什么?天大地大,你在圣天还能找出第二号船行么?我们就算是臭名昭彰,你又有什么办法?靠我们船行吃饭,还敢羞辱它的主人,你们自己不长眼睛,怨得了谁?”

    “一群不长眼睛,上不了台面的猪,还敢在风家门前说女主人的不是,你不是摆明断自己后路吗?真是蠢得要命,我要是你们这脑袋啊,真恨不得狠狠地往墙壁上一撞,看看不能聪明点,不然跳进赤丹河淹死算了,或者做什么咧,都蠢成这样了,还是趁早死了,看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便聪明点,不过就你们这样的,估计投胎也是蠢,可悲,可叹啊!”如玉悠哉悠哉地晃动手中的银针,笑得颠倒众生,却不达眼底。

    流苏淡淡一笑,如玉这张嘴,果然是够毒的,气死人不偿命。

    那群商旅显然是急了,虽然不认得如玉,却都知道柳溪,她说不运货就是不运货,这不是摆明让刁难他们吗?

    “楚夫人,风少夫人和萧王妃一事天下皆知,你想要封口,能封得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吗?她早就臭名远扬,身败名裂,你不给我们运货,摆明刁难我们,你想让风家的名声也和她一样臭吗?”刚刚说话的一名少女愤怒地吼道。

    此时围观不少在渡口准备出航的商旅,都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好戏,如玉抱胸,眉梢冷挑,“这话说得有深度,既然风少夫人臭名远扬,风家的名声还能香么?说你蠢你还不信,这种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今天楚夫人心情不好,不做你们生意。你这张嘴这么厉害,瞧你刚刚的语气也挺横的,羡慕少夫人了吧,你也扒光了,去勾引风家船行的管事,看看人家会不会对你言听计从啊,无知的蠢猪!”

    四周发出一片哄笑声,少女又急又气,恼羞成怒,一张脸蛋涨得通红,和熟透的番茄似的,抡起拳头,狠狠地挥向如玉。如玉眉心一拧,侧身闪过,一掌就把她打飞,一点也不客气!

    “就这程度还来和我过招,丢人!”如玉哼哼。

    “风堡主,少……少夫人?”倏然一声惊呼,有人认出站在十米之外风南瑾和流苏,惊呼起来。

    人群纷纷侧眼过来,刚刚还一片吵闹的渡口顿时鸦雀无声。

    如玉早就看见他们了,和柳溪过来。

    “公子,苏苏!”柳溪面色如常地打招呼,并无异样。

    南瑾颔首,冷冷道:“卸货!”

    “是,公子!”柳溪闻言一笑,转而回去叫人卸货,公子都不做他们生意,活该了!

    “南瑾……”流苏惊呼,南瑾凝眉,对如玉道:“前两天你去哪儿?”

    “风大公子,关我什么事,这件事我也努力去查好不好?”如玉哼哼,嗤笑道。

    南瑾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如玉双眸一瞪,口气有些紧张,“你嘴巴没那么大吧?”

    南瑾哼哼,不答话,如玉一把扯过流苏,“你去处理你们家船行的事,我和苏苏有话说!”

    说罢也不管渡口的纷乱,拉着流苏从一旁绕过,南瑾微微扫了刚刚那群商旅一眼,眼光如霜,凌厉逼人,吓得他们不敢上前。

    哪儿还有刚刚的气焰。

    他冷漠地从一旁走过,顺道回船行,周围的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如斯。

    等他走过之后,一名女人才尖叫,“我们的货怎么办?”

    而凤城中的人却惊呼,风堡主不是不良于行么?竟然能站起来了?

    如玉拉着流苏,直到走至一条僻静的街道,她才问道:“苏苏,萧绝怎么知道你没死的事情?”

    流苏默默地叹息,“小白给露馅了。”

    如玉沉默,撇撇嘴唇,“这死丫头果然是爹生的,不是娘生的。这下好了,有好戏看了。”

    “如玉!”流苏轻斥,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她都要担心死了。

    如玉突然问,“萧绝掳走你,没对你怎样吧?”

    流苏摇头,如玉脸色沉沉的,危险地眯起眼睛,口气冷然,“他也真够绝的,竟然把你在身份公诸于天下,一点长进也没有,不可救药。”

    流苏摇摇头,淡然地笑道:“如玉,你误会了,不是萧绝传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事情都揭穿了,再去查是谁散布的也于事无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

    “你想得倒挺乐观的,苏苏,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如玉一脸沉重地看着她,自她被掳走,如玉就一直静观其变,因为风南瑾的手脚一定比她快所以她并没有担心。

    她还以为他们三人会把这件事好好地解决,就算是两人都不肯放手,也不会让流苏受到伤害,没想到流言这么快就传开,整个凤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这次的流言,比起上次来得更猛烈,更残酷。

    让她错愕不已。

    “萧绝他,一定放手的意思都没有吗?”如玉问道。

    流苏沉沉地点头,想起萧绝的偏执,她心中就如堵了一块巨石,这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如玉,我是不是很失败?”流苏缓缓地苦笑道:“我以为我能解开萧绝的死结,能让这件事完美地落幕,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想法太简单,什么都做不了。”

    “这事不怪你!”如玉淡淡地道:“谁也不怪,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所有牵扯在其中的人都有错,谁都不该怪谁。”

    “如玉,其实你早就知道萧绝对我的心思吗?”

    如玉点头,流苏微微一笑,果然,周围所有人都瞒着她,一瞒就是几年。

    如玉看着流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让流苏转过身来,她双眸定定地看着流苏,“如果当初我告诉你,萧绝很爱你,很有可能给你想要的爱情和生活,你还会离开京城吗?”

    流苏愣一下,淡淡地撇过头去,淡然道:“我不知道,这始终是个假设,我没有尝试过,永远不知道答案。也许会离开,也许不会。”

第246章 我舍不得

    麒麟山,风家堡。

    流苏和如玉回到山下正巧南瑾也回来了,她便告辞,回幽灵宫去。

    如玉一走,流苏就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在渡口和如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南瑾挑眉,牵着流苏就上山,淡然地道:“一点小事!”

    流苏不信,她想起如玉的紧张,很少看见她紧张的样子,好似害怕她知道什么事似的。她微微一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南瑾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表情,流苏更是好奇了,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撒娇,“南瑾……”

    南瑾眼角一抽,这声音……他偏头狠狠地瞪她一眼,流苏很无辜地瞅着他。南瑾连叹气的欲望都没有了,“你心里好奇,刚刚怎么问她?”

    “如玉不想我知道,问她自然也不会说,南瑾,到底是什么事?你们俩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这些事情你知道没好处!”

    “南瑾……”

    “不要那样说话!”

    “我哪样说话了?”流苏无辜反问。

    南瑾狠狠地瞪她。

    “正经点!”

    “这样说话哪儿不正经呀?”这回她更无辜了。

    南瑾沉默。

    “南瑾……”流苏软软地叫了好几声,好奇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南瑾越是不想说,她越是想要知道,撒娇,最管用了!

    “停!”南瑾抚额,这缠人劲,要是别人再就一掌拍飞,若是苏苏,除了叹气,别无他法,“如玉去年下半年几乎都在京城。”

    “我知道呀!”流苏点头,这点她早就知道了,如玉说她上京去办事。

    “猜不到?”南瑾惊奇。

    流苏摇头,“她不是去杀人吗?就为了这个怕我知道呀?不至于吧,我早就知道她是杀手。”

    南瑾对妻子突然下降的智商有点纳闷,略有些笑意地问,“你知道她杀谁去了?”

    流苏倏然忆起如玉刚回来之时怪异的神色,一阵山风吹过,流苏浑身打了寒颤,冰冷的感觉透入脊骨,她不禁凝眉,倒吸一口凉气,“萧绝?”

    南瑾颔首!

    流苏诧异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呼,“怎么可能?如玉五年前就放下对萧绝的仇恨,而且她也说过各有难处,萧绝当年灭西门家有他自己的立场,不能全怪他呀,如玉自己都说,如果是她,可能也会这么做,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再去杀萧绝,没理由啊?”

    南瑾淡然一笑,“不是为了仇恨,有人出高价买萧绝的命,宫雪凝闭关,如玉去漠北海,幽灵宫的冬雪以为如玉会同意这笔生意就擅自接下,等如玉回来,银子都已经收了一半,交易已经成立,幽灵宫和冰月宫是最大的杀手组织,这笔生意玄北接到的时候已经退了。多半以为我和萧绝是死敌,一定会接受这笔生意,哼!后来他没办法,只好找幽灵宫,阴差阳错,我以为如玉不会接就没和她打招呼,谁知道她出海,冬雪接了。”

    南瑾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的凶险流苏却了然于心,有人想要萧绝的命,不惜到动血本要冰月宫和幽灵宫出马?

    此人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找幽灵宫和冰月宫的杀手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代价,两宫的杀手体系大同小异,像萧绝这样的人物,找普通的杀手组织已是天价,找幽灵宫和冰月宫更是天价中的天价。

    纵观天下,数不出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财力。

    又是一场政治阴谋么?

    萧绝他,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吧?

    现在是萧越的天下,萧绝权倾朝野,已是威震一方,少有人能反抗他。可前几年,在萧越没登基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弱势的皇子,为了帮萧越,付出残酷的代价,把自己推入黑暗的深渊。

    无数次的算计,勾心斗角,面对朝廷冷枪暗箭,江湖无数次的暗杀。

    一次次的杀戮,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才塑造出今天的萧绝,流苏初见萧绝的时候就发现,他一身冷硬,那是环境无意识地塑造出的一层保护盔甲。

    他不杀人,就要被杀。

    在杀和被杀之间,所有人都会选择杀人。

    如果萧绝不是生在皇家,或许,他会活得更自由,会多一些笑容。

    流苏很少看见萧绝笑,即便是笑,也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冷笑和嘲笑,不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连笑容也不会有阳光。

    流苏眉心一拧,低声问道:“谁要他的命?”

    “万世安和皇后!”南瑾淡然地道,这些朝廷上的纷纷扰扰,他早就麻木了,万家和萧绝两派的势力早就争得你死我活,牵连甚广,万世安也通过多方渠道打听右相的身份,就像想借着南瑾在朝中的影响力助他一臂之力,可惜都被他给挡回去了。

    “他们为何要杀萧绝?皇上如今又无子嗣,杀了萧绝,还有萧寒和萧玮,他能把萧家的人都杀了吗?”流苏愤慨,这就是所谓的情势所逼吗?一个人的改变,都是被环境逼的。

    欲望和权力,如无底洞,会腐蚀人所有的良善。

    “朝廷分三方势力,左右丞相各一派,萧王韩王一派,我从未牵涉到他们之间,这几年左相处处攻击萧绝,万家胜在根基深厚,而萧绝胜在军权在握,两方相互牵制多年,朝廷才能安然无恙,如今万贵妃有孕,万家已然看见一丝曙光,迫不及待就想要除掉萧绝,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张龙椅,万家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却忽视了,我们当今皇上的隐忍力。万贵妃有孕,是他故意盛宠所致,目的就是让万家恃宠而骄。不管是人还是家族,一旦忘了本分,行为就会有失分寸,宠和纵,会让他们盲目,认为主上好欺。盛极必衰,自古以来的硬道理,这些年皇族的势力已经足够牢固,万世安想要架空皇权已是空谈,自然想着先除去最大的那块绊脚石。”

    流苏听着南瑾的分析,心中极为沉重,这种黑暗的事的确不适合她听,怪不得南瑾从未告诉过她朝廷的任何事情。

    可,南瑾和萧绝,都在这团黑色旋涡里打滚的人。

    他即便说得再轻描淡写,也不能掩饰其中的风起云涌,这些东西虽然离她很远,而她却聪颖地猜出萧绝和南瑾身处其中的无奈和防备。

    “南瑾,你有没有想过退下来?”流苏突然问道。

    南瑾微微摇头,“不能退,走出一步,注定只能一直走下去,这个身份虽然带给我困扰和危险,却也给我带来方便和守护。苏苏,有些东西你一旦握住,就要握紧,一旦松手,就会粉身碎骨!”

    流苏浑身一震,握着南瑾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他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惊起阵阵涟漪。

    一瞬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问道:“如玉一定要杀萧绝么?”

    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如萧绝。

    南瑾轻笑,“她已经砸了幽灵宫的招牌!”

    “什么意思?”

    “杀手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收了钱,除非整个组织都死绝,否则一定要完成任务。如玉在京城半年,大大小小的下手机会有数十次,最终还是什么都不做,又跑回凤城。不然她易容在王府几个月,早就得手,智取,总是有机会。”南瑾淡然道。

    流苏诧异,“不能退钱吗?”

    “不能!”南瑾淡淡地道。

    南瑾白衣轻拂,唇角掠过一丝笑意,“流苏啊,杀手的名誉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流苏彻底被他的话给震惊了!

    “南瑾……你是说如……如玉她……”她的舌头显然有些打结,这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说!”南瑾微笑,道:“到家了!”

    流苏还没缓过神来,一阵欢呼声随之飘来,“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了!”

    小翠和阿碧紫灵她们匆匆地跑出来,见流苏和南瑾回来,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众人一阵问候,闭口不提她失踪几天的事情。

    流苏紧悬的心微微放下,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宽了不少。

    “小姐,你没事吧?”紫灵担心地问,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这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都担心极了。

    流苏摇摇头,“我没事,娘呢?怎么没看见她?”

    阿碧神色一闪,看了南瑾一眼道:“夫人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正在房间里休息!”

    流苏眼光一黯,心口如被什么击中,钝痛起来,酸涩的滋味倏然涌上心头,流苏小脸发白,站在那儿,如雕像一般。

    阿碧嘴巴张了张,看向南瑾,南瑾摇摇头,说道:“苏苏,你一路下来也累了,回房休息,阿碧,小翠紫灵,照顾好少夫人。”

    “是,公子!”三女应道。

    “我先去看看娘!”

    南瑾道:“你先去休息,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南瑾!”

    “听话!”南瑾坚持,流苏咬咬牙,转身离开。

    紫灵匆匆跟上,阿碧小翠担心地看着流苏的背影,“公子……夫人她……”

    “我知道了,你们去墨宇轩吧!”

    两人点头,也跟上流苏和紫灵。

    秋水阁,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房门外有两侍女守着,见南瑾过来,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公子,你惨了!”

    南瑾颔首,示意她们下去,推门就进去。

    “娘,我回来了!”南瑾走到床边,淡淡地道,风夫人躺在床上,并没有睡去,往常听见儿子回来,每次都是扑上去狠狠地亲一口,这次却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生气。

    沉默……

    南瑾脚步一动,风夫人便冷冷地道:“出去,我头疼,不想看见你!”

    南瑾似乎没听见,坐到她床边,风夫人脸色苍白,眼神不似平常那般灵动,那似光彩被黯淡所取代,正冷冷地看着南瑾。

    南瑾心底微微叹息,早就料定娘会生气,他伸手想给她把脉,风夫人一甩手臂,声音嘲讽,“看什么看,都是给你气的!”

    “对不起,娘!”南瑾柔声道,眼光露出一点祈求,“不关苏苏的事,你不要怪她,好吗?”

    风夫人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小手紧握成拳,沉声问道:“风南瑾,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苏苏的身份吗?”

    南瑾看着她,毫无隐瞒,“是!”

    风夫人怒极,猝然扬手,狠狠地打了南瑾一个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响起,风夫人自己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竟然打了南瑾?

    错愕了抬头,看见南瑾半边脸浮起红潮,风夫人心如刀割,眼泪滚滚而下。

    从小到大,她疼他入骨,这是第一次,她动手打了他。

    南瑾沉默地看着风夫人,他明明能闪过去,却坐着不动,风夫人打得很用力,整个脸颊都火辣辣地疼。

    母子两,谁也没有再说话。

    “对不起,娘!”南瑾沉声道歉。

    风夫人一擦眼泪,“南瑾,你自小就聪明灵秀,虽然不良于行却从未让娘担心过,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却做这种糊涂事?苏苏她是萧王妃啊,是皇上的弟媳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现在闹成这样,你怎么去收场?市井流言除了中伤苏苏,知道怎么说你的吗?人家都说你诱拐王妃,都说你们是一对奸夫**,你要如何去面对这次的风波?皇上会放过你吗?你不知道她是谁就算了,明明知道也犯这种错误,你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对不起!”南瑾什么也没解释,声音苦涩,若能有办法放弃,他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理智和感情,不是总是一线而行。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风夫人怒极反笑,“现在说对不起,早干嘛去了?整个天下都闹得沸沸扬扬,你要怎样去收拾这个局面?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想要被人唾弃百年吗?南瑾,为什么要这么傻?娘过去天天唠叨着你娶妻生子,可如今,我宁愿你终身不娶。为了苏苏,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你脑子烧坏了是不是?”

    南瑾静静地听着风夫人的责骂,许久才轻声道:“娘,我舍不得,也放不下,你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好吗?”

第247章 人言可畏

    “任性?”风夫人笑得语意不明,有三分嘲讽,又有三分嘲笑,更有四分心痛,她眼睛闭了闭,遮去即将溢出的眼泪,“南瑾,你真的要气死我吗?”

    南瑾沉吟着,拉住风夫人的手,稳稳地握着,“娘,路是我选的,这一天也在预料之中,你相信我好吗?我会好好地把这件事情解决。”

    “怎么解决?”风夫人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南瑾,“你们三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日出门,人家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人家会说你什么?还有苏苏,苏苏这个骂名,要戴着一辈子,你以为不在乎流言就能活得心安理得吗?人言可畏啊,南瑾!”

    风夫人最后那句话,如同用尽她所有的力量,声音沉重,眉宇间盈满疲倦,眼光都是对南瑾的疼惜和担忧,她从未想过,南瑾也会有这么任性的一天。

    南瑾唇角讥诮,“人言可畏?娘,苏苏五年前还不是被人害得身败名裂,才两三年光景,人们就渐渐淡忘。我不在乎什么流言,一旦有新的消息比这次的流言更震撼,自然能掩盖过去,流言总是被流言掩盖,到最后能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你什么意思?”风夫人心头一沉。

    南瑾道:“没什么意思,娘,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只要相信我,接纳苏苏就好,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苏苏都是无辜的,她当初假死离开王府,本来想过风平浪静的日子,是因为我的自私,才把她骗上风家堡,我想要自己幸福,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娘,苏苏在世上本就没什么亲人,一直把你当成亲娘看待,如果连你也不理解我们,她会伤心的。娘,要怪就怪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苏苏只是被动地接受罢了,你也了解我们,苏苏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人,我想要一个人,她怎么能逃开我的手掌心。当初骗她来风家堡,就是料定你们会留下她,她会被牵绊,是我用赌约把流苏留在身边,绑住她的脚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娘,你别怪她好吗?”

    “南瑾你……”风夫人脸色苍白,双眸冒火地瞪着他,真想在狠狠地抽他一巴掌,“你真是无药可救!”

    都什么时候,还担心苏苏会伤心,他该担心的是他们的命还能存活多久!

    南瑾唇角滑过一丝苦涩,沉静地道:“无药可救便无药可救,我也不想被人救!”

    当初决定娶她,就知道也许有一天会万劫不复,他亦一意孤行,若是能放手,他早就放开了。

    当初想要她的心那么深沉,没有一点点动摇。

    如今更是坚不可摧,任何人都不能把苏苏从他身边带走……

    任何人!

    风夫人一口气堵在心里,越发沉闷,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简直如晴天霹雳,她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南瑾的态度又很清晰地表态,他非苏苏不可,这可怎么办?

    流言毁了苏苏,也毁了南瑾,是一把双刃刀,把他们都割裂得遍体鳞伤。她知道不能怪苏苏,可却又不由自主地想,为何她会认识南瑾,如果不认识南瑾,她的儿子也不会为她不顾伦理纲常。

    红颜祸水,果真不假!

    风夫人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南瑾,冷声道:“说实话,小白是谁的孩子?”

    南瑾不避不闪,甚至没有犹豫,诚实地回答,“萧绝的孩子!”

    风夫人像是被人在心口的位置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从流言传出,她就一直在想,小白到底是谁的孩子?

    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也许这一切都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却还存着一线希望。

    希望小白是属于南瑾的孩子。

    然而,南瑾却把这个希望给撕碎,七零八落,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

    心如被啃咬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真是疯了!”风夫人抚着胸口喘息,唇边不知道在嘲笑什么,笑南瑾的执着,还是笑命运的作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南瑾沉默着,风夫人抬头,敛去唇角的笑容,沉沉地看着他,“你说得不错,南瑾,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南瑾不说话,默默地承受风夫人的指责,这也是为何他不让小白回来的原因,起码要等到他娘亲释怀,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愿意伤害到小白,尽他所能给这个孩子所有呵护。

    “娘,小白即便不是我的孩子,你也疼了四年,能不能一直疼下去。”南瑾祈求道。

    风夫人双眸一瞪,责骂道:“娘还不至于那么无知,整件事情你们三人都有错,就孩子最无辜,要怪也是怪你们三人,关小白什么事?”

    南瑾微微一笑,颔首,“谢谢娘!”

    “南瑾,你先出去,娘一个人好好想想!”风夫人躺下,淡淡地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她要仔细想想。

    南瑾出了房门,交代侍女们照顾好她,便回了墨宇轩。

    夕阳已经落下,淡淡的余晖落在山雾朦胧的风家堡上空,覆上一层橘红的温暖。景色美得如梦如幻。

    流苏已经梳洗好,换上衣裳,南瑾回来,房间里聚在一起的紫灵阿碧小翠迅速起身,行礼之后退出房间。

    “南瑾,娘怎么样?还在生气吗?”流苏紧张地问道。

    南瑾摇摇头,微微一笑,“放心,娘没事,可能一时接受不了,给她点时间,慢慢会好的。”

    “你撒谎!”流苏深深地看着他,脸色悲痛。

    “苏苏……”南瑾拧眉,流苏上前一步,微微抚着他的脸颊,红了眼睛,心口如被针扎似的,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掩盖住涌上的伤痛。

    南瑾白玉般的脸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微微红肿,两边严重反差,一看就知道被人打了。他微微蹙眉,暗喊糟糕,竟然忘了这事,心中懊恼无比。

    流苏犹如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痛蔓延到眼睛,心疼极了。

    “疼不疼?”流苏柔声问道,猝然抱着南瑾,一阵阵苦楚如暴风雨席卷而来,把流苏狠狠地击倒,鼻尖都充斥着冰雪,冰冷投入脊骨,痛苦得难以呼吸。

    “南瑾,对不起……”流苏低泣,脑海里闪过他被风夫人掌掴的画面,如同万箭穿心……

    感同身受!

    “苏苏……傻瓜,当儿子的,哪儿不被娘打过?没事!”南瑾浅笑道,紧紧地抱住流苏,肯定地道:“娘生气不久的,你别放在心上,总要给她点时间。”

    流苏咬牙,嗯了一声,道:“你先去沐浴,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流苏说罢,也不等南瑾回答,便出了房门,南瑾喊来阿碧,“跟着少夫人,她可能去后山,别让她待太晚。”

    晚上,风凉!

    “是,公子!”

    南瑾上了二楼的观景阁,看着流苏的身影缓缓地往后山而去,他脸色静谧,墨玉般的眸子深邃而遥远,眺望远处峰峦叠起的壮丽美景,沉默不语。

    夕阳沉沉地落在山后,余晖覆盖,在他脸上镀上一层凄迷的光晕,树影摇曳把余晖打散,映在他脸上,明暗参半。

    流苏沿着山路一直上了山顶,麒麟山顶,雾气缭绕,天上一片红霞,耀眼绚烂,红云漂浮,非常壮丽。

    流苏静静地站着,深深地看着赤丹河上飘荡的帆船,她眼光沉静,微微闭上眼睛,长而微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眼泪从颤抖的夹缝中缓缓溢出,滚滚而下。

    山风卷过,吹干她脸上的泪痕,一阵冰冷。

    流苏心中异常酸苦,整个人都被抛在沉浮的冰冷海水里,承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寒冷,还有茫茫无路的彷徨。

    她就像站在大海的中央,海天一色,潮水疯狂地滚动着,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不管往那边走,都好似走不到尽头似的。

    天大地大,无处可走的迷茫。

    她该怎么办?

    相信南瑾么?

    可是怎么办呢,连娘都打了南瑾,那么疼爱南瑾的娘都忍不住动手打了他,还有谁能容忍他们?

    “姐姐,我该怎么办?”流苏不由自主地想起锦绣,除了南瑾,她心里最依赖的人。“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究竟错在哪儿了?

    果然太过于幸福,会遭天妒忌。

    她以为会抓在手心一辈子的幸福,如今却岌岌可危,面临着破碎的危险。

    这次的风暴,已经越来越大,会不会真的毁了南瑾,毁了风家?

    流苏喉咙干涩,鼻尖酸痛,一颗心如放在油锅上蒸着一般,她知道她要和南瑾风雨同舟,共同面对这次的风雨。

    可她怕,会毁了南瑾!

    流苏站在山顶很久,很久,直到夕阳都落下,天色灰暗,山间已是一片灰茫茫,站在小径上的阿碧腿都有些软了,想要过来喊她下去,看看天色又作罢,坐在一旁等着她,只要不吵到她就可以。

    少夫人的腿还真硬,站这么久和雕像似的。

    流苏沉沉地舒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

    转身,下山!

    站得太久,脚微微有些发麻,流苏才迈开一步,有些站不稳,踉跄几步,不小心猜到一边的石头,脚下一滑,狠狠地跌倒在一边,头重重地撞上地上的石头,阿碧大吃一惊,立刻起身,“少夫人……”

    流苏头一阵昏眩,似要昏过去似的,额头上浮起一点淤青,阿碧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很严重。

    阿碧扶着她坐到石头上,担忧地问一声,“没事吧?”

    “没事!”流苏抚着被撞伤的地方,只是有些淤青而已,浅笑着安抚阿碧,“小事!”

    猝然脑子一阵剧痛……

    流苏立刻捂着头,痛苦地呻吟一声,一副副在梦境中徘徊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疯狂地闪过脑海……

第248章 前世的记忆

    尖锐的痛直刺脑门,流苏灵魂都为之一颤,紧紧地抱着头,陷入疯狂的刺痛中,阿碧大吃一惊,紧紧地抱着她,急声道:“少夫人,你怎么了?”

    “啊……”流苏痛苦地尖叫,疯狂地撞击自己的脑门,状若疯狂,声音凄厉,“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不要想了……”

    流苏潜记忆不想记起以前那些事,而记忆却如破了闸门的洪水,一涌而出,把她所有的意识都吞没。

    “你好,方小姐,我叫萧绝!”

    “您好!”

    第一次见面,风度翩翩的萧绝和内向害羞的方媛媛,一冷漠,一内敛,第一次见面,方媛媛有些拘谨,一直垂着头,眼光却总在不经意中打量萧绝。隐约知道,是父亲给她安排的相亲。

    “媛媛,当我女朋友!”强势的男人以命令独断的语气在要求,根本就不给她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如宣誓一般,如天神一般介入她的生活。

    他们的恋爱如计划好的一项工程,完美,毫无差错,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步入婚姻礼堂。

    “离婚!”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吗?”

    “你奢望什么?”

    “签字!我不喜欢浪费没有必要的时间。”

    画面切转,暴雨倾盆,枪声连连,她的亲人在一场完美的报复中,皆失去生命,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惊世豪华的婚礼。她以傲然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萧绝,人生不是游戏,无法重来,有些错误造成了,是无心还是被蒙蔽,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也好,爹地也好,大哥二哥也好,都付出了代价。你认为我们有罪也好,我们无辜也罢,过了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我方媛媛自认为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方家。倘若真有可能,我希望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遇见你,这样,大家都不会活在地狱。”

    “我爱你,曾经那么诚挚地爱着你,直到今天,依然没变。”

    “真是个傻瓜,我知道你很不屑。”

    “当年那些人,今天都在场呢,萧绝,你想报仇对吧,我帮你!”

    “由我开始的悲剧,也由我来结束!”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按下遥控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解脱了,这辈子,也没有一刻像那刻轻松,笑得那么纯真。

    “媛媛,如果能重来,我会好好珍惜你。”

    “萧绝,你爱过我吗?”

    “对不起!”

    “啊……”流苏心如刀割,前世的记忆以一种很强势的方式,浮现在脑海里,把她全部的记忆都唤起。

    恩怨情仇,一并唤起!

    曾经,她爱萧绝,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曾经,她爱萧绝,爱得失去了自尊!

    曾经,她爱萧绝,甚至在临死前,听到一句珍惜,便能原谅所有,原谅家破人亡的悲伤!

    而这种深沉的记忆,充满太多的痛苦,被她压入心底,不愿意再想起。

    没想起一次,就痛彻心扉,她选择遗忘。

    然而,再怎么遗忘,她还是无法忘记萧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萧绝,会有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她看见萧绝,会有酸涩感觉,为什么她会期盼萧绝来爱她,自己却不肯跨出一步……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自己的另一个灵魂。

    她是流苏,也是媛媛。

    媛媛爱萧绝,爱得无可救药,印在脑海里的脸,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困扰着她,她想得到萧绝的爱,潜意识却又排斥萧绝,抗拒萧绝,因为害怕受伤。

    害怕和以前一样,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害怕这又是一个完美的阴谋,始终被动地抗拒,在期盼和抗拒中挣扎和沉沦,直到离开!

    “不要再想了……停下来……”流苏哭得嗓子都哑了,太过于悲伤绝望的记忆来得突然,流苏气血上涌,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她哭得肝肠寸断。

    方家一门的血债,她对萧绝的爱。

    风家堡温暖的气氛,她对南瑾的爱。

    两世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地充斥,不断地融合,又不断地抵抗,似乎在对峙着,相互排斥,如两把刀子,要狠狠地把她割成两半。

    “少夫人……”阿碧大惊,少夫人很不对劲,阿碧心中警铃大作,伸手便想要打晕她,谁知流苏猛然伸手,狠狠地推开阿碧,她措手不及跌倒在地。

    流苏站起来,脚步踉跄,盲目地往山下跑,几次差点跌倒,泪雨朦胧,她想要逃,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独自舔舐着这划了多年的伤口。

    这些事对她而言,犹如发生在昨天。

    她被炸死,重生,失忆,直到今天想起所有的事情,对她而言,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深刻和清晰。

    她受不了了!

    已经超越她能承受的极限。

    记忆的痛苦和混乱,让她的神经一阵阵的扯动。

    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苏……”南瑾看着神色混乱的流苏,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恐惧抓住他的理智,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流苏。

    流苏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南瑾,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两道人影,萧绝的脸,南瑾的脸,再眼前晃动,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却越来越模糊。

    “萧绝……南瑾……”流苏毫无意识地喊着,喷出一口鲜血,染红南瑾一身雪衣,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苏苏!”南瑾惊慌地喊着,向来八风不动的脸猝然变了,迅速抱起流苏下山,阿碧也飞快跟上。

    流苏缓缓苏醒,夜已过子时,南瑾守在床边,见她醒来,暗自松了一口气。眼里的担忧缓缓地隐去,恢复平静,天知道,他恐慌得以为差点就要失去她。

    “苏苏,好点了吗?”刚刚帮她扎针,稳住她的心绪,流苏情绪波动过大,才会造成气血翻腾上涌,导致吐血,她是怎么了?

    女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双眸直直地看着纱帐,眼神空洞渺茫,一时反应不过神来,似乎在寻找着她失去的这段记忆所有的完整,又在沉思着她沉睡几年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萧绝……为什么会是他?

    他也穿越了么?

    如果不是,为何他们长得一摸一样,为何他们的名字也一摸一样。

    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

    流苏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现代的萧绝和古代的萧绝,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南瑾的声音空远得如天外飘来一般,流苏的眼光缓缓地转过,对上南瑾深邃的眼睛,神情又是一阵恍惚,清贵的脸,透彻的眼,五官都是她所熟悉和心悸的,可为何,此刻她心情却莫名地酸痛起来。

    “苏苏,说句话,别吓我!”南瑾担心地抚着她汗湿的发,心头的恐慌莫名地加大,如一圈涟漪,越来越大。

    此刻的流苏,似乎离他很遥远,遥远到一个他触摸不到的距离。

    空洞和茫然,那是他触摸不到的世界,是属于她和萧绝的世界。

    他很清晰地听见,流苏昏迷前,叫着萧绝的名字。

    这几年,有两次,他也听见她在梦里喊着萧绝的名字,这是没生下小白之前的事,他以为他还不够努力,流苏还恋着萧绝,所以才会才梦境中喊着萧绝。

    后来就没听见,他以为她已经忘却过去,却不曾想到……

    “南……南瑾……”苏苏的声音低沉地听不见,南瑾俯下身子,浅浅一笑,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流苏想要笑着和南瑾说没事,让他不要担心,却笑不出来,手从棉被里伸出来,紧紧地握着南瑾,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紧紧的……

    抓住!

    房间里点着熏香,流苏的神经绷紧的神经有些舒缓,却掩盖不去眉宇间的疲倦,心力交瘁。

    “南瑾,我好累,想要休息!”流苏轻声道,深深地看着南瑾,“你不要走开,陪着我吗?”

    “我不走,累了就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我一直陪着你!”南瑾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细细地摩擦,她的手,极为冰冷。

    流苏转过头来,看着纱帐,“我想起一些事情,一直逃避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心里很害怕!”

    “有我在!”南瑾沉声道。

    “我很懦弱,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些事情,潜意识把它尘封,我是个懦弱的人!”流苏轻声道。

    “胡说,我的苏苏一直很坚强,也很勇敢!”

    “南瑾……”

    “我在!”

    “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有我在,我会带你回家!”

    “南瑾……你说我为什么要活着呢?”流苏眼泪溢出眼睑,“我早就该死了……死过一次了!”

    在那场爆炸中,她就该死了!

    为何上天还会让她活下来?

    她放弃了那个让她绝望的世界,放弃生命,并不是为了活着,死亡,意味着逃避!

    “苏苏!”南瑾转过她的脸,严肃地看着她,“苏苏,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意志,我给你一个,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久了!”

    “南瑾……”

    “给我牢牢记住这句话!”南瑾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命令着!眼神有些阴鸷和狠绝。从未在流苏面前表现过的阴暗面猝然涌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流苏眼神一闪,这个神情?这个语气?为何这么?

    两人的眼光似在较劲似的,谁也不肯相让,最终还是流苏缓缓地垂下眼眸,“记住了!”

    南瑾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怒气来,倏然站起来,流苏心里一慌,两人本来紧握的手便要松开,她迅速起身,紧紧地拉着南瑾。

    “南瑾,我刚刚无心的,因为……”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已经死的她还会借着流苏的身体还阳,只是不明白而已,她不知道怎么和南瑾解释这件事情,说她和萧绝的恩怨情仇么?说她其实是后来人么?

    这么离奇的事,流苏根本就无法开口。

    “南瑾……”

    南瑾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沉默不语,双眸寒彻,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或许是因为触不到她心里的这块地方,让他觉得彷徨、心慌。

    他不想牵着她的手,却触不到她的心。

    若是如此,他宁愿放手!

    “苏苏,如果哪天你心不在我身上,把手放开就行!”在此之前,他会牢牢地握紧。

    流苏诧异地睁眼,眼神恐慌,“南瑾,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流苏越说越着急,手却握得紧紧的,就怕南瑾一转身就离开,“南瑾,对不起!”

    她忘记了,南瑾是那么透彻和敏感的人,稍微有些不对劲就会看出异样,她还想再说什么,南瑾便坐回床上,叹了一口气,“苏苏,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你陪我!”

    南瑾看着她,颔首,上床,把她搂进怀里,给她圈出一方干净温暖的天地,南瑾亲亲她的发丝,沉声道:“苏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住,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一起分担,不要一个人把自己逼得太紧,知道么?”

    流苏把头埋进他胸怀,沉沉地点头,伸手紧紧地抱住南瑾……

    咬牙,忍住即将出口的哭泣。

    夜渐渐地沉了,后半夜流苏睡得很不安稳,刚刚睡着就陷入现代和古代混乱的记忆中。

    萧绝的脸,南瑾的脸,在她脑海里不断地交错。

    萧绝的脸变成南瑾的,南瑾的脸变成萧绝的,枪声,爆炸声,哭声,萧声,笑声,混乱地交错。

    两世的生活在梦中不停地回放,现代的媛媛,古代的流苏,她们是如此的相似,却又有很多的不同。

    她处在一处冰冷的白雾中,一边是媛媛,一边是流苏,都在召唤着她,她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诱哄的笑,似在逼迫着她选择,要当流苏,还是要当媛媛。

    她看见萧绝和南瑾在打架,拼得你死我活,她再怎么想要去阻止,脚却动不了,只能无助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南瑾……萧绝……”

    梦境中的呼唤化成现实中的低吟,南瑾深深地看着怀里的流苏,眼光晦涩,脸色透出苍白的朦胧……

第249章 圣旨

    这两天风家堡的气氛有些奇怪,很安静!

    风夫人抱恙在身,少夫人也莫名其妙发高烧,且烧得很严重,公子天天待在房间里陪着她,紫灵阿碧小翠偶尔听得她在床上喃呢,却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只看见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太美妙。

    风海棠在他们回来的第一天就上山,见流苏生病,细心问候几句,便把南瑾拖出去谈话,两人在院子里似乎争执了很久,最终风海棠无奈地叹息,便去秋水阁看风夫人。

    流苏的病来得很突然,气势汹汹,服了汤药两天才少见好转,躺着床上,脸色苍白如霜,眼睛里总有一种掩不去的忧郁和迷茫。

    她这两天清醒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南瑾本来话就少,这两天更是惜字如金,阿碧和小翠她们都暗自咕哝着,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流苏高烧刚退,便去秋水阁给风夫人请安!

    “娘!”风夫人正在看着给她给小白坐的鞋子,前几天绣着桃花,还没有绣完,愣愣地看着,刚拿起针线就想要继续,流苏便进门了。

    流苏回来之后是第一次见风夫人,她这两天病得昏昏沉沉,根本就无法走动,早就想来给风夫人请安了。

    风夫人抬头,淡淡地道:“身子不好,不在房间里多休息,出来做什么?”

    流苏心中微微酸涩,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慈爱娇憨的笑容,口气淡如水,听得流苏心里难受极了,这样的风夫人对她而言,是绝对陌生的。

    走到她面前,缓缓地跪下,伏在地上,轻声道:“娘,对不起!”

    风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想要扶起她,在半空又停下来,沉默地伸回去,看着流苏,沉吟不语。

    流苏沉静地道:“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你,是我对不起,我也好,小白也好,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就好,不要怪南瑾,好不好?”

    她问过阿碧,这两天风夫人都不出秋水阁,整天都待在房里,好似不想和南瑾流苏碰面似的,流苏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南瑾和她不和,她身上的罪孽已经够深重。

    风夫人的脸闪过一抹不忍,这孩子?她不知道想起什么过往的回忆,眼睑微红。当年流苏怀了孩子逃离王府,她可以理解,为了爱情二嫁她也可以理解,可是问题就在她二嫁的人是南瑾,她就难以接受,她都不敢想象,若是流苏知道南瑾的身份之后,会不会感到难堪和尴尬。

    这也是为何她至今不愿说出的原因,是怪他们,怨他们,却也怜惜他们。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爹娘都会毫无条件地原谅。

    只是……心里的担忧啊,让她笑不出来。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风夫人最终扶起流苏,流苏诧异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眼,她以为会被责骂,会被劝离南瑾,却没有想到是体谅。

    “娘……”流苏呐呐地喊了一声,风夫人抚着她苍白的脸,心中酸涩,“不可否认,娘刚刚得到消息是有些怨你,如果不是你出现,事情就不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可是换个角度想,也因为你,我儿子才会幸福,没什么好责怪的,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有些事情注定不能隐瞒一辈子。你的经历和……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流苏鼻尖一酸,猛然伸手抱住风夫人,眼泪直流,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得到她的谅解,“娘,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是我对不起你……”

    风夫人温柔地抚着流苏的长发,神色慈爱,如母亲最温柔的手,在抚慰着儿女受伤的心,她实在是不忍心再去责备。

    苏苏以后还要面对很多困难和辛苦,如果连家人都不肯给予接纳和安慰,她又要如何面对将来的风风雨雨。

    “苏苏,娘能问你几件事情吗?”风夫人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一直在流苏眼里倍受保护的娘亲,眼光宁静而睿智。

    流苏诚恳地点头。

    “你爱南瑾吗?”风夫人问道。

    流苏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爱南瑾!”

    风夫人欣慰一笑,抚着她的脸,再问,“不管将来有多少风雨,都想要和南瑾在一起吗?”

    流苏点头,“是!”

    风夫人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起码我知道我的傻儿子不会一厢情愿,不会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困难。苏苏,如果你爱南瑾,就不要离开他,娘对你,只有这个要求!”

    “娘……”流苏震惊地看着风夫人,她不是要她离开南瑾么,她会不会听错了?

    风夫人一笑,“你没有听错,不要离开他!苏苏,你们是夫妻,当初拜堂的时候就要明白,任风雨飘摇,携手共度。是,如果娘开口让你离开南瑾,也许你会听话,可娘不能这么做,我明白南瑾,你若离开他,等同要他的命,我儿子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些人气,我不想亲手毁了。爱他,就相信他,陪着他一起去面对将来的风雨,这才是你该做的!”

    这是流苏第一次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风夫人,突然想起一次成语,大智若愚,也许,他们这些自认为聪明的人,都不如她们上一辈有着生活经历的人看问题来得透彻。

    “谢谢娘,我不会离开南瑾!”

    风夫人苦涩一笑,“答应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离开南瑾!风家永远当你是媳妇,我们都在你们背后!”

    流苏感动得眼睑盈满泪水,含泪而笑,“是,我答应娘,不会离开南瑾,离开你们!你们是我最爱的家人。”

    风夫人总算放心了,露出轻松的笑容,转而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冷战吗?”

    流苏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最终选择沉默。

    风夫人挑挑眉,摇摇头,聊表安慰,“没事,夫妻之间偶尔冷战也是好的,每次吵架过后感情会更好!”

    “夫人,少夫人,出大事了!”小翠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啊,这么慌张?”

    “圣旨……圣旨到了,公子让你们去前庭!”

    风夫人身子微微一颤,流苏心里微微慌了起来。

第250章 桥到船头自然直

    奉命传旨的人是萧寒,邪魅的男子一身官服,俊美中尊贵,寻常的流气不见踪影,只看见肃穆和威仪。这位风流王爷正经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站在大厅里,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锦绣紧张地站在他旁边,着急地瞅着门口,宽大的袖子里,小手紧紧地握着,紧张得冒汗,虽然已经有七分确定是流苏,不见到面,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流苏和风夫人一出来,锦绣一眼就认出自己妹妹,激动得睁大眼睛,兴奋地大喊:“苏苏……”

    “姐姐?”流苏脚步一顿,锦绣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她,阵阵香气袭人,流苏先是错愕,再是惊喜,她没想到会在风家见到有锦绣,“姐姐,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死丫头,你这个狠心的臭丫头!”锦绣轻捶着她的肩膀,眼泪直掉,她都不知道她刚听到流苏没死的消息有多兴奋,不顾自己怀有身孕,硬着要跟着萧寒来凤城,一路上又担忧,又兴奋,见到流苏平安,她心里紧绷了五年的弦总算是放下了。

    “臭丫头,真想打死你,为什么连姐姐都不告知一声,害得我真以为你死了,明明曾经那么接近,你也不肯告诉我,苏苏,你的心,怎么会那么狠?”太多激动的情绪,太多的话都在心口荡漾,锦绣忍不住轻斥,苏苏连她都不相信,太伤她心了。

    “对不起,姐姐!”流苏伸手抱着锦绣,这几天谁也不能倾诉的委屈全部涌上来,是姐姐听到她的呼唤了么,所以才会来找她。她有好多话想要和她倾诉,最终却只能说对不起。

    锦绣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哭又笑的,这是苏苏,眉目秀雅,灵气逼人,都是她怀念熟悉的五官和气息,她咬着唇紧忙摇头,“没事就好,苏苏没事就好!”

    她已经太感谢上苍,让苏苏活了下来!

    流苏浅笑地看着锦绣,乖巧如斯,如五年前那么被她呵护备至的妹妹一般,不管再怎么成熟,她开始锦绣的妹妹,即便是恢复记忆,那几年的呵护也是她所珍惜感恩的。

    萧寒双眸掠过寒意,果然是她!

    一股怒气在胸口如岩浆般迸发,激烈地如要吞噬他的理智,他七哥为了她这五年受尽煎熬和痛苦,她倒好,逍遥自在地在凤城过得风生水起。

    好!

    好得很!

    若不是锦绣在场,他真想要狠狠地抽流苏几巴掌,为他哥哥出气!

    简直太过分!

    “苏苏,先过来接圣旨!”南瑾淡淡地唤道,温润声音介入她们姐妹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中,流苏颔首,偏头看见萧寒阴鸷的眼光,微微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走到南瑾身边。

    “七嫂,好久不见,九弟有礼了!”萧寒态度极为恶劣,夹着一股尖锐的嘲讽,一本正经地给流苏行礼。

    似有意在风家人面前给她难堪。

    南瑾眼光一沉,锦绣杏眸怒瞪,娇斥一声,“萧寒,你什么意思?”

    萧寒暗自咬牙,就知道不应该带锦绣出门,转头狠狠地瞪她一眼,锦绣用力瞪回去,不悦地开口,“你对我妹妹客气点!”

    流苏浅浅一笑,淡然道:“姐夫,您还是称我苏苏吧!”

    轻轻的一句话,既不让他有机会对南瑾冷嘲热讽,也不让双方感觉尴尬难堪,阿碧和小翠相视一眼,风家方家萧家这三家人的关系真是乱得够和谐的,辈分全乱了。

    萧寒眉心紧拧,一脸不悦,唰一声摊开圣旨,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风南瑾,风苏苏接旨!”

    南瑾和流苏跪下,风夫人偕同大厅所有风家的人都跪下,南瑾倏然想起坐轮椅的好处,起码不用下跪。

    “奉天承运诏曰:右相风南瑾偕同妻风苏苏立刻启程,随韩王入京面圣,不得有误,钦此!”

    “微臣领旨!”南瑾淡淡道,接过圣旨,站起来,看也不看,随手卷起。

    流苏随着站起来,心脏跳得极快,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恐慌,就仿若前面有一个无法看清楚的黑洞,正在吞噬着世间所有的一切,她站在洞口,举步维艰,心生恐惧,无法料定,这儿会有什么。

    会不会把她的所有全部吞噬。

    萧寒冰冷地看着南瑾,嘲笑道:“右相大人真是无法无天,就算不顾伦理纲常,也要顾及到皇室的颜面和自己的名声,本王有生之年算是大开眼界,懂得什么叫嚣张,什么叫不怕死,说得正是右相您!”

    南瑾对他的冷嘲热讽丝毫不在意,冷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若不是九王多事,恐怕事情也不至于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们?”

    萧寒俊颜一沉,“风南瑾,你就再嚣张吧,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何时,这次的事你以为能以寻常方式解决么,灭了你们整个风家也不过为,方流苏的名字是上了皇家族谱的,是我七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南瑾哼了一声,嘲讽地挑眉,“是吗?若是我没记错,当初萧王爷明媒正娶的是七王妃方锦绣吧?”

    此话一出,萧寒差点没气背过去,狡猾精明的脑子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他,南瑾一句话,正中红心,犀利得让他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锦绣心中内疚,南瑾说的是实话,一切都是因为流苏代嫁引起的风波。

    而流苏,却紧张地拉拉南瑾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刺激萧寒,瞧他一脸阴霾,她都怀疑,若是他手上有把刀,一定狠狠地刺向南瑾。阴沉的眼光,折射出三分锐利和威仪,一寸寸地冷却空气,流苏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

    “七嫂,你的手在抖吗?”萧寒观察入微,眼色撇见流苏颤抖的指尖,微微冷笑,上前一步,南瑾伸手把流苏的手握住,不动声色地拉到身后,挺身挡在萧寒面前,不让他接近流苏。

    萧寒停下脚步,沉沉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不顾世俗眼光,现在又有何惧?”

    “七王爷不过是传个圣旨,话未免太多也吧?还是你天生恬臊?”

    阿碧小翠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玄北唇角一抽搐,心里在为公子叫好,气死人不偿命啊!

    南瑾可能没意识到他在骂人,不过这话说都听得出来,拐着弯骂萧寒像女人。

    萧寒又一次被南瑾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的火焰如被浇一层油水,烧得更旺,浑身爆发出暴怒的危险。锦绣很显然有了妹妹不要丈夫,冲着萧寒沉声道:“没事闭上你的嘴巴!”

    风夫人从头到尾都在一旁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寒怒极反笑,狠辣的笑声扫过他们,冰冷地道:“风南瑾,你就护着她吧,本王在看着,你能护到几时!”

    他说罢,冷冷地拂袖,“启程!”

    “南瑾,娘随你们一起上京!”

    “不行!”风夫人才说完,南瑾立刻打断,他深深地看着风夫人,坚决地道:“娘,你留在家人,玄北,你通知玄武之后,便随后跟来,其他人都不许妄动!”

    “南瑾,娘担心……”风夫人眼光担忧。

    南瑾摇头,霸气一笑,“娘,天下能伤我者不多,你放心,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

    “南瑾,苏苏,你们要小心!”风夫人知道劝不过南瑾,她拉过流苏的手,交代道:“记住娘和你说的话,知道吗?”

    流苏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见她脸色有异,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是,我记住了,娘!”

    “公子,少夫人,一定要小心啊!”众人都不太放心,都细心地叮咛……

    锦绣在一旁看着,沉吟不语,不难看得出来,风家堡的人是真心疼爱苏苏,即便是现在谣言满天飞,她们对她亦无轻蔑之态,言辞都是担心和牵挂,这是苏苏的福气,这些年能拥有一个这么完美的家。

    她记得当初他们的婚礼,她在观礼的时候就觉得风南瑾疼妻如命,那场婚礼办得极为成功,让她羡慕当时的新娘,还频频想起苏苏。

    终于知道是为什么。

    可是,这场风雨,他们能成功的渡过么?

    她试探地问过萧寒,萧寒只是冷笑,说一声在劫难逃,她一时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听口气,皇上是震怒了。

    天子之怒,浮尸百里,血流成河啊!

    纵然风家富可敌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挽回这个局面,根本就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锦绣和流苏共乘一辆马车,萧寒和南瑾骑马,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如押解犯人似的,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而去。

    萧寒一路上沉默寡言,偶尔冷冰地扫视风南瑾一眼,脸色阴沉,都是因为他,七哥才会痛苦五年,每次一想到这,他就恨不得砍了风南瑾。

    在萧寒心里,萧绝对他的意义,比萧越还要重要,他自小和萧绝也亲近。他任性,不肯接手皇家的事,只想游戏人间,萧绝放纵他,默默地把他的责任也背负。不管他犯了多少错误,总有人帮他善后,他对萧绝除了亲近,还有一份尊敬,所以他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可在他眼里,萧绝和萧越是他的至亲,谁伤害他们,他就想杀了谁!

    南瑾一路上也没什么动静,眼观鼻,鼻观心,把惜字如金的美德发挥到极致,身后跟着的御林军都觉得秋风萧索,百里肃杀!

    反观马车里,却是一片温情浓郁,姐妹几年不见面,都在倾诉着这几年的思念,和各自的生活。

    流苏和锦绣详细地说了当初逃离王府的事,却有意把小白那段轻描淡写,又把这几年在凤城的生活一一地和锦绣说,让最亲爱的姐姐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锦绣都是静静地听着,感觉苏苏变了不少,虽然在她眼里还是那个眉目舒雅的苏苏,却成熟很多。五年前的淡漠和疏离,换上了沉稳和坚毅,刚柔并济,有股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从骨子透出来,很是迷人。

    她,成熟了很多。

    锦绣也把这些年和萧寒的恩恩怨怨都简单地说了一遍,流苏心里蛮自责的,“如果不是我,你和他就修成正果,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锦绣一弹流苏额头,“傻瓜,不是你的原因,这是我们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姐姐是介意他的身份。萧寒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还不是贪图色相才我和达成协议,只要救出你,我就陪他七夜,你说这种男人,姐姐敢把自己的一生幸福都托付给他么?我没认识他之前怎么评价来着,嫁猪嫁狗也不能嫁萧寒,女人若是爱上这个风流鬼,注定是一生不幸。我眼神不好,不小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认了。可我有阴影,不想嫁给他,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坚守对我的承诺。这几年也不过是拿你当借口来挡着他,说到底还不是怕真嫁给他,毁了我自己。还好拖拖拉拉几年,也算是对我们考验。说穿了,就是萧寒他自己名声不好惹来的祸,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在那儿自责,好端端的,自找苦吃做什么?将来萧寒要是敢对不起我,很好啊,有你这个榜样在前,我有样学样给他看,大不了一拍两散!”

    流苏扑哧一笑,有些佩服自己,都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京城,还不知道有什么劫难在等着我们呢。”

    锦绣安慰着她,“不怕,苏苏,五年前你都挺过来,这次一定也会逢凶化吉,什么事都没有,风南瑾又是右相,皇上不会轻易把你们怎么样,哼,你的事一传来京城,皇上圣旨就下,可笑,好似专门就逮着一个机会拼命地剥削,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你们是不会有性命之危,你不要想太多。”

    流苏颔首,半垂眼眸,她心里没有锦绣那么乐观,隐约有种不安,在心底慢慢地扩散。

    “苏苏,你还记得你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么?”

    流苏凝神,两人心有灵犀,异口同声道:“桥到船头自然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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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弃妃介绍:
“签字!”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吗?”
男子冷冷一笑,“你奢望什么?”
女子的心渐渐碎了,“萧绝,为什么,你会这么狠心?”代嫁弃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嫁弃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嫁弃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