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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知晓     代嫁弃妃txt下载     代嫁弃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奇迹

    这处别院坐落在苍郁的香樟树林中,树冠极大,叶子也非常茂密,阳光透过树荫的间隙,在幽静的小道上投下淡淡的剪影,如一群小星星在树底下跳跃,一地金碎,斜斜的光线从在林荫半空照射出一道道朦胧的光线,非常美丽。

    清幽的林荫小道上,男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韩叔在背后推着他,缓缓地走近别院。

    他的脸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薄唇嫣红,一双灵气逼人的双眸,一点娇艳欲滴且凄绝的朱砂,一身洁白无暇的雪缎,身无华丽配饰,却有种说不出清贵和绝尘,纤尘不染,容色逼人,风华绝世。

    风南瑾……

    依然是那么安静,从天而降,坐在轮椅之上,淡漠疏远,高不可攀,似乎多看一眼就是亵渎。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家堡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似看见鬼了……

    公子没死?

    公子回来了?

    公子真的回来了?

    小翠推推身边同样震惊的阿碧,心有余悸道:“阿碧,你揍我一拳,别客气,重一点,我是不是做梦了?”

    “我还想找人揍我一拳呢?”阿碧愣愣地回答,才思敏捷的少女难得露出白痴般的呆滞来。

    玄北双眸死死地盯着他经过光线出投射出来的影子,喃喃自语,“能看到影子,应该不是鬼才对!”

    玄武一脸激动,沉默寡言的男子眼光有些可疑的晕红,公子竟然活着,简直就是太神奇了。

    几十人的现场安静如坟墓,静悄悄的,只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

    静,是天地唯一的声音。

    那名惊才绝艳的男子,成了天底下,唯一的雪色,唯一的凝光点。

    海棠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冲上去,女子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南瑾的手,是温的,是热的,是南瑾回来了,是南瑾回来了……

    风海棠的泪唰一下滚下来,自以为南瑾死后所有的担心、恐惧、不舍、眷恋一股脑儿涌上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南瑾……”

    南瑾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眼光飘香轿子,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转回,淡定道:“姑姑,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风海棠很快就擦干眼泪,南瑾回来了,没事就好,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和惊喜冲刷在她心头,风海棠想要大声吼叫,让这股喜悦与天地分享。

    风家堡的人一下子就涌上来,团团围住南瑾,激动得不能自己,见他如常,大家这才安心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阿碧倏然大喊,“少夫人,少夫人,是公子回来,是公子回来了……”

    南瑾抬手,淡定道:“她身子不适,别吵到她。”

    轿子里的流苏早就泪流满面,激动得浑身剧烈地颤抖,即使生下女儿的那一刻,也没有这一刻让她感觉到珍贵和满足,魂牵梦萦的声音,就在轿子外,离她很近……很近。

    近到风中的气息都充满了南瑾的味道,流苏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泪眼朦胧,酸楚、幸福、悲伤、快乐、恐惧、满足……所有的情绪在心底复杂地交织,如烈火在煎熬一般,她要见南瑾……

    忘了萧绝、忘了小白,忘了风家,甚至忘了自己,空白的脑海里只有南瑾绝色的容色,那是她最眷恋的容颜,她最爱的男人……

    “如玉……南瑾回来了……”流苏惊喜地抓住如玉的手,高兴得语无伦次,声音全哑了,“南瑾回来了……回来了……”

    她好开心啊,如果不是如玉拦住,她已经下马车去见南瑾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如玉好笑地安抚着她的肩膀,可怜的苏苏,老天总算是开眼,让她了无遗憾了。

    不过话说回来,风南瑾的命,真他爷爷太硬了!掉进那地方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运气好得令人妒忌,老天夺走他的双腿,可真的还给他异于常人十倍的好运给他。

    南瑾挥手,风家的人让出一条道路,南瑾推着轮椅上前,沉静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萧绝怀里的小白,小家伙咯咯地笑,竟然伸出双手来,想要南瑾抱,孩子笑靥如花,和南瑾如出一辙的容色让南瑾微微诧异了下,很快却扬起淡淡的笑,眼光上抬,“王爷……”

    淡淡的声音并无催促之意,亦无警告之意,意外的温和,萧绝眼中的震惊尚未退去,他竟然还活着,不是都说死了么?

    “你怎么会……你没事?”萧绝惊疑不定,太过震惊,使得男子声音失去平时的冷酷和冷静。

    南瑾静静地坐着,淡然的语气透出三分嘲讽,“风南瑾的命硬着,没什么容易死,江湖传闻岂可尽信,凡事都有出人意料之时,王爷前段日子之行为,也出乎南瑾意料,很好!”

    在来的路上,韩叔已经把最近发生的事都简单地说了一遍,南瑾冰雪聪明,知其一便通其二,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玄妙。

    处处为难,趁火打劫,朝廷做得好!

    萧绝脸色一沉,沉默的眼光看不出情绪,倒是小白,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小家伙不干了,想要南瑾抱,那伸出的手,细嫩而可爱,在空中挥舞,萧绝眼光晦涩。

    他回来,你也迫不及待要走了,是么?

    萧绝心底升起一股不舍,这小小暖暖的身子,他好不舍得……

    镶嵌在怀里,舍不得放开,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四肢……如花的笑靥。

    刚刚还在他怀里笑得开心的小白,已经把手伸向自己爹爹,笑得甜蜜可爱,哪还有平时严肃的样子。

    “小白以后一定是色胚!”小翠下结论,太过分,平常她们怎么逗她,都不肯给她们施舍一记笑容,现在倒好,被萧绝抱着,咯咯地笑,如花灿烂,如今看见公子,又伸出小胖手,笑得甜蜜,摆明就是性别歧视!

    阿碧也是一脸不满,圆着眼睛盯着小白,“非常同意,大色胚!”

    鄙视,超级鄙视!

    玄北不服了,有公子在,他们也有开玩笑的心思了,“平时我也没少抱她呀?”

    他好歹也是俊男一枚,阿碧斜眼看他,“玄北,姐姐真不想打击你,那是因为你不够俊,小白看不上眼!”

    小翠频频点头,阿碧太英明了,一针见血!

    玄北唇角一抽,狠狠地瞪她们,两人耸耸肩,转而瞪小白。

    南瑾眉心微拧,伸出手来,萧绝看看小白,又看看南瑾,咬牙,不舍地把小白放到南瑾手上,小白冲萧绝笑笑,在南瑾怀里兴奋地扭动……

    “公子公子……你可要小心点,别伤了小白,小白,你兴奋个啥,安稳点……”

    “对啊,你爹第一次抱你,别那么兴奋,小心撞傻了你……”阿碧小翠急忙上前,小白太兴奋了,南瑾第一次抱孩子,难免有些笨手笨脚,抱得不太稳,只得紧紧地搂住她,谁让她太欢腾,他都怕摔下去。

    众人大笑,一扫之前的沉闷,原来公子也有笨拙的事,好可爱啊!

    南瑾抱着小白,淡淡地勾起笑,柔软的身子填满着他心中的感动,勾起南瑾少见的温情,“苏晚……小白……”

    萧绝深深地看着,竟然升起一股羡慕,娇妻幼女,风南瑾他一样不缺,虽然不良于行,却家庭美满,有一群忠心耿耿,如家人般的下属,相比之下,他孤家寡人,空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却有孤寂的灵魂。

    他和南瑾,一个前半生呼风唤雨,一个后半生幸福美满,是谁比较幸运呢?

    南瑾似乎感受到萧绝的情绪波动,温柔的眼光从小白脸上抬起,看向萧绝,半垂眼眸,掠过一抹复杂,父女相见不相识,倘若有一天真相揭开,又该如何自处,对他们都不公平……

    可天下间,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的公平的呢?

    萧绝,我会比你做得更好,给小白温暖、真诚的呵护!

    “王爷,谢谢你救了小白,这份恩情,南瑾铭记在心!”南瑾恩怨分明,商战是商战,救人是救人,账要分开算。

    萧绝冷芒一闪,“本王只是不习惯被人冤枉,既然事情清楚,司马家的人任你处置,告辞!”

    萧绝说罢,带人离开……

    “王爷请留步!”南瑾淡淡地喊了一声,萧绝凝眉,转身看他,白衣男子勾起冷然的笑,“请你转告皇上一声,半年前我所许的承诺,有所变更,五年后生效!”

    “风南瑾你……”萧绝气结……

    风南瑾淡淡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薄薄的唇露出遗世的嘲讽,“朝廷想要从风家获得利润一开始不该打压风家,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打了一巴掌就想算了?倘若不是王爷今天救了小白,我会直接和皇上取消这笔交易,是你们先破坏规矩,有何资格指责我失信?”

    萧绝沉默地瞪着南瑾一眼,冷冷地拂袖而去,司马家两兄弟见状也趁机想走,玄武立刻带人上前扣下……

    流苏掀开轿帘,下了马车,脚步有些不稳,女子一脸泪痕,倏然破泣而笑……

    真的是南瑾……

    “南……南瑾……”流苏缓缓地上前,蹲在他面前,颤抖的手抚着他的脸,暖暖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所有的话语都消失,只剩下她在心里唤了万千遍的名字,“南瑾……”

    南瑾温柔一笑,眸光柔情似水,如温泉缓缓地把她拥抱,浅浅的笑凝聚世间绝代风华,轻声喟叹,“苏苏……我回来了!”

    小翠识相地抱过小白,不顾小家伙的反抗,有时候,父母团聚,孩子要识相啊,教育从小抓起!

    流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几月光阴,如思念了百年之苦,终于得偿所愿,如愿地投入不算厚实,却足够温暖的怀抱。

    “南瑾,我好想你……”流苏低泣……

    “我知道,我知道……”

    流苏轻抚着他苍白的脸,眼泪滚滚而下,喜极而泣,太多的感动哽咽在喉咙间,化成小兽般的悲鸣,所有的情感瞬间激发,化成浓烈的热情,吻上南瑾略有些冰冷的唇……

    风家堡众人也算阔达,只是笑笑看着,有人还吹起有趣的口哨,有眼福啊……能看见公子化身野兽那就更有看头了,少夫人加油啊!

    “小白小白……你果然是色胚,这幕你不能看……来,闭上眼睛……不许偷看……”还是阿碧最明白,教育啊……从小抓起……

第207章 南瑾归来

    小白一事很快就落幕,众人便回风家堡,玄武玄北把司马朗月和司马俊交给凤城知府秦路。

    秦路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先前受到萧绝的密令,秦路不敢抗命,现在南瑾回来,他自然也就没有约束,司马家这两兄弟的下场,可想可知,绝对不可能有命走出凤城牢房。

    风家一片欢呼,一路飚歌,整个郊外都飘荡着欢庆的气息,回来的路上,众人就围着南瑾叽叽喳喳地问他是怎么在崖底生活下来,南瑾一笑而过。他的脸色很苍白,流苏觉得不对劲,让韩叔把他抱进马车,赶紧回山上,众人见状也不再烦他,反正公子回来了,天下太平也!

    “南瑾,是不是不舒服?”马车里,如玉和海棠也识趣,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两,流苏担心地抚着他苍白的脸颊。眼波温柔而忧虑,从没看见他脸色如此之差,白得像鬼似的,毫无血色,触手有些冰冷,手脚温度也比正常体温略低,他怎么了?

    南瑾淡定一笑,摇摇头,“太累了!”

    “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太累的原因啊,南瑾制止了她,偏身倚在她肩上,流苏一把环过他的身子,换了个姿势,让南瑾的头枕在她腿上,“那你好好睡一会,马上就到家了!”

    南瑾嗯了一声,看似极累,双眸定定地看着流苏,道:“苏苏,我可能要睡很久,到家就让韩叔抱我回房休息,让我自己醒来,不要慌张,知道么?”

    流苏一听心中一凉,他这是什么意思?南瑾抓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手心,淡淡笑道:“没事,我很久没睡觉了,想要好好睡一觉!”

    流苏回握着他的手,十指缠绕,担忧的眸光褪去,温柔地抚着他的脸,浅笑道:“那你放心睡,我不吵你便是!”

    南瑾这才闭上眼睛,兴许真的是太累,才片刻便沉沉地睡过去。流苏看着他苍白如霜的脸,心头的不安一阵又一阵扩大,如一颗石头落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圈涟漪,越来越大,有种说不出的恐慌来。

    南瑾从来不这样的,不管多累,脸色多差,他都不会在她面前露出病弱的姿态,怕她担心,可现在,他显然想要装健康都不成,是在崖底怎么了么?

    不要担心……流苏不断地告诉自己,南瑾有一身医术,就算病了,他也会医好自己,不要担心……

    一阵清风从轿帘处吹入,拂起前头淡色的流苏,在风中摇曳,却吹不散女子心中的隐忧。

    很快就回了山上,流苏唤来韩叔,让他把南瑾抱去墨宇轩休息,海棠见状,微微蹙眉,“南瑾怎么了?”

    流苏摇头,“他说他想要休息,可能会睡很久,让我别吵到他!”

    海棠也不多想,众人就去看风夫人和紫灵,风夫人至今还是昏迷不醒,背部一剑刺得很深,大夫早就仔细给她包扎好,说是要昏睡好几天才会醒来。而紫灵已经转醒,她胳膊给刺了一剑。其实她护着小白的时候是受了两剑,不过另外一剑被玄北帮她挡去,不然紫灵定然是凶多吉少。她醒来第一件事就关心小白的安慰,看见小家伙平安无恙也就放心了。

    流苏心中感激,发誓以后会更爱惜紫灵,单凭她对小白这份心意,她一辈子都会感激,若不是她们二人拼命相互,小白早就一命呜呼了。

    “韩叔……”流苏看过紫灵便回墨宇轩,想要陪南瑾,却看见韩叔拿着一件衣裳出来,甚是惊奇,这是她做的衣裳,她自然认得,是南瑾那天掉下山崖之时穿的衣服,她这才想到今天南瑾衣冠整洁,明显是换过一身衣服了,那原来的……

    韩叔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神色一闪,憨厚的中年汉子有些慌张地把衣服往身后一藏,流苏察觉不对劲,伸出手,眸光坚定,“给我!”

    韩叔有些为难,呐呐道:“少夫人……”

    他似乎想说什么,双眉皱得紧紧的,流苏双眸沉静地看着他,铁了心要看,韩叔最终什么也没说,把衣服交给流苏,刚好阿碧小翠也到。

    两人惊呼,这衣服……血迹斑斑,肩膀上有一块地方破了好大一个洞,勉强用麻绳填补,有些地方好像比荆棘勾破似的,整件衣服已经破烂得惨不忍睹,最重要的是,那血迹……

    既然全部是黑色的……

    流苏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晓得南瑾一定有事瞒着她,紧抓着那破碎衣裳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南瑾在崖底受了什么罪,为什么这么多血迹,整件衣裳几乎无一完好!

    “公子中毒了吧?”小翠和阿碧惊呼,摸着那血迹,阿碧凝眉,“这血迹若是公子的,他一定是中毒了,韩叔,这是怎么回事?”

    韩叔道:“我也不知道,我护送夫人和紫灵回来的时候,在山脚下刚好看见公子,公子是自己做了一张轮椅回来的,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公子已经一身伤,看上去很狼狈,他让我帮他换了一件衣服便去下山,刚好看见烟花就往别院去了,具体公子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少夫人,依我看,你还是自己去问公子吧!”

    流苏脸色发白,身体微微一颤,脑海里闪过南瑾苍白的脸,病弱的语气,还有触手冰冷的体温,恐慌又一次降临,南瑾他究竟怎么了?

    “阿碧,去把玄武叫过来!”流苏勉强稳定自己的心绪,她要知道崖底到底有什么,能把南瑾伤成这样。

    当初他们为了让她安心就说崖底有条河,南瑾被水流漂走,她明明知道是错,却不想深究,现在不成,她想要立刻知道,那崖底到底有什么。

    流苏紧紧抓住那衣裳,心头酸酸地疼起来,他一个人,腿脚又不便,究竟怎么样一个人生活了四个月?流苏不敢想象任何的可能性,怕一如她所料,心会痛得窒息,那干涸的血迹,散出腐朽的味道,流苏眼眸一闭,拒绝去想象任何的可能性。

第208章 伤痕

    南瑾睡得很沉,直到傍晚都没有转醒的迹象,流苏找过玄武了解崖底的情况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怔怔地看着他的容颜,不舍得离开。

    房间里很暖和,因为南瑾体温冰冷得骇人,流苏怕他不够暖和,在房间里点了暖炉,又点着一些凝神静气,有助于睡眠的熏香,南瑾睡下之后没有醒过。脸色依然透出不正常的白,如此暖和的气流,身上还盖着锦被,身子却无转暖的迹象,流苏一颗心提在嗓门口,就没有放下过。

    听玄武说,山崖地下都是毒花野狼,南瑾到底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光听着玄武说崖底那么恶劣的情况,流苏一颗心就揪紧,心疼得不得了,南瑾身子一向很健康,但是过于单薄,总有弱不禁风的错觉,流苏抚着清瘦的手,沾均点灵,骨节分明,他真的清减好多。

    可能因为崖底求生的原因,手心有很多摩擦的痕迹,不如之前那么洁白无暇,刚刚太过于激动,没有注意其他,现在才发现,他的手心曾经磨出不少血迹,所幸伤口已经结疤,伤得不算太严重。

    南瑾啊,这四个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崖底晚上冷不冷?

    流苏一遍遍地摩擦着他的掌心,似乎想要抚平这些粗糙的痕迹,恢复之前的洁白,恢复到没受伤之前的尊贵和完美。

    倏然眼角瞥见手臂上的血痕,流苏心头一动,挽起他的袖子,不禁大吃一惊,手臂上都是淡淡的痕迹,整条手臂无一完好,很细,像是被荆棘刺伤的伤口,一条条很细长。大部分伤口愈合,结疤了。有些还溢出淡淡的血,血液的颜色比寻常人要深很多,近似于黑色。有的伤痕看起来特别深,从肩膀一直蜿蜒到手臂,极为狰狞。

    一股心痛的力量撞击,流苏心头如针扎般,怎么会这样?

    她迅速掀开被子,解开南瑾脖子上的布扣,他竟然穿了两件里衣?裹了厚厚一层。

    流苏迅捷地扒开他的衣服,顿时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看得心都碎了。

    从肩膀到腹部,都是伤口,有大,有小,有的很长,有的很短,有的结疤,有的淡淡地溢出黑血,似乎都已经愈合的伤口,狰狞交错在南瑾胸前,本来细腻白皙的肌肤几乎每一寸都是伤口,肩膀上像被什么咬了一口,有一颗特别明显的伤,还没有痊愈,流苏很快判断是被狼咬伤的,那牙印很明显,这块伤口好深,这块肉都被咬下,流苏只觉得眼睛灼烫得吓人,紧紧地咬着下唇,忍住这股悲戚。

    崖底都是毒花,南瑾也没办法给自己敷药,加上兴许吹风的原因,这伤口有腐烂的痕迹,把里衫弄得一片湿润,那血液也是呈黑色。化脓,肩膀这处都烂了,夹着一股腥气,很是难闻。流苏迅速检查他身上的伤口,除了背部伤得不错,他的手臂和腿上都很很多的刺伤,看得人触目惊心。血流得不多,只是把里衣和中衣湿润,没有弄湿外衣,流苏一直没有看出来。

    单以这些伤口,流苏就能想象他在下面,过得是什么非人的日子,那哭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南瑾……”破碎的哽咽在喉咙间,如在隆冬的天气下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火辣辣地疼,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

    怪不得南瑾让她不要轻易动他,是怕她发现他身上的伤么?

    这身上的伤口,更像是在地上爬行的时候弄伤的,因此伤得最严重,是侧身和前身,南瑾腿脚不便,在崖底若是没有轮椅,他只能爬行,一想到这,流苏的心更是撕裂般的痛。

    脑海里闪过一名雪衣男子在荆棘中爬行的画面,冷漠的眼,艰辛而笨拙的动作,被刺伤时的冷漠,地上蜿蜒的血迹……

    心疼得难以呼吸。

    万箭穿心!

    高傲冷漠的南瑾,清贵孤远的南瑾,宁死也不会折半寸腰骨的南瑾,在逼不得已之下求生,是不是感觉特别的委屈和悲哀?

    流苏神经一阵刺痛,只觉得眼前晕眩,连南瑾的脸都有些模糊,突然恨起上苍为何要夺去他一双腿,让他承受这些委屈的痛,一点一滴,腐蚀着他的灵魂。南瑾是那么高傲的人,或许宁死也不会让人知道,他曾经这样生活过吧?

    只能靠爬着,一步一步地求生。

    南瑾,那时候,你曾经恨过上苍的不公么?

    你曾经感觉特别无助么?

    你曾经无奈地叹息过么?

    你曾经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么?

    如果它能站起来,也许,你就不用承受这些难堪。

    对一个性子高傲冷漠的人而言,这会是多大的伤?

    南瑾从未受过这样的难堪吧?

    又是什么撑着他渡过这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四个月,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说,很快就过了。可对一个只能坐着或躺着不动,不能跑,不能跳的人,在荒无人烟的崖底,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

    要有多硬的意志,才能撑着他,坚持下来,找到回家的路。

    “少夫人,我可以进来吗?”韩叔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流苏痛得麻木的神经微微恍惚,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把南瑾的衣裳穿好,盖上锦被。

    “进来!”韩叔听她允许,这才进来,手里拿着几瓶药,见流苏哭红的眼睛,憨厚的汉子微微叹息,还是让她知道了。

    “少夫人,你别伤心了,公子说了,他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韩叔安慰道,在给南瑾换衣裳的时候就看清楚他身上的伤痕,他的震惊不比流苏小,南瑾因为不良于行,比常人更加爱惜自己的身子,小病小痛没有,身上更别说有什么伤口,今天给他换衣裳,那些伤口,虽然知道是皮外伤,却看得他震惊,手里的捧着的衣裳都差点掉下。

    他虽老实憨厚,也知道这伤怎么来的,当下心疼极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公子是不需要人家怜悯的,倘若他敢露出那么一点怜悯或者心疼的表情,会让公子更不高兴,所以一直苦苦忍住,穿了两层里衣,一层中衣,血迹透不到外面来,他以为能瞒得过流苏,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这些药能把他身上的伤痕去掉么?”

    韩叔点头,道:“公子肩膀上的伤处理起来要麻烦一些,我下午去药房根据公子路上所说的药方配药,差不多可以,其余的都是小伤口,这些灵药很有效果,抹十天八天,公子身上的伤疤就会不见。”

    流苏怜惜的眼光淡淡地瞥向床上的南瑾,微微一笑,南瑾,如果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吧!

    不管如何,都是我的南瑾!

    只会让我更疼惜,更爱的南瑾!

    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抹去眼泪又将溢出的泪,淡定道:“韩叔,你帮南瑾上药吧,别让他知道我看见过他的伤!”

    韩叔先是一愣,转而重重地点头,少夫人果真蕙质兰心,最懂得公子的心意,他原本也想这么说来着,公子想必既不愿意让少夫人知道。

    “韩叔,南瑾身上的毒,该怎办?”流苏不是傻瓜,流苏现在溢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显然中毒颇深,他应该交代韩叔去解了。

    韩叔为难地蹙眉,诚实道:“公子的毒,只有他自己能解,恐怕要公子醒来,才能有办法了。”

    流苏心一沉,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会醒?”

    沉默在两人之间爆发,流苏双眸定定地看着韩叔,韩叔哑口无言,似乎不想说出心中的答案,流苏厉喝一声,“说,那是我丈夫,我有权知道他的伤势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危?”

    “不知道!”韩叔诚实地回答,“公子没说过!”

    流苏一下子如被人丢进冰冷的海水中,凉气从脚底一直窜上来,头皮一阵发麻,听韩叔的意思,是南瑾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他一定会确切地说出时间,不会让他们白白担心,连他都知道,那还有谁会知道?

    黄昏的光线淡淡地从射进房间,在南瑾苍白的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白衣,金光,圣洁得无以伦比,让流苏有种抓不住的飘渺之感。

    南瑾,你要昏睡多久呢?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流苏浑身冰冷。

    韩叔见她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倏然灵光一闪,道:“少夫人,你发现,公子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何出此言?”

    韩叔憨憨一笑,“公子定然是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危才会回来,我跟着公子很多年,很了解他的个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底下环境又那么恶劣,大家都会以为公子已死了,我想公子待在崖底,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那儿,也不会回来让你们再一次承受死亡的痛苦。他既然回来,一定是确定自己能活下来,公子医术高明,要解开自己身上的毒不是难事,也许真的是累了,要好好睡一觉,少夫人放宽心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公子那么爱你,一定不会让你再一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一次就够了,怎么会忍心来第二次呢?”

    流苏一听,恐惧的心缓缓地恢复正常的跳动,是,她只顾着伤心难过,都忘了南瑾此举背后的意义。

    人生有些痛,承受一次就可以,第二次会让人崩溃,失而复得的珍贵,失而复得再失去的绝望,都是一种很极端的感情。南瑾又怎么会让她再次绝望呢?

    “南瑾,好好睡,不管多久,我都会在这里陪你!睡醒了,把身上的毒解开,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流苏喃喃自语,眷恋地摩擦他的脸颊,再次站起来,“韩叔,小心点,别弄疼他,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吧!”

    “是,少夫人!”韩叔低声应道,流苏这才出墨宇轩。

    晚霞满天,极为绚丽,血红的夕阳如垂暮的老人,缓缓地在大山背后,空气间有些薄凉,风家堡已经恢复往常的热闹,前庭能听到灿烂爽朗的笑声。

    阳光总在风雨后,彩虹定然会更加灿烂!

    南瑾,不要沉睡得太久,睡得太久,会错过好多美丽的景色,我还等着你陪我一起看呢!

    “少夫人,吃饭了!”小翠过来墨宇轩叫流苏吃饭,见她站在院子里,奇怪,“公子呢,还没醒么?”

    流苏淡淡一笑,“南瑾太累,几个月没睡觉了,可能要睡一段日子,我们不打扰他,去前头吃饭吧!”

    小翠哦了一声,她虽然泼辣,却很聪明,见流苏眼睛有些红肿,惊呼道:“公子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流苏摇头,拉着她就去前头,淡定笑道:“我是看见他清减很多,很心疼罢了,想到哪儿去了。”

    小翠一笑而过,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公子福大命大,掉下去那么深的地方都没死,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不是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嘛,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南瑾昏睡着,风家船航的事还是流苏在处理,海棠负责风家酒楼和药铺,裴翠山的开采也在顺利进行,柳秀柳溪日日都来报告进度。之前船行资金周转困难,买家趁机压榨了不少银子。这次流苏推掉原来的买家,让李烈出面,再寻买主。

    因为请海王出面,裴翠山的利润由原来的五五分成调成四六分,风家四,海王六,损失一成的利润,若价格再压低,就无法弥补船行和漠北群岛交易之间的亏损。流苏只得让人尽量填平这个资金缺口。

    十天过去了,船航也慢慢地恢复正常的营运,恢复到南瑾出事之前的规模,风家再一次统一所有船行,再一次成为水上霸主。

    流苏把为了陪南瑾,公事都在墨宇轩的暖阁处理,累了就在床边和他说说话,期盼着他能早日醒过来……

    虽然每次都失望,却依然怀着虔诚的希望!

第209章 心痛

    京城,春末。

    空气中还遗留着春天的寒峭,沁凉中夹着一股魅惑的花香,轻轻地扫过整个京都,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繁华的都城只受到经济的稍微影响,并不大,毕竟是天子脚下,富商权贵云集,繁华富贵之乡。一路而过,中心大道两旁,小摊贩的脸上都露出纯朴的笑,叫卖声不断,牵儿带女,和乐融融,整个京城一片欢庆之气在空气中飘荡。

    萧绝一入京城,就觉得漫天的孤寂袭身而来,如一团有实质的网,紧紧地困住他的灵魂,侵占所有思绪,连呼吸都充满了难受和窒息。

    自流苏死后,他只觉得整座京城都空荡荡,再无一人能拨动他的心绪。

    看着整条街道都充满了欢笑的喜气,家家户户都美满和乐,更衬得他形只影单,更衬得他寂寥落寞。

    人流在身边荡漾而过,没有一张熟悉或者信任的脸,连声音都是这么陌生。

    萧绝玄袍飘动,冷眸微拧,如刀刻般的五官布满沧桑的痕迹,眉梢掠上一抹深沉的痛。连神经都绷紧,有了断裂的痕迹。

    京城承受着他太多的回忆和痛苦,有甜蜜的,有心酸的,有快乐,有痛苦的……这座城池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重到生命不能承受。

    流苏……现在喊着这个名字,都觉得心痛不已。

    林俊见状,恭敬地喊了一声,“王爷,要进宫见皇上么?还是先回府?”

    萧绝淡淡道:“你带人先回去,本王先去一个地方,一会儿自己进宫!”

    “是!”林俊应道,带着禁卫军先行回了王府,萧绝一人便去了花市,整片花海簇拥,姹紫嫣红,特别好看,萧绝一身冷硬的气质,在花市一片温软中显得格格不入。来这儿的,都是一些豆蔻年华的少女,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或者是贵妇人们,大部分都是女人才会来逛花市,且三月四月是旺季,五月算是淡季,花市的人本就不多,萧绝的到来,显然回头率百分百。

    英俊冷酷的脸,邪魅深邃的双眸,挺拔修长的身材,尊贵无匹的气质,俊美的容色看得花市的小姑娘们心口噗通噗通地跳,这可是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可那霸气强悍的王者之风,却让人不敢把眼光多投放在他身上。

    俊美归俊美,可惜太冷,太冰了!

    这夏天抱着还能降降温,冬天捂着可会冷得瑟瑟发抖。

    萧绝不顾众人讶异的眼光,冷酷的眼光在花海中扫过,严苛地挑选着他心目中的花儿,终于看中一种茶花,整朵花如浮云一般,非常好看,雪白的颜色比白梅还要纯洁三分。

    流苏一直很喜爱茶花,朴素中有华贵,华贵中有清丽,不知不觉中,梧桐苑那一院茶花成了他的最爱,这个品种院子中也有,流苏应该会很喜欢吧?

    萧绝买了很大一束茶花,便出了花市,留下一道孤寂冷硬的背影,引起身后一干花痴口水直流。

    真真俊美的男人,这地,可少有这么极品的男人出没啊!

    看起来好深情的,好痴情呢!

    老实说,这一个大男人捧着一束花真的很诡异,特别是萧绝这样的男人,一身冷酷,却抱着一束纯洁无暇的花,别说是花市上的小姑娘心口噗通跳,口水滴答流。

    他所过之处,可是魅力四射,迷死一大帮少女,就连成亲的女人也逃不过,老少通杀,往往不协调的场景,更能产生想象不到的威力,或许连萧绝自己都没感觉到。

    他可没多想,也不觉得买一束花去祭拜流苏有什么不对劲。京城有很多人祭拜亡灵都会拿着一束花去坟前,代表着亲人或者爱人的思念。可关键就在,萧绝他自己本身没发现,他这一身冷硬的气质只适合拿剑,不适合拿花。

    一座茶楼的雅座上,一中年男子眼光不小心撇到这一幕,噗一声,茶水都给喷出来……

    恰好喷到对面邪魅男子的锦服之上,整个桌面上的糕点被糟蹋了,邪魅男子双眸一瞪,没好气地从袖口拿出绣帕擦拭胸前的茶渍,眼角不小心瞄见楼下的萧绝,正骑马离去,整个人呆如木鸡,格式化了。

    “七哥?”萧寒眼角一抽,这还真是……“七哥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我怎么不知道?大哥……”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萧越立刻摆手,他这才叫震惊呢,还没见过弟弟捧花的模样,迷人得有些诡异,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蓝天,还好,很正常的天气,无风无雨,没什么特殊情况。

    此二人正是微服出宫的萧越和萧寒。

    “他回来怎么不进宫见你,在街上晃荡做什么,哦……肯定去看七嫂。什么时候才能忘记这件事啊?”萧寒心中叹息。

    说起这件事,萧越心中也是极其心疼弟弟,对其他兄弟而言,萧越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对萧绝和萧寒而言,他亦父亦兄。很疼惜这两弟弟,萧绝的事萧寒也原原本本告诉他,除了叹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绝。

    这种事,除非自己走出一步,不然没人能帮忙。

    世上有很多遗憾,铸成之后,徒留一声无奈的叹息,没人有办法解开。

    谁没有遗憾呢?

    可日子还是这么过,萧绝的人生还很长,他倒是希望他能快点忘记这件事,重新恢复到以前那个霸气冷酷的弟弟。

    他还是喜欢过去的萧绝,虽然霸气冷酷了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看起来如此不快乐,连笑脸都不见一个。

    萧越抿唇,“你还真的要娶方锦绣?老九,她和老七的王妃是姐妹,当初这事虽然也怪不得她,不过你娶她,老七会不会有芥蒂?”

    为了女人伤了兄弟之情那就不划算了,萧越可不想最疼爱的两位弟弟有什么隔阂,以他的意思,萧寒能离方锦绣远一点更好,天下又不是没女人,为何他们兄弟偏偏就看上她们方家的姐妹呢?

    萧寒撇撇嘴,想起方锦绣,非常无奈地翻了白眼,“大哥,你就少在那儿穷操心了,七哥爱恨都是七嫂一人,和锦绣没什么关系,再说了,人家要不要嫁我还悬着呢,哼!”

    “大哥给你一道圣旨……”

    萧寒立刻摆手,“得了,大哥,你留着给自己用吧,不然留给七哥,总不能让他孤家寡人!”

    萧越瞪眼,萧寒邪魅一笑,他自己的王妃,还是自己搞定得好,萧绝可是他的前车之鉴,他不能重蹈覆辙,还是让锦绣心甘情愿为好,免得到时候不好收拾。

    “七哥回来就好,女儿国的事让他去处理,烦死我了,都十八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找什么人啊,我侄子都没找到呢,哪有空帮他们找人?”萧寒没好气地道,他们萧家流落在外的皇子还没找到,现在又要帮女儿国找人,真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老九,不要这么过分,什么都丢给老七,神机营的事你不肯出面,那些脏事都是你七哥一个人在揽住,让你查皇子的事几年也没头绪,现在还想给他添乱,他答应我都不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萧越严肃地警告萧寒。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事情过了二十年,你让我从何着手,当年该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哪那么容易找人,况且每次一有线索就被人截断,摆明着你儿子知道自己身份,不肯认祖归宗,他自己要躲着,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萧寒最新推断的消息,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准确,一有消息马上就断,从无例外,他早就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侄子做的好事!

    “为何要躲着?”当皇子有什么不好,这意味着他日后会君临天下,整座江山都是他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拒绝认祖归宗,对萧寒这个猜测,萧越始终是不信。

    或许,是他拒绝相信,自己的儿子不肯认他。

    身为一名父亲,这是很大打击!

    “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萧寒嗤道,他要知道是谁,还想拎起来痛扁一顿呢,为了查他的事,这几年可没少奔波,现在再加上消失十八年女儿国公主,他真想撞墙。

    “对了,大哥,风南瑾不是没死吗?你让他去查女儿国公主的事情如何?查我家侄子我还有点动力,毕竟是自家人,至少有点线索,他那什么破公主是不是来圣天都不知道,算算年龄也该三十多了,我可没兴趣,这要是年龄貌美的,我还有点意思,人老珠黄的那就算了。”萧寒很有义气地道,说实在的,他对这件事很排斥,肯定又是一件无头案,若不是为了女儿国在漠北海的那座群岛,他们也不想淌这趟浑水。

    “再说,风南瑾手里有一个冰月宫,想要查事情还不简单多了?那老公主要是来圣天,一定是坐船过漠北海,从凤城登陆,这是他的地盘,抽丝剥茧,他查起来比我们容易多了,你说是不是?”

    萧越一阵哑口无言,想起这次朝廷对风家趁火打劫就觉得羞愧,其实刚开始他并无意于此,是萧绝执意要趁机把风家打垮。其实换成任何人,有这种势力他早就铲平了,可那人是风南瑾,他不由自主地留了三分情面,不想赶尽杀绝,甚至愿意和平共处。

    一直以来放纵,是因为风南瑾对他有救命之恩,最大的原因是,之前他当右相的时候就承诺过风家不会有异心,更不会造反,风南瑾说过,以他的命担保不会出事,他信了!之后知道右相就是风南瑾,他更是高枕无忧,如此放纵最大的原因就是相信他,他不会背叛朝廷,对萧家构成威胁。

    可萧绝和萧寒说什么都不相信,这次打压风家的事,他们极力说服,最终让萧绝出面,可被海盗插了一脚,功亏一篑,更戏剧化的是,风南瑾竟然没死,活着回来,萧越就如咽了一口苍蝇,那难受劲,甭提了。

    现在却把朝廷之事托给他,老实说,这脸面,还真丢不起!

    萧寒一见兄长露出眼中尴尬的神色,嗤道:“大哥,不是我想说你,实在是,你真的太放纵风南瑾,算了,这事你看着办,不交给风南瑾就交给七哥,我可不管,大不了我为七哥扛下神机营的事,这总成了吧?”

    “再说吧!”萧越沉吟,萧寒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女儿国公主若是来圣天,定是从凤城登陆,那是他的地盘,想要查事情容易多了。萧绝才刚从凤城回来,怎么能让他再跑一趟,萧绝不累,他都要心疼了,这半年,先是边境谎报,后是风家船运风波,萧绝四处奔波,是时候好好休息,为了弟弟,这张老脸还是豁出去算了,反正当皇帝的,脸皮都够厚!

    “老九,去看看老七吧,事情谈完之后让他回府休息,免得他还得进宫!”萧越淡然道,萧寒放下银子,两人随着下楼,去流苏的墓地。

    墓地很安静,萧绝把那茶花放到流苏坟前,愣愣地看着墓碑上几个大字,伤感随之蔓延,直到现在,他还有些难以接受,流苏真的离他而去。

    梧桐苑还和以前一摸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他在的时候,会照顾好一院茶花,他不在,府中的侍女也会好好地照看。流苏在梧桐苑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拨弄这些花花草草,淡淡的香味中,还留着她身上的药香,那是一种从未离去的错觉。

    “流苏,我来看你了!”萧绝淡淡地道,这次去凤城,给他的感触更深,总是不经意想起流苏,他深埋在心底,爱极的妻子,遗憾已经造成,伊人已逝,所有的一切将不可挽回。只能任思念啃咬着心脏,侵占他的灵魂。

    或许,看见别人幸福,娇妻幼女,他更觉得孤寂得难受!

    承认吧!萧绝,你心里嫉妒得发狂,嫉妒那名拥有幸福的男人!

    在他生命的前二十五年里,萧绝一直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从未嫉妒过谁,也没有人值得他嫉妒。他本就高高在上,英俊的外貌,健康的体魄,尊贵逼人,权倾朝野,在政坛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其意气风发地过了二十多年,助兄长登基,铲除异己,门阀之争,明枪暗箭,他应付自如。宫廷之斗,他步步为营,勾心斗角,政坛风雨,他坐观其变,享其乐趣。

    可以说,萧绝的一生是在斗争中成大和成才的,残酷的环境造就了他冷硬绝情的性子,不管多危险,处在什么困境,他都能迎刃而解!

    他无需羡慕或者嫉妒任何人,他是所有人羡慕和嫉妒的综合体。

    可自从遇见风南瑾,他生平第一尝到嫉妒的滋味,这不是男女之间那种酸涩的嫉妒,而是雄性动物争斗过程中,被对方魅力和能力所震慑的嫉妒。

    如今更嫉妒他有一个圆满的家,而他的家却被自己亲手破坏,支离破碎。

    他还记得,那温软的身子在怀里所感受到的温暖和感动。

    “流苏,如果活着……我们的孩子也生下来的,对不对?”如果流苏能活着,他都能抱着自己的孩子了,可惜……世上从无如果。

    “流苏,你定是恨透了我,是吗?”萧绝喃喃自语,他多想再看看流苏的脸,听听她的声音,可惜,午夜梦回,女子从未入梦,徒留给他一阵伤感和思念。

    萧绝脸上的相思又浓了几分,思念如长了翅膀,呼啸而去,散在空气中,如影随行。

    “老七!”萧越的声音从背后换来,萧绝浑身一僵,徒然闭上眼睛,遮去他满眼的脆弱,再次睁开,已恢复平常,缓缓地转过身来。

    “大哥?你怎么……”他平时极少出宫的。

    萧寒没好气地道:“最近被女儿国的使者烦死了,出来透透气,刚好看见你,话说,七哥,你捧花的样子,真是迷人,我要是女人,魂都让你勾走了!”

    两道寒芒同时扫向他,萧寒耸耸肩膀,识相地闭嘴,这年头,诚实的人不多了,就是这样给扼杀的,可惜……

    女儿国使者到访的事,萧越已经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萧绝也知道一二,具体的情况他还不算太了解,只不过,萧越这次对风家的态度,让他生了一股不满。

    萧越登基多年,深知人心,自然知道萧绝所想,况且萧绝从不隐瞒兄长自己的不悦,萧越上前,拍拍萧绝的肩膀,口气慈祥,“老七,这次的事情,你受委屈了,只不过风家目前不能灭,你想用水军对付海盗,不是不可以,可老七,一来,时机不对,女儿国正在出使,漠北群岛再过两千里就是女儿国和圣天的海界,这时候大动干戈,有所不妥,对两国邦交颇有损伤,再则,剿灭漠北海盗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既然风家能和海盗相互牵制,朝廷又何必再添伤亡?总之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不能依你所言。”

    萧绝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可终究说到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萧越太信任风南瑾,这点让他很极其担忧,或许还有些对风南瑾抢走兄长信任的不满吧!

    萧寒见状连忙打圆场,“七哥啊,这事过去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你还是回来,把女儿国的事给解决掉,消失十几年的人才让我们找,她们早干嘛去,现在才来!哼!”

    萧越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女儿国只有两位公主,现任的君主是大公主,小公主十八年前和人私通不容于国,悄悄逃离,下落不明。女王继任十五年亦无所出,五年前就一直到找失踪的小公主,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小国和部落,就剩圣天没找了。”

    萧绝眉心一拧,又是一起宫廷辛秘?

第210章 醒来

    日出日落,二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南瑾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流苏平日一边照顾南瑾,一边处理船行的生意,过得也算充实,比起以前不知南瑾生死,日夜思念,现在反觉得好过很多,虽然南瑾没有清醒,可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浅浅的气息,身体虽然冰冷,呼吸却是温热的,这种感动是生死不明之时无法给她的。

    起码他在身边,睡觉的时候能搂着他,睁开眼,南瑾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如玉的脸庞,凄绝的朱砂,一切都那么熟悉,令人心颤。流苏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南瑾一定会醒过来,因为这个信念撑着,她不再感到彷徨和忧虑。

    每一天,安安稳稳地过她的日子,处理船行的生意,陪风夫人,陪小白,每天都保持快乐的心情,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儿媳,为当家主母,每一件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在处理船行的生意上,越来越有大将之风。

    司马家的船行在司马朗月司马俊入狱之后流苏就开始接收,短短的十天便把司马船行彻底纳入风家旗下,吞并了,所有船行的人都擦亮了眼睛,这回谁还敢得罪风家,就算在有一次船行危机,也不敢随便离开风家。

    风少夫人秋后算账的狠劲虽然不及风南瑾,却也不弱,王家钱家彭家等三家船行被合并之后不仅利润降了一成,原来高层管事七船行都有人出席,此次风波之后,流苏调整船行内部管理结构,明着来这三家还是有人插手船务,但流苏派了柳秀对他们进行监督,并不如南瑾之前那么随意。这次出事,客流被夺,很大部分和原先的管理有干系,流苏尽量避免日后出现这种麻烦,干脆让柳溪单独负责这三家人,既不会让他们感觉受排斥,又不会让他们过多参与船行的决策。

    现在他们正得势,我们让三步,磕三响头都没问题,风水轮流转,他日风家航运起死回生,他们即便是让三百步,磕三百个响头,也未必能求得我只言半句,只会任我宰割,这便是竞争场上的伸缩之道。这是当日司马俊羞辱风家之时流苏对柳溪说的话。

    时到今日,他们算是明白为何流苏这么说。

    船行的利润极大,减一层升一层,利润空间非常大,王家他们不是没有求过流苏手下留情,却都被流苏驳回,一点都没有松动,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未来几年内,这个利润分配都不会调整,但是,若是他们日后表现好,兴许流苏会改变主意。

    在最短时间内,流苏稳定风家所有的生意,加上有风海棠的帮忙,效率更好!

    风家在漠北群岛裴翠山的开采一直很顺利,李烈找的买家,流苏都不满意,后来海棠也出面,价钱总谈不好,流苏便一直压住裴翠不卖。风家本来就几座银矿金矿的开采,谢家除了布匹生意,也控制住凤城大半的金银玉石首饰市场。

    流苏聪明地控制住银矿金矿的流量,让谢君流有意减少市场上金银玉石的流量。使得市场上玉石商品需求紧缺,价格提高,流苏这才把翡翠以原来价格的两倍卖给京城的一家玉石商行,这件事得到完美的解决。

    流苏也松了一口气!

    南瑾沉睡,风家堡的人也没有太过于担忧,总觉得公子也该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他们就当做他是在休息,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流苏在房里偶尔会给南瑾弹弹琴,她的琴艺很高超,每次弹奏,风家堡的人都听得入迷,余音绕梁,得到一片赞美之声,可惜,南瑾听不到。

    观景阁上摆了一架古琴,怡情怡景,倒也添几分风流韵味。

    韩叔天天给南瑾抹药膏,两个月过去后,他连肩膀上的伤都好了,肌肤都恢复到之前的白净,看不出身上曾经的伤痕,干干净净,毫无瑕疵。

    流苏看着都觉得欣慰很多,南瑾身上有没有伤痕都不会影响流苏对他的疼惜,只是南瑾定然不喜欢看见自己一身的伤疤,每看一次就会想起在崖底所遭受的难堪和痛苦,最终自己会难受罢了。

    小白已经学会爬了,刚开始的时候流苏经常抱着她在床上和南瑾说话,教小白认人,小家伙也兴奋得很,在床上爬来爬去,流苏稍微不注意,她就会爬到南瑾身上,孩子似乎很喜欢南瑾,有些好奇,见过一次的爹爹为什么躺着不动,一旦流苏没止住她,小白就会爬上南瑾身上,作威作福,又一次亲得南瑾一脸口水,阿碧小翠紫灵她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直喊加油。在小白眼里,躺着一动不动的爹爹比阿碧她们要好玩多了,她一到床上显然特别兴奋。

    流苏有一次起身去倒茶,小白胖乎乎的小手对着南瑾的脸左右开弓,打得拍拍作响,小家伙打得很来劲,最近紫灵她们刚刚教她拍手,敢情拿她爹当试验了,孩子力道也不大,小翠干脆就不阻止她,随便她玩,在小白的眼里,睡着的爹爹就是一个大号玩具,难得她开心,就随她去了。

    倒是流苏过来看得心头一拧,赶紧把女儿给扯下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看戏的紫灵和小翠,太过分了。

    难道南瑾平时人缘不好?

    瞧小白都把他的脸打红了,流苏在她嫩嫩的脸上拧了一把,小家伙手一挥,把流苏的手给拍掉,在床上滚了几圈,又找她爹爹玩,她正高兴呢。

    流苏无奈,只得把她拎到暖塌上,远离南瑾。小白瞪着双眸,哀怨地瞅着流苏,似乎抗议她的偏心,流苏才闪身,阿碧又会把她抱到床上,三个丫头直给她加油,看小南瑾欺负大南瑾,那太有乐趣了。

    小白最近也长牙,看见什么都咬,有时候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流苏还真怕她那股狠劲,把南瑾的脸蛋都咬坏。

    几次阻止都不成,那几个丫头也不怕她,她把小白拎走,她们又会把小白抱回来。

    流苏到后来都想直接在门上挂个门牌,小白止步!

    如玉最近迷上航海了,她本就不羁,喜欢冒险,刚开始学开船,不算太熟练,就在赤丹河上随便游荡一圈,到后来觉得不过瘾了,便在船上装了足够的干粮和水,把船开到漠北海去。据她的说法是探险,流苏一听,担心得不得了,如玉也太大胆了,好多老水手都不敢独自航海,她倒好,一个菜鸟,不怕死就往南墙上撞,亏得她运气也好。第一次出海竟然平安无事,穿过漠北海,到达女儿国境内玩了几天,给流苏他们带了好多女儿国的特产和一批风格迥异的首饰给幽灵宫的手下和风家堡的侍女们,哄得大家心花怒放。

    她还得意洋洋地抓着流苏说起海上遇上风暴,碰见鲨鱼群攻击多有刺激什么的,听得流苏心口一跳一跳的。

    如玉第一次发现,航海原来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反正幽灵宫最近也没事,她天天都在漠北海上逛,有一次不小心介入两股海盗势力的厮杀。本来海王胜负已分,这是漠北海上除了漠北海王之外仅剩的一支海盗军,双方在距漠北群岛不远的地方交战,漠北海王大胜,那海盗头子带人落荒而逃,恰好如玉迎面而来。

    那海盗头子也不太长眼,以为她是海王那边的人,两条海盗船就这么直直地撞过来,把如玉的船给撞沉船了。风家的船只用以远航运输的船只比较厚实,而自家用的船只却以华丽为主,坚固程度不如货船,加上海盗船的战斗力本来就大,船身坚硬,两边夹攻过来,不沉船才奇怪呢。

    她火气一起,直接把这两条船上的海盗全部给打下海去,抢了一艘海盗船,打人也不擦亮眼睛,难怪他们会被漠北海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如玉露了这么一手,得到漠北王海的称赞,加上如玉帮她一个大忙,所谓巾帼惜巾帼,加上一看是风家的自用船,海王便以为是风家堡的人,当下也不那么疏离,几句话下来,倒成了好友,如玉在漠北群岛海盗窝里玩了七八天这次回航,驾着一条海盗船从漠北海到赤丹河,旁人纷纷绕道而行,还以为是海盗又要袭击商船呢。

    如玉笑得那个叫嚣张啊,实在是风光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横行霸道,畅通无阻了,她刚好在回航高峰的时候回来,竟然没有受到丁点阻碍。

    从漠北海到赤丹河渡口,引起一片骚动,那天流苏刚好在船行,一听消息立刻赶去渡口,见是如玉,哭笑不得,她还真是能制造骚动。

    反倒是如玉笑嘻嘻地道,“我也风光了一回!”

    流苏无奈笑笑,“你故意的吧,连骷髅旗都没撤下来,够嚣张的!”

    “我想试一试什么身为海盗的风光嘛!”如玉笑吟吟地道,流苏赶紧让船员把海盗旗撤下来,这回风家和漠北海盗有一腿的消息,不出半天就会传遍天下。

    她倒也无所谓了,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了。

    阿碧眯着眼睛,一脸兴致勃勃,“如玉,下次出海带上我,我也要试试,看看你刚刚多风光,后面百条帆船动都不动,太神气了。”

    如玉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勾勾小指头,笑得一脸妖孽,“不怕死就跟上!”

    紫灵一脸崇拜,双眸闪闪发光,“我也去我也去!”

    如玉疑惑地扫了紫灵一眼,嗤道:“玄北会让你去才奇怪,你又不会武功,我可不敢带上去,要是出个什么事,他不拿剑追杀我才怪呢。”

    玄北频频点头,算她识相,他还听得毛骨悚然呢,送死也别拉垫背的呀,哪有每次运气都这么好的?

    紫灵翻翻白眼,故作茫然状,“他凭什么管我,我就要去!”

    倏然小辫子被玄北给拽住,往后一拉,紫灵呱呱大叫,玄北笑得一脸阴险,两人便去交流感情了。

    几女相视一笑,这两人的好事也近了,要是能和海棠一起办喜事,那就更好了,到时候风家堡一嫁一娶,婚事也办得热热闹闹的,这事风夫人早就提过了,不过风海棠坚持等南瑾醒来再说,把君无欢郁闷得,天天往风家酒楼跑。像是要把这几年缺失的空白填满,君无欢粘海棠粘得死紧,那脸皮比柚子还厚,打不走,骂不动。

    弄得风家众人哭笑不得,大家都说,最希望公子醒过来的没准是君无欢,不是少夫人呢。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回幽灵宫,这次出去好久,回去把积累的事情处理再说,阿碧,下次我出去叫上你,先回去了!”如玉甩甩手,潇洒离开。

    阿碧应了声,流苏摇头浅笑,回头道:“说好,一次半次可以,多了可不成!”

    “知道,出海很闷的,我哪能经常去呀,少夫人放心!”阿碧笑嘻嘻地道,紫灵和玄北两人交流感情也不知道去哪儿秘密解决了,阿碧陪着流苏回风家堡,经过乐器店的时候流苏突然想起南瑾的一直随身的箫摔断了,便让莫离停下马车,入了乐器店。

    老板是个俊秀的少年,十二三岁上下,身材比同龄少年要高挑很多,一身月白长袍,腰间一条浅蓝色的腰带,朴素中带三分飘逸,热情地招呼,流苏让他把所有的箫都拿出来给她看看。

    有玉箫,有竹箫,分方竹、水竹,有四空管的,有五空管的,南瑾用的小是四空管的,流苏选了所有四空管的竹箫来看,都没看到中意的,颜色、打造似乎都不如南瑾原来用的那支。

    “少夫人,公子的箫是自己做的,他那双机关手,巧着呢,自然比外头卖的都好,要是以公子的标准来看,可都没有符合的。”阿碧笑道,这家乐器店铺已经是凤城最好的店了,这些箫都算上品,流苏再看不上眼,那就只能等公子醒来自己做了。

    流苏凝眸,好是好,但是,她总觉得不太配南瑾,“还有没有更好的?”

    “是给风堡主买的?”俊秀的少年听懂阿碧的话,又确定了一遍,流苏点头,还有区别待遇?

    俊秀少年露出笑容,让他们稍等片刻便入了内堂,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他就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箫,放到流苏面前,是紫竹材质的,四空管,长度色泽都非常完美的一根竹箫。

    连流苏都发出一声赞叹,太完美,手艺比南瑾那根还要精巧三分,看起来有些岁月了。箫的本身发出一种深沉而厚重的历史味道,这拿出去卖,是价值连城的上乘乐器啊!

    流苏试着吹了一下,她精通琴艺,却不懂吹箫,自会吹单音,一听这音色,清亮透彻,也是极品,不禁大喜,却也疑惑,“这箫为何不在外面卖?”

    那少年淡淡地笑笑,俊秀的脸庞有些怀念的神色,口气温和而感慨道:“这竹箫是爷爷幼年随身所带的宝物,我们家世世代代做乐器的,爷爷自小对乐器也很有研究。爷爷幼年有位好友搬离凤城,便把这竹箫赠与他留念,是他们家的祖传宝物,后来爷爷日夜抚弄箫音怀念旧友,终日感慨虽有好乐,难遇知音,这箫跟着他白白浪费了,他临终有遗言,与其让此箫随着他长眠地底,还不如留在世间,让箫找寻自己的主人,若是得遇有缘人,可把此箫赠与,算是圆他老人家一个心愿。”

    “哇……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阿碧惊叹,连她这种外行人都觉得这是个宝贝,他还真是舍得。

    流苏淡淡一笑,“多谢!”

    “这箫很贵的,你舍得送人呀?”阿碧惊奇,好特别的掌柜。

    少年笑道:“在下对音律天赋不够,略通一二,并不擅长,留在家里对我而言是废竹一根,早就听闻风堡主精通音律,惊才绝艳,这箫能随他,也算体现它的价值,这也是爷爷的意思。世上乐器很多,每一样乐器都有自己的主人,好箫当陪惜箫人,也是一件美事。爷爷一生就一名知音,其实他是很少吹奏的,就如子期已逝,伯牙摔琴,但愿风堡主幸有知音,听他一生吹奏,也算圆了这箫的梦!”

    流苏闻言对少年刮目相看,小小的乐器铺,却有一位聪敏透彻的小掌柜,心思通透,心胸阔达,难得一见的灵秀人物啊。

    这种谈吐,这种胸襟,他日后的成就定然卓绝,非池中之物!

    “你叫什么名字?”流苏突然感兴趣问道,少年笑道,“在下姓周,单名一个凡字!”

    流苏颔首,也不客气了,浅笑道:“苏苏代南瑾谢过周公子!”

    周凡回礼,“少夫人客气了,公子两字,在下愧不敢当!”

    “当得起!”流苏笑道,把箫交给阿碧,浅笑道:“今天赠箫之恩,苏苏铭感于内,日后若有用得找风家的地方,周公子别客气!”

    用钱来衡量赠箫缘分显得太俗,流苏也不想让这缘分沾染俗气,那少年也是明白人,笑着送他们出门。

    “少夫人,那人真不错!”阿碧眼光露出敬赞,除了她家公子,还很少看见她这么赞美一个人。

    流苏抿唇一笑,偏头笑道:“潜龙之才!”

    “什么意思?”阿碧不明白,什么叫潜龙之才?

    流苏浅笑,上了马车,莫离驾车向风家堡而去,流苏这才淡然道:“潜龙之才的意思是指此人是良相之才,若愿辅佐明君,定然是一代良相!”

    阿碧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看起来不像是热衷权欲之声,倒像闲云野鹤的侠士。”

    流苏点点头,有的人就是有一身本领,却隐于市井,“凤城,卧虎藏龙啊!”

    流苏当时没有料到,这位俊秀飘逸的少年,便是日后女儿国权倾朝野的一代贤相!并和风家有一段很亲密的缘分!

    流苏和阿碧回到风家堡的时候,玄北和紫灵早他们一步回来了,除了海棠,所有人都回家了,最近她被君无欢缠着,不到三更半夜是很难得见到身影的。

    流苏回来第一件事就抱过小白,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娘的小白啊,可想死你!”

    最近娘亲经常不让她亲近爹爹,小白非常鄙视她,非常不给面子,头左右摇摆,就是不让她亲。

    流苏郁闷了,这丫头简直就是有爹不要娘的,太过分了,得好好教育了!

    阿碧小翠说得不错,色胚!

    “苏苏,回房换件衣服,出来吃饭了!”风夫人喊道,流苏应了一声,抱着小白回房,房间很明亮,南瑾还是一如既往睡着,流苏到床前,把小白给放下,温柔地摸摸南瑾的脸颊,有些微暖了,最近几天,他的体温暖了不少。

    “南瑾啊,怎么还不醒呢,小白都会爬了,你再睡下去,小白都不知要吃你多少豆腐了,她很野蛮耶!”流苏鄙视地看着女儿又爬上南瑾的身上,这丫头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过算她有眼光!

    “南瑾,你要让我等多久呢?”流苏拧拧他的鼻子,她赖床的时候南瑾总是捏她的鼻子,把她弄醒,她也好想也这样捏着,能把他捏醒,“南瑾,要不,你起来告诉我什么时候醒,你再睡好不好?”

    这话有点白痴了,可是谁管呢。

    “我今天给你买了一根竹箫,很漂亮,很适合你,要起来看看,可比你之前的那根精致多了。”流苏淡淡地笑道,见南瑾还是不动,习惯性地在他唇上一亲,打趣笑道:“你害得女儿都不理我,所有你牺牲点,让她玩玩吧!”

    流苏从衣柜了拿出一套衣服,在屏风后换了下来,奇怪地抚摸着她左胸口,在胸脯上有一只彩色的蝴蝶,色彩斑斓,非常艳丽,摸上去,什么感觉也没有,非常细腻。

    流苏蹙眉,感觉非常奇怪,生下小白之后,这儿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只蝴蝶,以前从没有过,这到底怎么回事?

    流苏还在凝眸疑惑,倏然听到小白发生咯咯的笑声,慌忙扣上衣服,匆匆绑好腰带,可别有打南瑾……

    才出屏风,猛然睁大眼睛,只见南瑾和小白,大眼瞪小眼……

    “南瑾……”流苏倏然红了眼睛,他醒了?

    南瑾眼光从小白脸上移开,对着流苏淡淡一笑,“苏苏,你也舍得让小白这么欺负我!”

第211章 傻丫头

    流苏双眸微红,眼泪大颗大颗滚下,老天终于听到她的呼唤了么?

    终于把南瑾还给她了!

    她缓缓地走过去,声音都哽咽在喉咙间,明明那么急切地希望南瑾能醒来,明明那么渴望,等他醒来,却是另外一番感觉。看着他深邃安宁的眼光,悲喜已经不分。

    那一刻,真的产生那种近似于疼惜的感觉。

    她宁愿用下辈子所有的福分来换取南瑾今生的健康和幸福。

    “你睡了好久!”流苏咬着下唇,努力忍住滚滚而下的泪珠,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淡淡的抱怨,饱含着她每天期待隐晦的相思和委屈,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倘若南瑾一辈子都不醒,她要怎么办?

    会不会伤心,舍不舍得责怪,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看着他的依旧柔和的眼光,她已感觉此生无憾了。

    多少女人能有她的幸运,在这个年龄,就有可爱的女儿,一个深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丈夫,她已觉得太满足,太感恩。

    舍不得去责怪任何人。

    南瑾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眼光温柔而宁静,如一泓温泉,能让人溺毙其中,也只有在流苏面前,才看见这么温暖的南瑾。

    “傻丫头,别哭了,我会心疼的,女儿在笑你!”

    流苏泪眼朦胧,把头埋在他肩膀,如受伤的小兽在寻找温暖,在他肩窝磨蹭不去,伸手紧紧比抱着他清瘦的腰,哽咽道:“南瑾,你还要睡吗?”

    她好担心,害怕真如她刚刚所言,起来说一声,又沉沉地睡过去。南瑾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手逗着女儿白嫩的脸,娇妻幼女,皆在怀中,他怎么舍得睡?

    “不会了,苏苏,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我舍不得离开你太久,不会再睡了,你放心。”南瑾温柔笑道,亲亲她的发丝,暖暖在吻落在她耳后,声音低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你醒来,我一点也不辛苦,南瑾,我很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想要看你温和的眼神,想看看你吹箫的样子……什么都想,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我很害怕,怕你真的离我而去,还好,还好你回来,南瑾,我输了,输给你了,这颗心已经变得不像我自己,满心牵挂的都是你,我真的爱你……不是感激,不是报恩,是真真正正爱上风南瑾这个男人,你不能在骗我爱上你之后就离开我,我没有你想象的坚强,我会崩溃!没有你,我连睡觉都难受,吃饭也难受,做什么都难受,都要怪你!”

    南瑾浑身一震,料不到会听到她深情的表白,太多的狂喜把他淹没,如飘荡在云端,脚踩不到土地的轻飘。男子苍白的脸浮起薄红,第一次有种手脚无措的紧张和词穷,冰雪聪明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留下她表白的声音。

    对他而言,太过珍贵,太过珍贵,他都怕听漏任何一个能珍贵的字,把她的话深深地刻在心上,一字不漏。

    苏苏,他的苏苏……

    “苏苏……你……”

    “你不能失信于我,要赶紧好起来,把身上的毒解了,我想南瑾陪我慢慢变老,我要让南瑾一直都幸福下去,把以前所受的罪统统都忘记,你不能失信的……”

    南瑾放下小白,双手把流苏收紧在怀里,声音宁静,有股深凝的感动,“苏苏,我在崖底,看见桃花雨了……”

    流苏一怔,笑得很灿烂,“也许崖上有桃花,知道南瑾在崖底,特意给你看一场灿烂的花雨,开心吗?”

    南瑾颔首,微微一笑,“我还看见有一个花篮,风家的花篮都是阿碧小翠她们自己编织的,有我们风家的标记!”

    “是啊,我们家的花篮怎么跑到那儿去了呢?肯定是听见南瑾的呼唤了……”

    “这是我看过最美的桃花雨!”

    流苏鼻尖一酸,哽咽无语,破碎的声音溢出喉咙,所有的感激和感恩都涌上来,喜极而泣,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真的,都值得了!

    南瑾看见桃花,看见花篮,今年的桃花,他没有错过,桃花把他的思念一点一滴地带给他,也让他知道,有人在想念着他,期盼着他回来。

    南瑾叹息,在崖底这四个月,曾一度想过要放弃,总是说服不了自己完全丢弃自己,自生自灭。他知道,他死了,苏苏会伤心,苏苏会难过,生死之刻,所能想到的,都是他心爱的女子下半辈子会过的郁郁寡欢,想象就觉得心酸和心疼。

    那场绚烂的桃花雨,更是给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就算再不堪,再委屈,也咬紧牙关,靠着食用毒果维持他的生命,直到身体复原。他舍不得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世界上,也舍不得她跟着他一起走,只能努力,让自己活下来。

    是爱激发坚韧的意志,才使得他在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南瑾记得他第一次尝试毒果,那种蚀骨的折磨,比起任何一种毒都要剧烈,把人狠狠地撕裂,如在刀山上滚过一样,非常剧痛,那种毒,让他第一次想到死亡,死了就能解脱,偏头却看见蚂蚁在地上爬过。

    蝼蚁尚且偷生,人又岂能轻言生死,再想到苏苏下半辈子一人带着孩子,心里就徒升一股毅力,顽强地熬过来。

    之前被狼王咬了一口,中毒颇深,再食用毒果,毒素产生排斥,每次都在五脏六腑中撕扯,痛得南瑾都想自我了断,他身上有的伤还是自己弄伤的,到后来毒素就融合,在身体沉淀,慢慢的,毒果对他而言,就如寻常果实一般,身体已经自动和毒素相容,才能使得他在崖底,生活下来,直到身体痊愈。

    流苏紧紧地抱着属于她的温暖,不舍得松手,深怕一个松手这美好的一切就如云烟散去,来不及触摸。南瑾一笑,安抚着她的长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语言可以捏造,可这温馨深浓的气氛却是千真万确,无法模仿。

    小白见他们好久不理她,小家伙不干了,小小的身子爬啊爬,爬上南瑾的身子,不让她娘一个独占她爹,软软的手揉着南瑾的脸,咯咯地笑起来。

    流苏一擦眼泪,微微起身,只见南瑾惊奇地看着小白,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稳稳地安置着,小家伙高兴了,双手耀武扬威,双脚不断地蹦跶,非常兴奋,漆黑的眼眸都是笑容。流苏哭笑不得,她抱着,怎么就没有这么热情呢?

    太区别待遇了!

    “南瑾,小白怎么会这么像你?”流苏惊奇道,这是她心里的疑惑,紫灵其实也很好奇,却从未问过她,风家的人都认为是南瑾的孩子,自然不觉得奇怪,流苏当真无法解释这种状况,他要是带小白出去,说他们不是父女都没人会相信,实在是太像了,像到了极点!

    南瑾淡淡一笑,双手从小白腋下撑起她的小身子,细细地端详着小白细致得五官,困惑地凝眉,偏头笑道:“苏苏,她眼睛像你!”

    流苏抿唇一笑,“总要有个地方像我,不然我以为她从你肚子出来的!小的时候更像一些,可现在看,好像也有你的影子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啊,以后长大可不成,我怕提亲的人会踏破我们家门槛!”

    小白似乎听懂她娘的赞美,又高兴地蹦跶了下,心花怒放啊,笑得那个叫甜蜜,流苏整个就受不了她,长大之后,一定相貌控。

    “我生来就是要当风家的儿子,就像小白,生来便要当风家的女儿!”南瑾淡淡笑道,亲生又如何,不如养恩亲。

    他会当一个好爹爹,把小白当成掌上的珍珠,好好疼爱!

    流苏温柔地看着南瑾,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给南瑾生一个孩子,风家子嗣单薄,南瑾又是一脉单传,娘一定是很希望有个孙子能继承风家,南瑾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如果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对他实在是不公平。

    她不会认为南瑾会排斥小白,也明白南瑾一定会把小白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生的孩子。

    她会给南瑾生一个,属于他的孩子,让风家的血脉能传承下去!

    “想什么,这么入神?”

    流苏脸上一潮,感觉空气有些暧昧迷离,心口一阵狂跳,她站起来,浅笑道:“我去叫韩叔过来,一起去吃饭,娘他们知道你醒了,一定很开心。”

    南瑾点头,流苏还没出墨宇轩,阿碧就过来喊她吃饭,换个衣服也太久了,流苏道:“阿碧,叫韩叔过来,南瑾醒了!”

    阿碧先是一阵呆愣,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振奋的惊叫,匆匆跑向前庭,一边喊道:“夫人,公子醒了……”

    才眨眼的功夫,南瑾清醒的消息便传遍整个风家堡!

    流苏淡淡一笑,转身回房,把他的轮椅推到床边,倏然问道,“南瑾,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放心,我能解!”

    见他这么说,流苏就放心了,小白上窜下窜,突然压到南瑾的腿上,南瑾条件性一缩,流苏赶紧抱起小白,“臭丫头,弄疼爹爹,该打!”

    流苏倏然一僵,翦眸睁大,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南……南瑾……你的腿……”

    南瑾淡淡一笑,声音平缓,极为宁静,温和道:“腿一个多月前就有知觉了,可能和体内毒素相抗的原因,有时候一碰就很疼,像针扎似的。”

    流苏眼眶一热,他的腿竟然有知觉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走路了?

    流苏心底升起一股狂喜!

    满世界的鲜花,瞬间绽放!

第212章 中毒

    南瑾清醒后几天,身体略有些病弱,体温虽然正常了,可他的脸色始终非常苍白,坐久了,便体力不支,多半躺在床上休息,让韩叔和玄武去准备解毒的药材,并把药房布置一番,有几味药材,非常珍贵,需要量又大,准备起来要几天的时间。

    南瑾一般在墨宇轩足不出户,船行的事都让流苏在处理,现在暖阁成了她处理公事的地方,基本上都不去书房了。偶尔为了陪南瑾,把账本文件都搬上床,还能讨论,顺便向南瑾讨教生意经,不过他的精神不太好,时常和流苏说话才一会儿,流苏转头,他倚在床头睡着了。

    精神好的时候,他会让韩叔把京城积压的信件拿给他过目。

    南瑾不在风家堡那段时间,京城里所有的消息也断了,韩叔让京城停下所有的信件传递,反正传回来也没人会看,除了韩叔玄北玄武风夫人和风海棠之外,风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南瑾就是当朝右相。

    南瑾回来就一直昏睡,清醒之后才让韩叔把小楼的信件传回来,一时间,风家堡好多老鹰飞舞,足足有上百只老鹰,在山上盘旋,可谓壮观。

    当然,这只限于南瑾精神好的时候,他多半时候,都受着毒素的折磨。

    南瑾一天大概有三四次体内毒素相冲,南瑾痛苦得一脸扭曲,白皙的脸蛋血气直冲,额头上青筋暴涨,脸上出现一朵朵红色的花朵,如崖底的毒花一般,妖娆地在脸上绽放,不仅脸上,整个身子都布满了红色的花朵,时而红,时而黑,白皙的肌肤上很清晰地看见毒花如水流一样划过,非常的恐怖。

    若是小白在床上,南瑾会让人快点把她抱走,然后让流苏也离开,他一个人独撑着过去,可流苏不肯,坚持在旁边陪着他,南瑾怎么赶也赶不走。

    南瑾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轻微地蹙眉,躺在床上看似休息的样子,可流苏知道他很不对劲,身体紧绷的厉害,大阳穴上青筋拉紧,冷汗一阵有一阵从额头上滴下,流苏清晰地看见那些妖娆的毒花在他脸上划过,他闭着眼睛,遮住满眼的血红。

    “苏苏,出去,我不想吓着你!”南瑾声音很低沉,透出一股沙哑的无力之感,可流苏摇头,看着那些可怕的毒花流过他脸上,她的心如被利剑刺中一般,尖锐地疼痛,很可怕,很妖异,对于他身上的毒,南瑾总是轻描淡写,不想让她担心,可四个月在崖底,全靠着毒花的毒果充饥,还有树林里的野果,也是沾满毒花的毒素,哪一样都是毒,他体内沉淀的毒素一定非常厉害,只是怕她担心,所以才没提,可越是这样,她越是难受。

    她都能感受到身体发出的炙热之感,而南瑾只是微微蹙眉,表情宁静而安详,闭着眼睛,如沉睡般,任汗水一阵阵直流,流苏一遍又一遍地直擦。

    身体开始冷热交替,南瑾只觉得体内如银针四面八方地射开,穿透他的五脏六腑,如沾着辣油的鞭子狠狠地抽过神经,尖锐的痛从脚底窜上头皮。他的身体如放在油锅里煎熬,偶尔又如放在冰床上冷冻,极致的温度让他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卷着身体开始不停地抽搐,脖颈扬起,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如血虫在白皙的血管中滚动,脑子如被尖锐的利器不停地撞击,南瑾性子也硬,刚开始还能强撑着,手骨捏得咯咯作响,脸容扭曲的厉害,可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死死忍住,直到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他开始断断续续地闷哼,那些破碎的呻吟如哽咽在喉咙里,碎碎地满溢出来,整个身体冷抽得很厉害,若不是莫离和玄北他们制止他的手脚,南瑾可能会折断自己的手骨。后来实在是不成了,非人的疼痛和折磨,如在冰刀到滚过的剧痛让南瑾开始挣扎,用手不停地拍到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疼的厉吼……手骨都被强压着,因为挣扎和制止,在他身上弄出一道道青紫的淤痕,整个房间里,到最后只有南瑾的厉吼,整个人如发狂般,厉吼响彻整个风家堡……

    看着这样的南瑾,流苏锥心刺骨地痛起来,恨不得去拥抱他,分担他的痛苦,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可她不敢碰他,玄北和莫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住发狂的南瑾,阿碧和小翠也在旁边,他们压制不住了,阿碧和小翠才会加入,因为一碰南瑾的身体,那块地方就是火烤一样,增加他的痛苦,流苏不敢碰他,深怕又捅一刀,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药材一天没有准备齐全,南瑾就要忍受这种的剧痛,本来昏迷时候,他已经龟息把毒素尽量压下,不让它发作,没想到还是不行,醒来第二天就开始发作,每一次都持续一个多时辰,非常恐怖!

    流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瑾受此折磨,让毒素耗损他的身体,侵袭他的五脏六腑,一点一滴地损耗他的生命力。南瑾的脸色日渐一日的苍白,身体消瘦,短短三天的功夫,已经到了瘦骨嶙峋的恐怖。

    玄北在就在他毒发第一天就让冰月宫所有人都出动,赶紧备齐药材,莫离他们等按照南瑾的吩咐,在药房里准备了一个很大的铜鼎,和几个大木桶,把所需药材都放进铜鼎里,只等着玄武和韩叔回来,风夫人这回也不心疼她的雪蔷薇了,南瑾才一发话,她就把两朵全给摘下,送到药房去,风家堡好多茶花都是上乘的药材,别说两朵雪蔷薇,就算把所有茶花都摘了,她也不心疼了。

    儿子的命比较重要,平时怎么打闹都没关系,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还是儿子最重要啊!

    南瑾每次毒发之后,脸色就更苍白,身体机能严重衰退,那毒素很厉害,南瑾的身体现在就是以毒来养着,在崖底的时候,刚开始食用野果也会出现这种剧痛,那是他运功让身体和毒素融合在一起,渡过一个月非人的煎熬期,终于让身体不再排斥毒素,那野果吃下去和平常野果一样。每天都食用毒果,他的身体,内脏都如被毒液浇灌似的,就如一朵开得灿烂的花,每天浇灌适量的水,它才得以生存,可突然一段日子不浇灌,花朵就会枯萎,南瑾的五脏六腑就是那花朵,以毒液在滋养。现在要把毒素逼出体力,恢复正常,又得要经过一段煎熬。且折磨更深了三分,流苏都能想象他把毒素排斥体内所遭受的痛苦,定然比现在更剧烈,她想象都觉得痛苦不已。

    南瑾毒发之后,胃口总不太好,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如同嚼蜡一般,什么都吃不下去,流苏亲自下厨熬了肉粥,极为养身的药材,让粥变得美味营养些,硬逼着南瑾吃下一点。本来就不大的脸瘦得都要和她一样了,看着就觉得心疼,再不吃东西,她都害怕他会饿死了。

    南瑾每次都只是勉强地咽下去一点,流苏无奈,又给他喂了鸡汤,南瑾一喝就吐,流苏到最后都不知道给他吃什么。

    “苏苏,别忙活了,没用的!”南瑾神色苍白,毫无血色,灵秀的眼睛没有平常的光彩,连那朱砂都黯淡三分,看起来有种油尽灯枯的苍白,流苏心中恐慌不已,虽然他一直保证他不会有事,她还是害怕。

    “不行,粥还能喝下一点,多喝点,南瑾,求你了!”流苏苦着脸,满眼的委屈,“这是我亲手熬得呢,你一天都不吃东西了,会饿坏的!”

    南瑾无血的唇勉强一开,咽下她喂下的一口稀粥,强忍住呕吐感,他要用内力压住,才把食物咽下。稀粥经过肠道,引起一股灼热的痛,火辣辣的,那肠道如在烈火上滚过,现在除了毒果,他吃什么都是这种感觉,刚醒来没毒发,他是强忍住这股烈火焚烧的灼痛船咽下食物,到后来毒发,实在是撑不住,身体自动自发对非毒果食物产生排斥,就如当初对毒果的排斥一样。

    “苏苏,你放心,明天玄武和韩叔就回来,我不会没事的,再忍一天,我保证会没事的!”南瑾淡淡地道,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容颜,本来白皙的脸因为这三天睡得不够,蜡黄蜡黄的,眼有青黛,一看就疲劳过度,可怜的苏苏,她这三天没合眼过吧?

    他睡不好,也影响她的睡眠,稍微有动静就会惊醒流苏,根本就不能安心睡着,他想去听雨阁那边睡,流苏死活不让,南瑾见她坚持也无奈,他的苏苏拗起来,比谁都固执。

    流苏抿唇道:“真的很难喝吗?”

    南瑾不想再委屈自己的肠胃,诚实地应道,“很不舒服!”

    流苏沉默了一下,只好放下碗,一副快哭的表情,总是这么不吃不喝可怎么办?

    “苏苏,外头阳光很好,你推我到外面走走吧?”南瑾轻声道,流苏见他没什么精神,摇摇头没答应,南瑾苍白一笑,“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不这么待着,苏苏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

    “我叫玄北过来!”

    “不用,你过来扶我一把就成!”南瑾温和一笑,流苏把轮椅推过来,扶着南瑾下床,他的脚虽然有知觉,尚不能自如走路,踩在地上如针扎似的,南瑾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悬挂在流苏身上,慢慢地坐在轮椅上。

    “脚疼么?”流苏柔柔他的小腿,南瑾坐轮椅二十年了,腿部肌肉萎缩得厉害,最近她经常帮他按摩,只要他不感觉太难受。

    “嗯,很疼!”南瑾看着自己的腿,宁静道:“我这辈子没想过能站起来,没想过这双腿会有知觉,现在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想要站起来,把腿完全养好,自如走路,要花几年的功夫,二十年我都过了,几年自然等得起。”

    流苏鼻尖一酸,垂眸掩住那股泪意,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南瑾披上,细心地系上,这才推着他出门。

    阳光很灿烂,阿碧小翠玄北莫离他们就守在外头,看见他们出来诧异了下,南瑾已几天都没出门了,流苏只是淡淡一笑,让他们也别跟着,她推着南瑾在湖面慢慢地走。

    春末夏初的天气很舒服,风很轻,又不大,阳光温暖又不灼热,小湖边柳条青翠,垂到河面,如婉约苗条的少女。

    湖面平静得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水阁屹立在水中央,静得如一幅水墨画。

    这一幕很美,流苏无心赏景,细心地留意南瑾的神色,深怕他不适。

    “南瑾,冷不冷?”

    南瑾摇头,伸手安抚性地抓住她的手,温润一笑,“坐下来,吹吹风,这儿很舒服,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流苏摇头,她不要,南瑾心里叹息,这次真怕苏苏给吓坏了。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嫣然一笑,“南瑾,不要我给你讲讲前阵子我出海和漠北海王谈判的事好不好?”

    自他醒来,精神好的时候也不多,南瑾那性子,你不主动说,他也不会问,流苏还没来得及和南瑾说这事呢。

    南瑾颔首,也有兴致了,其实韩叔都和他讲了个大概,那天去救小白的时候听到苏苏出海,他特意详细地问了一遍,流苏还当他不知道呢。

    流苏一笑,口气有些骄傲,兴致勃勃地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得非常详细,玩了挑眉笑问,“怎么样,你妻子很厉害吧?”

    南瑾被逗得一笑,“厉害,不过那女人能放过你一马是你运气好!刚好萧绝出手打压风家,不然哪儿那么幸运,她不把你喂了鲨鱼才奇怪,苏苏啊,以后我不会让你牵扯到这种危险中!”

    “说什么呢,夫妻本来就是共同体,夫债妻还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毁了人家一条手臂!”

    南瑾淡然道:“她太嚣张了!”

    流苏败给他了,倏然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打趣道:“还好当初我遇见你的时候不嚣张,不然我的手臂危矣!”

    “话说,当时为什么放过我?”流苏颇有兴趣地问道。

    南瑾眼光一闪,苍白的脸浮起一抹淡淡的粉色,淡然道:“忘记了!”

    流苏才不信他,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见他精神好,也来了挑逗的兴趣,“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你臭美!”南瑾立即反驳,这回连耳根都有些潮红,声音有些不自然。

    流苏轻笑,银铃般的笑声淡淡地扫过湖面,如男子的心湖般,掀起一股艳色涟漪,果然和如玉阿碧她们接触多了有影响,“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你已经在笑了!”南瑾斜睨她一眼,这得意小样,他真不想打击她。

    流苏一脸惊奇,自然而然地理解,“这么说是真的了?”

    “我不和你说话了!”南瑾倏然有点孩子气地道。

    流苏没忍住,噗嗤一笑,南瑾一瞪,脸色苍白归苍白,那气势还在,流苏僵硬地忍住笑声,倏然抱过南瑾的脖子,狠狠地亲上一口,下评语,“南瑾,你真的好可爱!”

    “那是说小白的!”

    “小白是小可爱,你是大可爱!”流苏笑吟吟地道。

    南瑾眉心蹙蹙,这是什么评语?

    他们聊得开心,玄北匆匆来报,“公子,玄武和韩叔回来了!”

    早了一天?可能是担心南瑾吧,流苏心道。

    “去准备吧!”南瑾淡淡道。

    玄北应声而去,流苏担心地看着他,“会不会有危险?真的会平安吗?”

    南瑾点头,“我会没事的,我保证!”

第213章 祸兮福兮

    风夫人和风海棠等都到了药房之外,南瑾虽然保证不会有事,她们依然心乱如麻,看见他每天毒发的痛苦,风夫人是疼到骨子里,自小就没见南瑾痛苦成这样,自然希望南瑾能尽快把身上的毒素被逼出来。

    不再受毒发之苦!

    “娘,姑姑,你们去前庭等着,别在这儿,会妨碍到我!”温暖的阳光下,南瑾的脸颊苍白如霜,修长微卷曲的睫毛在眼睑下付出一层优雅的阴影,半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觉得有些偏执和淡漠。

    风夫人和风海棠皆摇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固执,她们也倔强,风海棠道:“我们就在外头等着,不会进去烦你,怎么会妨碍到你,废话少说点,赶不走我们的,把你身上的毒解了,这才是要紧事!”

    风夫人点头,苏苏道:“南瑾,我跟着你一块进去,好不好?”

    “不行!”南瑾犹豫都没有,立刻否决,双眸定定地看着流苏,态度坚决,“不能进去,既然不肯去前庭,就在外头安静站着!”

    “可是……”流苏还想说服他,南瑾毒发的时候那么痛苦,解毒的时候痛苦一定会加倍,她想陪着他走过渡过这段煎熬。

    南瑾意外的坚持,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一句话都没说,流苏见他太坚持,只能屈服,伸手渐渐地抓住南瑾微凉的手,柔和的声音有些恐惧和慌乱,“我不进去便是,南瑾,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南瑾颔首,用力握了下流苏的手,他都能撑着回来,又怎么会在最后的关口功亏一篑,他自己也不允许有那样的失败。为了这个家,为了苏苏,他也会让自己平安,这种意念已经渗入骨髓,和身体不相分离,会撑住他熬过来。

    “莫离,守住门口,别让夫人和少夫人等人进来!”南瑾声音虽然有些中气不足,却无损他半点威严,莫离应命,紧紧地守在门口。玄北推着他进了药房。

    门外一干女人担忧不已,阿碧抓起小白白嫩的小胖手,挥了挥,肃着脸教育,“小白,来给你爹爹加油一下,嗯,对,用力点!”

    小白欢腾在紫灵怀里安安静静的,一脸不想理人的冷漠样,任阿碧挥着她的小手,一点面子也不给,阿碧瞪她,小白头一扭,找她娘去,伸手要流苏抱,流苏只得抱过小白,紧张地坐在外头,双眸沉静的盯在药房里。

    药房的中间有个大铜鼎,用六条铁链栓住悬起来,烈火在下面烘烤,燃烧得十分激烈,所有的药材都放进铜鼎中,煮出浓稠的药汁。热气熏天,玄武阿宝小林热汗淋漓,空气中飘着一股浓稠的苦涩味道,非常刺鼻,让人呼吸有些急促。铜鼎有个出水口,弯曲的,用管子连到一边的木桶里,那浓稠的药汁通过竹管流入大木桶中。而木桶上头也有一个出水口,同样以竹管连到另外一个木桶里,经过四个大木桶,引到外面的水池中。这些就保证药汁的新鲜度和热度。

    老大夫已经在药房里,看着南瑾写给他的步骤,详细地记在脑海里,年老的长者,满脸严肃,南瑾因为自行解毒,没人给他施针,只好把老大夫请上山,韩叔跟着他多年,虽然略通一二,却不如真正的医着扎得准确和迅速。

    “陈先生,有劳了!”陈大夫是风家堡的老大夫了,从风慕云那一代开始就专门会风家看病,南瑾在医术上的启蒙老师也是他,称之为先生,是对他的敬重。

    “老夫会把握住分寸,尽量减少公子的痛苦!”陈大夫忧虑地看着这副病弱的身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解毒的痛苦。

    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双眸黯淡很多,短短几天,速度已经损耗他的生命,对五脏六腑颇有损伤,再不逼出体内,怕有油尽灯枯之危。

    南瑾点头,韩叔把南瑾抱起,解开他的外衣,把上衣解开,露出男子清瘦单薄的上半身,把他抱进木桶中,药汁已经半桶,南瑾坐下来,已经满到胸口,玄武立刻口子堵住。

    陈大夫玄北让铜鼎里继续加药材,渐渐加重分量,加强药性。

    南瑾闭着眼睛,浸泡在如墨般的药汁里,让药汁慢慢地渗入他的肌肤之中,才片刻,毒花就开始在南瑾身上游走,洁白的肩膀,苍白的脸蛋,朵朵妖娆的鲜花如水流般流过,时红时黑,玄武韩叔第一次看见这幕妖异的景象,惊骇得低呼,陈大夫让他们安静。

    药房里极为安静,只有火在燃烧,木炭崩裂的声音,南瑾安安静静地坐着,那毒花很快就变了颜色,渐渐变得黑了,南瑾内力剧烈翻滚疼痛起来,比起平常毒发,更痛上十倍,毒素和药汁显然相克,相互碰撞,抗战,阵阵尖锐的痛只达南瑾头皮,南瑾微微蹙眉,这几天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苦,习惯了这样的折磨。

    他开始运功,自行调息,加速药汁在体内的运行之效果,浑厚的内力如一阵暖流,带引着药汁冲刷他的五脏六腑。陈大夫在他的肩膀上扎了一针,抑制体内的窜动的苦楚……

    汗珠,一颗一颗地肩膀额头上滴落,渐渐地变了颜色,先是红色的,再是黑色的,凝聚成珠,从体内排出体外……

    “啊……”倏然南瑾毫无预警地发出一声厉吼,凄厉异常,脸色扭曲狰狞,一股急速而巨大的痛苦在他身体撞击,这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和锐利之感,心脏跳动剧增,似有爆裂之危。来得又快又猛,让南瑾措手不及,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闪过一抹妖娆的红光,诡秘而危险,像是狼在攻击时所爆出的狠辣和凶残,嗜血,布满杀戮的疯狂,运功的手倏然扬起,想要攻击离他最近的韩叔。

    玄北玄武等大吃一惊,陈大夫立刻在南瑾头顶扎一针,肩膀两针,又快又准,手都没有颤抖一下。

    南瑾的眼睛缓慢地恢复正常,红光迅速褪去,慢慢的恢复一片清明,心速跳动慢慢地恢复正常,心口也不再疼痛,他又开始运功,慢慢地排出体内沉淀的毒素。

    才片刻,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刚刚一幕重演,陈大夫立刻给他施针,又恢复正常,因为刚开始,毒素撞击得厉害,那种痛苦,简直要把人狠狠地撕裂,非常难熬,且一次比一次更剧烈,南瑾又一次差点把木桶拍碎。

    反反复复,来回几次,直到木桶的药汁变冷。

    “换药!”南瑾声音沙哑透了,他才出声,韩叔就把木桶的药汁引出去,把铜鼎里的药汁引入,那滚烫的温度,让原本变冷的药汁又一次变烫了。

    陈大夫把雪蔷薇揉碎了,花汁完全地滴入木桶中,把南瑾身上的针全拔了!

    这第二道程序让南瑾更受折磨了,如在火山滚着一般,痛苦得他想要一张拍碎自己的脑袋,一了百了,韩叔和玄武玄北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陈大夫交代了,第二道程序是最痛苦的,只要南瑾能熬过去,后面就顺利了,再也不会这么痛苦。

    那声声凄厉的悲吼,如野兽在悲鸣,听到门外众人难受极了,风夫人痛苦地低泣,“南瑾,我的南瑾,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要受这种苦,他从小到大,受得还不够多么?

    持续不断的厉吼凄绝异常,众人完全能感受到他在受着什么样的煎熬和折磨,性子硬如南瑾都痛苦到此程度,换了别人还得了,早就忍不住自我了断。

    流苏的心都碎了,抱着小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头紧绷的琴弦断裂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手背上,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只有南瑾凄厉的吼声。

    沉重的气氛,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之上,整个风家堡被一片悲痛所笼罩,连阳光都不忍看着这凄婉的一幕,躲到云层之后。

    流苏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又怕阻断他的治疗,功亏一篑,不知道情况,只闻得声音,让她的情绪好几次崩溃。

    这种非人的痛苦,持续了两个时辰,足以让一个意志如钢铁般的男人崩溃,所有人在身体上承受的苦楚都有一个极限,而南瑾也有,他中途昏迷了五次,都是被陈大夫用银针强行唤起,不能昏迷过去,这是最关键的一环,决不能出错。

    慢慢的,南瑾运功排出来的汗珠颜色淡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毒花时时刻刻盘旋着他身上脸上,可慢慢的,毒花出现的几率低了,先是一刻钟,再是一个时辰……

    第二次换药的之后,南瑾排出的汗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内力损耗过大,男子的脸上浮起如雪般的苍白,双眸闭得紧紧的……那修长的睫毛上,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汗珠,晶莹剔透!

    南瑾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一片昏暗……

    “公子,是不是好了?”玄武玄北异口同声地问道,那毒花后来都没有出现过,汗珠也正常,应该是好了。

    南瑾脸色呈现一片死白,缓缓地伸出手,陈大夫给他把脉,年老的长者脸上浮现淡淡的激动,“恭喜公子,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余毒便能排净。”

    玄北等一听,立刻欢呼起来,匆匆跑出去报告喜讯。

    “公子算是因祸得福吧,不仅脚有知觉,已有一副百毒不侵之身了,且你的血液,能解百毒!”陈大夫声音略带喜悦。

    南瑾微弱地靠着木桶的边缘,他就算中了奇毒,自己也能解,要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做什么,不过因为毒素相抗,腿有了知觉,真的是因祸得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南瑾轻声道。

    流苏风夫人等纷纷进来,流苏见南瑾这副虚弱的模样,心疼得极了,南瑾微微睁开眼睛,想笑,不过已经没什么力气,“苏苏……已经没事了!”

    说罢便陷入昏睡之中……

    “南瑾……”众人大慌,陈大夫解释道:“公子只是累了,让他睡一两天,身体就会慢慢复原!”

    流苏一听,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尽管痛苦,他总算是熬过去了!

    流苏喜极而泣,这种事,再也不要有第二次,一次就够了!

第214章 我愿意

    陈大夫说他会昏睡两天,醒来之后,南瑾会自行调息,论医术,南瑾当世无双,还没有人的医术能比得过他,排清余毒对他不是难事,南瑾昏睡之后,流苏详细问了南瑾的身体状态,老者亦不厌其烦地详细解释,直到流苏放心。

    海棠让莫离送陈大夫下山。

    “苏苏,既然南瑾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从来不会说谎的,放心啊!”风夫人心疼地抚着她的脸蛋,这几天,流苏也没有睡好,整个人的脸色差到极点,她也需要好好地休息,把身体养好,风夫人心疼儿子,也疼极了媳妇。

    风海棠也点头,夜色下,她的眼睛也有些微红,刚刚南瑾那凄厉的叫声,实在让她们心头难受,不仅风夫人和流苏,海棠也哭了,“总算是熬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苏,不要太担心,去吃点东西,回房去睡一觉,让南瑾看看神采奕奕的妻子,你看看你脸色憔悴得很!”

    紫灵阿碧她们也纷纷劝着,流苏没什么胃口,现在只想回房看看南瑾,风夫人和风海棠也不阻止,她让风夫人照顾小白,就回房去休息了。

    夜风中的女子背影单薄又坚毅,长发在夜风中飘荡,有些凄冷和孤单,给她们留下一道心疼的背影,一人受苦,两人受罪。流苏这几天也够辛苦了,又要处理船行的生意,又要亲自照顾南瑾,还抽出时间陪小白和风夫人,这么事压在肩膀上,竟然还能如此坚韧,越是辛苦,越见坚强。

    风夫人心疼又欣慰,心疼这对孩子,又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感到欣慰,她的儿子有人心疼,有人怜惜,受了那么多罪,最终能够幸福,她当母亲的,就算死也瞑目了。

    “紫灵,去给少夫人熬一碗补药,韩叔,选几样药材加进去,让苏苏能好好睡一觉,最好能睡一天,明白我的意思么?”风夫人吩咐道,韩叔和紫灵点头。

    风海棠也有这个意思,趁机两人都好好睡一觉吧,偏头逗逗小白的脸,“白白啊,爹和娘后天就能陪你玩了,高兴么?”

    小白咧嘴一笑,在风夫人怀里扭了一下,伸手让海棠抱,海棠抱过她,在怀里揉了一下,小白不干了,姑婆太讨厌,又欺负她,小白伸手,可怜兮兮地让风夫人抱!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的悲伤,家里有个孩子,笑声便会多很多,一行人笑笑闹闹去前厅用膳。

    南瑾昏睡着,气息很浅,脸色苍白,流苏看着,总有种他立刻要死去的错觉,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不敢离开,眷恋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好似这辈子没有看过似的,就这么看着他一辈子,她也愿意。

    “南瑾,好好睡,等醒来,养好身体,你要陪我出海去游一圈,我生辰快到,你答应过每年都要陪我过的,你的生辰已经错过了,我的可不能错过!”流苏温柔地笑道,眼波似水,充满了依恋和深情,点点滴滴,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痕迹。

    他们的爱情,不是那种烈火焚烧的激烈,而是水到渠成的自然,相陪相伴每一天累积起来的深厚感情,在心底沉淀,深入骨髓而不自知。如果不是崖顶那一幕,她或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深爱南瑾。

    在那一刻,迸发得如此突然而自然,深刻到一生无法忘记。

    她性子静,不喜太过激烈的东西,人也好,物也好,极少能放在心上,说难听点就是生性凉薄,她总是以为所有人都会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她的心,也不会为一个人停留一辈子,就像风筝,她渴望在蓝天中飞翔,渴望那根线断了,让她随意地飘。

    可南瑾不一样,第一次见他,她就有种心动的感觉,就有种心疼的错觉,会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

    在王府时,就记住他绝色的容颜,记住在落英缤纷中的绝艳男子,不由自主地喜欢桃花。

    出京之后,有他的相伴相护,到相知相爱,现如今渴望能相守。

    当初因为怀了小白,她不敢接受南瑾,最大的原因是她怕自己不能回报他的感情,他是如此美好的一个男子,即便那时候还没有爱上他,也不忍得伤害他,不想他失望。

    可南瑾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以赌约绑住了她,以一年为限,给她选择。

    他没有特意去做什么,只是给她所能给的呵护和爱惜,不急躁,不激烈,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生活,消无声息,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她生活中占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不可分离。

    什么赌约,都只是一个或有或无的形式,他们从一开始,就没人把它当回事。

    一份真心,换得另一份真心。

    一份等待,换得另一份等待。

    一份守护,换得另一份守护。

    恋我所恋,惜我所惜,心随所至,便甘心领受!

    爱得简单,爱得纯粹,爱得快乐,才爱得幸福!

    她知道南瑾放手,把生的机会留给她,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

    这样的南瑾,如何让她放手,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流苏眼睛有些潮热,南瑾上辈子一定欠了她很多,这辈子来还债的,不然她何德何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情,一个温暖的家,包容她,接受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小白。

    如果不是遇上南瑾,她或许永远都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比爱自己更重要,更幸福。

    看见他笑,她会开心,看见他受毒素折磨,感同身受,这份酸痛和快乐交织的复杂,如此深刻,她是第一次感受到。

    佛语有云,前世500次回眸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南瑾,我们前世回眸多少次,才能换得今生相知相爱?

    她已经不想去理会世俗的纷纷扰扰,也不再担心,以后假死的事会不会被揭穿,也不担心小白的身份能不能一辈子隐瞒下去。

    她只想好好地陪着南瑾,好好地爱着南瑾,直到她不能呼吸的那一刻。

    不是为了回报他的感情,而是顺从心底深爱南瑾的渴望,想要把自己所能给的一切,统统都给他。

    爱情,其实一直这么简单!

    我们会幸福的,一定会很幸福的!

    流苏心底暗暗地道!

    南瑾微微蹙眉,闷哼了一声,流苏精神一紧,他的眉心很快就展开,脸色又恢复了沉静。流苏揪着的心,这才缓缓地放松,可能是余毒在身体作怪,又让他难受了。

    南瑾额头上浮上几滴汗水,流苏伸手抹去,脸色一变!

    发烧了?

    怎么会发烧了呢?流苏慌了手,倏然想起陈大夫的话,南瑾夜里会发烧,是正常现象,她又才松了一口气。这一上一下,心头琴弦紧绷着,如从地狱被抛到天堂,又从天堂抛下地狱。

    他身体时冷时热,身上药味十分浓郁,才片刻就开始出汗,整个床幔飘散着一股药味,汗湿重衣。流苏探探额头温度,热烫得惊人,脸上浮起潮红。汗水直流不停,黏黏的,他睡着也不舒服,温度才一退,流苏就用铜盆从温泉池中打水过来给他擦身子。

    他昏睡那两个月都是流苏在帮他抹身,阿碧和小翠一直是南瑾的内房侍女,专门负责墨宇轩,之前流苏就请教过,照顾南瑾所注意的细节,现在她一人也能得心应手。

    他身体热度退了之后,体温又徒然降了,流苏把窗户关紧,这才回身,解开他的衣裳,细细地给他抹身,泡药之后,韩叔只给他简单清洗了一遍就抱回来沉沉地睡了,这衣服一解开,那药味更浓了,有些刺鼻。

    流苏拧干毛巾,从脸部开始,温柔地给他擦了一遍,虽有些脸红,却也不避嫌,把下身也擦过一遍,反正南瑾是她丈夫,他的身子她自然能看。那药味也淡了几分,就是给南瑾擦背的时候有些吃力,韩叔不在身边,她帮他翻身有些困难。

    擦好之后便给南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把他弄得清清爽爽,睡着也舒服一点。

    南瑾竟然没有醒过的痕迹,几度冷热交替,流苏都不厌其烦地把他弄清爽了,直到体温不再变化,这才舒一口气。

    “小姐,这是夫人让我们给你熬的药,补身子的,你最近太累,喝点吧!”紫灵端着药过来,担忧地劝着流苏。

    “小白睡了么?”流苏接过来,那药味飘入鼻尖,流苏微微凝眉,犹豫了下,便喝了下去!

    “小白精神得很呢,小翠她们在夫人阁楼里逗着她。”紫灵收拾铜盆和毛巾,回来流苏已经把药给喝完了。

    “公子怎么样了?”紫灵有些担心地问道。

    流苏一笑,看了一眼南瑾,淡淡道:“已经没事了!”

    “小姐,你也早点睡吧,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看着好难受,公子现在也没事了,你现在就换衣服睡觉!”紫灵说道最后,语气极为霸道,流苏辛苦,她们几个丫头看着非常难受。

    流苏淡淡一笑,站起来,拧拧她的脸颊,“我知道了,现在就睡了!”

    药都加了助眠的药材,她不睡也不成了。

    紫灵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放心地出去,流苏换了一件睡衣,便落下床幔,转动设置在床头的机关,暗格闭上,房间顿时一片昏暗,她这才安心靠着南瑾睡下。

    因为太累了,紧绷了几天的弦总算是松了,人一下子松懈,加上补药的关系,流苏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

    南瑾昏睡两天之后,便清醒过来,眼光总算有些光彩,刚刚醒来,身体还非常孱弱,不适合进补,流苏只是给他熬粥,喂他一些清淡的食物。

    南瑾嘴巴很挑,喝了一天就觉得嘴巴里尝不出味道,流苏又变着法子改善。煮了鱼粥他嫌太腥,多放一点酸菜就嫌味道有点怪,煮鸡粥他嫌不好吃,煮杏仁松子粥他也嫌……

    流苏第一次发现,这男人也太难伺候了。

    他们在一起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不过平常很注意南瑾的饮食,他喜欢一些清淡的东西,对蔬菜更偏爱些,那些大鱼大肉反而不喜欢。

    她煮的粥已经很清淡了,尽量按他的口味去煮了,结果每一样喝他胃口,阿碧小翠她们几个头都大了。

    流苏也快哭给他看,南瑾抿唇,似乎颇有不解,他真的很挑食么?

    “南瑾,你到底要吃什么?”流苏干脆问他。

    南瑾摇头,非常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他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只有不喜欢吃的东西,这问题真是问倒他了。

    “公子,好歹你说要吃点什么吧?你看看少夫人都要哭了。”阿碧直接指着流苏问他,流苏也很合作,立刻摆出一副怨妇相给他看。

    嘴刁成这样的男人,真没见过!

    南瑾看着流苏,蹙眉片刻,疑惑地问阿碧,“我以前生病后吃什么?”

    南瑾生病的次数极少,每次大病初愈嘴巴都挑剔得让人憎恨,阿碧抿唇,这才想起来,“对哦,我怎么忘记了,公子你要早点提醒嘛!少夫人,给他煮清粥,然后加点糖就好,什么都不用放,距离公子病后虚弱有……”

    阿碧开始数手指,“六年了,我都忘记了,什么记忆啊,这么变态的嗜好竟然没记住!”

    南瑾眉头一挑,眼光不冷不热地扫过来,阿碧开始干笑,是很变态,她又没说错!

    阿碧一提,小翠也想起来,那时候年龄小,不记得是正常的。

    “他上次从京城回来不是发烧了么?”流苏不解,上次没见他挑剔啊,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也没见他虚弱,很快就好了,不像现在,病怏怏的。

    “上次那个不算病啦,少夫人,你陪公子一会儿,我去煮!”阿碧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笑嘻嘻地道:“公子……这么大人了喝甜粥,你真的很变态!”

    一说完拉着小翠一溜烟就跑了!

    流苏扑哧一笑,南瑾面无表情哼哼!

    “你喜欢喝甜粥?”流苏凑近他身边,好奇地问道,双眸都是戏谑的笑。

    “不喜欢!”南瑾反驳,半垂眼眸,一副不想说话的表情。

    流苏笑倒在他身上,小白都很嫌弃甜粥,白粥加糖……一般孩子会喜欢吧,大人的话就……况且凤城人的饮食偏咸……

    “苏苏,你可以笑得再过分一点!”南瑾凉飕飕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流苏赶紧调整脸部肌肉,不过破功了,笑得一颤一颤的。

    南瑾太可爱了!

    南瑾一直喝了三四天的糖粥,精神稍微好一点,底子也好了不少,流苏这才给他进补,天天变着法子给他熬药膳。幸好南瑾也就病后那几天挑食,之后就没有了,恢复正常的饮食习惯。

    从适应到毒素到强行把速度排出体内,整整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短时间,南瑾的五脏六腑受到极大的损伤。严重降低他身体的抵抗力,身上余毒在精神稍微好转一点,他才让慢慢地运功,排出体内。

    这休养,整整休养了二个多月,脸色才见血气,身体才逐渐恢复健康。

    在此期间,君无欢登门提亲,想要在过年之前迎娶风海棠。

    考虑到南瑾的身体问题,风海棠把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一,那时候,南瑾的身体应该早好了。

    这一喜讯很快就传遍整个风家堡,纷纷着手准备风海棠的婚礼,给这多灾多难的一年增添一些喜气。

    君无欢和风海棠这对欢喜冤家早就有婚约,若不是九年前那场误会,两人性子太傲的原因,风海棠如今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几年前君家少爷和风家小姐婚变的消息可谓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人人议论纷纷,如今一晃就是八九年过去,他们还是走在一起。

    人们纷纷感慨这戏剧化的一幕,对这场婚礼都充满了期待,也有人等着看笑话。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以为它已尽得时候,它又一次悄然降临,在不知不觉中牵起已断的红线。

    一个锅一个盖,该是你的,无论世事变迁,斗转星移,转了圈子,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即便等上七八十年也不是你的。

    风海棠出嫁,南瑾下了命令,全力办得最好,最豪华,不计一切价钱,务必把这场婚礼办得人尽皆知,举世轰动,让风海棠成为天下最风光的新娘!

    风海棠为风家,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一心一意守护这个家,为这个家付出比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南瑾极是疼惜自己的姑姑,几年前那场婚变,风海棠受尽了委屈,流言四起,句句恶毒,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

    即便是这几年,也有人偷偷地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当年若不是为了风家,她早就嫁给君无欢了。

    有几个女人能像风海棠那样,挑起风家重担,把青春耗尽,女人又能有几个灿烂的八年?

    其实以风家的财力,和风海棠能力美貌,她何愁嫁人,拖着八九年,一来是为了风家,二来是不想随便找个人过一辈子。

    她也是死心眼的女子,认定了君无欢就不可能在喜欢另外一人,所以这几年来受流言所攻击,受尽委屈,如今出嫁了。

    南瑾自然希望办得漂漂亮亮,举世皆知!

    他家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受欺负的?

    有南瑾一句话,上到风夫人,下到烧火丫头,都想尽办法,好好地操办这场婚礼。

    势必会成为空前盛大,比苏苏嫁给南瑾时,还要风光的一场婚礼!

    紫灵和玄北也该成亲了,由南瑾和流苏做主,让他们也在十一月初一那天成亲,一嫁一娶,声势更是壮大!

    最近的风家堡空前忙碌,都在筹备海棠和紫灵的婚礼,最空闲的人倒是成了南瑾和流苏。

    这日阳光很灿烂,流苏推着南瑾在院子里散步,他在试着流苏给他买的那根箫,唇角勾起惊叹的笑容来,“这箫真是宝物!”

    “我不太懂得,不过也觉得很不错,那少年举止谈吐都不俗,日后一定是人中之龙!”流苏想起周凡,露出微笑,那是个很优秀的少年啊!

    “南瑾,吹一曲给我听好不好?”流苏温柔地道,眼波似水,好久没听他吹箫了。

    南瑾颔首,便吹奏起来!

    曲子在轻扬地从唇边溢出,在空气中散开来,吹奏的曲子是当日流苏第一次遇见南瑾时候所听到的曲子。

    轻扬,悠远,透出宁静安详,如山涧清泉,在眼前流过,清凉疏透。

    流苏脑海里想起第一次遇见南瑾的画面。

    桃花雨飘,白衣胜雪,朱砂凄绝,清贵公子静谧地坐在轮椅上,吹奏一曲孤独寂寞的曲子,那是一种透出沧桑味道的曲音,听得她心疼和心悸。

    如今,还是那么美丽的画面,虽然没有桃花雨,却满院子的茶花,锦绣连绵,南瑾一身雪衣,神色疏远宁静,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他的曲子,听不出孤独,那种空旷的寂寞已然离去,多了一抹柔情,暖意,如缠绵在秋季最美的雨,带着温暖的美丽和清秀。

    同一个人,同一首曲子,不同的心境,听起来竟然是如此的不同,天差地别!

    流苏的唇角勾起恬静温婉的笑,这曲音如最多情的风,抚摸着她的脸,很舒服,令人心悸。

    爱的痕迹和味道!

    “南瑾,真有点后悔,为什么我不早点遇见你,如果我能给你那么多快乐,早点遇见你多好,你就可以多一天快乐的日子!”流苏眼波似水,满腔的爱如海啸迸发,充斥心胸,有的男人不常开口说爱,可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爱和怜惜。

    表达出他内心的快乐和幸福。

    南瑾放下竹箫,淡淡一笑,眉间一抹更显娇艳,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我也希望能多给苏苏一天快乐的日子!”

    流苏一笑,脸颊浮起淡淡的羞涩,似乎想要说什么,脸上一阵燥热,连耳根都有些潮红,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南瑾诧异挑眉,“苏苏?”

    流苏心头一颤,她要怎么开口呢。

    南瑾,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这个好像有点直接!况且南瑾身体还不大好,会让人误会她霸王强上弓的。

    南瑾,我们生个孩子吧?这个也不好,更暧昧了,心里说说还行,和南瑾说,她血管会爆裂而死的。

    流苏垂着头,手心紧张得冒汗,有没有比较隐晦一点的暗示呢?再想想,再想想!

    “苏苏,你做什么一直低着头?”南瑾哪知道流苏在想什么,突然从曲子想到那方面去,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流苏舒了一口气,脸色又是一潮,脸色倏然浮现起几分丑媳妇见公婆,慷慨赴义的坚决,看得南瑾有些胆战心惊,满腹疑问,暗暗琢磨着,她究竟要说些什么,竟然憋成这样?

    “南瑾……我们……我们……”流苏清秀的脸憋红得如晚霞般,眼睛一闭……

    “小姐,夫人找你!”流苏还没来得及说,紫灵的声音远远就传过来,流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唰一下,一泄千里,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死丫头,早不来晚不来……流苏有些磨牙,眼光扫了过去,紫灵喊了以为她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小姐,夫人找你啦,快点来前庭!”

    “知道了!”流苏有气无力地回答,心里纠结得不行!她一定要把这丫头嫁掉!紫灵知道她听见了,也不过去了,转身跑回前庭,其实风夫人找流苏也是讨论一下海棠出嫁的细节和准备。

    南瑾挑眉,妻子羞涩的脸,挫败的眼,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南瑾脖子也浮起淡淡的粉色,眸光顿时充满了笑意,真是难为她了!

    “你笑什么?”流苏见南瑾眼里都是笑意,那种透彻的笑,如通晓她所有的心思,流苏本就红得滴血的脸,又燥热了一分。

    “没笑你!”南瑾口是心非地笑道,流苏站起来,有些孩子气跺脚,口气难免有股控诉的撒娇味,“我不理你了!”

    流苏说罢,转身就要走,南瑾眼明手快一拉,流苏被拉力所牵,跌在他怀里,下意识稳住身子,反手勾着他的脖子。

    南瑾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她羞涩的眼光中印上她的红唇。

    流苏心口一阵心悸狂跳,闭上眼睛,青涩地回应,有些害羞,有些期待,有些隐约的激动,手心紧张得冒冷汗。

    彼此的心跳如雷,一时天地静默,只有拥吻的两道人影,仿若苍穹之下,唯一的色彩和凝聚点。

    许久,南瑾才放开流苏,眸光略暗,双眸深情地看着流苏,意犹未尽地在她红润的唇上琢了琢,“苏苏,还记得那个赌约么?”

    流苏颔首,南瑾轻笑,声音略带一丝期待,“这种事应该让男人开口,苏苏,你愿意当我风南瑾真正的妻子么?”

    流苏心口一暖,泪意浮上,伸手紧紧地抱着南瑾,声音沙哑,“我愿意!”

    南瑾一笑,把她深深地纳入怀里,这句愿意虽然晚了一年,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

    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再也不会放手!

第215章 喜事

    十一月初一这天,风和日丽,天际万里无云,清风微微吹拂,是个绝佳的好日子。

    风家堡张灯结彩,一片喜气,从天蒙蒙亮,整个风家堡就开始忙碌起来。

    风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主持大局,流苏前晚让阿碧小翠早点来叫醒她,海棠那边有风夫人负责,紫灵出阁,她想给她好好打扮,从京城到现在,她对紫灵一直存着一份感激和亲情。她虽然比紫灵小一岁,心思却比紫灵成熟,一直把紫灵当成妹妹看待。

    今天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流苏自然很希望能为她准备好一切!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阿碧小翠还没有来叫她,流苏就醒了,她成亲的时候,起得也早,准备婚礼的人更要起得早。南瑾淡淡地瞥了外头的天色,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一把强硬地拉着流苏躺下,紧紧地锁在怀里,满足地搂着,“再睡一会儿,你昨晚和紫灵聊那么晚才回房,没怎么睡,起这么早会没精神。”

    流苏推推他的身子,南瑾最近身体才完全复原,力道也大,她根本就推不开,流苏眉梢一挑,伸手打开暗格,南瑾一手拉住,流苏顺着身子爬起来,在唇上印上一吻,“不成,我都说要早起,紫灵虽然是嫁给家里,可也是出嫁啊,多重要的日子!”

    流苏偷香之后,机灵起来,南瑾睁开眼,好笑地看她忙碌的身影,无奈地打开暗格,房间一下子亮起来,流苏正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在梳妆台前梳头打扮,平时倒也无所谓,不过今天家有喜事,她又是当家主母,自然不能随便了事,怎么也要有个像样的打扮。

    流苏不喜欢在脸上抹脂粉,她肤质也好,洁白无暇,不擦脂粉也白嫩动人,淡扫蛾眉,朱唇添色,化了个淡妆。简单地把头发挽起,梳了一个时下少妇比较流行的发式,斜插一根玉钗,两朵木兰珠花,简单秀丽又不失端庄。

    流苏打扮好之后回到床边,南瑾闭着眼睛假寐,流苏轻笑,家里就南瑾一个男人,成亲这种琐事他才懒得帮忙,这回也就他和小白能睡懒觉了。

    “南瑾,醒着么?”流苏轻声问道,声音略有笑意。

    “睡着了!”南瑾懒洋洋地应着。

    流苏眉目带笑,温柔似水,南瑾眼光迷离,半睡半醒的男子脸颊有些淡淡的有粉红,非常可爱,流苏最喜欢看他这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忍不住在他脸上揉揉,伸手关了机关,房间暗下来,给他盖好被子,声音愉快道:“既然睡着了,你再睡一会儿!”

    “小心点,别绊着!”南瑾声音低低地叮咛,流苏应了一声就出门,关上门。

    流苏先去漱口洗脸,这才去紫灵房里,风家堡很大,每位侍女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布置精巧秀丽,不输给凤城之中的富家小姐的闺房。紫灵是流苏的大房侍女,待遇更好一些,她和阿碧小翠住一间院子,离墨宇轩很近,流苏过来的时候,三个丫头都已经起身了。

    看见流苏过来,阿碧打趣道:“少夫人,你终于过来,你看我和小翠多识相,都没去吵你们,实在是怕公子啊!”

    少女那暧昧的口气让流苏淡淡红了脸,佯怒瞪了她一眼,阿碧小翠相视一笑,识趣地把空间留给她们主仆,两人去海棠房里看看热闹去了。

    “小姐!”紫灵脸色有些娇羞,新嫁娘那种期待和雀跃的心情,使得少女脸上一片粉色,娇艳动人。紫灵本就长得好看,在这喜庆的日子,看起来更有女人的娇媚,小巧玲珑,窈窕动人,她看着都觉得美极了,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平常和玄北虽然打打闹闹,可紫灵是真的喜欢玄北,玄北对她的情意,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她跟了她这么久,一路下来,感情已胜似姐妹,紫灵能找到一位托付终身的良人,她为她高兴,真心地祝福他们。

    “今天很漂亮!”流苏亲密地拉过她的手,笑得灿烂开心,拉着她坐在铜镜前面,看着镜子里美丽的少女,流苏深感一股满足感,“紫灵,恭喜你,真心地恭喜你!”

    紫灵眼光一红,反手抱住流苏的腰,“都是托小姐的福气,紫灵才有这等运气,能遇到玄北,嫁给玄北,小姐,紫灵更该感谢你!”

    流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淡然道:“傻紫灵,这是你的福气,你自己努力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知道吗?”

    紫灵点头,泪水溢出,流苏对她的恩情她没齿难忘,而她对流苏的恩情,流苏也铭记在心,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同样亲如姐妹。

    “小姐,紫灵会想你的,一辈子都会想你的,我舍不得离开小姐!”

    “傻瓜,你嫁给玄北,不是还在家里么,又不是在千里之外!”流苏好笑地敲敲她的头,这丫头,多半是欢喜糊涂了。

    紫灵放开流苏,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哦,我不用离开小姐,我怎么给忘了呢?”

    流苏轻笑,推着她坐直了,“我给你梳妆!”

    紫灵点头,流苏拿起细线一拧,让她仰起头,细心地给她夹面毛,新娘子出嫁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活儿流苏做起来有点生手,不过两回之后就熟练了,倒是紫灵疼得哇哇大叫,羡慕地道:“小姐,你出嫁的时候就不用受这罪!”

    流苏轻笑,“你还不知我性子么,漂不漂亮无所谓,紫灵你不希望更漂亮点么。小翠不是说,女人为了漂亮点,受点罪是应该的。好了,这脸蛋这样摸着多舒服,好细腻呢!”

    紫灵摸了摸,真比以前来得细嫩了,流苏开始给她修眉,抹粉擦胭脂……接着才让给她换上嫁衣,紫灵的嫁衣是流苏亲手做的,非常漂亮。

    她的绣功也算不错,不过还不到顶尖,她和风夫人临时学了刺绣的功夫,就为了让给紫灵做一套绝美的嫁衣,效果非常不错,紫灵爱不释手。

    首饰是流苏专门让谢家为紫灵量身定做一套,从玉钗、金环、耳环、手镯……全部都是配套的,每样都有三件,有一组是专门为了出嫁这天定做的,两组是日常生活准备的。

    天已经大亮,淡淡地光线射进来,映出紫灵美丽窈窕的身影,阿碧小翠回来,一看都惊艳了下,纷纷赞美,都说流苏手巧。

    “新娘子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这话说得果真不错!”流苏淡淡一笑,转身问道:“姑姑那边如何了?”

    阿碧笑道:“小姐已经打扮好了,正在休息呢,她啊,一点也不紧张,正让人弄吃,没见过这么镇定的新娘子。”

    “就是,以后姑爷一定被小姐管得死死的!”小翠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流苏淡定一笑,倏然道:“对了,你们也去厨房弄点东西给紫灵吃,这要一天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少夫人放心,我已经让厨房准备,饿不着紫灵!”

    紫灵今天是新娘子,有些矜持,安静地坐在床上,只是微微微笑,小翠凑到她身边,笑道:“紫灵,玄北以后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们,我们把她揍扁!”

    紫灵还没说话,阿碧就踢她一脚,“你这乌鸦嘴,紫灵还没嫁人,你就琢磨着玄北欺负她,坏心的家伙!”

    流苏一笑,也不阻止她们打闹,让紫灵先坐着好好休息,她回墨宇轩。

    南瑾刚刚起身,韩叔已经服侍他梳洗好了,正在房里用早膳,今天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早膳早早就用了,也就他和小白睡懒觉的人才会到现在才吃。

    流苏一回房的时候,韩叔不知道在和南瑾说些什么,他的脸色有些奇怪,也有些难看,一脸深沉严肃,绷得紧紧,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晨光朦胧映入纱窗,在白衣男子身上笼罩出一层极为肃穆的颜色。他紧紧地抿唇,脸上露出思考的深沉,抬眸想对韩叔说些什么,见流苏进来,眼光掠过诧异,淡淡一笑,脸色很快恢复正常。

    流苏疑惑,他们说什么事,个个脸色都这么严肃,还在这大喜的日子,实在令人费解,最近船行并无大事,南瑾烦什么?

    韩叔见流苏,微微一怔,多看了她一眼,行礼之后,就识相的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两。

    “你大早的,做什么绷着一张脸?”流苏若无其事地问道,南瑾向来风云不变色,沉着淡漠,面无表情,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事情,还真不多呢。

    南瑾摇头,神色沉静如水,眼光柔和,拉着她坐在身边,温暖一笑,“没什么大事,是韩叔大惊小怪罢了!”

    流苏见他不说,也无意深究,南瑾身上有很多秘密,她们都不知道,这是他的公事,她知道也帮不上忙。眼光瞥见他手边的文件,流苏淡淡挑眉,“南瑾,你也太认真,今天还处理公事?”

    “准备婚礼是娘的事,我又不能做什么,也就墨宇轩清静,前段日子积累的事情太多,也该好好处理一下,现在离姑姑上轿还有一个多时辰,早着呢。”南瑾不慌不忙地回答,把一碗粥推到流苏面前,“吃点东西,这些事娘出面就成,你不要太累了!”

    南瑾是标准的疼妻如命,风夫人要是听到准上来给他一阵好打,也就流苏明白,他指的是风夫人主持过他们的婚礼,有经验,流苏什么都不太懂,只会帮倒忙。

    “放心好了,我看看热闹便是!”流苏笑着应道,清秀的小脸布满纯粹的喜悦,风家堡今年一直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有两场喜事,连她都觉得很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她们出嫁的盛况,今天这场婚礼,万众瞩目,更非同一般。

    南瑾文静地喝粥,眼眸半垂,漫不经心问道:“对了,苏苏,我问你一件事,你对你娘有印象么?”

    “我娘?”流苏疑惑地蹙眉,不明白南瑾为何会问起她娘来,诚实地摇头,好似她娘死得早,她极少听到她娘的事,那时候刚醒来,记忆一片空白,也曾问过锦绣关于她娘的事,可锦绣也不太清楚,府里人对她娘好像很忌讳,没人会主动提起,加上流苏失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为什么会问起我娘?”流苏好奇地问道。

    南瑾挑眉,温静一笑,“随口问问!”

    “我的事你不都清楚么,四年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方家除了姐姐和敏儿,我都不熟,有爹和没爹一样。我常常在院子待着,也不太出来,没听过有关于我娘的事。南瑾,你不会一时兴起问我娘的事,到底怎么了?”流苏不是傻瓜,南瑾那性子,除了家人,才不会管别人死活,更别说好奇他人之事。

    南瑾沉吟着,“这件事我查得还不是很清楚,尚不能确定,等姑姑和玄北的婚礼之后,我查仔细了,再好好和你说,好吗?”

    流苏疑惑地蹙眉,南瑾查她娘做什么?

    南瑾看着苏苏,眼眸划过一道沉思,男子眼波如海,灵秀深邃,看不出情绪,所有的心思都藏匿在这双深邃透彻的双眸之后。

    “苏苏,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南瑾倏然道,声音意外的郑重。

    流苏诧异,南瑾今天有点奇怪,她深凝眸光,定定地看着他,片刻,笑靥如花,“我也不会离开你!”

    南瑾本来打算在墨宇轩待着,到海棠上轿的时候再出去送她一程,可,用完早膳之后,风夫人就拉着硬推着他出去招呼客人。

    今天玄北大婚,海棠出嫁,所请的宾客比南瑾大婚的时候要多很多,和冰月宫有来往的,生意场上有交集的,风家的世交好友等,能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先是海棠上轿之后,风家堡才开始准备玄北和紫灵的婚事,先嫁后娶。

    海棠上轿的时候,除了紫灵在房里,其他人都到来送行,别家的新娘出嫁之时都是两眼泪汪汪,一副依依不舍之情,风家却是一片热闹,风海棠也不见悲伤,笑笑闹闹,毫不避讳。

    祝福之词一句一句,如海浪般拍着幸福的新娘,海棠笑靥如花,艳色四射,有新嫁娘的娇羞,又有着一股利落的风情,落落大方。

    空气中都飘着欢乐和幸福的味道。

    南瑾什么话也没说,所有的祝福都散在空气中,展现在他难得的笑脸上。

    海棠出嫁,他心中是极为高兴的,了却心头一直悬着的心愿,除了祝福她,南瑾也找不着什么华丽的语言去表达他的心情。

    海棠上前抱了抱南瑾,又抱抱风夫人,接着抱着流苏,在她耳边淡淡地笑道:“苏苏,以后南瑾和大嫂就交给你了,风家也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守着!”

    流苏这时候才觉得有种亲人出嫁的热泪盈眶,红着眼睛点点头,“我会的,姑姑!”

    “小白来,送姑婆出嫁,挥挥手,过去亲姑婆一下!”阿碧挥挥小白的手,小家伙今天也很配合,凑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捧着海棠的脸,响亮地送上香吻,逗得四座哈哈大笑,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看见风家和睦融融的一幕,都羡慕得不得了。

    礼炮响起,上轿时间到了,在一片温暖的祝福中,海棠盖上盖头,上了花轿,一路锣鼓震天,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就往下山,往凤城而去,送嫁妆的车队人马,竟然比迎亲的队伍长整整三倍,足见风家财力之雄厚!

    迎亲的队伍下山之后,众人便匆匆忙忙回头准备拜堂事宜,流苏站在堡门前,往山路上直瞅,如玉怎么还不来?

    她飞鸽传书,说是会来参加风家这场喜事,现在也不见踪影!

    阿碧出来道:“少夫人,如玉可能有事耽搁,没准一会儿就来了,快拜堂了,你和公子还要接受新人跪拜呢,快点进去吧!”

    “她来了!”流苏脸上露出微笑,阿碧顺着眼光看去,果真是如玉匆匆而至,女子一身湖蓝罗裙,秀美又不失干练,利落地下马,气喘吁吁,一脸惋惜,“来晚了一步,海棠都上轿了!”

    “如玉,怎么这么晚?”流苏拉着他的手,便匆匆进入。

    如玉妖孽一笑,“去了苏城一趟,累死我了!”

    “办事了?”

    “不是,小时候爹娘给我定下一门亲事,现在我没死的消息传出去,人家来要求我过门,我退亲去了!”

    啊……流苏和阿碧诧异地张嘴,女人上门退亲,太惊世骇俗了。

    还没等她们好奇询问,小翠的声音就传来,要拜堂了!

    流苏也来不及问,匆匆进了大堂,今天拜堂,是南瑾和流苏坐上位,接受玄北和紫灵的跪拜。

    大堂很热闹,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大部分是冰月宫的人,很多生脸孔是流苏没见过的,玄北成亲,这才齐聚一堂。

    如玉支着头,表情似笑非笑,眼光在这群人脸上扫过,冰月宫和幽灵宫对比多年,除了玄北玄武小翠阿碧,主要人物她没认识几个。

    不难看出,风南瑾实在是个挑剔成性的男人,堂堂冰月宫,竟然找不出一个稍微长得差的人物,可怕的相貌控,会看上流苏这类清秀的小家碧玉,还真是令人诧异。

    瞅着他们坐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很相配!

    拜完天地之后,把新娘子送回洞房,风夫人带着流苏招呼客人,南瑾拉着流苏,正式向他朋友和世伯,世叔介绍。风少夫人的大名早就传遍大江南北,她独自出海找漠北海王,和萧绝的那场商战,都利落漂亮,极为大将之风,人人都知道,风家有位出众的少夫人。南瑾拉着她正式一介绍,更显得庄重。

    这场豪华的婚礼,除了风家堡和君家大摆酒席。

    风家酒楼和悦来客栈也大开流水席,宴请全城宾客,三天不散,风家船运也大举庆祝,冰月宫也摆起酒席,十一月初一到初三,凡是风家旗下的生意都大肆庆祝,那场面,实在是壮观,一度成为凤城人传诵的盛世婚礼。

    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宾客都散,流苏送如玉下山,好奇地问道:“和你定亲的是谁?为何要退啊?”

    如玉一脸挫败,又好气又好笑,“苏城杨家,你该知道吧?算是风家船行的大户,我的天啊,整个书呆子,小时候玩过一阵,这么多年不见,我早忘记他是谁了,要不是突然找上门,我还没想起这事。苏苏啊,可折磨死我了,一见面,一直唠叨,之乎者也全出来了,害得我见了他就跑,我和你说,这亲事还是趁早退了好,我怕会短命啊!”

    流苏淡淡一笑,能让如玉避如蛇蝎,这杨家的少爷也算是奇葩,“你也不小了,不考虑嫁人么?”

    “你姑姑都26才嫁人,我离这岁数还有七八年呢,又不着急,哪天一觉醒来身边突然多个男人,我会一脚踢他下床了,太可怕,一说就鸡皮疙瘩,你看!”如玉挽起袖子,那如葱白的胳膊果然是起了鸡皮疙瘩,真服了她!

    流苏轻笑,如玉的性子,想要嫁人,恐怕还真有点难度,少有男人能制得住她吧?再加上眼光如此挑剔,嫁不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种事也看缘分,强求不得,不过都这么多年,杨家的少爷还不娶妻,没准等你呢,也算情深意重,你不考虑一下?”流苏调皮地戏谑道,她更想看如玉出嫁的模样。

    如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百无一用是书生,手不提,肩不能挑,我一根手指他就趴下,软趴趴的,面白唇红,一看就是吃白饭的,这种男人也能要,苏苏,你不会这么狠心吧,我把推入火坑!”

    “你这样,谁敢娶你?”流苏戏谑。

    “我要找一个英俊的,高大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如玉笑嘻嘻地道,流苏对她无语了。

    “那这样你们打架你会吃亏耶!”流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玉脸颊一抽,拿眼睛瞪她,接而笑吟吟地道:“那你和风南瑾打架,他手一动,你就趴了!”

    “南瑾才不会打我!”流苏立刻反驳,一脸坚定,证明南瑾爱妻如命!

    “苏苏,我问你,你和风南瑾有没有……”如玉倏然暧昧眨眨眼睛,勾着流苏的手,好奇地问道。

    流苏的脸唰一下全红了,艳如朝霞,连脖子都红透了,更胜过天上晚霞,艳色四射,呐呐了半天,如玉都没听出一个字来!

    夕阳淡淡的余晖下,流苏那脸如要滴出血来,如玉这回更好好奇了,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没有……”流苏是个实在的好孩子,不会说谎。

    如玉惊呼了一声,“奇葩!”

    流苏又羞又怒,瞪着她,如玉干笑,口无遮拦,“你们都成亲一年了耶,他不喜欢你?不像啊,你们还睡一张床呢,风南瑾要不是无能就是圣人!”

    “如玉!”流苏轻斥,双眸鬼祟地往四边看了一眼,还好没人,“先前我怀着小白,他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两天才完全恢复,我又忙紫灵和姑姑出嫁的事……”

    流苏垂眸,说到最后没说下去了,她也委屈好不好?

    “这还真是曲折啊!”如玉暧昧地戏谑,流苏这回更羞得无地自容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现在习惯了什么都和如玉说,犯错了,早知道就不说。

    如玉妖孽地勾勾手指,“苏苏啊,你瞅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我看你还是霸王强上弓吧!”

    “如玉!”流苏可不如她的厚脸皮,如玉见天色暗了,算是良心发现放过她,翻身上马,“苏苏,你们真是奇葩!我走了!”

    说罢一扬马鞭,潇洒离开!

    流苏摇摇头,晚风吹起她的发丝,长裙飘舞,双眸看着绚丽的苍穹,淡淡地勾起唇角,如玉说得不错,他们的确是奇葩!

    转身回家,丫头家丁们都兴致勃勃地去闹玄北和紫灵的洞房了,流苏略微犹豫了下,顺着小径来到桃花林,挖出那坛埋了半年多的桃花酒,打开瓶盖,香味扑面,醇香迷人,这酒埋了半年多,香味已足。

    天渐渐暗下来,即便是灰蒙蒙的光线,也能看出女子脸上薄薄的红晕,她拎那坛酒去厨房,过滤之后倒入酒壶之中。

    准备了一对玉杯,这才回墨宇轩。

    房间里很安静,南瑾早就梳洗好了,在床上看着账册。

    “送如玉怎么送这么久?”

    “我去拿这个了!”流苏把酒和酒杯放在床头案几上,让晚风吹散的热度又聚集在脸上,流苏微笑道:“南瑾,这是你落崖之后,我和娘学着酿制的桃花酒,你……要不要喝?”

    南瑾双眸温暖如春,如敛尽春花秋月所有的风华和色彩,那瞬间,美得绝色惊艳,流苏怔怔地看着,也笑了。

    南瑾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娇柔的身体淡淡地填满他心口所有的空旷,挤走最后一抹孤独,轻声道:“苏苏,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即便知道自己不良于行,不能随意陪你看尽世间风华,亦以卑鄙的赌局留住你,我想要下半生幸福,所有绑住了你,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苏苏,我很自私,这样的南瑾,你也会爱么?”

    流苏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坚定道:“如果不是你的自私,我怎么会有爱人的机会,我们又怎么会有幸福的机会。”

    南瑾微微一笑,撑起她的身子,微微笑道:“苏苏,以你的聪慧,定然想到,当初那场赌约,是我特意设下的局,诱你爱上我,对不对?”

    因为婚后,她从来就没当那场赌约是一回事。

    流苏抿唇,“你呢,当初说这个赌约,是不是真心呢?”

    “自然是的!”一场真心的赌博,赌注就是他一生的幸福。上苍待他不算太残酷,好运总是站在他这边。

    流苏脸色微红,想起夜幕下两人的约定,心口一暖,他们之间,总是南瑾先踏出一步,所以才会有机会,“南瑾,你总是这么聪明,懂得看透人心,可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点喜欢你,匆匆而别,总期待着是否有下一次的见面,那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姐姐,我还可以牵挂一个人到此地步。在相国寺看见你,可知我有多开心,当我们共同牵着一根红线之时,你可知我有多兴奋,看见你不经意地丢掉,我又有多失落,也许在更早的时候,我就爱上你却不自知。”

    南瑾微微震动,喜色掠过眸光,“苏苏……”

    流苏亲亲他的唇,接着道:“我很感谢你,当时定下这个赌约,这半年的时间,不是爱上你过程,是享受着爱着你的过程,发现自己的真心,更坚定了在一起的念头!”

    “南瑾,这辈子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梦,最美的回忆,这一生能和你相遇相爱,我已经很满足,很幸福。”

    “傻丫头,遇见你,才是我的救赎!”南瑾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把她揉进骨血之中,流苏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对他的意义,有多么重要,已不是简单的生死可以表明。

    遇见流苏,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让流苏爱上他,更是他这辈子最自豪的事!不管打赢多少商战,不管多少荣誉和权力都无法给他这种满足和幸福。

    直到她出现,他才找到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那是一种不管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放不下的牵挂!

    爱她,惜她,怜她,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和呼吸一样自然!

    他不信什么姻缘,此刻却由衷地感谢相国寺,那条牵在他们手中的红线!

    “喝过交杯酒就是真正的夫妻,这个步骤晚了一年多,南瑾,可能我酿的酒不是很好喝。”流苏倒满了两个玉杯,一股桃花的香味扑面而出,清洌而醇香。

    流苏亲自捧着玉杯,南瑾含笑接过,“酒好不好喝不要紧,苏苏这份心意,足以醇香一辈子!”

    女子一笑,眼波柔情似水,双手交错,喝下迟了一年多的交杯酒!

    南瑾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女子秀丽的双眸映出他清贵的脸,柔情的眼,南瑾心底心悸,俯身,吻住那抹艳色的唇……

第216章 彩色蝴蝶

    清晨第一缕光线斜斜地射入房间,在地上透射淡淡的金色,跳跃着清晨希望的舞步。

    风轻轻地撩动床幔,暖暖地笼罩着一层薄暖。

    房间静谧如水,一股药香淡淡地飘散,嗅着能感觉到一股暖意。

    南瑾睫毛微微掀开,眉宇间一点朱砂比平常更多了一抹艳色,更显凄绝。

    怀里的流苏沉静地睡着,呼吸清浅,他整条胳膊被她压得有些麻,却静止不动,不想吵醒她。南瑾拂开流苏脸颊凌乱的发丝,她脸颊潮红,极为魅惑,虽为人母,流苏却保有少女的清纯和羞涩,一点也看不出她已身为人母。

    南瑾的眼光紧紧地凝视着流苏的左胸口。

    在胸口的上方,有是一只很鲜艳的彩色蝴蝶,色彩斑斓,蝴蝶的翅膀是艳红颜色,夹着一种尊贵的金色和沉稳的墨色,栩栩如生,似乎要展翅高飞一般,非常漂亮。

    南瑾细细地摩擦着那块肌肤,眼眸深沉,这是天生就有的胎记,男子深邃的眼光没有清晨的慵懒和惺忪,显然是一片清醒和沉思。

    流苏身上竟然有女儿国君主的记号,他简直是所料不及。

    南瑾对各个部落,各个国家的风俗习惯极为了解,他十岁开始便游历天下,见识广博,当年听说女儿国的桃花开得很美,南瑾曾在桃花季节在女儿国小住一月,看尽女儿国之美,当时曾查阅女儿国国史,无意中发现女儿国每一任君主,身上都有一个蝴蝶胎记。根据自身原因,有人在胸前,有人在背上,原本是一直隐藏着,在十八岁之前却会显露在身上。据说这是她们第一任君主对以后历任君主所下的一种咒语,所以蝴蝶,也是女儿国的国宝,人人奉如菩萨,在女儿国,若是有人敢猎杀蝴蝶,那是会判死刑的!

    南瑾不由得轻笑,女儿国的人啊……还不是普通的皇族,而是这一任的君主,身份如此尊贵,可竟然流落在圣天,还嫁给他……

    太不可思议,南瑾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女儿国和圣天隔着漠北海,两国国土面积差不多,其经济发展程度也不逊于圣天,军事实力亦非常雄厚,和圣天并列大陆两大强国,其余的小国部落皆是次两国的附属国,靠进贡纳税等方式存活下来。且在冥冥之中有种可怕的平衡,除了圣天和女儿国之外,匈奴和南疆是大陆最大的附属国,而匈奴附属圣天,南疆附属女儿国,不管从哪方面而言,女儿国和圣天都实力相当。

    且女儿国的海军举世闻名,非常彪悍,比起圣天要强很多,这也是漠北海盗为什么专挑漠北群岛东北边动手,却不敢动东南边的女儿国!

    而两国的恩怨却要追溯到两百年前,当时女儿国第一公主私自出宫游玩,巧遇萧家一名皇子,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私定终生,而当时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两人有一次出海,巧遇龙卷风,船被打沉,两人也被冲散,皇子逃不过厄运葬身大海,而女儿国公主却幸运活下来,被接回女儿国,终日浑浑噩噩,直到一个月之后,公主才发现自己怀有一月身孕,她五岁的时候身上就有蝴蝶胎记,是女儿国的君主继承人。她的孩子自然要查清楚来历,然而所查结果却是当时的君主无法接受的。

    国与国之间的通婚在那时候都是不被允许的,漠北海就是女儿国和圣天跨不过去的横沟,存着极大的隔阂,国民之间的交流是少之又少,非常匮乏。

    普通百姓都不被允许通婚,而皇族更讲究血统的统一和纯粹,女儿国皇族的血液怎么可能有一半是萧家人的呢?当时的君主就立刻给公主一碗堕胎药,那公主自爱人死后就心灰意冷,对人生毫无眷恋,好不容易腹中有胎儿支撑却遭到如此厄运,她很不服,便和自己母亲起了纠纷,当时的君主怎么也不愿意她生下这个孩子。几乎所有有蝴蝶胎记的公主都是君主的第一位女儿,若是她执意生下孩子,又是个女儿,多半可能就是继承人,她可不能冒险,让皇族的血液混入其他国家皇族的血液,为了血统的干净和尊贵,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能留。

    当时祭祀院,长老阁纷纷给皇室施加压力,纷纷要求处决公主腹中胎儿,绝对不能让皇族血统受到玷污!

    那公主的脾气也够烈,一气之下便悬梁自尽!

    四面八方的压力,让她崩溃,明知保不住孩子,便选择死亡,她认为,与其活着痛苦,还不如一了百了,黄泉之下还能一家团聚。

    公主死后,君主把所有的罪责都加给圣天,从此爆发了长达一百多年的战争,持续不断,两国百姓深受其害。

    直到八十年前,被女儿国称为传奇女王的龙碧云继位,为了两国友好邦交,主动修好,亲自出使圣天,结束了两国一百二十年的战争。圣天皇帝欣然同意,这才开始和平共处。

    当时有意以联姻的方式修好,架起两国姻亲桥梁,却遭到龙碧云的拒绝,圣天这才作罢!但两国终究是恢复正常的贸易来往,然,两国始终隔着漠北海,这就像一道过不去的横沟,一直以来,两国就如远亲,不似近邻。

    龙碧云在位六十年,把女儿国推向历史的鼎盛时期,现在女儿国,综合国力比起圣天,要强很多。

    这次寻找小公主的下落,她们是逼不得已才会求助圣天皇帝,一来,圣天他们不熟,不如圣天皇朝有密切的关系网和情报网,二来,她们急切地想要找回失散多年的公主,不得找圣天皇朝帮忙。

    南瑾好看的双眉紧蹙着,刚开始收到这个消息,他就在沉思,若是萧越找到小公主,是会下杀手,还是送还女儿国?

    据他所知,现任女儿国君主龙浅月并无所出,皇族的直系血脉就剩下小公主和她的子嗣,小公主的还是其次,关键是她的子嗣,她第一个女儿,最有可能就是继承人。如果找不到,她大可从皇族里寻一个继承人,这也不是不可,女儿国之前有过先例,君主并无蝴蝶胎记,但她第一女儿却有,那是在没有选择之下的下策。龙浅月只有在找不到小公主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这样一来,萧越就算杀了小公主母女也于事无补,所以很大可能上会选择卖龙浅月一个人情,更加促进两国邦交。

    却也不排除他起杀心的可能性!

    南瑾沉吟,不管哪种可能,他都不可能会把流苏交出去!

    不然他们的下场,就如两百多年前的皇子公主一样,不是阴阳相隔,就是隔海相望,哪一样都不是他想要的。

    苏苏和小白……

    苏苏既然是这一任的君主,那小白就是下一位继承人!

    南瑾笑了!

    他开始有点相信世事必有轮回,两百多年前,女儿国君主极力阻止公主生下孩子,就怕生一个有萧家一半血液的继承人,两百多年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小白身上有一半的萧家血统……

    男子的手指在流苏胸口上打转画圈,脑子也在不停地转动,流苏的胸口的蝴蝶什么时候有的?萧绝知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不然以他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流苏就是女儿国的皇族之人,难道说故意隐瞒。不然的话,他能查到,萧绝也能查到,看来又要制造点东西搅乱视听。即便在他眼里,流苏已死,他也不能让他查到,流苏和女儿国有什么关系。

    小白的事若是被萧越和龙浅月知道,一人会高兴得直蹦三尺,一个非得血溅三尺不可!

    这孩子,若是身份不揭穿,她在风家堡也是小公主,横行江南无人敢欺,若是身份揭露,也会是两国皇帝争相取悦的宠儿,势必万千瞩目,非同一般。

    天生的宠儿……

    同样是公主,她可比苏苏幸运千百倍了!

    起码苏苏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幸福的日子才如此短暂!

    “苏苏,你胸口的蝴蝶什么时候有的?”

第217章 又给我惹麻烦

    蝴蝶?

    流苏垂眸一看,有些羞涩,这蝴蝶浮出的地方太令人浮想联翩了,她脸色有些燥热,低声道:“生小白以后!”

    南瑾颔首,虽然十八岁之前会出现这蝴蝶胎记,可大部分的公主在幼年时期就有这胎记,然后专门当成君主来培养,苏苏出现的未免太晚了些。她娘怎么会嫁给方富贵了呢?

    苏苏的印记出现这么晚,萧绝定然是不知道,这件事虽然皇上利用他的人脉在查,可萧绝也在查,他必须采取行动,防备有可能发生的危机!

    一国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见惯了美色,以最起码的审美观而言,龙紫月也不会嫁给方富贵。

    “南瑾,你喜欢蝴蝶么?为什么一直……”流苏声音细如蚊呐,他的手怎么一直在这蝴蝶上打转?怎么看都在挑逗,可他眼光却透彻深思,这是什么意思,无意识的动作?

    南瑾脸一红,一手把她抱过来,亲亲流苏的脸颊,有些感慨,“苏苏啊,你又给我惹麻烦了!”

    声音安然而闲适,并无一点抱怨和累赘的意思,反而露出淡淡的轻快,只要流苏赋予给他的,都不算什么麻烦,况且,南瑾一向不怕麻烦!

    流苏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等过几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再和你说,现在有点问题我还没弄清楚,别着急,你的事,我一直没瞒过你,不管好坏!”南瑾温和道。

    “和昨天早上你听到的消息有关么?”流苏想起南瑾早上怪异的神色,看着她的眼光都有几分探究,她还有什么事是南瑾不知道的?她可从来没瞒过他什么呀。

    “嗯,太吃惊了,你啊,总在不经意之时让我目瞪口呆,真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等着!”南瑾颇有点认命的感觉!

    先是他以为她没有许人,想要留住佳人,却震惊地发现她怀有身孕,还是萧绝的王妃,在风家不经意体现的经商之才,再来就是他落崖之后她独撑整个风家,出海找漠北海王谈判,然后就是这次,神秘的身份!

    每一次,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什么也没做呀?”流苏露出一脸无辜的神色,有些委屈地瞅着他,南瑾血口喷人!

    南瑾一笑,亲昵地拧拧她的鼻子,“起床了,一会儿阿碧小翠该进来了!”

    阿碧和小翠坐在墨宇轩的院子里,猛打瞌睡,昨天闹洞房太晚了,加上大家热情高涨,几乎玩到丑时之后才睡,紫灵向来比她们勤快,早早会起来给打水给流苏和南瑾梳洗,现在紫灵出嫁了。就是她们要爬起来,结果水都凉了,还不见流苏起来,这时候她早起了呀!

    “奇怪,怎么还不见人呀?”阿碧又打了一个瞌睡,趴在石桌上就睡觉,困死她了!

    小翠比她更不如,如一滩烂泥,在就趴在石桌上!

    “阿碧,你去敲门……”

    “不去……上次打断公子的好事,那眼神差点没冻死我……”

    “我也不去……真是的,他们又不是新婚,人家紫灵都要起床了……”

    “行了,我回房睡,这儿冷死了……大冬天的。”阿碧起来,缓缓地渡回隔壁的院落,小翠有样学样,也跟着回去,睡觉比较重要!

    第二天下午,南瑾就收到从京城来的消息,萧绝也查到当年的真相,正秘密派人顺着这条线查流苏的身世,他也怀疑,流苏不是方富贵的女儿。

    南瑾听罢之后眉心一直拧着不放,静谧如水地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眼光看不出喜怒,只觉得如寒潭秋月般森冷。韩叔有些不明白,为何每次提到萧绝,南瑾的心情明显有点起伏,而他心情的起伏,一般人还看不出来,若不是跟着他多年,他也看不出来,有些人心情不好和心情好,都是一副表情。

    “朝廷的情报网怎么完善这么多?”南瑾声音平平缓缓的,冰月宫刚得到消息,朝廷立刻也得到消息,在情报之争上,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像这种十几年前的旧线索,朝廷起码要慢南瑾三个月才能得到消息。

    萧绝回京之后并不是马上就查龙紫月的事,几乎和南瑾差不多一个时间查,竟然才晚一天收到消息?

    他把朝廷的情报的据点在短时间里布置这么严密,而他一点都没有受到消息,这点让南瑾有些不悦。

    南瑾能暗中控制江南的经济多年,又能让朝廷查不出右相是谁,还能隐藏二十年皇子失踪的事,最关键的就是他有最精准,最迅速的情报。

    在他得到消息和萧绝得到消息这段时差里,他要动点手脚误导他们易如反掌,若是没有这个时差,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公子,最近一年,萧王的情报网的确完善很多,已经媲美冰月宫,以后我们要利用这个时差动手脚就难了,他已经察觉到有人故意在背后故弄玄虚,让他们白白查了这么多年,萧王投注大量人力和财力,最大限度提高神机营情报收集的速度和精准度。效果很显著,神机营在凤城也多了三个据点,除了密切监视秀王之外,也在收集风家所有的资料。”韩叔沉声道,这些都是南瑾落崖和昏睡休养期间发生的事。

    南瑾紧蹙着眉头,冷酷地勾起唇角,眸光如霜,有些厉,有些绝,果断下令,“你让玄武把神机营所有的据点都找出来,还有新的联络暗号!”

    “是!”韩叔领命,“公子,花时间找神机营的据点做什么?”

    南瑾冷笑,“情报网之所以称之为情报网,就是由无数条线组成的一张网,只要最重要的一条断了,整张网就散了!”

    韩叔一震,公子想要破坏萧王的情报线路?

    南瑾沉吟着眉心,手指在梨木桌上微微弹跳,一脸思考的表情,倏然问道:“韩叔,商战之后,朝廷兵马有无调动?”

    韩叔摇头,“没有,公子是怀疑,朝廷会暗中向苏城增兵么?”

    南瑾沉重地点头,虽然皇上妥协了,流苏事后第一件事就是运输漕粮入京,事先解决朝廷问题,处理得非常巧妙。可君心难测,萧绝他尚看得透,而那位高高在上,一直对他,对风家都极度容忍的皇帝,才是他最担心的隐患!

    韩叔大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公子,你说皇上?怎么可能?上次商战是萧王一人独断独行,皇上是不乐意的,只是萧王和九王一致认为要趁机打垮风家。皇上是对公子这么好,怎么可能危害公子?”

    南瑾冷然一笑,白衣胜雪的公子唇角掠过如寒冰般动人的讥诮,“对我好?韩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学会一个道理,一个当权者,若是对一个人好,那就说明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他容忍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说明这个人或者这件事对他是有帮助,在他没有取尽用绝之前,他会一直对你好。可反过来,如果这人没有利用价值,他就会毫不留情一脚踢开。一旦牵扯到利益,妨碍到他的江山,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对你好,不……正确地来说,他擅长于玩弄人心,控制人心,所以他很得民心,他把一切脏事,脏水都泼给萧绝,让萧绝背负本是他该背负的污名,自己却宅心仁厚。就如这次商战,他不乐意么?不,他很乐意,然而这种乐意要以不乐意来掩盖,因为我生死不明……而不是真的死了……他必须留有一手。所以他表面上不乐意,却没有阻止萧绝一切行动,在苏苏扛起风家的时候,他发觉,原来没有风南瑾的风家堡,还是有用处的,所以就开始切断萧绝的路,不让他出兵讨伐海盗。我们这位皇帝啊,是天下最聪明的伪君子!”

    韩叔听罢,震惊地看着南瑾,他这么能把这番话讲得这么无动于衷呢?

    “公子……”

    南瑾沉吟,“既然他没有暗中调动兵马,我姑且就认为他还想继续以我右相的身份控制江南一带,你让玄北出马,把苏苏的娘当年和谁相恋,为何私奔,为何成为方富贵的妾,死后葬在哪儿一一查清,要比萧绝快,知道吗?”

    韩叔点头,“是!”

    韩叔推门而出,诧异地低呼,“少……少夫人……”

    流苏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是茶杯和一壶花茶,她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见韩叔出来,也不避不闪,神色平静地打招呼,颔首致意。

    韩叔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南瑾,他点点头,韩叔这才出去。

    流苏进来,把花茶端到南瑾面前,给他倒了一杯,微笑道:“这是我新配制的花茶,能提神,又能明目,你试试!”

    花茶的香气从缓缓地从杯中溢出,流苏笑意盈盈,似乎没有听到刚刚他们的谈话,南瑾双眸定定地看着她,透彻深邃的眼光总让别人的心思无所遁形,只能暴露在他眼里。

    那是一种很平静,很可怕的解剖!

    流苏沉默,投降地举手,依旧笑意莹然,“好吧,南瑾,别这么看着我,我承认,我来了很久,听到你们说的话,做不到左耳进右耳出,有很多疑问,可你也得喝口茶啊,刚刚说了不少话呢。”

    南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花香留唇,以前他爱喝浓茶,他的工作量很大,很浓茶来提神,自从认识流苏后,极少有浓茶能送到他面前了,喝的都是花茶,流苏对花茶很有研究,十几种花随意组合搭配,跑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他极为喜欢,这口味变了不少。

    “琼花没晒干,有点涩!”南瑾拧拧眉,挑剔成性。

    能喝一口就知道哪种花没晒干,流苏服了,这种功力果然和她不是一个顶级的,差别太大了。

    “不是说提神么?”流苏拉过椅子,笑吟吟地道:“提神的,就是要有点涩,涩中有点苦,苦中还有点甜,味道还不错吧?”

    “总得来说,还成!”南瑾打了个及格分!

    流苏抿唇一笑,“你就是我朝那个神秘的右相?”

    南瑾沉吟,专注地看着流苏的神色,流苏哦了一声,反应到不是很激烈,其实她早该想到了,上次在书房,她就看到朝廷的公文,只不过没有时间好奇罢了。

    她的丈夫果然很厉害!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右相怎么样怎么样,锦绣还特别崇拜他,她姐姐经常在她耳边提两人,一是风南瑾,二是右相,没想到是一个人。

    流苏的反应出乎南瑾意料,“苏苏,你没怪我瞒着你么?”

    流苏诧异地挑眉,扑哧一笑,善解人意道:“怪你什么?我又没什么损失,再说你有瞒着我么?是我没问呀,那我现在问,你不是说了么?这就不是瞒!”

    谬论!

    可谁管呢?

    谬论重复一百遍就是真理!

    流苏支着头,口气略有迟疑,“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南瑾摇头,诚实道:“不是,在相国寺的时候没想过你会是方流苏,是我的疏忽!”

    因为实在想不到,她会是萧绝的王妃!

    流苏松了一口气,南瑾太聪明,她总有一种他什么事都一手控制的感觉,偶尔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她叹息,“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时间,一个人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南瑾一笑而过,等着她下文,他知道,她一定会问。

    流苏沉默了很久,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花香,她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不是方家的女儿,和锦绣不是亲姐妹么?”

    南瑾颔首,“十有八九,不是!”

    流苏一听,咬唇,有些难受,当了方家这么多年女儿,当了锦绣十几年妹妹,才发现,一切都是空的!

    “苏苏,有我呢,你难受什么?”南瑾怜惜地抚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眼波温暖如春。

    “那我到底是谁?”

第218章 身世

    南瑾神色一敛,沉吟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流苏的手,淡然道:“苏苏,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想要查清楚之后再说,这是你的身世,你有权知道,我不会瞒着你。”

    “那你把你知道,都告诉我!”

    南瑾抿唇,定定地看着她,“你娘是龙紫月,女儿国的小公主,你身上的蝴蝶胎记是女儿国君主特有的记号!”

    流苏诧异的睁大翦眸,半晌没回过神来,愣愣地抚着自己的左胸口,有些不知所措,太震惊的消息,足以让她石化,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和女儿国沾上什么边,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什么女儿国君主的胎记了?

    “南瑾,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我怎么会是女儿国的人呢?更何况是皇族的人,我娘怎么会……”流苏紧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在她有限的记忆力,一点关于女儿国印象都没有!

    南瑾淡定道:“苏苏,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这身份若是被揭穿可不是小事,可恰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若是你身上没有这个蝴蝶胎记,或许我还会认为是真的是我弄错了,这只蝴蝶是铁定如山的证据!现在就等着韩叔去查查你娘的事,我本来想等他查清楚之后再细细和你说!”

    苏苏一时还没从身份的震惊清醒过来,突然敏感地抓住南瑾话里的意思,“南瑾,你让韩叔查我娘,那我的身份岂不是……”

    南瑾温和一笑,声音低沉而沉稳,有种惊人的安抚力量,摩擦着流苏细嫩的手,浅笑道:“放心,韩叔知道,现在让玄北顺着这条线查你娘,他也只是认为是查女儿国小公主的事,还不知道,韩叔一向寡言,知道和不知道,没有什么分别,你别太担心!”

    流苏松了一口气,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地回想,她在方家是否有听过女儿国半点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双手柔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流苏一扫眼中的迷茫,看着南瑾专注的眼,深邃如浩瀚无际的大海,暖暖的海潮在荡漾,那魅惑的,巨大的吸引力,似乎要把人,狠狠地吸进去,南瑾声音宁静如水,“苏苏,你知道这事会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么?”

    流苏诧异地看着南瑾,他为何如此问?“自然不会,我以前是谁都不知道,关键是现在我是风苏苏,风南瑾的妻子!”

    南瑾一笑,坚定地握着妻子的手,道:“你有权知道你的身世,可别为了身世伤神,这一切都没有变化,你还是你,做你想做的事,天塌了,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流苏心口一暖,是啊,天塌了,还有南瑾呢,她怕什么?太杞人忧天了!

    “不过南瑾,若是我的身份被人揭穿,那风家可就危险了!”一个女儿国的公主嫁给风南瑾,那整个风家堡和女儿国皇族就是姻亲关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帝会立刻下旨,宁愿背负失德之名,也会剿灭风家,怎么可能让女儿国坐享其成?

    南瑾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脸色却极为平静,不见担忧,“相信我,可以保护好你们所有人!”

    “好,既然你都不担心,我也不烦心,南瑾啊,不仅要保护好我们所有人,还有保护好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流苏笑笑道,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有些难受地道:“锦绣和我不是亲姐妹,有些伤心。”

    “血缘关系不重要,付出过的感情,又怎么能以血缘两字就否决呢?她疼爱你,是真心实意,是不是你亲姐姐又如何?”南瑾阔达地劝慰她,流苏瞪眼,“我哪儿是否决,是有点遗憾!”

    “傻丫头!过来!”南瑾拉起她,坐在腿上,温暖的拥抱赶走流苏心底最后一滴酸涩和遗憾的水分,不让它有机会从眼睛流出。有力的臂膀给她圈出一处温暖的港湾,厚实而安心,遮风挡雨,做在最温暖的依靠!

    淡淡的药香从传入鼻尖,夹着一股清冽的香,让流苏眷恋地伸手拥紧,她有南瑾,什么都不怕!

    “南瑾……”流苏脸颊有些燥热,“那个……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南瑾手臂倏然收紧,神色却那般平静如三月湖面,淡淡笑道:“随缘吧,你想生就能马上生么?”

    流苏笑了,开心地点点头,南瑾亲吻流苏的耳垂,在流苏看不见的阴暗角落,眼光划过一抹苦涩……

    玄北才刚刚新婚就被派去女儿国查探消息,他整个人就像六月的稻草,蔫了,一脸哀怨地瞅着南瑾,满眼都是控诉,他眼中怀疑,公子是不是故意整他的!

    不过他不是流苏,这哀怨的眼光,南瑾不受用,这件事势必要去一趟女儿国,才能清楚地了解始末,不仅流苏想要知道,南瑾也很好奇!玄北只能挥泪和紫灵告别,满肚腹诽地踏上开往女儿国的帆船。

    众人大笑不止,只能敬上一把同情泪!

    这一来一回,路上就要半个多月,好在流苏虽然好奇,却也不算太上心,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大,她可不会为了外在什么因素,干扰到她现在的幸福。

    她生小白都快一年了,早就可以怀第二胎,风夫人也整天笑嘻嘻地说,希望流苏能尽快怀孕,为风家生个白白胖胖的男丁。隔三差五就给流苏熬补药,比流苏还要积极。流苏也极理解她的心思,想要给风家留后,小白毕竟是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长辈都是希望能有男孙。

    而南瑾却说,流苏刚生下小白不到一年,还是再过一两年再说,可惜这话娘和妻子没人理他,南瑾也只得摇头,随她们去!一切随缘,不热衷,不急切!

    风夫人偶尔说他两句,他还会来一句,不着急!

    气得风夫人跳脚,他却老神在在地看他的账目。

    快要过年了,这个年准备得非常隆重,凤城今年是暖冬,阳光灿烂,四处都充满有活力的笑声。

    小白已经学会走路了,阿碧和小翠她们经常在湖边的草地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把小白所有的玩具都搬出来,教她学走路。

    “小白,过来……”阿碧拿着她的拨浪鼓,摇啊摇,试图引起小白的好奇心,让小家伙能走上几步,可惜小白不太合作,坐在地上,玩她的小风车,一点走路的欲望都没有。

    她会翻身的时候被这两个丫头天天折腾,身子骨长得比别的小孩子快,才十个月,扶着她站起来,自己就能走好几步,连搀扶都不用,风夫人也连夸她走路比寻常孩子快,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也不摔跤,可能是撑不住,她自己会一屁股坐下来,玩她的玩具,兴致好的时候又摇摇晃晃走几步,又一屁股坐下来。

    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小白别扭得很,人多的时候,她不太爱动,安静地玩她的玩具,人少的时候甚至是没人的时候,她才有兴趣爬几步,走几步,一看见人来,立刻又一屁股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瞅着你,除了南瑾和苏苏是例外。

    这家伙只对爹娘有好感,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小白,再不起来走路,我揍你哦!”小翠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瞪她,小白面无表情地瞅回去,酷似南瑾的脸有着和他一样的淡漠,有时候还会唬得小翠阿碧一愣一愣的,真像公子!

    “行了,你们安静一会儿,小白自己就起来走了!”紫灵笑笑道,这性子是随了公子,一点都不像她家小姐。

    小的在学走路,大的也在学走路,隔着小湖另一面草地上,是苏苏陪着南瑾练步。阿碧凑到小白身边,转过她的小脸蛋,严肃地教育,“小白,你瞧瞧那边,你爹也在学走路,你要争气点,比爹爹先走,你再这么坐着,小屁屁就烂了,还不起来……好小白,起来走两步看看嘛……”

    软的硬的都来,小白施舍一个眼角就她,无动于衷!

    气得阿碧小翠眉毛都竖起来!

    小湖那边,流苏扶着南瑾,一步一步,僵硬地走着,南瑾脚步有些笨拙,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累得不行,尽管他努力撑着,可十步都很难走到!

    南瑾腿好了之后,天天服药,最近才开始慢慢地适应走路……

    可只能稍微走几步,那股疼痛如刀在割裂肌肤一般,疼得他直冒冷汗!

    流苏早上和晚上都陪着他练习,很心疼他的辛苦,却又没办法,腿有知觉,只能这样慢慢地练习着,他坐了二十年,一朝一夕之间,是绝不可能行走自如。

    “今天能走八步,比昨天好很多!”流苏是乐天派,见他一天比一天进步,已经心满意足!

    南瑾满头大汗,腿上一阵钻心的痛,且每迈一步,就犹如万斤重似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痛。脸颊浮起潮红,如一口气跑了一万米似的。

    “南瑾,还好么?”流苏擦去他额头的冷汗,眸光溢满心疼。

    南瑾摇头,“还成,我们再来一回!”

    “今天成了,要一步一步来,一下子练太多也不好,回去泡温泉,对腿也好处!”

    南瑾摇头,坚持再练一会儿,流苏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站在他十步之外,看南瑾一步一步走近!

    他的脚步非常僵硬,每动一步都觉得很艰难,身形有些不稳,却没有摔跤,八步……第九步刚刚跨出,整个身体就往前倒了,流苏飞快地接着,笑意融融地戏谑,“南瑾,这就叫投怀送抱!”

第219章 旧事

    一晃眼,除夕到了!

    这一年过得非常热闹,山上一片欢声笑语,爆竹齐鸣,苍穹绚烂,好一场难见的盛世烟花!

    家里成员都到齐了,君无欢家无高堂,便和风海棠一起上山过年,连玄北也在除夕这天风尘仆仆赶回来,欢聚一堂!

    前一年过得愁云惨淡,这一年过得如鱼得水,空前的热闹。

    去年的年夜饭流苏怀着身子不便,就没有参与,今年的年夜饭,风夫人风海棠和流苏都一起下厨,兴致勃勃地做年夜饭,风夫人的厨艺很出众,平时极少下厨,这露一手,大家都惊叹不绝,风海棠和流苏的手艺都只是一般般,简直可以分两个顶级,到最后,流苏郁闷了,跑去和紫灵学包饺子,她给南瑾包一碗饺子比较实在,和风夫人一起做菜,有够打击的。风海棠也郁闷,干脆就打下手去,整个厨房成了风夫人一人的天下。

    风夫人一人掌厨,做出全风家堡所需的年夜饭,不仅花样很多,而且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顶级厨娘才有的功夫,一大群人还没掌灯就口水直流。

    整个大厅分四桌,才掌灯,就如饿了几日的野狼直扑向餐桌,觥筹交错,好一片热闹之景!

    流苏端着亲手煮的饺子,笑意盈盈地放在南瑾面前,凤城的习俗呢,在除夕这天都要吃饺子,餐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饺子。

    “我包饺子不算很熟练!”流苏非常实在,坐到他旁边。

    南瑾调羹在瓷碗里舀了一下,眉梢略挑,戏谑道:“看得出来!”

    饺子皮她捏得不是很紧,有些破了,肉馅露出来,流苏垂着头,一脸愧疚,她已经努力学了,能有这样很不错她觉得挺好了。

    风夫人瞪了南瑾一眼,“不识好歹的家伙,苏苏给你做饺子就不错,还挑嘴,不然给娘吃,你吃娘的!”

    南瑾诧异地看着他娘,疑惑问道:“我有说不好吃么?”

    “这还差不多!”风夫人这才满意,小白在风夫人怀里蹦跶了下,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想要爹爹抱,最近这丫头会走路,力道也大,风夫人差点抱不稳她。流苏见状,立刻过去,抱过小白,她这才安静了会儿。

    南瑾试了一口,眉毛微微一挑,比他预期的要好一点,不算很美味……因为肉馅太多了……吃着有些腻,难怪陷会露出来……苏苏想养猪么?

    流苏对他瞥过来的眼光视而不见,专注给喂小白喝粥,小家伙手脚闲不住,一直蹦跶,对爹爹投怀送抱!

    “姑爷,小姐,第一次回家过年,给小白的红包呢?”另外一桌上,小翠一边啃着鸡骨头,一边笑道。

    “这还要你提醒,我早就给小白了。”风海棠爽朗一笑,“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小白红包了没?”

    “没钱!”小翠阿碧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转而哈哈大笑,风海棠摇头,什么人呀这是?

    “可怜的小白,过年就有姑婆给你压岁钱!”风海棠啧啧地瞅着小白,隔空亲一记,君无欢抗议,“海棠,压岁钱也有为夫我一份吧?”

    这钱还是他的呢?竟然不算他一份,太阴险了!

    “忘了!瞧我这记性。”风海棠不痛不痒地夹了一块鱼肉,他太没存在感,忘记很正常!

    君无欢瞪她,风海棠挑眉,状似疑惑,“怎么?你有意见?”

    “没,太座大人你说什么是什么?”君无欢精明的眼露出谄媚的笑,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

    “没出息!”

    “妻奴!”

    那边立刻传来几声骂声,风海棠不痛不痒,吃喝无误,小白似乎感染到快乐的气氛,咯咯地笑,南瑾侧目,女儿每次都笑得很莫名其妙。

    “奶奶也给小白压岁钱!”风夫人准备个大纸红包,一下子塞入小白的衣襟里,小白用手一抓,流苏赶紧压住,不让她乱来。

    众人纷纷问道,红包有多大?风夫人道:“一文钱!”

    四座皆倒!

    流苏哭笑不得,南瑾唇边也勾起淡淡笑容,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是一文钱!

    惨痛的血泪史啊!

    “可怜的小白!”

    “白白啊,你太不值钱了!奶奶才给你一文钱,哭给她看!”

    小白面无表情地瞅着奶奶,风夫人笑得仪态万方,非常严肃地教育,“孩子从小就要学会勤俭,小白要听话!”

    小白似乎受教了,垂头看看自己的红包,嘟着红唇,转而向爹爹,那意思也是,压岁钱呢?

    流苏这也想起来,“南瑾,你也没给小白压岁钱呢?”

    南瑾眉梢一挑,他连红纸包都省了,直接从腰间拿出一文铜钱,塞到小白袖兜里,“给了!”

    流苏错愕,也是一文钱?

    风海棠大笑,南瑾把自己每年都被人硬塞一文压岁钱,难不成他也想小白每年都有一文压岁钱?传承一文压岁钱的习俗?

    小白见爹爹给压岁钱,笑得甜蜜可人,流苏捏捏她的脸颊,这丫头越大越可爱,嫩嘟嘟的脸总让人想要亲一口,风海棠过来,伸手抱起小白,大大地亲一口,“来,小白,我们要红包去!”

    风海棠抱着小白到小翠他们一桌,让小白伸出嫩手,讨红包了,面无表情的孩子,白嫩的小手,这一幕很不和谐,众人都被逗得笑了。

    “讨厌的小白,都说没钱了!”阿碧把一文钱塞进她的袖兜里,小翠也有模有样,整个晚上,风家的小公主收了一袖兜的一文钱,沉甸甸的!

    流苏浅笑摇头,给南瑾布菜,风夫人想起海棠的话,说道:“苏苏,你姑姑刚刚说,让你完全接手风家酒楼和药铺的生意,你看成不成?”

    君无欢颔首,浅尝一筷清蒸鱼肉,说道:“我想让海棠多点时间休息,酒楼和药铺的生意苏苏就正式接手吧!”

    君无欢宠妻,凤城皆知!

    海棠为了风家忙碌了半辈子,是时候功成身退,好好歇息了,风夫人也同意这点!

    南瑾没说话,秀气地吃饭。

    流苏转头看看远处抱着小白,笑靥如花的海棠,唇角掠过淡淡的笑。女儿出嫁便是泼出去的水,海棠出嫁之时,南瑾欲把风家酒楼和药铺当做海棠嫁妆,可海棠不同意,这是风家的产业,岂可随她出嫁赠予。

    海棠出嫁之后,本就有意把流苏酒楼和药铺的生意交给苏苏,只是这阵子船行很忙,苏苏帮着南瑾处理船行的生意,分身无术。现在时间宽裕多了,南瑾一人处理船行的事,酒楼和药铺,她认为是时候让她接手了。

    流苏点头,“是,我知道了!”

    海棠刚好回来,南瑾伸手把她抱过来,安置在怀中,小家伙觊觎她爹一个晚上,这回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在南瑾怀里蹦跶,冲着南瑾咯咯地笑。

    海棠落座,道:“苏苏,你之前处理酒楼的生意就很有条理,过了商战,你会更有经验,一定做得比我好!”

    “我会努力的!”流苏浅浅笑道。

    南瑾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随她们去,酒楼和药铺流苏还应付得过来,他一点都不担心。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之后,众人便去庭中玩乐,今天准备很多节目,还有侍女们自己编制的歌舞,经过精心排练,随不比正式的舞队来得好看,可也不错,一边看歌舞,一边放烟花,一片笑声。

    南瑾看了一会儿,就让流苏推着他去书房,玄北也跟着一起去,他是下午才到家,小睡一会儿就被紫灵叫起来吃饭,还来不及和南瑾报告!

    十八年前,女儿国小公主龙紫月爱上一名从南疆到女儿国做生意,名字叫夜轩的年轻人,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生。小公主明知会遭到族人反抗,依然为爱不顾一切,把这件事告之龙浅月,求她帮忙,怎么知道这事被一小宫女听见,传到女王耳朵里,当天晚上,女王就下令把夜轩抓起来,打入天牢,三天之后处死。女王风行雷厉的动作没有给龙紫月任何喘息和营救的机会,以最快的方式解决这件难题,龙家皇族血统岂能混乱,两百年前就有血淋淋的教训,女王不想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步她后尘,也不想她受到长老院的禁忌。不仅如此,女王迅速把龙紫月指给护国将军,龙紫月逼于无奈,只好求助龙浅月,帮助他们逃离女儿国,他们乘船想要通过漠北海来圣天,开始新的生活。刚好不巧,发生海难,夜轩不行离世,龙紫月被方富贵所救,她得知夜轩已死,心死,犹如行尸走肉。本想一起共赴黄泉,却不料已有身孕,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发生海难之后,身无分文。若是返回女儿国,腹中骨肉便会被人打掉,她自己也会遭人耻笑,龙紫月想要保住夜轩的孩子,跟着方富贵回圣天。方富贵觊觎龙紫月之美貌,趁火打劫,在船上之时便用迷药,玷污龙紫月,强行把她抢占为妾。

    龙紫月身体心灵遭受莫大打击,夜轩的死,她被人侮辱,举目无亲的茫茫人海,这些打击和孤独彻底击垮了龙紫月,此后她变得有些疯癫。

    后来她怀孕,方富贵一度以为流苏是他的孩子,对龙紫月算是宠爱有加,也不介意她偶尔癫狂,正室醋意大发,几次想要寻衅都被方富贵化解。后来一次无意听到龙紫月和大夫谈话,才知道,她的疯癫是装出来的,并联合大夫欺瞒了他,缩短了怀孕日期。他一气之下施暴,错手把龙紫月打伤,摔倒在地,孩子早产,造成产后血崩,龙紫月生下流苏还没来得及抱一下便含恨九泉。

    方富贵心有愧疚,这才愿意抚养流苏,却怎么也喜欢不起这个孩子,任她被人欺负,不管不顾!

    整件事情便是如此,又是异国相恋所造成的一场悲剧!

    流苏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听着,内心波动不大,虽然这个故事是她娘亲的,可她却无太多伤感的感觉,只觉得有些惋惜和遗憾!

    她娘当初装疯卖傻,可能是想平安生下她,然后趁机带着她逃离吧,可惜,事与愿违,反而失了性命!

    她娘也算是坚强,在那种情况下,为了孩子,还能忍受这种莫大的屈辱,没有几个女人能承受这样对待,对举目无亲的她而已,实属不易,她娘也实在可敬!

    南瑾一直注意到流苏的神色,见她并无悲伤难受,这才放下心来,颔首道:“女儿国现在的形势如何?”

    “龙浅月因为在登位之前错服日月果,有了不孕之症,一直无所出。长老阁一直想要立龙紫月的堂妹龙雪梨为帝,不过所幸的是,她掌控了祭祀院,有足够的权力和实力与长老阁对抗。加上女儿国一直对血统很在意,龙雪梨毕竟不算圣骨,想要登基,出师无名,龙浅月自从发现自己有不孕症之后一直到龙紫月的消息,当时有人误传,龙紫月在海上遇难,她错过最佳的寻找时机,寻找的事就停止了十几年。前几年,传闻龙紫月托梦,告诉龙浅月有女儿在世之事,她才会重新派人寻访,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更查无头绪,逼不得已才派使者来圣天。”

    “女儿国现在分两派势力,一是长老阁支持的旁系龙雪梨,一是祭祀院支持的正统皇族血脉,两大势力不分上下,明争暗斗非常激烈,这几年调查龙紫月之事,龙雪梨动作更是频繁,大有夺位之势。就算龙浅月现在找到龙紫月的女儿,她想要坐稳女儿国江山,也非易事,一定会引起动荡!”

    玄北很详细地把所查到的资料一一禀告!

    南瑾沉吟,深邃转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苏苏的身世,女儿国的争斗……现在圣天一定有两批人马,一明一暗,在找流苏的下落,龙浅月要找,龙雪梨要杀!

    “公子,无缘无故调查这桩陈年旧事做什么?”玄北好奇地问道。

    南瑾蹙眉,“玄北,夜轩在南疆还有亲人么?”

    玄北摇头,“没有,他是流浪商人,一边游历天下,一边做点小生意!”

    南瑾点头,“嗯,我知道,你先出去吧!”

    玄北一听,如得了特赦令,一溜烟就跑了,外头热闹啊!

第220章 幸福

    南瑾和流苏都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半晌,流苏才问道:“龙浅月在查我娘的事,会不会查到我?”

    “苏苏,这是没法给你保证的事,这世上没有万分百确定的事!”他抓过流苏的手,紧紧地我在手里,微微摩擦着,微笑道:“傻丫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这点你要相信我!”

    流苏沉吟,一时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想起从未见过面的娘亲,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定很勇敢,“我娘是个勇敢的女人!”

    南瑾轻笑道:“所以苏苏也是勇敢的女人!”

    流苏摇头,微微叹息,“没想到活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己的身世。”流苏倏然调皮道:“若是当初离开王府的时候知道我的身世,说不定我会去女儿国呢。”

    远离圣天所有的纷纷扰扰,隔着漠北海,忘却这儿的一切,幸好,老天对她还是眷顾,让她遇上南瑾,她应该感恩,不必去理会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破坏现在的幸福。

    “在你去女儿国之前,我会先骗你来风家堡!”南瑾亦笑道,从一开始,就计划着骗她来风家,她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分别!

    有件事南瑾倒是很奇怪,就算流苏失去记忆,也不至于对自己娘亲的遭遇反应如此淡漠,就像方富贵而言,她好似把方富贵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点实在令人费解。

    不思念,不责备,也不痛恨,完完全全就每当过他是爹,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他疑惑地看着流苏,如此淡漠的反应出乎所料,他以为她至少会对方富贵有些许恨意。

    流苏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你恐怕不信,可能我没有亲近过我娘,对爹的印象也很淡,你说的这些事虽然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可我觉得离我很遥远,很遥远,我总没有办法把这些事和我自己联系在一起,可能时间过得太长,也可能是我没有亲近过他们,更有可能是我天生薄凉。这对我,好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一眼,一声叹息之后,就没有多大感触,是不是很奇怪?”

    南瑾摇摇头,拍拍她的手,“是不奇怪,这一切本不关你的事,对了,你身上有蝴蝶的事,还有谁知道?”

    “紫灵阿碧和小翠几个丫头都知道,我昏睡那段时间,是她们在给我净身,都看到了。”除了她们三个,也就南瑾知道,流苏叹息,“她们不是多嘴之人,不会说什么,我会让她们忘记这件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南瑾,女儿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流苏突然问道。

    南瑾深深地看她一眼,流苏浅笑道,“我有些好奇,我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等过了四月,我们去女儿国!”南瑾沉吟片刻,沉稳地决定,既然苏苏好奇,那就带她去女儿国看看,圆了她的心愿!

    流苏诧异,“我没有那个意思,女儿国太远了,还是不去!”

    南瑾眸光划过一抹深思,淡然道:“苏苏,你怕我有什么想法么?”

    流苏摇摇头,“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不去?”南瑾笑着问,并无一丝不悦和压迫。

    流苏浅笑道:“不是不想去,而是现在不想去,反正也是游玩么,晚几年也成,等小白大一点,我们全家一起去,小白现在还小,长途跋涉她会辛苦的。”

    南瑾颔首,算是同意她心中所想,“好,等小白大一点,我们一起去!”

    流苏点头,太遥远的家人,太顾及不到,她现在的重心在风家堡,这儿才是她的家,她扎根的地方。

    浮萍好不容易才知道一处宁谧的天地,可以永远停留,又怎么舍得离开这一处宁静?

    未来的日子,她要好好的爱南瑾,爱小白,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至于女儿国皇位之争,对她而言,太过遥远,她才不会为难自己!

    听着窗外爆竹喧天,笑语不断,流苏脸上浮起明显的喜气,一扫刚刚的沉默,冲南瑾笑道:“南瑾,我们也出去吧!过年呢,你去给我放烟花!”

    男子一听,眉梢扬起,“我不会放!”

    流苏站起来,推着他出去,笑得灿烂极了,“我丈夫不是无所不能的么?怎么会被小小的烟花难倒呢?”

    南瑾无奈摇头,苏苏也越来越赖皮了!

    庭院中,众人在兴冲冲的放着烟花,风夫人抱着小白,指着满空灿烂,笑靥如花地像孙女介绍这一片美景。

    流苏站在南瑾身后,微微笑了,眼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巡视而过,有股淡淡的温馨和感动,似乎感染年的气息,嗅到幸福的花香。

    她对着满空的灿烂许愿,希望每一年,都有他们陪着,共享天伦之乐!

    除夕刚过两天,南瑾就收到消息,京城中一片风平浪静,了如痕迹,他早就修书一封告诉皇帝,时隔多年,查起来会有些麻烦。能拖就拖,等到不能拖之时,才会直接告诉他查不到。

    而韩叔奇怪的是,萧绝那边也毫无音讯,以他仅触摸到的关系,萧绝是知道流苏的身世的,可他为何按兵不动呢?

    他一向忠于朝廷,不管做什么,都不曾违背过萧越的意思,这次却隐而不报,南瑾说没查到,他也顺水推舟说没查到,让韩叔匪夷所思。

    他的王妃是女儿国小公主之女,也是女儿国的公主,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萧绝和女儿国也算姻亲关系,即便流苏死了,这关系也是抹不去的,对萧绝而言,百利无一害,他能藏着不报,的确让人费解。

    南瑾眸光深沉,清茗一口,淡淡的茶花之香在口齿弥漫,舒缓着绷了一天的神经,缓解他浑身的疲惫。男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静谧如水,眉间一点朱砂似流动着矛盾的光芒,若有所思,这是韩叔第一次看见表情如此古怪的南瑾,有苦,有茫然,有犹豫,有矛盾……还有一抹淡淡的讥讽,却又不知他在嘲笑什么。

    高深莫测,却晦涩不明!

    “韩叔,你先出去吧!”南瑾淡淡地出声!

    韩叔应了一声,便出了书房,整个空旷的书房就只剩下南瑾一人。

    南瑾微微往后靠着轮椅,茶杯并没有盖上,袅袅白烟升腾,花香四溢,给他一种宁静平和的享受。却拂不去他眼光的深沉和复杂。

    他认识中的萧绝,是永远不会背叛萧越的人,也不会隐瞒萧越任何事,朝廷第一王爷啊,忠心可表日月,萧越给他多肮脏的事,他都会一声不吭地接下,从无怨言。萧绝是难得的对手,在政坛上能和他一较高下,不分伯仲,相国寺他一见到他,立刻派人调查,若不是他事先和住持通气,当时他便会知道,他就是右相。

    对萧绝这个人,南瑾棋逢对手的感觉,他和流苏的那段往事,他其实并不了解。

    男子轻笑,说起来可笑,他从来没有让人查过流苏和萧绝之间所发生的事,唯一知道的就是萧绝为了报仇而娶锦绣,流苏代嫁,萧王妃身败名裂,方流苏是天下闻名的**。而她借着假死离开萧绝。

    他包容流苏过去的所有,所以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直以来,通过流苏,他以为萧绝并不爱流苏,而今天才知道,这是错误的想法。

    萧绝原来很爱流苏,他隐而不报,他明白为何!

    若是此事揭穿之后,龙浅月就会把流苏的坟墓迁回女儿国,流苏从此以后就是女儿国公主,不再是萧王妃。会永远退离他的生命,他连拜祭的权利也不再拥有。

    这才是他隐瞒的原因,宁可顺手推舟,骗了萧越,也不希望有人从他身边带走流苏。

    即便流苏已死!

    在萧越和流苏之间,竟然选了流苏!

    这是南瑾所预料不到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一切应付的准备,却发现,萧绝没有给他机会去实现,他选择了隐瞒。

    真的出乎南瑾意料,在萧绝心目中,没有人没有事会使他欺瞒萧越,而流苏却是个意外!

    他不用以过多的言语,便足以证明他对流苏的深情,不亚于他呀!

    南瑾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倏然闭上眼睛,不愿意在思考下去,只觉得有些苍天作弄的错觉!

    而流苏至今都不知道,萧绝很爱,很爱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对她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南瑾倏然觉得鼻尖下的空气有些薄弱,呼吸顿紧,那股酸意不可抑制地上涌!

    承认吧,风南瑾,你的确是吃醋了!

    嫉妒得发狂!

    南瑾不可避免地想着,如果流苏知道,萧绝并不是如她所想般的不爱她,反而是爱如骨血,他们之间还有小白这个牵绊,那流苏会做什么选择?

    南瑾睁眼,微微按摩自己发疼的额头,心里好似有两个人在打仗……

    要不要告诉流苏?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幸福,不想再起波澜……可不说,日后流苏知道,会不会……

    南瑾一直在书房中坐了一天,直到夕阳落下,流苏从酒楼回来。

    酒楼初五就开始营业,这两天流苏新接手,事情比较多,每天都要到黄昏才回家。

    年的气息还没有过去,山上还飘着喜气,淡淡地弥漫着,流苏抱过小白之后才有来书房找南瑾。

    “韩叔,南瑾不在么?”书房里一片灰暗,流苏诧异,这时候里头应该是一片明亮才对。

    韩叔低声道:“公子在想事情,不让我进去打扰!”

    流苏淡淡一笑,推门进去,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淡淡的光线下,南瑾的脸半暗半明,正闭着眼睛,好似在假寐,嗅到淡淡的药香,这才睁开眼睛,流光溢彩,如墨玉般,非常漂亮。流苏上前,微微亲了他一下,“睡着了?”

    南瑾摇头,流苏触碰着他的手,笑道:“我们出去练步!”

    她最近不管多忙,都会赶回来,陪着南瑾去练步,练好半个时辰才会吃饭,都成了习惯。南瑾深邃的眼光一直注视着流苏清秀的脸,恍惚记起在京城时淡漠疏离的流苏。

    那时候,他很少看见流苏脸上,有现在这样温暖的笑。

    记得相国寺的时候,她连笑都让人感觉悲伤。

    南瑾难得地沉默,双眸定定地看着流苏,流苏感觉诧异,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么?”

    他摇头,欲言又止,流苏更是奇怪了,南瑾红唇,微启,“苏苏啊,如果……”

    触碰到她笑意盈盈的眼光,南瑾突然问不下去!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让他放手,死也做不到!

    问了流苏,对流苏公平了,对萧绝公平了,对他呢?公平了么?

    南瑾半垂眼眸,掠过挣扎和晦涩,他问不出来!

    流苏善解人意一笑,揉揉他白嫩的脸,推着他出去,淡淡笑道:“有什么问题,竟然让我的南瑾难以启齿?我们先去练步,等你想说再说!”

    淡淡的药香随着晚风拂动,从身后传来,南瑾眉目带着三分难言的复杂。

    一会儿再问……

    他淡淡地告诉自己。

    南瑾最近能走能撑的时间长一点了,虽然笨拙,可不用人扶着,自己可以慢慢地走十多步了,若是流苏扶着他,还能撑得更久一点。

    流苏每看他多撑一步,都开心得不得了。

    虽然知道他想要自如走路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可对他现在这种状况已经心满意足,心里有个期盼,总比过去希望渺茫来得好!

    “扶着我过去坐一会儿!”走了几步,南瑾让流苏扶着他到河边石凳上坐着休息,这儿临湖,晚间的风景非常漂亮,天然的湖泊露出淡淡的温暖,清新而秀丽。

    流苏给他擦擦汗,南瑾眸光深远都凝视着湖面,脸色宁静,如同这湖泊般。

    “今天话怎么这么少?”流苏笑笑问道。

    南瑾收回眼光,看着妻子浅笑的脸,他温暖一笑,问道:“苏苏,你幸福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流苏不解。

    “你先回答我!”

    “当然幸福!”流苏肯定地回答,仰首,露出清丽的笑,那一瞬间,如花绽放,“我都害怕太幸福,老天会嫉妒!”

    南瑾颔首,心底释然了!

    这样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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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弃妃介绍:
“签字!”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我对你而言……就……只有利用价值吗?”
男子冷冷一笑,“你奢望什么?”
女子的心渐渐碎了,“萧绝,为什么,你会这么狠心?”代嫁弃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嫁弃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嫁弃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