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白鲨群
流苏只感觉有些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住神经,细细的针狠狠地刺在背脊上,秀气的脸白得一片透明,她觉得海风吹得太猛烈,把鼻尖下的空气都吹走,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胃部一阵阵绞痛。
好可怕的白鲨群,流苏牙齿打颤,恐惧、震惊,疯狂涌上。
“你……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支离破碎,掺杂着最深沉的恐惧。
这个女人一定是疯子,一定疯了!
即便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她都知道,鲨鱼是海上最有攻击力的动物之一,其速度之快,搏斗之凶狠,杀伤力之大,常常为让海员丧命于漠北海中。
只要一滴鲜血,百里之内的鲨鱼群就会汇集,场面壮观又残酷,她若是跳下去,岂不死无全尸?
漠北海王吹了声口哨,八条大白鲨散开,围成一个圆圈,四周海水涌动,其余五船上的海盗振奋得大喊大叫,把船也开起来,团团地围住大白鲨,占据最好的视线,看流苏猎鲨。碧蓝的海水,洁白的鲨鱼,幽冷的鱼眼,都让流苏神经一阵阵抽痛。
耳边荡着海盗们嗜血的嘶吼声,环视一周,个个脸上都露出莫名的兴奋和血腥,就像是嗅到血液之味的大白鲨。
“吃了她……吃了她……”
“狠狠地咬……宝贝们……有吃的了,哈哈……”
漠北海王扬起一抹自傲的笑,这群白鲨很显然是她饲养的,她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训鲨师,掌控鲨鱼群,为所欲为。只见她冷冷一笑,“风少夫人没听清楚吗?跳下去,活着上来,才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只见一只鲨鱼倏然跳出水面,在海面上翻了身,又迅速地钻到水底,迅速之快,极有力度,在甲板上就能感受到它的冰冷嗜血的攻击力。
漠北海王的眼光紧紧地凝视在流苏的眼中,锐利沉静,带着几分挑衅和恶意的试探,欣赏流苏眼里的恐惧,似乎想看见她落荒而逃的狼狈。
海王不愧是海王,在海上,那是她的天下,流苏一介女流,肉在砧板还不任她宰割。林浪等人在甲板上朝着大白鲨吹声口哨,还扬扬手,友好地打了招呼,“宝贝们,等会儿可得温柔点,畜生也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流苏的心沉了沉,眼底的恐惧微微褪去,逼着自己凝视海底的白鲨,耳边的欢呼越发激烈,流苏不得不漠视,他们绝对是故意,故意造成恐慌战术,让她恐惧害怕。
“怎么?风少夫人害怕吗?其实还有个选择,你可以去伺候我的这些兄弟们,他们常年在海上,憋得太久,风少夫人倘若能伺候好他们,我也可以让你有机会说服我,人也不多,就百来号人,少夫人虽不是艳色,不过困在军营久的男人,母猪赛貂蝉,想来他们不会嫌弃,大伙说是不是?”漠北海王落地有声。
“是……”
流苏脸色浮上一抹红晕,薄怒道:“漠北海王,倘若我跳下去,你能放过风家?”
漠北海王扬声笑道:“那就看风少夫人的本事!”
流苏的抓住船檐的手青筋略显,不卑不亢地看着漠北海王,沉静道:“我以生命下的赌注,却得不到海王半点承诺,是我高估您,还是你习惯于掠夺,连最基本的交易规则都忘记?我想,三年前,南瑾来见您,您未必这么嚣张吧?我虽不是南瑾,也是先如今风家航运的执掌者,是您不敢承诺,还是潜意识里畏惧我们风家的人?”
海王脸色一沉,眼光危险眯起,重重地哼哼,南瑾出海见她之事已成为她一生抹不去的耻辱,此刻被流苏挖开伤口,不免恼羞成怒,芊芊玉指笔直指向流苏,“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好,我就答应你,只要你有勇气跳下去,一年之内,决不动你们风家,至于会不会放弃完全扫荡风家航运的想法,那就看风少夫人上来之后的本事。不过……如果上不了,那就怨不得别人。”
她早就调查过,风少夫人被风南瑾保护得好好的,半年前天牢还差点丧命,不会武功,娇娇柔柔,凭什么能在白鲨攻击中脱困?她要真的能活着上来,她才要对她刮目相看!哼!
她就赌她没有勇气跳下去!
流苏淡淡一笑,她的激将法奏效,此举极为危险,她也不过是碰碰运气。以漠北海王高傲不羁的个性,当年输给南瑾定是她一生的耻辱,即便她如此强悍,一提及也免不了动怒,不管多强的人,性格上总有这么一个弱点,对别人肆意掀开伤疤会恼羞成怒。
一年的时间,足够让风家喘口气,一年的时间,姑姑定会把风家航运撑起来,而她……
流苏眼光淡淡地瞥向下面,群游的鲨鱼,凶猛而嗜血,拍打着海水,小小的海域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般,看着人眼眶欲裂。
流苏抿着唇,若能救风家,保住南瑾的心血,她死又有何惧?
黄泉路上,陪南瑾,生死相随,于她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风少夫人,若是不敢,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爽快点!”漠北海王冷眸一扫,重重哼哼,女人看到这种场面,没有吓到腿软算她有点胆色,可跳下去就是另一回事。
是真有胆有色,还是打肿脸充胖子,试试就知道!
风南瑾,你在天有灵看着这一幕,有没有想到报应两字?漠北海王眼光阴狠,想起当年风南瑾以血引来鲨鱼群,无情地把她抛下去,任她和百来条大白鲨搏击,她一条手臂生生比鲨鱼咬断,不得不装假肢,这种恨,她咽不下,她也要让他妻子尝尝,和鲨鱼群搏击是什么感觉。
夫债妻还,天经地义!
自在漠北海被鲨鱼群袭击差点送命,她便开始学会如何控制和训练这群海上最凶猛的海兽,现在海面海底都是她的天下,她想让她死,看谁能救得了。
当年轻敌,是她一生的恨,她还来不及向风南瑾扳回一局,他就死了,太遗憾了,这种遗憾就让他妻子来填。
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一掌,声音刚硬坚决,“一言为定!”
漠北海王惊诧掠过,很快恢复平静,单掌抬起,“决不食言!”
有力的击掌声掠过海面,波澜四起。
两双沉稳眼光半空交织,如闪电倏然划过苍穹,一片苍凉悲壮!
流苏偏身,凝视海底群鲨,刚踩到船板,林浪戏谑,“少夫人之勇气在下佩服,赤拳空手可不成,这有把匕首,赠与少夫人,希望少夫人得天神助!”
流苏也不逞强,接过,淡淡道声,“多谢!”
一踩船板,流苏高高站在船头,双眸死死地盯在海面上,几条鲨鱼露出凶狠狰狞的眼光,更有力地拍打着海面。
海风刮过,带动少女满头青丝,随风而动,浅黄近橙色的罗裙飘逸潇洒,洁白秀雅的脸,坚决勇敢的眼神,背脊挺直,显得分外悲壮刚烈,紧紧地握着匕首,倏然纵身一跳……
噗通一声,跳入海底,落在鲨鱼包围群中……
鲨鱼群动,三头鲨鱼立即随着她钻入海底,迅速发起攻击!
第192章 斗鲨
甲板上爆发出一阵非常振奋的吼叫,海盗们兴奋地举起武器,发出一阵骚动,三条鲨鱼钻进了海底,倏然朝着流苏迅速游过去,尖锐的嘴巴朝着流苏猛烈地刺去。
流苏跳进海底,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浮力的原因让她的身体下沉到了极限,刚刚想要游上去就发现有三条大白鲨向她袭击而来,流苏心头一沉,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匕首,奇迹般并不感到害怕。随着海水借力而上,一头青丝在海水里乱舞,就像是海藻在飘动,清澈的海水中,很明显地看见三条大白鲨刺来!
甲板上众海盗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纷纷呐喊。
那气氛,火辣辣的,连空气都炙热三分,像是最让野兽兴奋的盛世珍馐就在眼前。
漠北海王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周边的叫嚣呐喊没有丝毫理会,她只想要看看,风南瑾的女人到底有几斤几重,够不够看!
“该不会太弱,一下子就被宝贝们当午餐了吧,怎么不见动静呢?”有人嘿嘿地笑,非常有意思地看着如死水般平静的海面,刚刚的掀起的水花,早就沉寂,其余五条鲨鱼在还在海面上游荡,而底下,却看不清发生什么。
“就算被吃也不会是整个被吞下去,血迹都没有,奇了?”有人喃喃自语,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浪淡淡一笑,扫了一眼漠北海王,问道:“真要如此?风南瑾和你的恩怨与她无关,何苦呢?况且风南瑾已死,有什么恩怨也随风散了吧,该断了!”
漠北海王眯起眼睛,重重一哼,语气阴冷戾气,“任何事都可以算,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高呼,只见平静的海平面倏然出现一团漩涡,先是三条大白鲨先钻出水面,有一条扑腾出水,翻了身子又一头插进海面,溅起无数水花。
围观的海盗发出响亮的嘶吼,个个都以为流苏被鲨鱼吞进腹部,他们兴奋得舞动起来,响遍整片海域。
漠北海王眼角一抽,唇角勾起一抹冷酷嗜血的笑,除了林浪可惜地摇摇头,其他人都发出一阵欢呼。
太弱了,没两下就被鲨鱼给解决了!
还以为那残废的女人能有多厉害,看表现也是个以貌惑人的主,没想到这么弱,简直不堪一击!
倏然,众人叫嚣一停,漠北海王唇角的阴冷的笑微微僵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海面水花溅起,流苏在众人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钻出水面。
头发一扬,一头青丝在水面飞舞,一道水花划过半空,直线而过,绚丽夹着刚猛!
洁白的脸,还是那样沉静秀雅,手中的匕首滴血不沾,干净,海水里没有一滴他们意料之中的猩红。
白鲨没有攻击她,为什么?
八条大白鲨在水中滚动,尖锐的嘴巴,坚硬的背脊,锐利的麟角,凶猛地向流苏袭击而来,却在一米之外倏然一头扎进水里,卷起一股水花。
众人一阵惊奇,纷纷窃窃私语,为何白鲨没有攻击她?
“奇怪,为什么宝贝们没有攻击她?”主船上,有人发出惊讶的低呼,这群鲨鱼都是漠北海王训练出来,攻击力非常强大,且极听号令,没有道理不攻击流苏,刚刚听命令就有三天钻进海底,竟然让她毫发无伤地上来,太让人震惊了。
别说他们震惊,流苏自己也莫名其妙得很!
“不是不攻击,而是她身上的衣服颜色,让白鲨退避三舍!”漠北海王低声道,心中暗暗吃惊。
其实在这个时代,知道鲨鱼惧怕橙色的人为数甚少,漠北海王也曾经有一回有过这样的经历,流苏今天刚好穿着近似橙色的衣服。就算如此,她也不应会毫发无伤,面对鲨鱼袭击而来,大部分人都会心跳加速,先发制人,反射性的动作更会把自己陷入危机中,引起鲨鱼的注意进而遭到围攻。当年她输就输在这儿,最先开始攻击鲨鱼,反而让它们蜂拥而上,攻得她措手不及,一条手臂被鲨鱼给咬下来。
其实鲨鱼看似凶猛危险,可只要沉稳地面对,维持正常的呼吸心跳,不要事先对鲨鱼发起攻击,是绝对安全的,白鲨对人的敏感度不大,在海上,遇上鲨鱼,只要安然面对,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流苏穿着近乎橙色的衣裳,面对鲨鱼又不惊不惧,坦然面对,衣服颜色本就大大降低了鲨鱼的攻击敏锐度,再加上她本身没有散发出什么威胁的气息,自然会让鲨鱼避而远之。
就好比,强者总是会同情弱者,而不会同情强势的人。
“嘿,吃了她……吃了她……”
“咬她,狠狠地咬……咬死她,老子给你们喂好东西!快!”
“上!咬死她!吃了她!”
众海盗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嘶鸣,声音更加兴奋,更加急促,也更加嗜血,好久没有看见人搏鲨的激动场面,他们都等不及看鲜血染红海面是什么感觉了。
一定够刺激!
肯定够血腥!
激起他们血管中最凶狠的血液,在奔腾中叫嚣。
流苏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为何鲨鱼没有攻击她,她只知道,她已经不害怕,在跳下的那刹那,她有的只是平和的心态,面对鲨鱼,她知道必输无疑,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搏击,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她随遇而安,坚强柔韧的淡漠性子,对南瑾的爱,在第一时间救了她。
她只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听天由命,能活着,她会努力撑起风家堡,就算死了,也是在黄泉之下陪着南瑾,结果如何,她都不害怕!
跳下来,无论死活,已经为风家堡争取到一年的时间。只要漠北海王不针对风家,这一年,想要恢复风家航运很容易。
死了,也是值得!
流苏咬着牙,淡淡地扫过周边的鲨鱼群,白得有些可怕的眼睛都出幽幽的光,看得让人十分恐惧。流苏杨眉,看向船上的漠北海王,这算是赢了么?
漠北海王眼光掠过一抹淡淡的赞赏,再此等危机之下还能如此镇定的女人,比起当年的她强多了!
她不嫉妒她的沉稳,却忍不住挑战她的极限!
强者为王的世界,习惯了强势对彪悍,这样的对手,才足够味道,报复的念头淡了三分,多了一分钦佩和一分挑衅。
漠北海王唇角勾起魅惑众生的微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短笛,一扬右臂,冷笑道:“风少夫人,你丈夫的运气好到极致,而你,似乎也被传染了三分好运气,接下来的戏码,就不是运气这么简单了!”
“翦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不要太过分,天意如此,何必赶尽杀绝呢?”林浪淡淡地拉下她的手,摇摇头,眼光都是不赞同,这不是她的性子,即便是再恨风南瑾也不应如此对付他的夫人,风少夫人跳下去,而群鲨没有围攻,已算她赢了,看来是天意。
漠北海王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自有分寸!”
流苏闻言暗知不好,只听见笛声扬起,略带悠扬的笛声如仙乐般在海上飘荡,掠过海面,如一阵最轻柔的风,柔柔地抚摸着人的脸,更像是情人间温柔细语的喃呢,刚开始还没什么,那群在流苏身边翻滚的鲨鱼安静下来,这是一种很诡异的安静。
四周的海盗也安静下来,似乎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不可自拔。
鲨鱼们在流苏身边缓缓地游动,搅动着最温暖的海水,不停地冲刷着流苏的身体,柔和有力,充满善意。
流苏屏住呼吸,也不尖叫,也不怒吼,只是警戒地看着它们游动的身子。手里的匕首不由自主地握紧,眼光更沉锐。
倏然,音乐的调子变了!
尖锐高亢的曲子钝起,金戈铁马,狂风暴雨,如惊雷急奔而过,刀光剑影飞舞。明明是眼光灿烂的海面,顿时感觉如暴风雨袭击,雷声滚滚,闪电霹过,整个大海似乎都在叫嚣起来。
流苏身边的鲨鱼动起来了,不停地翻滚,其中一条倏然扑向流苏,它的眼睛是闭上的,尖锐的嘴巴张开,尾巴在海面上一拍,水花四溅,扑向流苏的速度又快又猛,流苏身体往后一退,倏然碰上另外一条攻击而上的鲨鱼,坚硬的背脊让流苏臂膀一阵发麻,那条鲨鱼张开嘴巴,狠狠地在流苏肩膀上咬了一口,流苏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神经疼得麻木,一股鲜血溅出。
漠北海王唇角勾起阴寒的冷笑,成了!
笛声停了!
流苏暗道不好,鲨鱼一嗅鲜血就会蜂拥而上,她倏然灵机一闪,忍住肩膀传来的剧痛,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发狠,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进迎面攻来的鲨鱼,在尖锐的嘴巴击中她肩膀,她的匕首已经插入鲨鱼的眼睛中,倏然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流苏肩膀又传来一阵锐利的痛,那条被她击中的鲨鱼发出一声闷叫,尾巴一卷,把苏苏狠狠地抛出去!
流苏娇小的身子被它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船身上,发出一声巨响,流苏顿时觉得眼冒金星,额头被撞伤,鲜血流出,轰然噗通一声掉到水里,她两边肩膀皆受重伤,海水的咸度让她疼得蹙眉,但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决不能停留在海中。
海里,已是一片惨状!
那条受伤的鲨鱼把流苏抛开之后,就被其它的鲨鱼围攻,撕扯,顿时血肉模糊,猩红四溢,极为惨烈,悲壮!
被同类撕咬!
流苏距他们有五里,等鲨鱼群撕扯完那条受伤的鲨鱼就轮到她了!
四周的海盗船上发出雷鸣般的吼叫。
精彩,精彩!实在是精彩!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流苏来不及细想,她得想办法离开海面,不然就要想办法杀了所有的鲨鱼,这是不可能的。
气氛一下子绷紧,如满弓的琴弦!
漠北海王对海面上惨烈的一幕视而不见,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流苏,冷冷地笑着。
血腥的气息盈满鼻尖,流苏知道时间来不及了,手中的匕首扬起,倏然狠狠地刺入船身!
第193章 强在其心
帆船的构造,其船身有很多的夹缝,林浪给她的匕首薄且细,但是,非常锋利,她只能借助巧力,插入船身,借力撬开木板,众海盗大惊,扬帆纷纷欲动,船身被她这么一刺,木板被撬开,船身定然会进水,最后只会知道沉船的危机。
漠北海王冷冷一喝:“谁都不许动!”
刚刚升起篷布的海盗们被她这一喝,又停住,没有轻举妄动,流苏心中大骇,漠北海王一眼就看出她的预谋。
借着其船身被毁了,海盗们一定会扬帆而动,自然就避开了鲨鱼群,只要避开这儿的血腥,她的危险就大大地降低。
可惜的是,漠北海王早就看出她的计划,有点后路也没有留给她,截断一切有可能的退路,让流苏半个身子逼不得已,只能泡在海水里。
好锐利的女人!
宁可毁去一条船,也不让她离开海面,流苏回头凝望,那条受伤的鲨鱼几乎被吃得尸骨不剩,鲜血染红着一片海域,妖娆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非常之可怕。流苏忍住肩膀窜上的剧痛,拼命地以匕首撬开木板。
鲜血顺着肩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海水里,妖魅胜血,凄厉如泪,渐渐地晕开在海面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罂粟。
这只船上的海盗面面相觑,其它船上海盗亦纷纷叫嚣,依然不减一丝热度,鲨鱼撕裂鲨鱼的场面虽然够血腥壮观,可那儿够他们看,他们最想看的是鲨鱼撕裂流苏的画面,一定更惨烈,更嗜血,更让人兴奋。
流苏快速地撬开木板,漠北海王虽然够狠,够毒,不过也很遵守游戏规则,只是命人观战,不许他人出手,这是流苏和鲨鱼之间的搏斗,不是流苏和海盗之间的比拼。
太过于用力,偶尔失力,流苏的手滑下刀锋,被狠狠地划了好几道,手心都是血痕,匕首的刀柄都是鲜红色,她依然不顾一切撬开木板,身后翻滚的海水之声像是最急促的催命声,她正在和死神抢时间,没有一点停顿的犹豫。
生死虽无惧,可人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来,活着,才有等待的希望和幸福的疼痛。
“我不会死!绝不会!”流苏蹙眉咬牙,一脸坚毅,忍住扯动神经的疼痛,一刀一刀撬着木板,连手上的伤也视而不见。
“好毅力!”林浪淡淡称赞,这样的女人,即便不靠美貌,亦能迅速抓住男人的心吧,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和毅力,不让须眉,坚强得让人心疼,即便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希望,为了挽救风家堡能付出自己所有。
怪不得名满天下的风南瑾会为她停留。
是其之幸,是其之福!
有人女人能如此为自己付出,死也算瞑目吧?
漠北海王虽然不说话,却同意林浪的话,是个很坚韧的女人,强在其心,不在其表,那就坚持到底吧!
流苏终于撬松一块木板,迅速拆下来,扯动肩膀的伤口让她非常疼痛,不过她忍下来,水顺着缝隙流了进去,因为南瑾经常会看船只的构造图,流苏偶尔好奇也会腻在他身边,学了不少。这时期的船只其船身的木板皆以三角形为状建造。众所周知,三角形是所有图形里头最坚固又最脆弱的构造。尤其用在远洋风帆技术上,只要木板搭建不动,沿途有多少鲨鱼袭击船只都会没事,非常坚固,倘若被毁了最外围三角形状,那里头的木板搭建就不堪一击。
木板撬开之后,流苏迅速拆开隔着相连的几块,水的冲力立刻冲毁了三块木板,只听得咯吱一声,主干断裂,大量的海水冲入船舱,本来缓缓下沉的船,迅速往流苏这边下沉。
船上海盗大惊,纷纷逃窜,接着绳索和船杆,飞跃到其余的四艘船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众人纷纷诅咒流苏,本来以为起码要一个小时才会沉船,没想到那么快。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船一沉,船杆低了,流苏刚想爬上去,鲨鱼群就动了,她身边的海水,已是一片淡红,鲨鱼对血液的敏感度让人震惊,一滴血在百里之外都能嗅得清晰,更何况是她留了那么多的血,人血和鲨鱼的血密度浓度还有气味很不一样。鲨鱼群刚刚解决了一只鲨鱼,搏斗撕扯的身体正处于嗜血的奋亢中,一闻其它的血液气味,动作极为迅速,像一群饿了半个月的野兽,纷纷朝流苏扑过来。
动作太快流苏上来不及上去,慌乱之中,匕首掉下,流苏脸色一沉,血迹斑斑的手不顾疼痛,立刻抓住一块木板,狠狠地朝着首当其冲的那只鲨鱼的鼻子狠狠地砸过去,鲨鱼被砸得翻滚,海水一阵荡漾,其余鲨鱼则毫无停顿地冲过来,流苏抓住船身头上的一块借力处,撑起身子,身体横挂在船身上,小腿到膝盖都埋在水里。借力点不够高,流苏整个身体无法全部脱离海面,顿时感到一阵恐慌,鲨鱼已经近在咫尺,张开嘴巴,狠狠地向她的小腿咬过来,森冷的牙齿让她背脊发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兴许是求生本能所致,流苏整个身体倏然翻起,踢起一股水花,用脚精准地勾住最上头的木板。倏然借力起身,脚往上,头往下,身体和海平面成斜状,拿起木板,狠狠地砸像鲨鱼的鼻子和嘴巴,用尽全部力量。
“漂亮!”主船上,几人拍手大赞,眼光都露出赞许来,这一招看得出她的身体柔韧性极强,爆发力也大。轻盈的身子动作却非常柔韧有力,优美而迅速,倒像一种什么武功。
“她不是不会武功吗?刚刚那招哪儿来的?”有人发出疑问,众人一头雾水,流苏的确是不会武功,倘若会武功,她可以轻而易举就翻身上船,不用这么辛苦,还弄得自己浑身是伤。
可刚刚那招的确是漂亮,那种力度和速度极像有多年习武经验的人才能发出的威力,十分令人震惊。
“她的确能让人刮目相看,她教会我一个道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漠北海王唇角扬起,在流苏说要谈判开始,她就派人把她和风南瑾的底细摸清楚,也很清楚她是怎么样的人。可如今一看,却打出所料,倘若不是南瑾突然死亡,恐怕也没有她今天的锐变。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瞧她的毅力和临危不乱的魄力,想要挽救整个风家堡不是难事,那个残废的运气还真好得让人妒忌。
这女人刚开始看的时候很讨厌,因为她有一副和南瑾一样柔韧的外面,沉静的眼神,灵气飘逸的气质,这让她很讨厌,恨不得破坏这种与生俱来的美感和优雅,不过,现在怎么看着,挺顺眼的,似乎不那么讨厌了。
尽管如此悬挂着,流苏能有力地攻击鲨鱼,且能最快地避开它们跳跃而起的攻击,可流苏失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且船一直在沉,她的身体也一直在降低,很快就到海面平,一下去她必死无疑,可现在,七条鲨鱼还虎视眈眈,她能打跑它们,却打不死它们,可恨!
“王,还要继续下去吗?”不知何时,叫嚣的海盗已经不再叫嚣,在主船上一直幸灾乐祸的人也颇有不忍,开口问道。
其实认真算起来,流苏和海王之间的打赌,她已经赢了,用笛声催动鲨鱼的煞气使得它们发起猛烈的攻击,本就不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就在漠北海王打算以笛声召唤白鲨退开之时,流苏想起如玉给她的银针,眼看着快要船沉着,很快就落下海平面,流苏当机立断,从袖口抽出那根银针,有两公分长,很细,很尖,流苏抓住顶端,狠狠地刺入一条鲨鱼的背脊。点滴鲜血溢出,流苏本不想用银针,因为如玉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银针能保护她自己,她就猜测着,银针应该有毒。
且是剧毒。
被银针刺中的鲨鱼倏然一阵翻腾跳跃,巨大的身体在海面上不停地跳跃,又噗通一声扎到水里,像是受了重伤的野兽在翻滚着,求救着,一股淡黑的鲜血从它身上溢出。
在海水里蜿蜒出一道淡黑的痕迹,其余六条鲨鱼顺着血迹扑过去,狠狠地撕咬它,顿时更黑的血染得海水一片猩红带浓墨之色,分外可怕!
此时船已经全部沉进海底,流苏的力气也全没了,累得浑身酥软,身体浸泡在海水里,伤口处一阵阵割裂般,火辣辣的疼,尖锐地刺痛神经。
流苏浑身疲惫地抱着一块木板,虚脱般地搂抱住,鲨鱼再袭击过来,她必死无疑,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抗争,再去搏斗,所有的力量都已被抽离,刚刚勾得太用力,脚已经发麻。
流苏眼睛半闭,头发散乱,眼光都开始涣散,到了筋疲力尽的困境,一边肩膀比尖锐的嘴巴刺伤,一边肩膀被咬伤,伤口都极深,泡在海水里,简直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手上也是伤痕累累,身体各处也有轻微的擦伤,额头上也撞破,浑身上来,惨不忍睹。
海王等人纷纷侧目,大吃一惊,所有的鲨鱼突然在海水中翻腾,跳跃起来,动作剧烈,巨大的身体撞得船身都退了几里,那条被流苏刺中的白鲨被其余的鲨鱼狠狠地撕裂了,吞噬了,淡黑色的海水颜色更淡了,而血腥更浓了。
噗通……噗通……砰砰……
落水声,撞击声,声声而起,那群鲨鱼在一阵剧烈的挣扎跳跃之后,竟然全部静止不动,有几只身子一翻,露出肥厚的腹部。
它们全部中毒而死,死前的跳跃就如人在中毒之后即将死亡的挣扎。
如玉的银针擦着一种毒性很强的毒药,不管人畜,见血风喉咙,鲨鱼中毒死亡后,其余鲨鱼狠狠地撕裂它,吞噬下腹,导致它们同样中毒而死。
冥冥之中,流苏有惊无险地躲过这一劫,死了逃生。
靠着三分倔强,三分机智,还有四分运气。
“天啊,怎么会这样?”围观者都发出惊诧的疑问,鲨鱼死后,尸体缓缓地下沉,淡黑血色淡淡退了,整个海面又恢复平静。
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金粉,刚刚经过一场殊死搏斗的海面十分壮丽,不见血腥,只见一少女抱住木板在海里沉浮,蜉蝣在天地间,十分渺小。
漠北海王冷芒扫过,紧抿着唇,重重地哼了哼,风家人的运气,真的不是普通的好,这种困境之下,都能让她侥幸脱困。
老天爷真是偏心偏得想让人狠狠地扁一顿。
连从一开始不停地叫嚣的海盗最后都沉默地看着她搏斗,就只差没有给她鼓掌助威罢了,展现她的刚硬和机智,让人折服。
哼!
运气!
漠北海王冷冷哼哼,林浪道:“可以把人救上来了!”
她沉默,同意,林浪喊了一声,流苏没什么反应,她累得浑身无力,动都不想再动一下,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如被抽了所有气力。
倏然,流苏一阵抽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腿抽搐了,麻木的小腿倏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窜上背脊,让流苏一脸扭曲痛苦,秀气的五官全部皱在一起,整个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木板脱离手心,麻痹抽搐的小腿有一股沉淀般的巨大力量,把她狠狠地扯入海底。
在水里抽筋,只有等死的下场,流苏顿感有种死亡降至的窒息。
一条麻绳如赤蛇般激射而出,卷住她即将下沉的身体,收力,狠狠一抛,水花扬起,流苏的身体如破碎的风筝被海王狠狠地抛在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流苏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被移位,撕裂般的痛。
小腿抽搐,乃至全身抽搐。
压抑的呻吟溢出惨白的唇,流苏只觉得身体的痛苦四面八方涌来,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痛得她汗水淋漓。
然而,当漠北海王在她身边蹲下,欣赏着她痛苦的模样时,流苏倔强地咬着唇,狼狈却不减一分刚毅,一字一字,很清晰地吐出,“我,赢了!”
第194章 赢了
“我,赢了!”
坚定而清晰的话吐出,流苏就岔气,闷哼一声,小腿上一阵猛烈的抽痛,疼得她在甲板上翻滚,整个身体都蜷缩在起来,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呻吟,翦眸睁大,露出无以伦比的痛苦。
流苏眼角溢出少许经营的泪珠,小腿抽筋太猛烈,加上盐水深入伤口,如冰刀一阵阵割裂着一般,疼得难以忍受。
当初怀小白的时候,小腿也经常抽筋,南瑾每次都帮她缓缓地按摩,直到她感觉舒服,一直觉得没那么难受,今天在海水里一抽,才知道,抽筋是如此抽痛,宛如染了辣油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小腿上,那种痛,刺激神经,太阳穴上青筋拉紧,太痛苦,逼出少许眼泪。
即便是倔强地咬着唇,也忍不住这股抽痛。
压抑的痛苦让主船上的几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更别说,她的肩膀上鲜血潺潺流出,在甲板上蜿蜒出一道血痕,渗出海水,在甲板上摊出好大的痕迹。
漠北海王似乎没有为流苏缓解痛苦的打算,也没有为她疗伤,从她手里抽出那支银针,此银针极细,比起最细的绣花针还要更细一些,藏在袖子里,根本就看不见,怪不得她没发现。
银针的顶端染血,在阳光底下隐约可见淡淡的蓝光,好厉害的毒,这毒要是在人毫无防备之时用在人身上,肯定毙命,她果真是小看她了。
“真是好东西,人不可貌像,想来说的就是你们夫妻两,没想到风少夫人善毒,此银针见血封喉,当真厉害,少夫人,倘若我把它放在你的伤口处呢?”漠北海王扬起三分恶意的笑,银针在她面前晃了晃,欣赏着她抽筋的痛苦,明显的威胁让流苏咬着牙,冷冷地瞪着她。
抽筋是一阵一阵的,剧烈的疼痛过后,慢慢地减缓,只剩下余波,酸酸疼疼,已不是那么明显。她一向很怕痛,也抗得住痛,忍住肩膀上的剧痛,流苏撑着身体,缓缓地站起来,淡然道:“你若要杀我,刚刚在海里就是个好机会!”
在海里,她的笛声是最先催动两条鲨鱼攻击,而不是八条同时攻击,这才给她活命的机会,她不是笨蛋,会认为海王会真的想让她死。
这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
漠北海王看着她,秀眉一扬,冷酷的眼光露出少许趣味来,勾起流苏的下巴,一副标准的浪荡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样,啧啧道:“风少夫人这么细嫩的脸,让白鲨给咬一口,莫说你家那残废会心疼,本王也会怜香惜玉得紧!”
“我丈夫不是残废!”流苏坚定地道,被她眼光的诡光看得心口一紧,微微退开几步,擦去额头上滴落的血珠,淡淡地道:“海王说笑了,现在是否可以谈一谈风家航运和漠北海盗之间的纠纷?”
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快点回去,一天之内不回去,玄北和如玉他们定然会出来寻她,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说不定他们的船已经停在赤丹河上,她不想进一步激化风家和漠北海盗之间的仇恨。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自古以来永恒不变的处世之道。
“风少夫人,不要以为活着从鲨鱼群走出来,就能活着回风家,我和风南瑾之间的恨,没这么容易两清!”漠北海王狠狠地道,拂袖坐到椅子上,冷冷地瞪着似乎从血河里爬出来的流苏一眼,勾起唇角,“风少夫人,我看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口,我不想和一个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人谈判!”
流苏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她,林浪看着漠北海王的眼光有着淡淡的宠溺,口是心非!
“小琳,带她下去敷药!”林浪朝着一名女人吩咐,她哼了哼,随着走向船舱,流苏也不逞强,到了声谢谢就随着她下去。
她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势必要清理一下,不然真的会如她所言,失血过多,神志不清。
流苏随着小琳下去,林浪便道:“翦儿,你真的一点都不改变心思吗?一辈子都在漠北海上游荡,当你的海盗王,其余的,一概不管么?”
漠北海王眉梢一挑,无情地道:“你要走,没人拦你,反正你本来也不是我们漠北岛的人!”
林浪闻言心口闷疼,俊朗的脸闪过一抹快得不可思议的沉痛,看着漠北海王的眼光极为复杂,有深情,有怨恨,有怜惜,也有恼怒……
周围五人见他们如此,顿时紧张起来,一男子慌忙道:“林大哥,王心情不好,你别生气!”
几人纷纷点头,似乎极怕林浪生气似的,漠北海王冷酷的眼光狠狠一扫,气势惊人,王者之风掠过众人头顶,让他们狠狠地打了寒颤。
“吃里扒外的东西!”漠北海王冷冷一哼。
林浪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微微有些凉意,这段感情太累,追逐的戏码让他筋疲力尽,也许,他太高估自己,这世上还有谁能感化漠北海王呢?
“你说的对,我本就不是漠北岛的人,不该管漠北岛的事,你爱如何便如何吧,我不再过问便是!”林浪淡淡道,语气多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疏离,“也许,是该离开了,已经有几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林浪淡淡说完,便离开船头,向船尾走去,不打算管他们之间纠纷,眉宇间有抹淡淡的疲倦。
众人大惊,想要唤住他,漠北海王冷芒扫过,他们的话便卡在喉咙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要走便走,她不稀罕!
漠北海王冷冷地坐着,艳光四射的脸沉如并冰霜,周身发出的气息和空气隔开两层空间,很冷,很冰。
她不稀罕!
她只会以她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他也不例外!
才片刻,流苏便从船舱出来,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额头撞得不重,只是简单地擦了一药膏。流苏出来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漠北海王身上发出的戾气,和刚刚完全不同,发生什么?
林浪不在?
“漠北海王,到底要什么条件,你才会放过风家?”流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放过?风南瑾让我失去一条手臂,倘若风少夫人能自断一臂,我和风南瑾之间,就算两清,从此各不相欠,不再为难你们,这个条件非常合情合理,你不是很爱你丈夫么,他的债,你来还,如何?”
第195章 自断一臂
流苏不料她有此要求,微微惊诧,看向她的手臂。
大红的王袍掩盖下,两条手臂完好无缺,她利落的动作,扬手潇洒,哪儿像上失去一条手臂的人?
海风轻吹,吹起她的大红的衣裳,飘荡一股凄凉的味道,看似完好无缺的手臂,只是一种完美的错觉,袖管本该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美丽的女子露出冷冰的笑,扬眉,嘲讽着她的犹豫,“风少夫人,怎么?不愿意么?只要你自断一臂,我立刻下令,今后我漠北海盗见到风家船运,当即绕道而行,只要风家接掌风家航运,我漠北海盗终生绝不侵犯,定不食言,一条手臂换得风家几世平安,很值得,上吗?”
海风吹起流苏的长发,淡淡飘荡在风中,飘逸优雅,女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恬静宁和,声音如最舒服的海风,拂过海面,“一条手臂,换风家几世平安,的确很划算,不过请问海王,我又如何相信你的话?”
漠北海王扬声,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么?你只能选择信,倘若不信,自不勉强,一年沉寂对我们而言轻而易举,一年之后,恐怕少夫人还得出海一次,你以为我还会见你么?”
流苏冷笑,淡淡道:“漠北海王,你我二人谈判,势不均力不敌,天平难免有所偏颇,你有优势,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遵照你的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我是明白,但,凡事不可太过,留自己一条后路也留别人一条后路,说不定会有你想象不到的收获。”
女子一贯的淡漠平静,态度坚定,却不会咄咄逼人,和强势的漠北海王相比,她显得弱势多了,却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漠北海王明眸如霜,唇角掀起,嘲讽反问:“例如?”
流苏恬静浅笑,如一朵春风中的雏菊,绽放出自己安然的风华,芊芊玉指直指千里之外的漠北群岛,道:“据我所知,漠北群岛连绵千里,漠北海上最大的群岛,也是漠北海王你的领地,这儿有数万海盗归你管辖,可,也有数万普通的百姓在岛屿生活。他们如我们大陆上普通的百姓一样,渴望和平安宁的生活,一定不愿意看见海上海盗盛行,四处烧抢商船,最终引起官府围剿,让他们失去平静的生活。况且,海王你虽然在海上纵横无敌,却也不是唯一的海盗团体,我所知的,除了你,还有三支海盗军在漠北海上神出鬼没,你一直没能把他们收在麾下。漠北群岛藏金埋银,翡翠、金刚石、宝石多不胜数,时常引起他们的觊觎,经常会发起小规模海战,身为漠北群岛主人的你,一定烦不胜烦。”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漠北海王倏然厉喝,声音又急又怒,十分震惊,他们海盗内部的事情上绝对不会传到大陆之上。这是所有人的共知,海上上他们的天下,上他们的王国。大海就像巨大的藏宝库,等着他们探险,发财,不管多想征服一个地方,也不会把此等消息传出去。只要传出去,大陆无数觊觎奇珍异宝的人就会从四面八方朝大海而来,一块饼本就那么大,他们自己吃都尚嫌不足,又怎么会找来别人瓜分?
而且,她怎么会对漠北群岛的情况如此了解?大陆所有人都认为,漠北群岛是海盗的聚集地,她怎么知道还普通岛民?
流苏淡淡一笑,眉宇带着一股淡淡的骄傲,“在谈判之前,你会摸清我的底细,我也自然会摸清漠北海的底细,你们沉寂三年,南瑾依然极为防备,冰月宫的情报网遍布大陆,有最佳的情报探子,南瑾想要摸清漠北群岛的底细,易如反掌!”
“不可能!”漠北海王还没出声,旁边有一男子便冷冷一喝,绝对不可能,漠北群岛有最精细,最谨慎的防备,外人绝不可能涉足,流苏之言可信度极低。
流苏一笑,“南瑾出海找你谈判,所有人都幸灾乐祸低看着他悲惨的下场,可他毫发无伤地回到风家堡,这种奇迹都能出现,小小的消息走漏又有什么奇怪?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漠北海上发生这么大动静,想要瞒过有心人士,很难吧?”
漠北海王倏然冷冷一笑,“即便你知道,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我都能控制他们,你以为往后就不行?”
“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海王何不寻找一个更好的方式,让岛民和海盗们过得更好的生活。你们烧抢商船为了什么?真是为了征服欲,为了杀戮?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获得物资和钱财,过得更好,不是吗?漠北群岛虽然富足,有翡翠山脉和金刚石山脉,可未经开采。对岛民而言,最大的生活方式上和附近几座岛屿的岛民交换物资,或者上自给自足。漠北群岛资源毕竟有限,而金银岛贫瘠,近些年来已经人烟罕见,你们沉寂三年又开始烧抢商船,其最大的原因不是什么恨我们风家,而是找寻一种让你们活下来的方式,那就是恢复你们海盗的本性,掠夺!”流苏静静地道,这已经到了说服海王最后,最关键的一刻,出不得任何意外,她已经找到他们共存的一种方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海王接受她的提议,皆大欢喜。
漠北海王冷酷的眼闪过不可思议,连旁人众人都被流苏一语击中,脸色难看起来。流苏说得不错,漠北海盗这次大规模的烧杀抢劫,最大的目的就是掠夺物资,维持所有人的正常生活。漠北群岛几乎与世隔离,多半岛民一生都在岛上生活,从未踏足大陆,这儿已经有几百年的根基,一直靠着自给自足的供给模式生活,外加和其他岛屿之间的物资交换,然而,最近十几年已经出现捉襟见肘的困境。
为了满足生活的需要,这才开始了掠夺商船!这是身为漠北海王的责任。
而恨风家,专门挑风家下手是因为她和风南瑾的私怨。
只不过,这个女人为何会知道如此清楚?
倏然,漠北海王的脸色闪过一丝恼意,转眼狠狠扫向船尾,刚要发怒,脑海里闪过男人疏离的脸,突然像咬了一只蚂蚁,那滋味真不好受。
流苏浅浅地微笑,在一片沉寂中,只有她的笑容,这一刻,海风强劲地吹拂,仿佛在为女人喝彩,呼啸而过,惊起一片涟漪。
漠北海王沉默,女子的发丝在海风中飘荡,潇洒刚硬,震怒略去,脸上露出属于海王的冷静睿智,雍容大度,似乎在思考着流苏的话,又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此女巾帼不让须眉,爱恨分明,虽冷酷绝情,不失为海上枭雄,让流苏淡淡起敬。
她天上就是属于大海,热爱大海,更明白她身为海王的责任!
倏然她冷冷一笑,扬眉,冷酷的眼睛露出三分嘲讽,辛辣地掠过流苏的眼睛,道:“少夫人对漠北群岛知之甚详,我佩服!聪明的女人,通常死得很快,少夫人没听说过么?”
流苏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不见一点畏惧,她是为了家人而战,为自己而战,而南瑾而战,又怎么会容许自己在漠北海王面前露出恐惧来。
“漠北海王,说起聪明二字,漠北海王之聪明,苏苏真是望尘莫及!”流苏淡淡地笑着,不动声色把话扔回去。
漠北海王脸色唰一声全黑了,难看之极。
流苏完美的唇瓣露出笑容,“海王,我是诚心诚意和你和解,提出最有利我们双方的生存方式,海王并不是迂腐之人,何必紧紧抓住仇恨不放,何况……何况南瑾落下山崖,生死不明,你有什么仇恨,也该化解。王者,必以王道折服人心,让人甘心追随,海王若是不顾兄弟姐妹性命一意孤行,损害其之利益,断然不能统领一方。你能纵横千里海域,自是你治理有方,行王道之功。既然如此,何不放下芥蒂,海上路上连成一片,到时候海上依然是你的天下,变化的是你不必再带着人烧抢,杀戮,过最平静的日子,你不希望么?”
漠北海王深深地凝望着流苏,眼前的女子年轻沉稳,浅色的衣裳沐浴海风,发丝随风而动,格外清秀干净,眼神如此坚定而透彻,诚挚得看不出真伪。
或许这是她的本性,倘若不是,她就得佩服她的演技之高杆!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漠北海王突然问。
“有,海王刚刚说过!”流苏浅笑答道。
有点意思了,她倒要听听,她能提出什么好建议,“说来听听!”
流苏见她口气略缓,不似刚刚那么咄咄逼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轻柔有力,道:“风家会组建一支船队,搭建漠北群岛和大陆之间的桥梁,建立友好通商关系。漠北群岛所需的生活物资,我们全力提供。风家药铺以平价向漠北群岛提供药材,每个月都会派专门的大夫到岛上义诊。这点你们应该是急需的,因为药材紧缺,条件简陋,每年死于疾病的人不计其数,我们可以提供药材和大夫,让岛民远离疾病痛苦。且,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为风家提供航海技术和造船技术,我们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流苏就说了三点,这已经足够让四周所有人心动,有了风家船队的护航,漠北群岛的岛民假以时日,定能融入大陆,改变漠北岛封闭之状,再有物资,药材源源不断运输而进,解决他们两大难题,流苏的提议紧紧地抓住许多人的心,周围一阵窃窃私语,骚动起来,越来越大。
流苏看着漠北海王,继续道:“海王,倘若这几点尚不能打动你,何不听听现在局势所趋。朝廷坐看风家和漠北海盗相斗,想要借海盗之手,灭我风家。才会对你们猖獗之势置之不理。倘若我风家真的落败,最大的得益者便是朝廷,朝廷定会想办法把原风家航运收入麾下,到时候成为垄断天下航运的便是他们。试问,那时候,你们还能在漠北海上猖獗么?漠北海盗只有区区几万人,而朝廷水军又几十万人,为了避免海损,定会派兵剿灭,以绝后患,到时候,不仅你们会丧命,也会殃及无辜岛民。漠北海盗就会成为历史,这是你愿意看见的么?”
谈判者,断然要抓住他们最脆弱的一环。
四周海盗闻言皆大震,议论纷纷,骚动越来越大,他们定想不到最后那层。
漠北海王颇有趣味地抿唇,他们夫妻皆出海谈判,风南瑾果断刚猛,非常强势,他不会和漠北海盗谈任何条件,开门见山就让漠北海盗以后遇上风家船队最好避而远之,否则后果自负。态度之嚣张,放肆让人咬牙切齿,向来在海上横行无阻的他们又岂会害怕风南瑾看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威胁,双方都是强势之人,一场王者对碰,漠北海王惨败,其属下提出通商交易反而被风南瑾冷冷驳回,淡漠而嘲讽的语气似乎在嘲笑他们自不量力。这一点让漠北海王咬牙切齿很几年,都记住当初那个坐着轮椅,却霸气猖狂的少年。
而今天轮到他妻子出海谈判,避海盗之锋芒,却不卑不亢,主动提出和解条件,一个强势果断,以其锋芒震慑四海,一个坚韧沉稳,以怀柔政策达到其目的。方式不一样,相比而言,流苏利诱加威胁,以利诱为主,更显得温和,更容易让人心甘情愿地接受。
衡量轻重,漠北海王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她虽然在纵横四海无敌,并不代表对大陆的情势毫无所知。这次风家航运陷入解航危机,漠北海盗是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也是因为朝廷对风家虎视眈眈,想要借助海盗之手,彻底打垮风靡天下的风家,所以上次出动的海军之后便再无声息,倘若风家真的破败,漠北海盗盛行,到时朝廷便不会让容许他们为所欲为,定会派主力海军剿灭。漠北群岛几万人和朝廷几十万人,哪会又什么胜算。
漠北海王深深明白这点,现在他们是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他日他们无用处,必会进行剿灭。
由流苏说出,更造成四周恐慌!
漠北海王扬眉,勾起唇角,“少夫人刚刚说的都是风家的义务,那我们呢?不会单单停止掠夺这么简单吧?”
流苏对于她口气中的嘲讽并不在意,淡淡笑道:“风家是做生意的,不能盈利至少也不能亏本,我想要漠北群岛西南部那座翡翠山脉!”
“哼!好大的口气!”漠北海王脸色一沉,冷如冰霜,盯着流苏的眼光充满的愤怒,一座翡翠山脉,能买下整个凤城了,她哪儿来的胃口,就是当年风南瑾对这座翡翠山脉虎视眈眈,也不敢贸然所动,她太放肆了!
几道愤怒的眼光纷纷射来,流苏毫不畏惧,这座翡翠山脉她是无意听南瑾提起,他的书房里有漠北群岛的地图,他在上头把西南部那座翡翠山划下,志在必得。流苏在来谈判之前做足的功课,除了林浪刚刚告诉她漠北群岛的形势,其他的资料,都来自南瑾的书房,既然上南瑾的希望,流苏便想要完成。
何况,风家无偿提供一支船队,义诊,自然会收取利益,生意,以利润为目的!
总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让她占尽。
流苏道:“海王何必动怒,那座翡翠山脉放置不动,你们不开采,它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座岛屿,没什么不一样,为何不开采,化为财富?我们来开采,利润对分,你们也受益,我们也能填上药材义诊和船队之间的亏损,这三方一年下来,可是无底洞,未来十几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这方面的开支会越来越大,你们平白受惠,自然要回馈,没错,我们是在交易,在谈条件,我的资本是不足,可并不代表我会任人宰割。”
“看来少夫人是有备而来,那有没有想过,若我不答应,你的下场是什么?”漠北海王倏然冷冷地道,语气阴毒。
流苏眉梢微扬,浅浅笑道:“来谈判之人,自会有备而来,就像海王,从一开始不也有备而来,你说过,从鲨鱼群里活着出来,我就有机会说服你,既然有机会说服你,自然要尽全力。我的下场,无非就一个死,有何畏惧?这只不过是最糟糕的一步,不过我想不通,海王为何会拒绝我的条件,不管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受惠最多的一方,都是你们!并不违反,谈判双方资本高低之原则,不是吗?”
南瑾有那个资本让他们无条件避开,她没有,所以必定要牺牲一些利益,她只不过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罢了。
漠北海王沉默很久,眯起眼睛,横扫全场,流苏的话他们都听见,竟然没有反抗……她冷锐的眼光倏然远远眺望,那是千里之外,漠北群岛的方向,眷恋,爱慕,柔和,流苏第一次在这位浑身刚硬的海王眼里看见近似于温柔两字。
也是第一次,看见王的气度和雍容!
心中暗暗惊奇,林浪所说的果真不假,真的成功了,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漠北海王态度的转变,心中暗暗称奇。
倏然,漠北海王站起来,一扫眼中的温和,走近流苏面前,一字一句道:“倘若你违背刚刚其中一条,我定会让你们风家航运在水上无立足之地!”
流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女子露出坚定的笑容,缓缓伸手,掷地有声,“绝不反悔!”
漠北海王深深地看她一眼,单掌一击,看着流苏爽朗一笑,“那残废,真是福薄!”
流苏微微一愣,淡笑不语,女子松下紧绷的肩膀,仰首凝望苍穹,灵秀的眸子划过一道淡淡的忧伤和骄傲。
南瑾,看见了吗?
我做到了!
漠北海王看着她仰首浅浅的笑,竟升起一丝羡慕之情,为了风南瑾,娇娇柔柔的女人竟然能勇敢地站起来,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撑起风家。能鼓起勇气出海,面对人人恐惧的漠北海王,能毫无畏惧地跳下海底,和鲨鱼搏斗,这种勇气,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为了她心中的爱。
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人变得如此坚强,坚强到让她羡慕。
海风吹拂,两人罗裙交织,长发飘曳,各怀心思。
林浪亲自送她上船,流苏回身,道:“多谢你!”
在疗伤的时候,他支开小琳,告知漠北群岛大概的情况,教她如何抓住漠北海王的弱点。什么冰月宫的情报资料,都是流苏瞎编的,为的就是不出卖他,南瑾的情报对漠北岛并未触及。这一切全靠林浪相助。
林浪回眸,淡淡地扫了主船一眼,苦笑,“我不是为了你!”
流苏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微微叹息,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想方设法,不计一切回报为了另外一个人。
“林大哥,爱一个人要学会开口,诚实,你不说,就不会知道,她是不是在等着你开口。别弄得像我和南瑾这样阴阳相隔,连思念都充满遗憾。”流苏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只是眸光中掠过的悲伤出卖她的淡静。
“经验之谈?”林浪浅浅笑着反问。
流苏摇头,凝眸直视那碧蓝的苍穹,广阔,寂寥,不知她心爱之人,此刻是不是在看着她。
“是遗憾之谈!”
林浪心头一震,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点头,“一路顺风,祝你们风家早日恢复常态。”
“多谢!”流苏回神,淡淡道谢。
林浪掠身回船,流苏朝他扬扬手,如此深情之人,谁能辜负?
愿伟大的海神保佑你,得偿所愿!
漠北海王冷冷地看着林浪走近,面无表情地道:“漠北群岛的事,是你的告诉她的?”
肯定句!
林浪点头,沉默不语,漠北海王什么都没说,拂袖欲走,林浪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坚硬的触感却能让女子感受道他的坚定,“你为什么答应她?”
虽然告诉流苏所有的一切,教她怎么抓住漠北海王的弱点,可她如此容易就答应,实非他所料,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漠北海王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说罢不管林浪片刻的呆滞,走进船舱。
反应过来的男人,倏然一脸狂喜……
第196章 等你回来
流苏独自驾船回赤丹河,一路上风平浪静,海风徐徐吹拂。
女子坚毅地立在船头,已经换过的一身水蓝色罗裙在海风中飘扬,三千青丝随风飘动,飘逸而温雅,灵秀的背影如同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风华绝代。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抹水蓝色彩,大海的湛蓝也黯然失色,她成了世上唯一的一抹彩色。
碧海蓝天,白云胜雪,罗裙飘飘,青丝飞扬,女子仰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拥抱整片辽阔的大海,感受大海的辽阔和寂寥。
南瑾,我打胜仗了!
你若知晓,一定很开心!
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生下小白,好好活着,日后定会好好守住风家堡,不让外人觊觎一分一毫。
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会在家里……
等你回来!
一辈子……
等你归来!
即便是死了,她也要好好活下来,完成他的使命和责任。
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美好温馨的记忆,足够支撑她的思念,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现在回忆起自己坎坷的一生,所有的幸福,都是南瑾所给予,所有的欢笑,都是南瑾费尽心思守护而来。
连最平凡的夜下闲聊,如今想起,竟甜蜜得让她辛酸,满满的幸福都在口齿之间转动,悲伤的幸福。
有的人即便死去,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形象淡漠,反而会越发清楚。
刻在心脏上的痕迹,除了死亡,我们如何将它抹去?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溢出,被海风吹干,不见踪影,刹那间,连海风都染上少许悲伤的沉声,温柔地抚摸着女人苍白如纸的容颜。
如此娇柔的身影,此般苍白的脸色,孱弱得令人心怜,又坚强得让人心疼。
流苏睁开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快出漠北海了,她回首,望着身后浩大的海洋,缓缓地勾起一抹笑容,送上她最诚挚的祝福,或许他们一生都不会再见面,可今天的经历,却沉淀在心底深处,永远记得。
第一次独自航海,惊险的搏鲨,命悬一线的坦然,为了活着所坚持的伤痕累累,强势艳丽的海王,默默守护的林浪,嗜血凶狠的海盗,她和海王之间的谈判,都成了她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人和事,永不褪色。
这是她生命中一次飞越的成长,值得铭记。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流苏却不惊不惧,她什么都不想担心,因为她的家人一定踩出海口处等着她,在赤丹河上等她回来,已经很近了。
她现在想好好地睡一觉!
才刚这么想着,眼前便完全陷入黑暗,整个人轰然倒下,发出一声沉沉的声响。流苏肩膀两处重伤,在海水里泡得太久,失血过多,更何况手心有刀伤,额头有擦伤,被鲨鱼卷出去砸在船板上震得她身上淤青几处,经过简单的包扎,才能勉强和漠北海王谈判,实际她已是在强撑,身体早就发出沉重的抗议,凭着一股毅力在支撑。
最终在昏倒在船上。
船在海上独自航行,顺风而下,一直朝着赤丹河的方向而去。
“王爷,是风家的船!”
在漠北海上,有一条华丽的大船,船头,一男子负手而立,玄色长袍,包裹这一具刚劲有力的身子,挺拔,高大,背影冷峻如铁,站在甲板,如君临天下的霸主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强劲的王者之风从他身上溢出,强硬到所有海上生物都无法忽视他的锋芒。
一双眼睛紧紧地钉在海面上,冷峻沉默,深邃如海,似乎在等待什么,终于看见风家的帆船出现在视线里。
夕阳西斜,淡淡的余晖在海平面上铺上一层绚丽的金光,波光潋滟,空茫的大海辽阔无际,如一张绝世地毯,横铺在海平面上,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萧绝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心悸的感觉抓住他所有的思绪。
男子淡淡蹙眉,冷酷的眼光划过茫然,手微微抚上心口的位置,原来它,还会跳动,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活力和心悸的恐慌。
多少年后,当你回忆起那只小小的帆船,晚霞下美丽的大海,又是什么感觉,还记得这股淡淡的悸动么?
那是爱情的痕迹,还是过于想要得知谈判结果激动的错觉?
“没看见人!”高高眺望,沉声道:“王爷,难道风少夫人没有回来,只有船只顺风而下?”
风家航运出事后,萧绝和林俊就连夜南下,很快就到达凤城。他早就派人介入几家航运的明争暗斗中,推波助澜,以他的估算,最多一个月之后,风家航运便回完全解航,风家从此成为历史,接着朝廷便介入,借助司马家之手,暗中控制天下航运,这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一举两得,一来可以打垮风家,二来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万万没想到,风南瑾死后,风海棠病倒,风家的少夫人会挺身而出,竟敢独自出海去见漠北海王谈判,此等胆色,倘若她不是风南瑾的妻子,他都要拍手为她叫好!
倘若漠北海盗就此收手,想要打垮风家就难上加难,虽然四家航运分离出来,可风家打下的基础坚不可摧,只要没有海盗的威胁,想要挽救风家不算难事,到时候被分离出去的四家航运见风使舵,定然又会再一次被风家收回,风家航运依然独霸天下。
此次风少夫人和漠北海盗的谈判,天下瞩目,上至皇上都静侯消息,下至贩夫走卒都仰首观望,今天的赤丹河定然万众瞩目。
谁都想要知道,其结果是什么?
漠北海王是此次事件最关键的因素,朝廷故意放任,就想借他之手,毁了风家。
一个是体弱多病的闺阁之女,一个是凶狠残酷的漠北海王,这场谈判,风家似乎没有什么胜算。
所有人都料定,风少夫人定然回不来,以漠北海王此般疯狂的报复,怕是恨极风南瑾,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萧绝却不敢小觑,单凭她有勇气出海,就证明,风南瑾的女人有两分胆量。
四年前的风南瑾,十六岁的少年,所有人都认为他回不来,可才半天功夫,他便从海上回来,从此漠北海盗见风家船运绕道而行。
而风少夫人……会不会让人出乎意料呢?
这个答案,萧绝莫名感到好奇和兴奋!
也许,因为那个让人一目深刻,惊才绝艳的男人,所以很好奇,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
萧绝忆起在半年前在衙门所闻,风少夫人应是弱质女流,被他保护甚好,谈判成功先且不说,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王爷,怎么办?”林俊问道,船已经越来越近,却看不到人影,小小的船只在漠北海上航行,孤单,寂寥,像是寂寞了多年孤独航行的旅人。
风吹起萧绝华丽的长袍,男子细细眯起眼睛,下令,“把船开过去!”
“是!”林俊应道,让水手们升起篷布,船才刚刚开始移动,林俊就暗叫不好,“王爷,你看!”
他们离流苏的船不到五百里,其实要过去所费时间不长,可,顺着林俊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风家一支船队迅速开向漠北海。
动作之快,之迅速,所向无敌,这是技术最先进的一支船队,他们一早就在漠北海上等候,因为害怕出现在海上遭到漠北海王的误会,流苏早就下令他们只能在赤丹河上等着,可如玉不太放心,让玄北小翠他们把船开到漠北海上海口处,第一时间发现流苏的船。
看不见人,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如玉命令他们全帆而动,迅速地开向流苏。
萧绝立刻摆手,让水手降下帆布,他们离流苏的船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能看清楚船上所发生的一切,不需要过去,被风家的知道,萧王出现的漠北海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王爷……那个不是如玉夫人么?”林俊惊讶地倒吸一口气,萧绝眸光顿时一沉,变得极为阴鸷。
西门如玉……萧绝咬牙切齿地看着少女明艳着急的脸色。
她竟然和风家堡交情如此之深,难怪敢一人进入王府,挑起一番狂风暴雨,又潇洒离开,原来有这么强硬的靠山。
好得很!
好极了!
萧绝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眼光危险地眯起。当初太过于伤心,让如玉逃走,过后又沉浸在失去流苏的痛苦中不可自拔,错过了找如玉报仇的好时机,后来几度寻找,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没想到会在凤城遇见她,还发现她和风家堡关系密切。
一股恨意从心底激起,流苏的死,追根究底他是有错,可罪魁祸首却是换了药的如玉,他并不知道流苏是假死,也不知道流苏和如玉只不过演一场戏而言,自然认定了如玉是害死流苏的凶手。
林俊感受到他浑身发出的戾气,激灵灵地打了寒颤。
玄北如玉小翠阿碧,柳秀柳溪李烈和风家航运几位管事也纷纷上船,围成一片……
“是少夫人……少夫人还活着……”小翠激动得大喊起来,后面风家船队和冰月宫的人听罢,都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
如玉扶着流苏,一探鼻息,单掌贴在她背后,一股浑厚的内力缓缓地输进她体内,流苏呼吸一沉,微微岔气,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露出浅浅的微笑,众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发现她一身的伤,纷纷怒红眼睛。
“太过分,什么漠北海王,竟然对少夫人下这种毒手!”阿碧率先不满地怒吼,流苏的伤口很明显,额头擦伤不重,身上却包扎好几处,一看她透明如水的脸色,就晓得定然受尽折磨,不然也不会昏倒在甲板上。
“混蛋,有本事到陆上去,本姑娘劈了她!”小翠更是伤心,她家的少夫人总是这么多灾多难,她都不敢想象,她在漠北海王那儿受了什么痛苦。
流苏淡淡地摇头,浑身有些无力,勉强被如玉唤起,撑不了多长,眼前又浮现片刻的黑暗,朦胧得怕人,流苏毫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笑容,“如玉,玄北……我成功了!”
淡淡的话一说罢,流苏又陷入昏迷之中,所有人先是一喜,又是一忧,玄北赶紧抱起流苏,送进船舱,命人迅速开船回去。
柳秀柳溪倏然朝着漠北海高喊一声,“少夫人成功了,少夫人万岁!”
身后跟着的除了冰月宫的人,大部分也是船航的人,柳溪柳秀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为流苏归来打响声势。
给那些冷眼看着风家垮台的人狠狠地扇一巴掌!
“少夫人万岁!”
整个漠北海上一片欢呼,雷鸣般的声音,激越地响彻整片海域,从此,水上,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是他们风家的天下,独霸水上。
这片震动的海域传开的欢呼,必定传遍整个赤丹河,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天下,让世人都知道,风家航运依然还是风家航运!
今天过后,风氏苏苏必定名动天下!
不再是南瑾身后,被保护得安适的少夫人,而是独当一面的掌权者!
这和四年前的一幕是如此的相似,四年前,这片海域成就了风南瑾,四年后,这片海域同样,成就了流苏。
漠北海,注定是风家人的天下!
在一片振奋人心的欢呼声,有一人惊呼一口气,如玉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萧绝冷峻如铁,沉稳如山的身影,眼光阴鸷地凝视这片震惊的叫嚣。
如玉心中一沉,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回头,苏苏刚刚是躺在甲板上,后来被玄北抱进去,他理应看不见才对,但是,在隔着茫茫海域,她清晰地看见,萧绝正冰冷地看着她,如玉呼吸一窒。
本就心思玲珑的女人,很快就猜到原因,如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萧绝,好久不见了!
还好他没看见流苏,现在的流苏和他已是两个世界,再见面也已人事已非,她不会让他打扰到流苏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
现在的流苏,生命的重心是南瑾和风家堡!
“小翠,你们先回去,我先去会一会故人!”
第197章 忘恩负义
玄北他们很快就派人把船开向赤丹河,流苏身上的伤要赶紧医治。如玉独自上了一条船,让水手把船开向萧绝的方向。
多半年不见萧绝,形貌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眉角略显沧桑,依然冷峻如冰,俊美邪魅。高大挺拔的身子,冷然强势的气质。
他华服尊贵,魅眸如霜,折射来的眼光露出极致的恨。
如玉鹅黄色的罗裙随着海风扬起一道潇洒的弧度,环着胸,红唇掀起,声音畅快得如遇见老朋友般,“王爷,别来无恙!在这儿看见您真是意外,王爷真好的兴致,想必漠北海上的日落之景一定深得王爷眷恋!”
林俊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沉默地退三步,萧绝薄唇紧抿,冷酷出声,“在这儿看见你又何尝不是意外,西门如玉,好胆色,你还敢来见本王?”
如玉姿态放纵地倚着船杆,笑得风情万种,眼波流转着调皮和挑衅的光芒,淡淡地掠过萧绝,畅快笑道:“王爷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如玉又岂会怕你,我只怕王爷见到如玉,会害怕才对,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爷没有心有余悸的感觉么?说不定谁又成了下一个方流苏呢。”
好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即使魂牵梦萦,即使相思日渐浓郁,呼啸长空,这个名字在王府是禁忌。被人提起,心如针扎般痛,被巨石压住心口,猛然喘不过气来,眼光掠过一抹快得不可思议的伤痛。
如玉微微勾唇,流苏还是他心口的痛,恐怕这伤一辈子也好不了,这是她当初的目的,如今见他如此,竟生了一分怜悯,他也是活该,是流苏不给他机会,不是她做得太绝!
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他想要抓住也抓不住,流苏早就不是当初的流苏。
萧绝见如玉笑得肆意,胸口徒然升起一股刻骨的恨意,灼热地在胸口爆发,如岩浆般要破膛而出,双眸染上几分嗜血的杀气,手中的剑沉沉地握住,指关节咯咯作响,隐忍的恨蚀骨般地割裂他的血管,恨不得一剑劈了眼前笑意盈盈的女人。
心随意动,宝剑出鞘,一道白芒掠过,萧绝飞身而起,高举宝剑,轰然砍下!巨大的剑气一分为千,朝着如玉劈过来,剑气如虹,如玉抽出随身宝剑,冷冷一笑,毅然直迎而上,两道人影快如蛟龙,猛如灵豹,在半空打起来。
剑尖相碰,强强对撞,一窜火花劈里啪啦零零碎碎地散下,如最绚丽的碎玉,点滴落在海面上。
这一方海域,猛然色变,风云变幻,剑气催动海风,盘旋,剧烈地滚动,如飓风彪悍地刮过海面,吹得林俊等人睁不开眼睛。
当人乃属当世高手,如玉内力虽不如萧绝,剑气也不如他浑厚有力,却胜在一个巧字上,灵活有力,非常刁钻,加上她精通奇门遁甲,五行术士,剑法变化频繁,令人防不慎防,看似刚猛有力,实则乃虚而不实,看似柔软无力,漏洞百出,却是一大陷阱,中招毙命。
剑与剑的相撞,紧逼两人要害,惊险辈出。
萧绝下手毫不留情,处处挑如玉的软肋,如玉也不和他客气,招招带动杀气,这是第一次和萧绝真正地过招,如玉心中暗暗赞叹他内力的浑厚和剑法的精湛,借着灵巧多变的步法多次闪过他的杀招,长时间打下去,对她绝不利。
剑气把他们两人团团地包裹,光与影在半空晃动,剑气击中海面,水花四溅,那场面,壮丽又凄婉,带着妖娆嗜血的魅力。
海水滚动,海风狂飙,两人身形越来越快,越来越烈,搏斗的声音越来越响,林俊几乎无法看清,谁是王爷,谁是西门如玉。
倏然如玉虚晃一招,脚尖点着海面,一阵剑气横半空,冷扫萧绝胸口要害,趁他躲避,抽身回船,扬声道:“王爷,好俊的功夫!”
海风呼啸而过,大浪翻过大跟头,随着两道身影分开,海风静了,海水平了,刚刚激烈一战,似乎没有发生过。
如玉粉腮淡红,额头露出少许香汗,心中暗叹,萧绝不愧是朝廷第一高手,她竟然不是他的对手,刚开始可能借着身形的巧妙和剑法的刁钻占便宜,可越久,她越显颓势,萧绝的内力,已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反观萧绝,面无表情,一场激战对他毫无影响,眼波已经冷硬如冰,口气都是嘲讽的冷然,“怎么?想跑?”
被他看穿,如玉一丝尴尬都没有,不可否认,萧绝是个绝对的强者,在三十招之内让她露出败势,江湖上从未有过,她不逃,难道往剑口上撞么?她如玉没有那么悲壮的情操。
“打不过自然要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呢。”如玉大大方方地说着,转而眯起眼睛,道:“王爷要报仇,尽管来寻,我西门如玉,乃幽灵宫少宫主,有何恩怨,尽管放马过来,不要伤及无辜,不然幽灵宫倾尽全宫之力,定要你生不如死!”
幽灵少宫主?
萧绝闻言心头一沉,原来是她?
这阵子凤城之内,几度风云变幻,本来恩怨纠缠许久的幽灵冰月两大宫竟然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成邦交之宫,这次风家堡有难,幽灵宫鼎力相助,此事他略有耳闻,原来她竟然是幽灵宫的少宫主。
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萧绝的脸色更加难看,幽灵宫冰月宫,武林两大宫,自此武林黑白两道更无人敢得罪他们,加上风家航运独霸天下,风家的江南的势力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杀气,在沉默中凝聚!
如玉敏感地感受到他的戾气,淡淡道:“萧绝,风家堡现在就剩下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你最好摸摸良心,忍心对她们下毒手么?风海棠下嫁君无欢已成定局,风夫人不管俗事,风少夫人一人独撑大局,风小小姐才刚满月不久。把刀口指向一干妇孺,不是你萧绝的作风吧?”
“手无缚鸡之力?”萧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紧抿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能从漠北海王面前全身而退的女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西门如玉,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不会累及他人,但是,风家的事,还容不得你插嘴!”
这件事并不涉及在个人恩怨以内,她懂什么?
如玉见他不该初衷,便知他有了杀意,倏然灵机一动,冷冷的笑容在海面上飘荡,道:“萧绝,十年前你血洗我西门一家满门,至今还给不出一个罪名,是为何?”
萧绝闻言,眸光一沉,如玉接而冷笑道:“那是因为当时的西门家妨碍你萧家,不愿加入三王夺位的纠纷中,你为了以防万一,才动了杀心,不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西门家这顶莫须有的罪名扣了整整十年。现在呢,也想用旧智对付风家?以什么罪名,我就想不通,风南瑾和朝廷关系极为密切,我想你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暗杀,杀了风少夫人,再无人坐镇风家航运。萧绝,十年前的仇恨我放下了,你有你的立场,不该过于苛责你。如果方流苏还活着,再过一个多月,你们的孩子就会生下来了吧?风少夫人也才刚刚产下孩子,将心比心,你真的忍心么?你想想死去的方流苏,她为什么会死?就是因为你造的孽,所以让她受过,一意孤行,将来你会失去的更多,我保证!你会后悔莫及!”
“住口!你不配提流苏!”萧绝厉喝,一想起流苏是喝了那碗被她换过的堕胎药,一尸两命,不可控制的恨意就从心口溢出,手中的宝剑,已经蠢蠢欲动,他紧紧地捏在手心,青筋暴跳,忍住这股滔天的怒气。
“你以为我想提?”如玉哼哼,“话我说到这儿,萧绝,你想打垮风家,那就在生意场上和风少夫人较量一番。若是动别的心思,哼!冰月宫和幽灵宫是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会杀掉所有你珍惜的人,做成肉丸子,让你一口一口吃下去!”
最后那句话,如玉狠狠地咬重声音,而林俊听得毛骨悚然,好血腥的想法!
如玉说罢,不顾萧绝难看的脸色,命人开船离开,她可不能再刺激他,不然他发狂起来,她真会没命,武功不如人,就是逊了点,说话都要斟酌分寸,如玉不满地想到,回眸,眼光淡淡地扫过船头的萧绝。
微微勾起邪美的笑容,只要他不找流苏的麻烦,就成了,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抢夺生意,风家航运有一大批优秀的管理人才,几位管事经验丰富,加上有个初露锋芒的流苏,挽回风家航运的劣势,不是难事。
萧绝……若是输给苏苏,她会仰天狂笑一百声。
想想那个画面,就让人兴奋啊!
苏苏呢,看来注定是萧绝的克星!
“王爷,要属下等该怎么做?”林俊见如玉的船越来越远,上前问萧绝,自从王妃过世后,已经没有看见过他如此沉怒的模样,西门如玉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一再挑衅王爷的极限。他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又搬出王妃,聪明地脱身,且让王爷打消暗杀风少夫人的想法,实在是厉害得紧!
“马上回岸,本王要见司马朗月和司马俊!顺便把其他三家的航运的负责人也叫上!”萧绝冷声吩咐。
林俊吃了一惊,迟疑地开口,“王爷要亲自见他们?”
“没错!”
林俊应是,心口微微纳闷,看来他很重视这次的比拼,朝廷有人混进几家航运之中,执行萧绝的命令,才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风家逐见困境,可萧绝从来没有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来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打垮风家。
流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肩膀上的伤口紫灵已经好好地给她上药,感觉不那么疼。这一觉,睡得真香甜,似乎疲惫了一生的女子,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安闲地躺下休息。
流苏眉宇间淡淡的,都是眷恋,熟悉的床幔,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家具,在跳下海的一刹那,曾一度以为,她再也回不来这个熟悉的房间。现在躺在床上,想起来才觉得后怕,所幸的是,她回来了。
这是她和南瑾的房间,衣架上还挂着南瑾的衣裳,有南瑾惯用的玉杯,南瑾的医书……这儿处处都能看见南瑾的影子,好像还坐在床边看着她,灵秀的眼睛流转着深情柔和的眼波,看得她心口悸动。
南瑾的气息啊,总是让她感觉心安和宁静!
“小姐,你醒了?”紫灵每半个时辰就会进来看她醒过来没有,见她醒来,露出放松的笑容,红了眼睛,“小姐,可担心死我了,又弄得一身是伤。”
流苏撑起身子,淡淡笑道,“傻瓜,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这才是最重要!”
活着,才是希望,她总算是明白了!
蝼蚁尚且贪生,人又怎能轻生?
“人家心疼小姐嘛!”
流苏拍拍她的手,阿碧端来铜盆,笑笑道:“少夫人,起来梳洗,该吃午膳了。”
紫灵服侍流苏起身,小心翼翼地帮她换了一件长裙,才微微触到她的伤口就有些发疼,流苏淡淡地蹙眉,紫灵低呼一声,动作更轻了。
流苏身上擦伤不少,不过都是一些小伤口,很快就能好,紫灵看得极为心疼,皓白如雪的肌肤上擦伤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流苏扑哧一笑,看她这表情,感觉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阿碧也是习武之人,看见小伤不奇怪,“紫灵,你别哭丧着脸,少夫人的伤口过几天就好,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风家堡灵丹妙药多得是,保证少夫人身上连个疤痕都没有。”
流苏一笑,梳洗过后就去前厅,海棠的高烧一夜之间退了不少,兴许是知道流苏谈判成功,紧压在心里的大石松了不少,病一下子就见好转。脸色虽然憔悴,略有病态,精神却好了很多。
君无欢这几天一直陪着她,已经是风家堡的常客,流苏一来,众人就纷纷问她和漠北海王谈判的经过。
流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众人惊呼,对流苏皆肃然起敬。就连君无欢也对她刮目相看,跳进鲨鱼群,多惊险的一件事,这女人看起来此般柔弱,事到临头到被激起一股勇气。爱情的力量果然可怕,能使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勇敢。
不过更让他们惊奇的是,漠北海王竟然是一位巾帼,太出乎意料,席间非常热闹,风海棠深感欣慰,风家有她,她也放心多了。
风夫人命人熬了补身的药膳,让流苏都吃下去,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也该让流苏好好补补身子,好好休息。
“苏苏,这阵子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漠北海王肯收手,航运的事,有柳秀柳溪他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慢慢会恢复,你不要太担心。”风夫人心疼地看着受苦的孩子,眼光里溢满浓浓的母爱。
风海棠也有这个意思,流苏淡淡笑道:“谈判刚刚成功,风家船航的声势一夜恢复,各大船航一定纷纷有所动作,太过急切和恐慌,理智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往往能给我们很多空子钻。这是个好时机,一定要趁胜追击。更何况,朝廷若想要铁了心打垮我们,这几天也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因为一时的胜利松了戒备,后果会不堪设想。”
“可是……”
“娘,姑姑,我不累,你们放心!”流苏浅浅笑道,坚决地说,“我要让风家航运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常态!”
再一次,独霸天下!
如玉突然出声道:“苏苏说得不错,刚刚在漠北海上,玄北应该也看到,萧王就在漠北海上,离苏苏的船不到五百里,倘若不是我们的人快一步,萧绝恐怕已经上船。”
哐啷……一声清脆的声响,正在布菜的紫灵手一抖,筷子就掉了,流苏正拿起茶杯,被她掉下的筷子打到手,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溢出。
“紫灵,怎么这么不小心……”阿碧小翠立刻过来,紫灵惊恐的眼光看向流苏,只看见一片淡漠的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绝在凤城里?他竟然亲自来?”风海棠眯起眼睛,顿时一拍桌子,女子眼光露出愤怒,“这群忘恩负义的萧家人!”
南瑾的身份,风海棠知道,朝廷觊觎风家,她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南瑾尸骨未寒,萧家就有所行动,太过分了!
竟然是萧家的人亲自来!派人动手脚还不够,竟然亲自出手,真想把他们赶尽杀绝么?
风夫人脸色一阵恍惚,很快就恢复平静,逗弄怀里的小白,小白刚刚喝过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风夫人怀里,颇有兴致地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
“姑姑,别动怒了,萧绝是王爷,在政坛上呼风唤雨,在生意场上不一定能顺其心意。”流苏淡淡地道,偏头看向小白,小家伙冲她甜甜一笑,流苏勾起一抹唇角。
小白是她的,就算叫爹,叫的也该是南瑾,不是萧绝!
第198章 龙灭凤起
漠北海盗不再骚扰风家航运之后,柳秀柳溪等人率领风家的几位管事正式开始新一轮的抢客战。
风少夫人坐镇风家船运!
流苏醒来的当天就给柳溪柳秀等人下令,正式重启漠北航线,在漠北海上消逝一个多月的风家大旗,又一次飘扬半空,龙飞凤舞的金线风字,迎风飘扬,猖狂,不逊,唯我独尊。短短几天内,先前在漠北海上流走的一批客户又一次选择了风家船运。
漠北航线和赤丹河航线是风家船运收入的主要来源,其中以远洋利润最为突出,漠北航线停航之后,大批的客户逼不得已流走。损失惨重,在风家再一次起航之时,这批大客户又再一次回归了,继续和风家合作。
南瑾做生意有自己独有的一套模式,多年来在人力和客流方面打下坚实的基础,在风家航运几乎解航之下,他培养出来的人才对风家不离不弃,在停航之后,客户虽流走,可起航之后,又再一次回来,同样也是不离不弃。
随着一百多条风帆顺利驶过漠北海,风家船运又一次崛起。
风少夫人名动天下!
家喻户晓,上到朝廷,下到流寇,都知道有风少夫人风苏苏这一号人物,一时风靡天下,声势无人可及。
南瑾花了半天的时间征服了漠北海,她花了一天时间也征服了漠北海,这片海域成就他们夫妻两人,水上,也注定成为风家人的天下。
谁都知道,南瑾死后,风家还有一个少夫人,以柔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风家,南瑾的妻子继承他的遗愿,没有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靠着顽强的毅力为风家撑起一片蓝天。
天下绝大多数人莫不对这个柔软而坚强的女人肃然起敬!
在敬重的同时又夹着对风家的嫉妒,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龙灭凤起,好似没有人能打垮风家,永远横行江南。
通航之后,风家营运开始正常,漠北航线和赤丹河航线同时开通。
大部分的客流渐渐回归,随着风少夫人名声越来越响,风家船运也慢慢地恢复常态。而在此同时,司马家等四家航运联合起来,和风家分庭抗衡,他们幕后有朝廷暗中相助,滋生野心,也想把风家吞并。
流苏先把重心集中在远洋航行上,因为漠北海盗的事,货运价格一调再调,都在尽量调低,利润大打折扣。流苏把出事后的那个月账单详细看了一眼,根据风家现有的资金,把价格又往下调,几乎在保本的水平线上移动。
柳秀柳溪不解,六位管事也对此举不甚理解,货运以重量为计价,没一单位重量降低一文钱,当天利润都会缩减几十万白银,除了远洋航线调价,赤丹河航线也开始调价,都维持在保本的水平上,目的不在盈利。
流苏淡淡笑道:“停航之后这批客户最先回来,算是回馈给他们,放心,先稳定这批客流,将来有的是机会调价,把价格调回原来的水平。等着看吧,司马家他们定会有所动作,我最终的目的是把分离出去的四家航运合并回来!”
上个月的所损失的,只要一切顺利,半年内就能填上这个缺口,她不着急,先稳定人心,让他们尝点甜头,日后吐出来,也心甘情愿些。生意之道,就是要伸缩有道,且流苏还有另外的打算。
除了调价,流苏找来账房先生,让他们做一笔账,在最大程度上缩减起航成本。在不影响正常营运情况下开始调整船航的内部结构。
之前风家航运是独霸天下,赤丹河和漠北海航线只有一家风帆,在营运上,自然是混合经营,漠北海和赤丹河不分风帆和水手,以货运顺序出航。虽然降低了管理成本,也降低效率,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因为只有一家航运,这个问题并不突出,加上南瑾认为,只要没有别家来竞争,这样的运营模式,他并未改动。
流苏上任之后,打破这种维持多年的混合模式,把船队分远洋航运和内河航运,风帆和水手也做了极大的变动。
风家的造船技术当世一绝,所有顶级的造船师都出自风家,他们更着力于打造远航的风帆,风家船队的船只也以远洋为主,更为坚固。
分航之后,流苏便让他们单独打造在赤丹河上行驶的帆船,河运和海运所需的船只是极大不同,虽然海运的都能通用,可因要抵抗海上暴风雨,鲨鱼袭击,风家的船一直非常坚固结实,成本也极高。而赤丹河多半时间风平浪静,所用之船无需打造得和远航船只一样,这样很大程度上缩减起航成本。
分航模式在南瑾早就有计划,详细的计划书都做好,就放在书房,流苏决定分航之后才发现南瑾所做的计划,原来南瑾打算在今年七月份开始实行分航模式经营,进入七月,直到十一月是高峰期,在这个时段开始分航,无非想要看看效果。若不如想象中的好,便可打断。流苏有了南瑾的计划书,省了她好多功夫,一切按照南瑾的计划来,中间她稍加改动一些。
分航之后,船员也是极为开心欢呼,有的船员家恋家,不想离开凤城太久,有的船员喜欢冒险刺激,流苏让船员们根据自己的意愿来选择航线,然后根据结果又做一次简单的调整,基本上就固定了两条航线的船员。
分航运营模式,更方便管理,效率更好,对于流苏这种新手而言,这比混合模式要方便管理很多,一目了然,她没有南瑾的魄力,这种模式更适合她。
加上有柳秀柳溪李烈和六位管事的辅助,流苏渐渐才有上手之感,习惯之后更是游刃有余,处事的方式比南瑾更温和,更深得人心,得到船运上下的支持。
除此之外,流苏特意组建一支船队,搭起漠北群岛和大陆的联系,负责帮漠北群岛的岛民运输所有他们所需的生活物资。流苏让海棠亲自负责这一块,药铺一直是风海棠在经营,流苏答应了向漠北群岛平价提供药材还有派人义诊,风海棠更清楚,如何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至于翡翠山脉开采一事,她打算过了这段时间,能完全合并了四家航运,风家全部稳定下来,再开采业不迟。
凤城之内,船航天下风起云涌,随着风家调价之后,为了争取更多的客人,司马家和钱家也打算调价,把价格调到风家制定的价格之下。
风声一出来,流苏只是轻微一笑,并未多加理会,这是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价格战,是他们最有利的手段了。
“苏苏,我们也要调价么?再调下去,就得亏本了。”柳溪看着账目,担心地说道,不调价,势必会丧失一批客人,调了之后,就是亏本营运,左右为难。
柳秀一敲她的头,男子爽朗一笑,“根本就不用在调价!”
“为什么?”柳溪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流苏淡淡一笑,道:“司马家和钱家在和我们打抢客战,其主要的手段就是调价。风家起航成本已经比他们低很多,他们的每单位的保本价格比我们高五文钱,调到和我们一个水平已经是亏损,还要更低,肯定是严重亏损,为了尽量减少损失,他们的价格一定比我们低不了多少,权衡轻重,大部分客人还是不会走,反而他们要填上这个资金缺口,不是易事。”
“原来是这样!”柳溪这才明白,转而一笑,“还是苏苏聪明,一早就把价格降低,这回气死司马朗月和司马俊,看他们怎么嚣张。”
流苏淡淡一笑,安静宁和,司马家有萧绝在背后指挥,已经和他们维持拉锯一个多月,算是不易,这次调价战中,一定要彻底让司马家等四家陷入困境。
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四家航运合并回来。
萧绝……
流苏眉梢一条,唇角缓缓溢出一抹冷笑,她绝不会让他如愿,伤害到风家一分一毫。
其实朝廷对风家早就忌惮,风家船运就像是捏在手心的炸药一样,随时都会反噬自己,尸骨无存,流苏当时也问过南瑾为何要紧抓着不放,放手了也就安心,南瑾却说,放手,就意味着整个风家堡自取灭亡。
她当时不太理解为什么南瑾要这么说,看他的脸色淡漠,她也不便继续问下去,现在才明白他的话,是不能败,从拿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要不能放下。
南瑾,你一定扛得很辛苦吧!
流苏心口有种细碎的痛,那抹单薄的身体,为了她们撑起一片蓝天,却承受了四面八方的压力。也幸亏他是南瑾,惊才绝艳的南瑾,才能扛得起整个风家,才能把他们保护的得滴水不漏。
如今他不在了,她就要代替他,好好地保护风家每一个人。
司马家的价格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流苏自己也是,原来调到同样的价格,每单位就会亏损五文钱,每天的损失起码五万两以上,以司马家等四家的财力,支撑不了多久,整个家底都会被掏空。
原来流苏估算着,司马家就算调价,也就会调低风家一文钱,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调比他们低了十文钱。
好大手笔!
好魄力!
这不就明摆着把钱让往赤丹河里仍么?司马家哪儿来的钱能这么浪费,不用想,一定是萧绝的主意。
只有朝廷能有这么大的财力,在背后支撑着他们,光凭司马等几家,不出一个月就支持不住了。流苏抿唇,萧绝这个月来一直控制司马家抢风家的生意,他们已经斗了一个多月,风家略占优势,前阵子流苏一下子调价,除了原本的客户回来,还吸引了不少客人,抢走司马家很多生意。
你来我往,不分胜负,她琢磨着大概两个月定能收回四家航运,没想到萧绝竟然来这一招,简直就是恶性竞争。
这样一来,本来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客流就会流走大部分,留下的,只有南瑾经营下来的那批稳定客户,十文钱不算什么,可十万个十文钱,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利益当前,谁能保证,他们不走?
两家航运调价相差十文钱,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朝廷会花这么大财力来支撑他?
流苏暗自凝眉,论财力,风家富可敌国,若是以前打价格战,流苏毫不畏惧,看谁财力充沛而已,而现在,出事的那个月,赔款高达十亿白银,风家的流动资金定然不比朝廷,打价格战,有很大的风险,稍有不甚,她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脑海里浮起萧绝的脸,意外的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他冷酷的轮廓,冷然的背影,冷峻的眼光,流苏唇角勾起一抹铁血的笑。
你够狠!
那就坚持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无底洞,朝廷该怎么填下去!
柳秀和柳溪等人也震动,和六位管事一起上风家堡,找流苏商议,因为萧绝在城中的原因,流苏也学南瑾,在幕后指挥,并不出现在凤城街头,避免没必要的麻烦。
流苏只是摇头,道:“静观其变!”
一两天之内,看不出什么效果,等三天过后,她在做决定也不迟!
以不变应万变!
如玉过来看她,萧绝和流苏之间的较量从一个多月之前就开始了,打得非常激烈,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而这次司马家调价十五文钱,连她都震动了。
萧绝这男人,真他爷爷的,够狠!
有钱果然是有资本,就不知道,国库能撑多久!
毕竟是政治上的风云人物,把他那套理论用在生意场上未必适合,她都想流苏能快点想出应付的法子,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生意场,可不是他们萧家的天下啊!
“什么,你要上柳山?”如玉大奇,这时候她不想法子应付即将而来的危机,上柳山做什么?
“我去看看南瑾!”流苏缓缓地流溢,脸上的相思又浓了三分,虽已平复心情,可提起南瑾,心口还是一阵阵酸痛,眼光都是忧伤。
“快三个月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流苏推开走到窗户旁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桃花,缓缓地道:“桃花也该谢了,南瑾今年还没有看过桃花雨呢!”
“苏苏啊,你没事吧?”如玉担心地问。
流苏摇摇头,窗外,落英缤纷,清风勾起阵阵花雨,如粉色的绸缎在空中划过,流苏笑了,那灿烂的桃花雨中,似乎看见那位惊才绝艳的男子,绝色倾城的容颜,眉间那一抹朱砂娇艳欲滴,美得凄绝。
南瑾,你还好吗?
我想你了!
第199章 桃花林
风家堡里有一片很大的桃花林,种在小湖边,有近百棵桃花树,且都是有些年龄的桃花树,粗壮的树干,弯曲却典雅的树枝,开出满树桃花,整个桃花林绚丽如一幅无暇的粉色锦绣,在春风中,飘荡着寂寥的味道。
这片桃花林,是南瑾出生的那年种下的,凤城气候偏暖,要开到四月中旬才会谢。南瑾是四月一日出生,正是桃花快要谢的时候,赶上桃花季尾,而那年的凤城的。桃花花期却意外延长,一直开到南瑾满月,这才一夜之间谢了。
听说,那一年的桃花开得非常欢腾,绚烂,又很热闹,凤城之内都是桃花香,在空气中缭绕不去,风家人心目中,公子就是桃花的象征。
据风海棠回忆说,她从未见过那么灿烂的桃花,美得夺目,之后风慕云就在小湖边种下一大片桃花林,每一年的春天,整个风家堡漫天飘香,非常美丽。
南瑾自小非常喜欢桃花,他在桃花林里排阵,在桃花林里赏景,在桃花林里吹箫,在桃花林里看书,他从小到大,是桃花伴着长大,每一年的春天,他都不会错过这漫天的花雨。
从墨宇轩的观景阁看去,正好对着这一片桃花林,看一目了然,今年,流苏却关紧了观景阁的窗户,努力地工作,把时间都排得满满的,不想去看这片依旧开得绚烂的桃花。
触景伤情!
她以前不喜欢桃花,因为南瑾,却爱极了桃花,现在又害怕看见桃花!
闻着花香,看着桃花,不由自主会想起南瑾。
想起南瑾,就想到山崖那凄婉的一幕,沉下去慢慢地消失在眼前的脸,她拒绝相信,南瑾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
物是人非,桃花依旧!
看着这片桃花林,她的心会疼得酸痛,连灵魂都被抽离。
今天是南瑾的生辰,她终于有勇气,走进这片桃花林,捡起一片片花瓣,放进篮子。南瑾他,每年都要看桃花雨,没有错过一年,就算不在,她也会让他看见。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漫天花雨,如同一条粉色的绸缎在半空中卷起,翻腾,清香飘荡,情思迷离,天地间只有一抹粉色,这一抹亮光,这是她爱人最喜欢的花,是寂寞的桃花啊!
如同这一片桃花林,空气中飘荡着远古的味道,那种一种很孤傲,很空旷的寂寞。
如同他的人一样,也寂寞了二十年,这二十年生命中,桃花是他唯一的知音吧!
花雨倏然飘向流苏,如情人最温柔的抚摸,几片桃花缓缓地落在她的头上,肩膀上,一片桃花温柔地落下女子晶莹的红唇,如爱人最醉人的亲吻。
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落在无边的花雨中。
花香,风柔,桃花飘,情思浓。
谁人的心在这片温柔中醉了,又是谁人的心在这片温柔的风中碎了。
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娇柔的身影在这片桃色中,倏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捂着心口,缓缓地蹲下,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落在篮子里的桃花瓣上,晶莹得破碎。
流苏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碎了,疼得难以呼吸,任心痛的力量慢慢地把她包围,任无边无际的绝望如潮水把她淹没。
身子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哭声破碎地溢出唇角,先是低低沉沉,然后是放声大哭……
蓝天下,桃花飘,悲伤的哭声把空气都感染上浓浓的忧伤,所有的爱恨情仇,在哭声中,更沉淀在心底,铭记于心。
她不愿意承认南瑾真的死了。
可他三个月都没有消息。
南瑾他,只要有一口气,就会回到她身边。
他不会离开她这么久时间的。
她说过,今年会陪她看桃花的,可是,桃花都要谢了,他还没回来!
南瑾,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看桃花!
然而,这片桃花林,却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徘徊,悲伤地哭泣!
“苏苏……你没事吧!”海棠和如玉匆匆地走进桃花林,那哭声,哭得人心都碎了。
特别是如玉,眼睛都泛红了,流苏的性子静,又韧,即便是哭泣,也极少有声音,受过什么样的打击,都没见过她哭声这样。
海棠心疼扶着她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就知道,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桃花林里,安静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南瑾的死,风家堡除了苏苏,都已经慢慢接受,只有她,不肯,也不愿意接受,南瑾已死的消息。
素颜的脸,哭得眼睛红肿,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姑姑……我好想南瑾……怎么办?……我的心好疼……我想南瑾……”
“乖,不哭……”风海棠心疼地抱着她,流苏真的很瘦,生过孩子之后更瘦了,这个月来一直在忙着船运的事,故意借着工作麻痹自己,晚上休息定然不好,触手上去摸到的都是坚硬的骨头,海棠心酸,“乖,我们不哭了……一切会好的……苏苏,一切会好的……”
风雨过后,雏菊更香,人更坚强,苏苏,你一定能挺过来的。
如玉拍着她的背,默默地看着,前段日子一直在忙,压抑着悲伤,看不出什么来,她是那种什么事都压在心底的人,今天是南瑾的生辰,累积在心里的悲伤突破了极限,一下子蜂拥而出,把她击垮。
在特定的日子,总会有那么一些伤口,在急剧地溃烂,总有些伤,更深入骨髓。
“苏苏,要不我们不去柳山了,好吗?”如玉轻声劝着,看着这片桃花林就伤心成这样,在悬崖边,还不崩溃吗?
流苏摇摇头,咬着唇,擦干脸上的泪痕,“我要去,南瑾他,一定要看到今年的桃花,他一天不回来,我就会想他一天,他一年不回来,我会想他一年,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会想他一辈子。每年的今天,我都在柳山,撒下桃花,让他欣赏。”
桃花,属于南瑾的花!
在他出生的这天,怎么能让他看不见呢?
有的伤口,不能在阴暗的角落溃烂,要撕开,露在阳光下,才能愈合,如果她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踏上悬崖,她一辈子都会消沉下去。
哭过之后,要坚强面对!
南瑾他,不会愿意看见懦弱的苏苏。
第200章 南瑾,我来看你
柳山之巅,狂风呼啸而过,飞沙卷小石。
山顶空气有些薄弱,兴许是心情的原因,流苏脚步有些沉重,看见他们掉下去的悬崖,脚步明显一颤,如玉眼明手快地扶着她,流苏站稳,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不碍事,如玉,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在这儿等我,成么?”
如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脸色苍白,虽已敛去眼中的悲伤,却让人感觉她脸上的忧伤更浓了。
老实说,她很不放心,“苏苏,还是我陪你吧?”
流苏抿唇一笑,“如玉,我不会做傻事,你放心!”
如玉见她坚持,十分无奈,只得作罢,流苏独自一人走进悬崖边,脚步有些打颤,越是靠近这儿,心里越是难受。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南瑾说,没看见尸体,说明他还活着,她一直都信这句话,虽然海棠如玉玄北他们都通过委婉的方式告诉她,南瑾死了。
可她依然固执地认为,南瑾还活着。
也许,是逼着自己这么认为,隐约也明白,南瑾凶多吉少,却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放弃那零点零一的希望。
流苏放下花篮,缓缓地蹲在悬崖边,从这儿看,清晰地看见当日那棵,枝干将断未断,裂开的地方经过风雨的侵袭,略有些发黄。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天在悬挂在上头的心情,倘若不是南瑾的交代,倘若不是宫雪凝及时赶到,她和南瑾会一起掉下去,小白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吧!
“南瑾,我来看你……”流苏对着崖底,缓缓地笑道,一颗眼泪,滴落无底深渊,流苏笑得很凄美。
“南瑾,我很勇敢哦!一个人出海去见漠北海盗,一个人跳进鲨鱼群,差点就不能回来呢。你说,苏苏很勇敢对吧?”
“那时候在想,如果南瑾在的话,该有多好,一定能把那个嚣张的女人制住……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你啊,作孽了,害得人家一条手臂没有了,怪不得当初我问你海王的事,你都不肯说,原来是心虚了……呵呵!”
“南瑾,漠北海王答应我的要求,不再为难风家,我没有你那么厉害,让她无条件地消失,我赔了好大一笔钱呢,每个月算下来,有十万的损失,我是不是很笨,要是你,不用花一文钱对不对?不过呢,我把你最想要的那座翡翠山给拿下了,你要是回来,一定很开心,开采这座山能填补这个缺口,也算不错啦,对不对?”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帮你守着风家……”
“南瑾啊,怎么办呢,现在我想你,想到夜里都睡不着。忙到三更半夜,墨宇轩空荡荡的,没有你,被窝都好冷……观景阁那边的门我都关紧了,可桃花的香味一直吹过来,我每晚都哭到天亮,你再不回来,我快要哭瞎了……”
“娘很伤心,姑姑也是,她们都怕刺激到我,在我面前都没有露出一点痕迹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们想说你死了,让我死心,不要再执念下去,可是南瑾,你自己说的,看不见尸体,你就活着,你不可能会骗我对不对?我的南瑾从来不会骗我的,我的南瑾,宁愿我伤心难过也从来不骗我,都会告诉我实话……这次也是……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我也不会承认……。”
“南瑾……你真的好神,说什么是什么,我真的生了个女儿,姑姑给她起个名字叫小白,好白的名字……风苏晚,你说叫这个名字,她们好欺负你,你不回来,女儿都一直叫小白,都没人叫她苏晚……”
“南瑾……她长得和你好像,真的好像,就像……娘说,你小时候就是那个模样,很严肃,很少笑,很别扭……小白她眉间也有一点和你一摸一样的朱砂,为什么呢?我一直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像你?你得回来给我解开这个谜语才是啊……做人要厚道,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南瑾,今天是四月初一,是你的生辰,你说过,今天会陪我看桃花,可是你人影都没有。我虽然脾气好,也是会生气的,你今年失约,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一个人在桃花林,看着漫天的桃花,好伤心呢。你应该陪着我去看桃花雨,吹笛子给我听,可你都没有……南瑾,可别让我每年四月初一都一个人去看桃花,我会伤心死的,你要是失约太久,回来我不记得你的脸怎么办?”
“我带来你最喜欢的桃花,撒给你看好不好?今年你还来不及看桃花雨呢。”流苏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声音略哑,缓缓地站起来,把花篮上的锦帕抽开,那是一篮桃花瓣,流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抓起一把桃花,手一扬,花瓣随风飘下山崖,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度,很美,很美的桃花雨。
落英缤纷,随着眼泪飘散,桃花也一片片撒下这片充满忧伤和希望的山崖!
“南瑾,老人家说,在花雨中许愿,愿望就会实现!我现在什么都不希望,只希望你能平安地在我面前,我一伸手,能触摸到你的体温,能闻到你身上的气息,这么简单的愿望,老天爷一定会帮我实现的对不对?南瑾啊……看见了吗?好大的一场花雨呢……”
整个山谷都是桃花,漫山遍野,山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奇峰怪石嶙峋,可见其险峻之势。流苏泪光盈盈,眼光忧伤又夹着希望,看着这片山崖……
南瑾,如果你看见桃花雨,你的心愿是什么?
是不是和我一样,平安回来呢?
一篮桃花瓣让流苏缓缓地撒尽了,山崖下,好凄美的一幕,粉色的花雨寂寞地晕开在春风中,缓缓地落入云雾缭绕的崖底,似乎去找他们的主人。
“南瑾,我再说一件事,萧绝他在凤城,他铁了心要打击风家,正在和我打价格战,你担心吗?万一他见到我怎么办?你不在我身边,我有点怕,现在我都不敢随意出来,躲在风家堡里足不出户,是不是很孬种?你就尽量笑我吧……”
“南瑾,我告诉你哦……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我就带着小白回到萧绝身边,看你急不急……谁让你这么久都不理我……”
流苏咬唇,一脸痛苦,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逗你了啦……你可别真的生气不理我才行,南瑾……我和小白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也是我的,所以快点回来好不好,不要让我伤心太久……我已经伤心够久了……”
“南瑾……我爱你……南瑾……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你不能在骗我爱上你之后就突然离开,我会受不了的……”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南瑾……”
流苏说到最后,哭得声音支离破碎……
第201章 我只是想他
如玉在背后静静地看着女子单薄的背影,她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素衣,单薄的身子更显得孱弱,山顶狂风呼啸,砂砾起飞,灰蒙蒙一片,天地苍茫空旷,所有的颜色尽失,只有这抹忧伤的素色,怀念着自己的爱人。
白衣胜雪,纤影若柳,如玉都怕狂风把这纤细的身影给吹飞了,站在山崖顶端,飘飘欲仙,盛满悲伤,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就能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悲戚!
宛如一根漂浮在天地间,到处游荡的浮萍,找不到自己根,找不到自己的家……
空旷的天底下,女子的身影显得特别的渺小,却那样的坚韧。
究竟有多爱风南瑾,能让流苏变得如此坚强!
从来没有觉得,爱,也能改变一个女人到此地步,她不禁有些钦佩!
苏苏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受了那么苦,老天爷不会忍心再折磨你!
明天,太阳又会升起来,你不会一辈子都在阴影下生活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玉走上山崖,淡淡地拥抱她的肩膀,一股暖和的力量从背后把流苏紧紧地包围起来,给予朋友间所能给的力量和鼓励,“苏苏,你会幸福的!”
流苏泪眼朦胧,忧伤地看着山崖下,淡淡道:“如玉,我还有幸福的机会吗?南瑾就是我唯一的幸福,他不回来,我如何幸福?”
如玉叹息,扳过她的肩膀,“你答应我什么呢?有勇气来这儿,就代表你有勇气面对南瑾的死,苏苏,人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承诺,什么下辈子,那都是骗人的,你这辈子都没过完,怎么知道下辈子会如何?我知道所有人都说南瑾死了,你也不会承认,那你就认为他活着,好好地等下去,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你想想看,好多人,寻寻觅觅一生,不见得会有一份真感情,你已经无遗憾了,不是吗?”
“如玉……”流苏怔怔地看着她……“我只是想他……就这么简单!”
她没想过死,南瑾给予她的责任,对她的期望,让她无法抛下,人生在世,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
如风家的一切,如小白!
如玉一笑,擦干她的泪水,坚定地抓住她的肩膀,“这就对了,既然想他,那就一直想着吧,有一个值得自己怀念的人,也是一种幸福,风南瑾那样的男人肯为你而死,绝对值得你一生怀念,相比于很多不幸福或者找不到真爱的女人,苏苏你已经很幸福了,要感恩,要珍惜。他若还活着,你最终会等到他回来,他若死了,你连同他的份,一起活下去,代替他扛起他的责任,完成他的心愿,代替他看遍世间美景,活着你自己,这也是风南瑾的期盼,对不对?”
流苏含泪点头,微微一笑,倏然伸手抱住如玉,这段日子,对亏如玉,帮助她撑过这段难熬的日子,有朋至此,她也无憾了。
“如玉,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从京城到凤城,你的照顾,你的关怀,我会铭记于心,你是我方流苏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一辈子……”
如玉潇洒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她自小在幽灵宫长大,除了宫里的姐妹,也没有什么朋友,流苏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一生的挚友,无论如何都不变!”
流苏感谢地笑了,她是该收起满怀的悲伤,好好地活下去!
流苏抬眸看看碧蓝的苍穹,露出淡淡的笑,南瑾,你会这样希望的,对吧?
“如玉,你说的很对,我已经很幸福!”流苏放开她,微笑道:“曾经我除了姐姐的关怀,敏儿的照顾,什么都没有。曾经我以为我会一辈子被囚在小小的梧桐苑,一生就这样平凡地过下去。可现在,我有一群挚爱的家人,有一批相交至深的朋友,有爱我如命的南瑾,亲情、友情、爱情……该是我的,一样不缺,真的好幸福,好满足,这是我上辈子修不来的福气,是借了南瑾的福,我会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坚强地撑起风家。”
“不管如何,我生是风家人,死是风家鬼!”
如玉霸气一拍她的肩膀,英气道:“这就对了,撑起风家,把萧绝打得落花流水,你现在可是天下最出名的女人,要活得更精彩。有风家,有冰月宫,还有我幽灵宫在背后撑着,你想干什么都成。”
“拳头真理?”
“那当然,拳头是硬道理!”如玉一哼,说得理所当然,没人追着打不要怪别人心狠手辣,要反省自己为什么被人打。
流苏抿唇,也许强者的想法都是一样。
南瑾好这样想,萧绝也是这样想,姑姑是这样想,如玉也是这样想!
“下山吧,悼念也悼念够了,这儿风大,有什么事,下去再说!”
流苏点头,眷恋不舍地看了山崖底下一眼。
南瑾,生辰快乐!
两道身影缓缓地下山,在地上蜿蜒出两道融洽的剪影。
一阵狂风吹起,在悬崖边上的花篮被吹起,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跌落山崖……
如玉陪着流苏回风家堡,时近中午,流苏午膳都没来得及吃,海棠就告诉她,柳秀和柳溪来了,正在书房等她。
流苏二话不说,就去了书房,海棠随后,如玉留在大厅逗小白玩,这小家伙是全家上下的开心果,虽然她不笑也不闹。阿碧小翠她们都不予余力地逗着她,有时候逗到小家伙哭才甘心。
用小翠的话来说,你不笑,那就哭吧!
可怜的小白,生在一群贼窝里。
书房里。
“怎么回事?”流苏问道。
柳秀把一份名单给她看,急声说道:“苏苏,这是今天过来解约的客户,一共有一百多家,他们都选了司马家,这份名单是他们详细的资料。”
柳溪递过一本账册,“这是所得赔款和账房先生根据你交代所算出来盈利账目,还有司马家接收他们一月亏损的账目,你看一下。”
流苏对那份名单的兴趣倒不大,她略微扫过一遍就拿起那么账册仔细看看,不到一天,流走一百多客人,不是一个正常数目。
流苏缓缓地勾唇,商人还是利字当头,追求利润最大化,怪不得他们,倘若是给她选择,她同样也会这样选。单位十文钱,中间所得利差是惊人的,特别对那些大客户。她把账单预览过一遍,淡淡一笑,“司马家若是接收这批客人,每个月的亏损高达100万两白银,加上他们原来的客人,之后会再走的客人,每个月起码达到400万两以上,朝廷国库一年的收入大约是8000万两,最多能动用的银子不会超过2000万两,这笔钱就算全部给投入下来,最多也才能支撑5个月,他不会这么蠢,单凭这2000万两就有和我们打价格战的魄力,肯定还有后招。”
“柳溪,我让你打听陈明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流苏认真地问道。
“我们派人查过,这批人暂时还静观其变,陈家老爷对南瑾敬重有加,对人也豪爽,正派。司马家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揽生意,他不会看不出来,定然是不会走,这50家都是南瑾平常经营下来的人脉,我估计大部分是不会走,只不过……司马家若能长期维持这个价格,我就不敢断定了,就如陈老爷来说,若是少了十文钱,他一月能省了几万白银,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难保不会心动,何况现在南瑾不在,一天不走,不代表一个月后不会走。”柳秀回答道。
流苏点点头,略微思考一下,道:“姑姑,你去请他们吃饭,用手段也好,套交情也罢,总之一定要留下他们,而且,在适当的时候给一些优惠。”
风海棠点头,风家的交际一向都是她出面,这点事小意思,“一会儿我就让玄北和阿碧去送请柬,约他们明天吃饭,苏苏放心,姑姑会把这件事办好!”
单单这五十家人能占风家航运每月营运额的五分之一,且又是长期合作关系,不会贸贸然就选择司马家,只要他们不动,继续维持下去并不是难事。
萧绝会用什么办法让风家断水绝粮呢?
他不蠢,不可能真的会维持这种僵局很久,一定想速战速决,最快的方法就是截断他们的客源。
“苏苏,你真没想过我们也把价格调一调么?”柳溪凝眸问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把价格调一下,缩减和他们之间的利差。”
柳秀也有这个想法,流苏摇摇头,淡然道:“再调低两文钱,就是亏本经营,若是一个多月以前固然可以,可现如今,我们资金流不足,每个月还有漠北海一大笔支出,资金会很吃紧,没有余钱填补这个漏洞。而且,我能降下的不多,看不出什么效果。我们一降价,司马家也会立刻降价,最终受损的是整个航运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少做为妙。价格我是不能再调,不然不出一个月,又要面临解航危机。”
柳秀和柳溪相视一眼,沉默不语,流苏往后靠着椅背,拧起眉心,淡淡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萧绝利用皇家的权力,截断我们客源,那就是真正的把我们往死里逼!”
柳溪一听流苏的话,愤怒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呼,“他好歹也是个王爷,不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吧?”
“就是,朝廷这次插手我们航运之间的竞争,破坏航运之间的正常运行和发展,已是失义之行,若是再利用皇家的权力截断我们的客源,他就不怕皇家声誉受损吗?皇上不会允许他乱来的吧?这也太离谱了!”柳秀也蹙眉,英气的男子眼光布满愤怒,这次萧绝插手他们船运之间的竞争,早就让他们怨言满腹,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若是再无耻地截断他们的客源,柳秀连暗杀他的心都有了。
海棠道:“苏苏,你心里有计较了么?”
她既然能想到萧绝的下一步动作,就该有应付的办法,虽然流苏接手航运的时间短,不过入门得极快。对整个航运运作都了如指掌。
流苏淡淡一笑,“那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
她端起茶水,清茗一口,合上眼前的账册,淡淡地道:“我之所以想到萧绝会利用朝廷的势力截断客源是因为他这次打垮风家的决心。风家锋芒太盛引起朝廷不满很正常,南瑾在的时候,萧绝就多次想要控制风家堡,现在南瑾不在,风家都是老弱妇孺,他自然会瞄准机会,一击即中,让我们毫无反手之力。若不是漠北海王收手,恐怕风家已成历史。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萧绝的行为是过分,卑鄙,朝廷介入船运竞争有失公允,可,站在他的角度,并无对错,这牵扯不到个人恩怨,他只是想要打垮危及萧家天下所有隐患的因素,他的做法在朝廷看来,是正确的,是很有魄力的。他本该不择手段对付风家,而且此事不用搬上台面,暗地进行便可,皇上这么久没有动静,可见他是默许的。”
“皇帝是天下最无耻的人!忘恩负义,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拼命利用,百般讨好,没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风行雷厉打压,也不想想南瑾……”风海棠突然打住,重重一哼,“算了,说起萧家的人我就一肚子火,一个个太卑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秀柳溪叹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姓萧。
流苏眼光一闪,抿唇不语,她无法说萧绝做错了,只是大家立场不同,所做的事自然也不同,说不上对错,就像江湖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吧!
“柳秀,柳溪,船行可能要空闲一阵子,好多船员都会空闲下来,你回去安排一下,除了出航的船员,其他人都在你那儿登记,我有其他的事要他们办。”流苏神秘笑了笑。
“这个问题正是我想说的,大批客人都跑到司马家那边,我们很多船员都闲下来,可他们还得养家糊口,还得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苏苏,你想到法子了?”柳溪好奇地问道,要是真想到法子,可是一件喜事,她正烦着如何解决呢。
流苏神秘一笑,“我在漠北群岛那边拿下一座翡翠山,本来打算等南……打算过阵子再开采,不过事有特殊,反正开采裴翠也要大量人手,再解决船运的问题之前,先让他们去开采翡翠山,这样一来,可以缓解资金压力,姑姑,你人脉也广,找一家好的卖家,把价格提高一点,这座裴翠山脉的盈利十分可观,只要资金流没问题,到时候和萧绝打价格战,我们底气也足。”
“真的?”柳秀柳溪海棠大喜,流苏并未说起这件事,本来她打算留着给南瑾一个惊喜的,可惜……
“苏苏,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漠北群岛西南部那座翡翠山你真的拿下了?”海棠太过惊喜,脸颊迸出淡淡的粉红,这消息太激动人心,有海盗的相助,开采也快很多,很快就能解决风家资金的问题。
流苏看着他们的惊喜的脸,淡淡地点头,微笑道:“是啊,漠北海王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派人去开采,现在正好是时机!”
“太好了,苏苏,你太棒了!”海棠都想过去亲她一口,一下子就解决很多隐患的问题,船员有了别的工作,就不会骚动,船行也不用白花一笔钱给他们养家。
“是,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我回去马上登记人员,随时准备出海开采裴翠!”柳秀惊喜道。
流苏抬手制止,“先不要声张,免得走漏风声,你先派人登记下来,等出海,到了漠北群岛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海棠点头,流苏心思之缜密,让她打心底佩服,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很有大将风范,风家船运在她手里,定能起死回生,她对她有这个信心!
南瑾果然是好眼光!
“目前就先着手这两件事,柳秀柳溪你们负责漠北群岛翡翠山开采的事,姑姑呢,先保住这批客户,你好好想一下怎么应付他们,对了,谢家也是他们的最大的客户之一,凭他和南瑾的交情,是不会弃我们于不顾,你先和他打声招呼,让他配合一下,事情也就好办很多,君流的面子,他们也是给的。”
海棠点头一笑,“你放心,我明白怎么做,倒是你,开始懂得生意场的尔虞我诈,竟然让我先和君流通气?”
海棠的打趣,流苏淡淡一笑,清淡的笑容秀雅温和,非常纯真美丽,“不是说,商人都奸诈么?”
众人闻言一笑,接着又谈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这才出书房。
海棠送柳秀柳溪出去,屋外眼光灿烂,空气中吹拂着一股桃花的清香,流苏深深地嗅着,唇角缓缓地浮起淡雅的微笑,她抬起头,用手挡着眼睛,阳光从指缝中透过,暖暖地笼罩一身。
阳光还是这么灿烂啊!
充满了希望的温度!
第202章 布网
林风晚,雪云飘,桃林花雨芳满天。
朝来雨,晚来风,寂寞剪影春意薄。
桃花慢慢地谢了,桃花林里的花瓣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如一层粉色的绸缎铺在青草上,风过,花雨飞扬,谢春红,太匆匆。
这日阳光灿烂,流苏在墨宇轩的暖阁看这个月船航的账册,清风吹动,几片秀美的桃花瓣随风落在飘入纱窗,落在宣纸之上。
已近中午时分,桃花瓣上还有清晨的露珠,流苏掀唇一笑,起身上了观景阁,从这儿看过去,好大一场花雨,美得绚丽。如同一幅清隽的画卷,这恐怕是今年最大的一场桃花雨,今年的桃花也接近尾声了。
淡淡的忧伤袭来,流苏一笑,倏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一群侍女家丁进入桃花林,在林中嬉闹,好不快乐。风夫人抱着小白,也在桃花林中玩耍。
春意虽薄,欢意正浓。
阿碧抬头正好看见她了,朝流苏扬扬手,大声喊道:“少夫人,过来玩玩嘛!”
众人都朝她扬扬手,观景阁离桃花林很近,众人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流苏淡淡一笑,从观景阁下来,也随他们进桃花林来玩。
“小白,来,娘抱抱!”流苏接过小白,小家伙似乎也很喜欢桃花,一直咯咯地笑,有几片花瓣落在她的衣襟上,看上去非常漂亮。流苏好静,并不随着他们一起闹,只是抱着小白在看这场绚烂的花雨。
“小白,好看吗?这是爹爹最喜欢的桃花!”流苏亲亲她嫩嫩的脸颊,小家伙今天心情特别好,竟然没有闪开,可能看大家都开心,她灵气逼人的眼睛也布满笑意,胖胖短短的小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抓住,咯咯地叫,粉嫩嫩的唇英气漂亮的弧度……
流苏伸手,几片桃花落在手心,她放到小白面前,小家伙兴奋地蹦跳,柔柔嫩嫩的手在流苏的手心弹跳,想要抓住那粉色的花瓣,欢腾得流苏差点抱不住她,“小白……”
“苏苏,娘来抱吧,这丫头越来越重了。”风夫人笑着就想要接过小白,小家伙不干了,双手一伸,回头抱着流苏的脖子,紧紧粘着她娘。
她现在差不多能认人了,在流苏怀里的时候,谁也别想抱走她,粘得可紧了。
“没事,娘,她才多重,我又不是泥捏的,连小白都抱不起来。”流苏抱着小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刚好是一颗桃花树旁边,让小白坐在她腿上,看得更仔细。
现在不管多忙,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和女儿相处,她喜欢抱着小白娇娇嫩嫩的身子,柔柔软软的,再加上一张和南瑾酷似的脸,看着虽忧伤,却也安慰。
“娘,你会酿桃花酿吗?”流苏一边和小白玩,一边问风夫人。
风夫人点点头,像是回忆什么,“慕云最喜欢喝了……”
转而眼光黯淡了下,很快心情又愉快起来,“可惜南瑾不喝酒,好多年没酿了,娘酿酒的本领可是一绝呢。”
流苏一笑,“你教我吧!”
风夫人大奇,“你要学酿酒?”
流苏点点头,桃花酿啊,她想要学学,应该很好喝。
风夫人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细问,点头道,“行,娘教你!阿碧,你来抱着小白!”
阿碧欢欢喜喜地过来抱起小白,小家伙不愿意了,回身紧紧地抱着她娘,怎么也不肯松手,阿碧在她短短的腿上轻轻一拍,教训道:“臭小白,还不过来,小白我把你扔了!”
欺负小白那是风家上下所有人的乐趣啊,就像欺负公子一样,公子不能欺负,欺负小姐过过干瘾也是好的,小翠还经常弄得小白哭,然后小白撒尿拉屎的时候也不叫了,扯得她们一身,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小白乖,娘一会儿过来抱你!”流苏忍不住在女儿脸上重重地亲一口,没什么爱心地把她交给阿碧,小白睁着一双哀怨的眼睛瞪她。
流苏不理会她,跟着风夫人学如何酿制桃花酒了。酿酒其实也简单,风夫人先教流苏用花篮在桃花数上摘下剩余的桃花,洗干净,切碎,慢慢地揉烂,用冰水浸泡在水里一天,娶其汁液,浸曲,加入米饭混合浸泡发酵。并根据口味加入自己需要的药材,埋在地底发酵,过程制作不算很复杂。
流苏才用冰水浸泡桃花,海棠匆匆来找,神色略有不对,流苏凝眉,“娘,我和姑姑谈点事,晚点在做。”
风夫人笑笑,点点头,倏然又道:“海棠,苏苏,小心点,注意身体,凡事尽力就好!”
“知道了,大嫂!”
“知道了,娘!”
海棠和流苏一笑而过,随着来到前厅,如玉凉凉地倚在凉亭柱子之上,耸耸肩膀,吹了声口哨,“苏苏,如你所料,萧绝果然行动了。”
海棠沉声道:“事先君流通过气,陈老爷他们都答应不会把货转给司马家,可今天所有人都来找柳秀柳溪说这件事,纷纷要求解约,柳秀问他们话,大家都四两拨千斤一语带过,流苏,以我的判断是萧绝有所行动。苏苏,为什么你让柳溪柳秀不用挽留他们?我们要怎么办?”
如玉一哼,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一夕之间所有人都改变主意,定然不寻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受到别人威胁。你说利诱吧,他们大部分都是老主顾,还不至于为了几个钱而打破这么长的合作关系,明显就是萧绝暗中以朝廷的势力进行威逼,动作也真够快的,这才多久时间?”
以如玉的性子而言,这次萧绝对付的对象如果不是流苏,或许她会认同他的做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什么义气,什么善良,都是放屁。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是最可靠的,一是权势,二是金钱,萧绝刚好两样都有,他不利用才是傻瓜!
但是,他对付的人是流苏她就不爽了,少女的性子本来就是认亲不认理,我的人,杀人放火也是对的,别人动她一根毫毛都是罪大恶极的。
流苏淡淡地勾唇,本就在她意料之中的事,这事换成是南瑾,估计也会这么做,她若应付不了,那是她没本事。
“他这么做,我早就料到,真走到这一步,我不仅不会挽留,我还巴不得所有的客流走转向他们。只不过,效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女子清丽的容颜划过一道铁血的笑。
看得海棠和如玉心头一颤,有些血腥的味道,气势如虹,大将之风隐隐透露。
如玉疑惑地蹙眉,“苏苏,你有应变之法?”
流苏淡然一笑,眸光掠向漠北海的方向,“这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他既不仁,我亦不义!”
海棠和如玉纷纷不解,“苏苏,你到底有什么好计策,说来听听!”
流苏抿唇一笑,“也不是什么好计策,只不过……”
定能让他们全军覆没罢了!
海棠在凉亭中坐下来,说道:“我已经让玄武派人密切注意司马家那边的行动,苏苏啊,萧绝现在就在凤城,我们要不要亲自去见见他?”
苏苏心头掠过一丝慌张,脸色却越发沉稳,浅浅笑道:“所为何事?”
“风家船运的事一直不让朝廷插手,南瑾一人可以独撑所有压力,可苏苏,不是姑姑不相信你,而是萧绝行动太过迅速和无情,铁了心打压风家,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若是南瑾在世,他定然不敢贸贸然如此行动,可现在是你当家,一个女人,他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不如你出面见他,把谈谈条件,我琢磨着他是愿意的,你看看他现在每天都把钱往赤丹河里抛,损失惨重,我们越坚持一天,他越是不愿意看见,定然想要速战速决,你们见见面,我们让出一部分利润,朝廷和风家继续和平共处吧,我们风家现在都是女人,又能怎样,他不会不答应,我看他动作如此猛烈狠绝,就是想逼你出面,毕竟一时半会他们也吞并不了风家,而白白浪费那么多银两他自是不愿。”
这是目前最折衷双赢的办法,和漠北海王之间的方法如出一辙。
如玉沉默不语,看流苏如何应付,其实她也认为,见个面,把条件谈好,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情况已经越向最恶劣的局势转变,天下航运风云色变,再不是风家的天下,继续下去,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可让苏苏见萧绝……
“我不去!”流苏强硬地道,她从未想过会出面见萧绝,女子眼光坚定如山,“姑姑,请你相信我,两个月内,我一定统一所有航运,让风家恢复到南瑾出事以前的状态!”
海棠见她态度坚决,不见一丝慌乱,只得打消这个念头,问道:“你有何良策?”
流苏唇角勾起冷然的笑,“既然从一开始双方竞争就违反游戏规则,那我也不必遵照什么道义。柳秀和柳溪已经准备好一切出海开采翡翠,我会修书一封,让他们交给漠北海王,和海盗做交易,比和朝廷做交易,要稳固可靠得多!”
“苏苏啊,你是什么意思?”海棠如玉都正了脸色,这想法太过大胆了。
流苏眼光冷冽,带着一股霸气,“就如你们所想,漠北海盗当初怎么对付我们风家,现在就怎么对付司马家!这本来就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如果我能赢了萧绝,那就不用再和漠北海王交易,可惜,萧绝逼人太甚,他的计划也在我意料之中。现如今,客流大部分转向他们,如果远洋航线出了问题,他们就会面临困境,司马家的根基远远不如风家,我们能成一个多月,他们能撑十天就不错了!萧绝这是自食恶果,怨不得我狠心!”
流苏声音掷地有声,却让海棠和如玉暗暗吃惊,她早就把一切计划好,等着萧绝一步一步进网?
怪不得她不慌不乱。
这等城府,出乎海棠和如玉所料!
第203章 商场政治
继所有的客流都缓缓地流向司马家之后,天下船运又一次风起云涌,风家说服漠北海盗之后,世人皆以为风少夫人会再一次把风家船运推上新的高峰。
然而,朝廷介入,再一次把所有的客源都抢走,风家除了谢家不畏强权,没有妥协之外,所有的客户纷纷投下司马家,风家再一次面临解航危机。
最近几个月,凤城几度风云,斗得相当厉害,风家和司马家抢客手段千奇百怪,一来一往,先是风家略胜,后是司马家大胜。风少夫人竟然纹风不动,底下的船员就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骚动,之后就让风海棠给镇住了,再没有发生什么暴动,就算司马家的人故意散布消息,造成恐慌,风家船队的船员也不为其所动。
这次船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打破了风家一统海上江山的局面,开启了另外一副面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尽管风家在出事的那个月赔款高达十亿白银,以风家在商场的号召力,司马家根本就没有实力和风家打价格战。一切都是朝廷在幕后指挥,目的就是要彻底摧垮风家多年打下的坚实基础。
天下大小商行的眼光都紧紧地盯着凤城的一举一动。
船运业几乎涉及到所有商行的生意,船只的打造,官盐的运输,江南一带的丝绸、茶叶、煤矿、食品等运输离不开赤丹河和漠北海两条航线。圣天皇朝水路交通便捷,赤丹河横跨南北,几乎把绝大部分的城池都连在一起,漠北航线又把南疆西域和其他小国的联系起来,是一座非常稳固而巨大的桥梁。
特别是远洋运输,圣天和邻国的交易运输线必须通过漠北海,水上运输是陆路运输的三四倍,在风家船运独霸天下的这几年,几乎所有的物业都选择了水路运输。
风家是个活招牌,又快又稳!
这里头的利润丰厚得令人嫉妒眼红。
南瑾之死,风家有变,风家船运面临解航危机,朝廷这时候介入,等同于接收了风家这几年打下的江山,以后船运只不过是从姓风改成姓萧。
圣天几乎所有商行的人都不愿意看见这种场面。经济一向是政治的附属品。所有商行都自动向政治靠拢,不管再发达,也脱离不了政治,不懂政治的人在商场上是无法立足的。商人若和朝廷无联系,绝对不能维持太久。国家兴盛则商业昌隆,国运衰竭则商运衰败。
然而,在这十年中却出现了特例,那就是风家船运!
所有的商人都会依附朝廷,就如凤城谢家来说,谢家在凤城也算是富家一方的人物,其丝绸布匹生意比京城云家更有盛名,谢君流和萧寒的交情非常深厚,耐人寻味,这次谢家在反萧绝权威下安然无恙,也拖了萧寒的福。深刻论证了经济政治学这深奥的学问,然而风家不一样。
众人只知道,风家富可敌国,无人可动其分毫,却不知道,风南瑾是圣天皇朝的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家的崛起是靠风南瑾一人之力,可风家的巩固其实也离不开政治。然而没有人知道这点,南瑾执掌风家船运的时候,朝廷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收服、打压,全靠他右相这个身份事先得知,瓦解朝廷的阴谋,挡住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危机。
等朝廷缓过神来,才明白,风家已经强大得动不得了,只能和平共处。
风家唯一不受朝廷控制的商行,因为水运的便捷,带动凤城一带经济发展,其余商行沾风家之光,受到的牵制也少一些。他们宁愿依附风家,也不会依附朝廷。
倘若风家船运改姓萧,他们是绝不乐意见到,损害到多数人的利益,几乎所有的商行都很关心,朝廷和风家这场仗,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他们私心下更希望风少夫人能有魄力和朝廷继续对抗下去,维持住多年来,两岸商行的利益。
直到他司马家抢走所有的客户,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隔岸观火的态度转成极度关心,这时候风家若再打价格战,登高一呼,准能一呼百应。
然而,流苏却按兵不动,让所有人都费解!
连萧绝也不例外!
凤城的夜晚月色清冷,已近春末,空气中还留着寒峭的味道,这次萧绝来凤城,在秀王的一处别院住下,平常会见司马朗月和司马俊也在这儿。
地处偏北,非常清幽寂静,正好对着麒麟山。
萧绝刚刚看完司马朗月派人送来的账目,微微凝眉,这半个月,要填进300多万两白银,真是一个无底洞,就等同于把钱白白地丢进赤水河。
冷峻的男子紧紧地拧着眉心,锐利的眼光眯起,风苏苏到现在还不见动静,到底会如何应付这次危机?
她没有派人来说要见他,也没有露面,都到这个地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让风家起死回生?
萧绝比谁都希望速战速决,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又不是傻子,平白无故便宜了两岸的商行。
“老七,我看还是算了,找风少夫人见面谈谈,把一层利润提高到三层或者四成,这就足够了。”秀王说道,他是极不希望看见朝廷掌控整个航运,现在风家是风少夫人当家,而不是风南瑾,对他而言还有一丝机会,倘若是被朝廷控制,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萧绝眼光冷峻,“找风家谈?哼!风南瑾在世之时,我和老九多次上风家堡都被拒之门外,你看见他们肯出面谈了么?如今风南瑾已死,风苏苏虽然还有点真本事,可显然没有风南瑾的魄力。她自己不找上门,我又何必找他们谈?”
秀王自然是明白其中之玄妙,萧绝也想争回以前在风家所受的气,可风少夫人如此沉得住气,恐怕他这口气最后还得咽回去。
“皇上那边已经发话,只能再坚持一个月,实在不行,还是维持原来的局面。从一开始,皇上就不太赞同趁风南瑾之死打压风家,是你一直晓以利害,这才肯放手让你做,皇上的性子向来果决理智,为何偏偏对一个风南瑾如此特殊,若换成是常人,一开始他就下令让你剿灭风家,真是的,风南瑾又不是他儿子,犯得着这么维护么?”秀王的话有些薄凉和试探,脸色愤愤不平,皇上也实在够偏心,对外人比对他们兄弟还要格外开恩。
萧绝合上账本,秀王的话对他毫无影响,淡淡地道:“君心难测,皇上对风南瑾格外开恩已不是一次两次,有什么大惊小怪,当初知道他是右相之时我就建议皇上不要过于放纵,可惜他根本不听,他对风南瑾的信任早就根深蒂固。”
秀王见他口气平静,甚是惊奇,这个弟弟的心思他以前摸不着,现在更是琢磨不透。萧绝从半年起那件事开始在凤城就多派人手潜伏监视,现在萧家的兄弟除了萧绝萧寒之外,就剩下萧玮和萧蒙两人,本来萧玮的性子更似闲云野鹤,几年来都安安分分,萧绝对他的戒心已消,加上兄弟感情还算不错,想比于萧蒙,萧玮算是得到很不错的待遇,至少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也是他这个闲王的形象太过于成功。然而,自半年前美食节一事,阴差阳错引起萧绝的怀疑,又重新派人在凤城监视秀王,已无当日之亲密。
这次萧绝着手对付风家,亦不让他插手分毫,虽然谁都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表面上还是手足和睦,可都知道,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三哥,天气已晚,你早些回去歇息。”萧绝微微勾唇一笑,下了逐客令。
秀王也不便多久,起身告辞,林俊送他出去之后方回来,萧绝沉声道:“让人紧盯着秀王,一有轻举妄动,立刻通知我!”
“是!”林俊应道,不解地开口,“王爷,这半年来属下一直派人紧盯秀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王爷难道还疑心他么?”
萧绝冷冷一笑,冷声道:“三哥这几年都在凤城当闲云野鹤的王爷,也颇为自在,本王也以为他宁愿过这种安逸的生活,可惜,半年前的事始终是露出马脚,倘若不是我一时兴起经过凤城,恐怕一直被他所骗。现在为了挽回我的信任,自然是不敢有所举动,有些东西一旦有裂痕就无法修补,更何况是信任这东西。他三番两次试探我对风家的态度,自然是不想朝廷朝廷彻底掌控天下航运。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本王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
听萧绝这么一说,林俊这才恍然大悟,跟在萧绝身边快十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勾心斗角的戏码,林俊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当今皇帝对萧绝极为信任,他一人掌管军机营,皇上所有肮脏的,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都由萧绝出面,暗探情报,暗杀,栽赃嫁祸……这种有损皇家形象的事这么多年都是萧绝在暗中出面,平衡朝廷多方势力,让圣天皇朝的统治更稳固,这些事寻常人都不愿意做的,连萧寒都不愿意,也就只有萧绝肯为皇帝出面。秀王的事,也只有他能办,若秀王现在有失分寸之行为,萧绝恐怕会不留情面,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毕竟兄弟阋墙这种残酷的事,屡见不鲜。
“风家那边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么?”萧绝倏然问道,风苏苏还能有什么法子,竟然能如此安坐如山。
林俊摇头,“因为船运暂时没有生意,风少夫人把所有的船员投入到银矿开采和漠北群岛翡翠的开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造船厂依旧营运,她只是停航,风家其余的生意运作都很正常,是铁了心和朝廷耗到底!”
萧绝重重地哼了哼,“果真是聪明,转移了船行的压力,怪不得风家船员没有骚动,这只是拖延之术,风家的主业还是船运,船运若垮了,一切都垮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风家彻底垮台的局面!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林俊沉吟着,有些犹豫。
“说!”
林俊脸色严肃道:“前几天司马朗月和司马俊来见王爷,极为吹捧他们司马家在船运之中的地位,还说什么若没有风家,司马家定能横扫所有的航运,此话十分不可信!”
萧绝嘲讽一笑,司马朗月和司马俊算有点本事,不过为人心胸狭窄,又好面子,颇有夸大之词,他们的话,他岂会尽信,只不过想借他们之手控制航运业罢了,毕竟这是一块大饼,司马家比风家要好控制得多,他是看中这点,才选择司马家,可不是看中司马家两兄弟的品德!
“说下去!”听林俊话里有话,萧绝沉吟,让他继续说下去。
林俊继续道:“王爷,风家船运除了运输便是造船,风南瑾把风家航运的上层管事和造成最顶尖的铸造师都稳稳地控制住,这是船运的核心。这批人对风家忠心耿耿,绝不会为我们所用。管事我们可以找人代替,这点无关紧要,可技术人才我们哪儿找人去?风家已经把全圣天最顶尖的造船师都网罗,他们从出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离开风家造船厂。风南瑾合并七家航运之后,把原来航运的造船师都变成自己人,司马家等四家航运分离出来,没有带走一名顶尖人才。他们根本就没有像样的造船厂,即便控制整个航运,将来还是得像风家买船,其实风南瑾这么多年在航运业打下坚实基础,关系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摧毁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王爷,依属下愚见,还是找风少夫人谈谈,是最有效,最有利的方法。”
林俊说得极为中肯,他怕的是,投入这么钱财,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倘若真的能这么容易打垮风家,朝廷也不会放纵这么多年。
虽然没有风南瑾,可他看风苏苏在出事后的魄力,虽有所不及,可也不弱,比其他船航的人远远要高。
“风家造船厂现在如何?”萧绝眉心紧拧,经林俊一提,他才发现这个问题。
其实并不能怪得他忽略这个重要的问题,而是,萧绝虽然政坛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人人畏惧,靠的是本身的魄力和他尊贵的身份。他对船航的运作其实并不熟悉,很多人一看风家船运横霸天下,就看到在赤丹河和漠北海上航行的船只,知道他们垄断天下运输业,而忽视了最基本的问题。
萧绝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一心只想尽快地打垮风家,紧紧地盯着运输这一块,更容易忘记。且他也认为,既然司马家船队能有一定的规模,定然会有自己的造船厂,林俊若不提,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造船厂从出事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铸造,依属下看,如果不是风少夫人有信心整个风家船运不会垮,那就是故弄玄虚,不管如何,造船厂依然是风家独占鳌头,日后还得被风家牵制。”林俊恭谨地道,这件事他也是调查得很详细,才敢和萧绝说,刚开始只是有些苗头,且他不管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会罢手,索性就不说。
可现在事情发展已经超出控制,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对王爷的连番打击,风少夫人显然有应变之法,如此下去,到最后恐怕王爷期望会落空,还不如趁着现在领占先机,和风少夫人达成共识,更有利于双赢,朝廷想要独赢,恐怕是不可能,起码短时间里是不可能,长期么,也没有那么多钱来打水漂。
“此事可靠?”萧绝眉心深深地拧紧,大有风雨欲来之感。
“是,千真万确!”林俊道,“司马俊比较好控制,可司马朗月,他的野心足够大,将来更有可能反扑,到时候又是一片混乱,老实说,王爷,朝廷想要控制船运真的不太可能,两岸的商行也不乐意见到,强行控制更会扰乱凤城一带的经济繁华,得不偿失啊!”
林俊苦口婆心地劝着,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萧绝打压风家,现在还算占有先机,不如趁机谈条件,胜算也大些,若是给风家翻身,谈判桌上又只能任人宰割,风少夫人会不会见他还是另外一回事。
萧绝脸色沉如坚冰,空气又冷了几分,这件事,越来越棘手,就如哽在喉咙的刺,一个风苏苏,竟然比风南瑾更让他头疼。
萧绝还处在见和不见流苏的犹豫中,漠北海就传来惊闻。
第二天,沉寂了半个月的漠北海盗又在漠北海上出没,当天经过漠北航线的商船无一艘幸免,全部遭到海盗打劫!
和烧抢风家船运有所区别的是,这次的烧抢事件人员伤亡并不严重,漠北海王和风南瑾有私怨,这才肆意打劫风家商船,不顾人员伤亡。这次单纯为了钱财,只要船员没有进行剧烈反抗,并无人身危险。
然而,货物被劫,商船被毁,损失惨重!
此事一出,天下航运又是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风家坐视不理,继续停航,司马等四家叫苦连天!
朝廷可不比风家,在出事后的那个月赔款高达10亿白银,保住了风家的商誉。司马家哪儿来的银子赔款,朝廷更不可能拿钱出来填这个无底洞,司马等四家船运注定走到声誉丧尽,最终解航的地步。
第204章 小白被抢
麒麟山,风家堡!
漠北海上海盗盛行一事对风家毫无影响,他们更乐于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前几个月漠北海盗攻击风家的时候,司马等几家船行等着看戏,如今他们也正好有样学样,更胜其三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看天下航运这几个月的营运就知道了。
其实风家的人除了海棠之外,并没有人知道流苏修书给漠北海王,请海王出面解决这件事,毕竟人多嘴杂,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会给风家招来灭顶之灾。朝廷就会抓住把柄,名正言顺地抄了风家。
除了海棠和如玉,就算是亲自递交书信的柳秀都不知道流苏的计划,以为那是一份翡翠山开采的交易书。此事流苏做得滴水不漏,没有露出一丝风声,风家堡的人也都是认为,漠北海盗答应了不再为难风家,可没说不为难其他船航。
司马等四家只能自认倒霉。
玄武派冰月宫的人紧盯着萧绝的下一步动作,一有消息马上会传回麒麟山。
流苏天天呆在家里陪着小白玩,看着女儿一天天地长大,心里可高兴了。酒楼和药铺有海棠管着,开采翡翠山和银矿也有柳秀柳溪等负责,船航最近没有生意,流苏乐得清闲,风家堡也荡漾着一股浓浓的欢庆之气。
“小白……”紫灵和阿碧小翠在暖塌上逗着小白玩,每次阿碧小翠下山看见好玩的玩具都会买回来逗小白玩,有拨浪鼓、陶响球、不倒翁、哨子……各种颜色鲜艳的大彩球等,各式各样,能玩的,不能玩的,都堆得一床了。
小白短短的身体躺在暖塌上,她现在已经能翻身了,小家伙兴致一来,会自己翻过身。不过她一天兴致也就来那么一两次。你让她整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小家伙也不会哼一声,她自己装沉默,装哀怨装得可乐着呢。
不过呢,用小翠的话来说,就是孩子要多活动活动,这样身子骨才会硬得快,这也是歪理,不过几人都同意,欺负小白上了瘾,没办法,不趁着她现在不能叫不能闹来玩她,还待何时?
于是几个人便会乱流协助小白在暖塌上翻滚,小心不压伤她,从腰间用力,轻轻地把她翻过去,你不滚也得滚。
可怜的小白在几个小巫婆的虐待下在暖塌上滚得乱七八糟的,从头滚到尾,反正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也不怕会伤到她。
有时候小家伙脾气一上来,小短腿胡乱地踢,小手左右摇摆,不算响亮的巴掌会拍到小翠和阿碧脸上,让她们更来兴致折腾她……没人会理会她的抗议……
那是乐趣啊!
她快四个月了,对声音极其敏感,小翠摇着拨浪鼓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而阿碧在另外一边摇着陶响球,想要看看小白喜欢哪个,结果小白睁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两样玩具,小手伸出去,都想要抓住,显然,可怜的小白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抓住的,小翠和阿碧哪会这么好心。
玩具抽离,小家伙不高兴了,开始躺着扮沉默,小翠和阿碧又开始逗她,这会儿小白理都不理她们,如果她们肯承认的话,应该看见了小白眼光里都是鄙视!
小翠和阿碧见小白不理她们,就把玩具硬塞到小白手里,硬让她抓住,她刚想玩,又马上抽走,才一次下来,小白就学乖了,再也不理她们。
紫灵被逗得哈哈大笑,太可爱了!
用阿碧的话来说,欺负她知道她哭为止,不过如愿的次数不多。
流苏在一边淡淡地笑着,也不阻止她们,对女儿偶尔瞥过来哀怨的眼光视而不见,她给南瑾做的衣裳,又完成了一件,总共做了七件衣裳。
“少夫人你也太偏心,怎么也得给小姐做一件嘛,怎么都是公子的?”阿碧刚刚欺负过小白,又开始给她讨公道了。
流苏一笑,“小白的衣服快塞满衣柜了。”
紫灵这丫头每天给她做一件,阿碧小翠也不干落后,还有娘和姑姑有空也给她做。她的女红可比她们都差,给小白做就成次品了。因为没人给南瑾做,所以她做出来的就是上等品,有了对比才知道高低啊,她还是给南瑾做吧!
她女儿幸福着呢,有那么多人疼爱!
“白白啊,你看你娘偏心成什么样了,只要你爹不要你,快点,哭两声给她看看,让她看看,你虽然小,可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来吧来吧,快点哭!”小翠小小地捏了她的脸蛋一把,阿碧手一拍,把她的魔爪拍开。
海棠进屋来,摇摇头,这几个丫头又在折腾小白了,真是的。
“姑姑,回来了,情况怎样?”流苏放下手中的针线,小翠移了个位置让海棠坐下。
她含笑道:“已经有生意上门了,怎么办?”
流苏微笑,那是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先缓缓两天吧,我们不着急!”
“司马家可撑不过十天了,活该他们,野心太大,没有那个能力却要硬揽下整个船运的生意,摔得粉碎可怨不得别人,不知道萧绝下一步会如何?”海棠实在看不过他们这么逗小白,只得把小家伙抱过来,远离魔爪,小白兴奋得嗷嗷叫,恨不得狠狠地亲她姑婆两口。
流苏淡淡道:“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找我们谈,他已经没有资本,除非他动用军队,大动干戈对付海盗,不过我想,这个可能性极小,朝廷在海上吹过败仗,不可能会轻易出兵,他不认输也不成!”
“漠北海王的事……”
“姑姑放心,不会出事!”流苏坚定地道,虽然她和海王只有一面之缘,可莫名的很信任她。
海棠竖起小白的小拇指,扬眉赞美道:“还是你计划得当,不然我们都渡不过这次危机,小白,娘好厉害,对不对?”
流苏笑笑道:“如果是南瑾,会做得更好!”
海棠搂着小白,转了个圈,“我们小白以后不得了咯,爹和娘都这么厉害,小白一定会更厉害,对不对,小白?”
小家伙兴奋地在姑婆怀里蹦跶两下,似乎很同意这个说法。
众人皆笑!
“对了,后天是我大哥的忌日,大嫂说想要带小白去拜祭,大哥葬在祁山上,离这儿有些远,你看怎么样?”海棠问道。
流苏惊呼,“对哦,娘有说过,我入风家之后还没有祭拜过爹,我也一起去吧!”
海棠沉吟,“后天开始船行估计会很忙,你能抽出时间么?”
流苏点头,“我会安排好,后天我亲自去船行走一遭,随后便到,我会安排好。”
现在船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风家在所有的船员都投入到漠北群岛翡翠山的开采中,船行停航,而司马家的商船一过漠北海赤丹河就遭到海盗洗劫,根本就没有船只敢在这时候出航,两岸商行一片混乱,因为停航的原因,造成两岸经济秩序大乱,布匹丝绸、茶叶、粮食……纷纷延误,不仅沿江商行叫苦连天,就连远在京城的粮庄、布庄、茶庄……等都怨声载道,皆举旗反抗!
不仅如此,因为赤丹河停航,漕粮运输不及时,南粮北调秩序被破坏,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和民食调剂的正常供应被截断,连朝廷内部都开始动荡,议论纷纷。
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圣天陷入一次巨大的经济动荡之中,从民间到朝廷,无一不受到震动,矛头纷纷指向朝廷!
从南瑾死后所引起的经济隐患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炸得当局者惊慌失措。皇帝被迫于内外之压力,急忙向萧绝下密旨,让他停止所有的行动,不许再插手航运的竞争之中。
自出事之后,萧绝的脸上一天比一天难看,这次造成的损失和影响比上次风家船运出事更大。上次漠北海盗就专门对付风家,其他船航出航都能平安而过,而这次,漠北海盗却洗劫所有的商船,没有放过一艘,气得萧绝的脸都黑了。
他在出事的第三天就想要调动海军出海,势必灭了这群在漠北海上横行多年的海盗,而萧越似乎早就料到萧绝下一步动作,早一步就给南宫敬下了圣旨,不准调动军队,朝廷又不是没有出兵剿灭过海盗,十几年来,海盗依然盛行。如果大举出兵,是有可能剿灭整个漠北海盗,可朝廷的损失也一定极为严重。
这次洗劫事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漠北海王答应了风苏苏不会为难风家航运,可没有答应她不为难其他航运,现在风家停航,他们自然肆意妄为,在海上任意烧抢。
既然他答应了风家,与其大动干戈出兵剿灭他们,还不如让航运重新回到风家手中,自然就压制了漠北海盗,这笔账这么明显,皇帝自然会算,所以在萧绝调动水军的之前,萧越已经分别对南宫敬和萧绝下旨,一道圣旨,一道密旨。
“王爷……”林俊有些担心地看着萧绝,自接到皇上的密旨,他的眼光更冷冽,几欲把人冻伤。
事情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让他放手一定很不甘心!
“林俊,你也认为这次海盗袭击的商船的事是单纯的抢劫钱财么?”萧绝的声音冷冰,夹着一股深凝的嘲讽。
林俊心头一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哼!”萧绝重重一哼,眼光紧紧地盯着麒麟山的方向,冷酷道:“风苏苏从漠北海上回来已经一段日子,漠北海盗早不抢劫,晚不抢劫,偏偏在司马家抢光风家所有生意之时抢劫,你认为真那么简单吗?”
林俊诧异地低呼,“王爷,你的意思是风少夫人勾结海盗作案?”
“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可能,完全没道理,漠北海盗会突然袭击商船,且在风家船队出海开采翡翠山的第三天才开始行动,本王以人头担保,定然是风苏苏兵行险招,勾结漠北海盗兴风作浪,逼得司马等四家无法在水上立足!”萧绝坚决地说道。
林俊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她也太大胆了吧?”
萧绝冷冷一笑,“灭九族,皇上绝不可能灭风家九族!她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这么放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举被揭发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朝廷敢吗?现在天下谁不知道,漠北海盗只服风家,任何一家航运经过漠北海都避免不了遭到洗劫的命运,也只有风家能够完全过关。
朝廷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出兵歼灭海盗,二就是把船航还给风家,皇上显然已经做出决定,也是目前最有利的双方的决定。
好聪明的女人!
竟然对朝廷、风家和漠北海盗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把握得如此准确,大胆地用了这招,让朝廷知难而退!
不得不承认,很大胆,很有魄力!
他竟然兴起一种想要见一见这个病弱的女人一面,到底是何方神仙,能把这次风家的危机处理得如此巧妙,迅捷。
才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已经抗住所有的压力。
朝廷很显然,又一次一败涂地!
“王爷,你说什么?是风苏苏勾结海盗,我们才会输得如此惨?”司马朗月和司马俊一下子从走廊那边冲过来,气红了眼睛。
萧绝眉头一蹙,脸色一沉,“你们怎么没经过通报就私自闯进来?”
司马朗月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方正的五官,不如弟弟司马俊那般英俊,生了一对精明的眼睛。见萧绝发怒,司马朗月匆忙道:“王爷,大事不好了,风家出海开采裴翠的船员都回来了,所有的客户都流走,纷纷重新选了风家,我们要怎么办?”
这两兄弟这回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萧绝身上。
萧绝抿唇,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他就是想要调动水军歼灭海盗也是有心无力,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司马家的事,朝廷从此不会再管!”萧绝抿唇,冷酷地道,虽然他也不甘心,可总会有办法,他就不信风家会一直这么幸运下去。
运气这东西,总有一天会用完。
就像风南瑾!
“什么?”司马俊声音忍不住拔高,萧绝脸色一沉,眼光冷冷地扫向他,如冰刀一样,足以割裂人的肌肤。
司马俊被他的眼光震慑,愤怒的眼光退了三分,不敢和他对视,司马朗月见状,慌忙道:“王爷,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见死不救呢,司马家一直在为王爷奔走,忠于王爷,现在陷于困境,王爷不能抛弃我们啊!”
萧绝冷笑道:“当初你们兄弟又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一定会击垮风家,结果朝廷投入那么多银两,全部打水漂,你们好意思让本王伸出援手?”
司马朗月大急,“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是王爷要打价格战,司马家全力配合,才造成今天这种严重的局面,王爷怎么能全怪在我们头上?”
过急的口气失了分寸,有些质问的味道,林俊眉头一拧,刚好发怒,就看见萧绝沉了眼光,唇角勾起讥讽的冷冽,“司马朗月,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本王的错?”
司马朗月沉吟不语,萧绝冷硬的五官布满寒霜,道:“司马朗月,如果从一开始本王就没有介入你和风家的竞争,你以为你还能和风家对抗到今日么?早在风苏苏从漠北海回来之时,你们就会一败涂地,朝廷介入只不过延缓你们的衰败,现在抽身,你又有何不满之处?”
司马朗月哑口无言,萧绝说的都是实话,风家的实力和司马家的确差得太远,没法子对抗。就算没有朝廷介入,他们最后也会被风家重新合并。
司马兄弟两脸如菜色,萧绝也是够狠,利用完了,不管成败一脚踢开,十分无情,谁让他们势力不如人家。
司马朗月和司马俊离开别院,兄弟两都慌了手脚,“大哥,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吗?风家船员今天全部回来,明天就能开始正常营运,我们还有活路么?”
风家落败之时,他们无情地离开,和风家叫板,现在主动回去,不仅颜面尽失,日后也会遭到同行耻笑。
这回真输得一败涂地!
“都是风苏苏这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勾结海盗,这航运就是我们司马家的,现在逼得我们走投无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司马朗月阴狠地道。
第二天船行非常的忙,刚好又是风慕云的忌日,风夫人和风海棠等人在韩叔玄北阿宝他们的护送下先去祁山。
流苏势必亲自去一下船行,免得柳秀柳溪跑来跑去,有如玉相陪,海棠还是不太放心,反正他们去祁山又不会出什么事,怕流苏遇上危险,海棠让莫离、阿碧、小翠等几名好手都跟着流苏去船行,之后再去祁山。
今天船行开始正常运行,柳秀和柳溪和六位管事早就等着流苏到船行指示,营运方面自有他们,流苏并不操心,恢复航运之后,风家的运货价格也回升到南瑾没有出事之前的价格,一切如常。
流苏交代了他们漕粮先行一步,这是朝廷急需的,恢复航运的第一件事就是漕粮运输,解朝廷燃眉之急。
之后,除了司马家,王家、彭家等三家船行主动回归,流苏也毫不客气地接收了,然后,这三家所分配的利润却比李家柳家轩辕家少了一成,这少出来的一成流苏转给柳家等三家,合情合理。
在风家危难之际,是柳家三家不离不弃,而司马家等四家船行离开,不回归,就等着解航,回归自然就任流苏宰割,她只是调整了他们一成利润,算是客气了,若是换成南瑾,会直接把他们打压破产,然后接收。
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是自己不知道那棵树大,跟错人,只能自认倒霉。
流苏一直在船行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把基本大事交代完毕,其他的就放手让柳秀柳溪做,她赶去祁山祭拜风慕云,然后在路上就发生惊变,一道艳丽的烟花在祁山的方向升腾而起,在白天也耀眼得惊人,外围一圈特殊的紫色,很显然是冰月宫的求救信号。
糟了!
玄北他们出事了!
莫离立刻勒马,阿碧小翠听到那特殊的声音,迅速掀开轿帘下来,脸色大变,“冰月宫的求救信号?少夫人,夫人她们出事了!”
众人正在大惊中。
玄北骑马匆匆而至,胳膊上有道剑伤,正冉冉流出鲜血,看见流苏的马车,高喊一声。玄北匆忙下马,向来玩世不恭的男子一脸惊慌失措,“少夫人,小白……小白被人抢走了!”
“你说什么?”流苏呼吸顿停,心脏被人狠狠一撞,眼前发黑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脸色倏然发白,脚下一步踉跄,如玉眼明手快,迅速扶着她的身子。
“到底怎么回事?”如玉厉喝,小翠阿碧莫离等更是脸色大变,小白可是风家上下的掌心宝啊!
小翠立刻上前,拿出手绢,给他的手臂简单地包扎了下,玄北不顾手臂的伤,急忙道:“我们的车队刚到祁山,山脚就冒出一阵迷烟,从密林里冲出一批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开始袭击,我和韩叔已经拼命抵挡,小姐护着夫人和小白匆忙离开,可黑衣人太多,老爷喜静,每年随行祭拜的人本就不多,随行的侍女家丁多半中了迷烟,不足抵挡他们,打斗之时小白被摔了一跤,是紫灵拼死护着她才会没事,还被他们砍伤手臂,夫人也在护着小白之时背部受了重伤,小白还是被他们抢走,小姐让我赶紧来通知你……少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们疏忽。”
流苏脸色白的惊人,一股凉气从脚窜上头皮,瞳眸睁到极致。
“有没有知道是什么人?”流苏迅速冷静下来,惊问。
“少夫人你看!”玄北把一块染了少许鲜血的令牌交给流苏,流苏颤抖接过,一看,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王府的标记……
第205章 保护小白
小白被抢,风家堡顿时大乱,玄武发出信号,冰月宫密探倾巢而出,全城探查小白下落。
风夫人和紫灵为了保护小白,两人都受了重伤,风夫人背部被刺一刀,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而紫灵扑到小白身上,被蒙面黑衣人砍伤手臂,也陷入昏迷,海棠派人送她们回山,接着和流苏如玉一起进城。
半个时辰过去,搜寻无结果,萧绝的住处一如平常,无特殊之处。
听到这个消息,流苏勉强镇定的心又乱了,非常着急。绑架,时间多过一分,女儿就更危险一分,小白是她的宝贝,南瑾不在,她就是她的救赎,她的寄托,她不能再承受失去,再也不能!
我的女儿啊!
你可不能有事啊!
还是婴儿的小白是否曾看见,母亲无声的呼唤!
如玉通知城中西门家药铺的人注意可疑人物的出现,和玄北打斗的那批黑衣人有不少人都受伤,如果家里无储备,定然会在药铺伤药。如凤城中的药铺,属西门家和风家信誉最好,他们自然不会选择风家,那必定是西门家。
马车停在萧绝的府邸处,海棠率先跳下马车,人找不到,她们打算直接向萧绝要人!
如玉也担心极了,一把抢过流苏手上的令牌,拿过她匆匆命春桃准备的黑纱帽塞到流苏手上,沉声道:“苏苏,我去找萧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现身。南瑾又不在,若是让萧绝认出你来,风家就完了,实在不成,把它戴上,明白吗?”
流苏心中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整颗心像是油锅中煎一般,心口沉甸甸的,神经绷紧得如一根琴弦,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仿若只要听见一点点不好的消息,她会立刻崩溃。
萧玮的别远处已经被盯紧,如玉下了马车,一群黑衣护卫从旁边跃出,个个身手利索,眼光冷峻沉稳,是萧王府训练出来的禁卫,脚步沉稳有力,吐息不慌不乱,武功都非常高强。
玄北淡淡扫了一眼,虽然装扮和刚刚那批蒙面黑衣人很像,但不是他们,玄北本身就是杀手出身,擅长厮杀和观察,这批人的眼神毫无温度,冷冽得骇人,显然和刚刚那批黑衣人不同。
玄武脸色紧绷,不苟言笑的脸布满杀气,气势汹汹地环视他们,恨不得把他们赶尽杀绝,把自家小主子救出来。
小翠阿碧等人早就磨刀霍霍,敢向小白下手,全部阉了都不解恨,她们家的小姐,岂会让外人欺负,管你是皇帝还是王爷,照打不误!
双方人马一见面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从打商战开始,萧绝和风家的恩怨又浓了三分,风家人觉得萧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王府的人也觉得风家人真太过嚣张,不教训就不知天高地厚。
这回好了,小白成了导火线。
风家人一上去,二话不说就亮兵器,什么都别说,这口气他们可是憋了很久,打完再好好算账!
那气势啊,真真是骇然,如狂风暴雨下卷起的龙卷风,猖狂得令人不敢领教。
别院门前大动干戈,大家都像疯了一样,长鞭狠狠甩下,剑气猛然横劈,一方来势汹汹,如洪水猛兽般滚滚而来,凌空劈下,另一方纷纷举剑,气势如虹,毅然迎上,不畏生死。
萧绝住处之前一阵风起云涌,剑气湛湛寒人,打得有你没有,有我没你,十分激烈,风家堡这边人多,除了韩叔和一批家丁留在山上之外,其余人都下山了,人数是萧王府的二倍之多。
打起来很激烈,几乎就是二个围攻一个,什么江湖道义,什么以多欺少,这时候都统统躲在阳光下纳凉了,打死一个是一个,打死两人是一双,竟然敢绑架小白,摆明是找死,自然不会客气。
流苏在马车上看得触目惊心,这批禁卫她在王府之时见过,一般不离萧绝身边,这次竟然带到凤城来了,她担心玄武玄北他们会吃亏。
小翠阿碧她们武功很高强,两女的默契十足,一直配合得当,很快就放倒两人,那鞭子抽打得他们血痕条条,极为狠戾。
“住手,退下!”一声冷酷的厉喝,如飓风飚过这场混乱的暴风雨,萧绝的声音夹着威严和冷酷,王府禁卫一听,立刻唰一声纷纷后退。宝剑回鞘,如没事人般站在一旁,听萧绝指挥。
很快,这场混乱就平定下来!
流苏隔着厚厚的轿帘,咬着牙看萧绝,朦朦胧胧,看得不是很清楚,从夹缝中只看见简单的轮廓。
萧绝,小白要是出了什么意思,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女子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裳的下摆,几乎都要揉碎了。
“萧绝,你可总算出来,说,你把小白抓哪儿了?”如玉厉喝,他和流苏之间的商战维持一段日子,所有手段虽然卑鄙她倒也认同,可抓了小白试图威胁风家那就太卑鄙,小白只是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他至于么?
“把小白交出来,不然今天我们踏平这儿!”阿碧一脸怒容,极少生气的她们这回气得不轻。
众人纷纷附和,眼光愤怒地盯着萧绝,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萧绝早就被他们凌迟得碎尸万段。空气中的灼热气氛又浓了三分,气氛拉紧,一触即发。
萧绝冷硬的眼光扫过他们,危险地眯起眼睛,沉声道:“本王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小白是谁,你们擅闯本王住处,动刀动枪,对皇族不敬,本王可以将你们全部收押入监,等候发落!”
海棠一阵冷笑,“卑鄙小人,在生意上输给苏苏,就那抓了小白来威胁我们,萧绝你还算是个男人么?敢做就要敢当,快点把小白交出来!”
萧绝眸光一沉,如玉手一扬,那块染血的王府令牌凌空而过,落入萧绝手中,如玉冷笑,“王爷,今天风夫人和带着风小小姐去祁山祭拜老堡主,在途中遭到堵截,风家重伤几人,小小姐被人掳走,这块令牌是玄北从一名黑衣人身上抢来的,你作何解释?”
林俊看了萧绝手中的令牌,惊讶地低呼,萧绝手一紧,好你个司马朗月,竟然掳走风家的人陷害本王于不义。
好!好!好!
萧绝冷眸一扫,抿唇道:“这块令牌的确是本王府上的,本王还不至于会掳走一个小孩要挟你们,找错人了!”
玄北也觉得这批黑衣人不像刚刚袭击他们的黑衣人,眼光很不一样,除非里头还有萧绝的人。
如玉冷笑,唇角扬起三分嘲讽的味道,“令牌是你们王府的,人却不是你们掳走?王爷,你给我们说清楚,别搪塞过去,小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逃不了责任!”
萧绝沉下脸色,被人冤枉已不是一次两次,他倒不至于生气,只不过,他看起来像是会卑鄙到掳走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么?
他冷酷地抿唇,眼光露出寒冬的温度,“没什么好解释,你们要找人,找你们该找的人去!”
“王爷,人你也抓了,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别磨磨蹭蹭,只要小白没事,其他随便你!”海棠冷冷道,逼不得已,只能如此说,先要知道小白的下落,才能行事。
太卑鄙了,连几个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就是,人都抓了,还装什么无辜,除了你,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抓我们小姐?”
“做了还不敢承认,你简直就丢尽皇族的脸面……”
事情过于巧合,时间也过于巧合,萧绝的嫌疑的确最大,商战结束后,为了挽回败局,抓了小白要挟风家,这是所有人都想到的人。
在他们心目中,萧绝就是个卑鄙小人,无一点人格可言。加上处事作风又不一样,很容易就引起纷争。
当下众人七口八嘴地骂起来。
说起风家堡,大到打架,小到掐架,那可都是一流的,很有水平!
萧绝自然听不到什么好话,虽然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辱骂,不过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嘲讽更让人火冒三丈,不吐血都不行。
“住口!”萧绝发出一声怒吼,这群人的气焰太嚣张,竟敢无礼到此程度,一点都不畏强权,似乎吃定他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阿碧小翠她们当他在吹风,那叫住口就住口,那多没面子!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虽不比朝廷的明枪暗箭,却更能直接挑起人的怒火,萧绝的脸冷得如一块沉冰。
“本王再说一次,人不是我抓的,你们有空在这儿浪费唇舌,还不如去找人,再晚找到一具尸体,那就怨不得别人。”萧绝的声音有些恶毒。
风海棠眸光一瞪,如玉脸色一沉,杀气迸发。
岂有此理!
玄北蹙眉,退了两步,匆匆走回马车旁边,道:“少夫人,的确不像他们,我们要怎么办?”
流苏闻言心头一沉,萧绝为人虽然冷酷绝情,但对自己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再则,他们人都到这儿,就算是他抓了小白,和该以小白来谈条件,不必这么遮遮掩掩,她早就觉得奇怪。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小白出事后她都没有仔细地想想,现在想想才觉得不对劲,以萧绝的高傲,绝不可能抓小白还威胁她,这种事他还不屑于做,而且那块令牌,过于巧合,更像是有心人安排的一场戏。
流苏心思很快运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流苏淡淡道:“也许真的不是他,可他至少知道,那块令牌在谁手上……糟了,司马家……”
萧绝控制司马家以至于以控制整个航运,司马朗月一定会多方奔走,以权压人,不可能是萧绝一一出面,最大的可能就是萧绝把能代表自己王府的令牌交给司马朗月,放手让他去做。
她怎么没想到这点,是司马家搞得鬼,流苏俏脸发白。
“去,让他们撤离,我们去司马家!”
“少夫人,你以为是司马朗月搞的鬼?”玄北大惊,流苏沉默点头,他迅速回头喊了一声,“小姐,如玉,撤退,去司马家!”
玄武一听便随手招来几位冰月宫的人,让他们先行去司马府探清楚情况。
海棠心一紧,迅速回身,率人撤退,风家的人虽然嚣张,恨极萧绝,却也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既然不是他,自是懒得和他废话。
如玉狠狠地剜了萧绝一眼,抿唇,阴鸷地看着他,“萧绝,小白若有事,你定会后悔莫及!”
说罢转身,迅速离开!
而她的话,萧绝却理解成,若是小白有事,风家已经会大举报复他,毕竟这件事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男子眼光冷厉,布满寒霜,司马朗月和司马俊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着他的名义作案,还掳走风家的小公主,这事可大可小,若那孩子真出了意外,后果难测。
“王爷,我们还回不回京城?”林俊沉声问道。
本来他们是打算今天启程回京,皇上有急事招他回京,女儿国的使者到访,他得亲自回去接待,不能在凤城再浪费时间。
“先缓一天!”萧绝危险地眯起眼睛,阴霾掠过。
那块令牌是他交给司马朗月,让他“疏通”商场上的关系,昨晚他们兄弟愤愤离去,他来不及让他们还回来,反正出城也经过司马家,萧绝也就想着,今天出城,顺路去司马家,让司马朗月交还,没想到才过一夜,他就拿那块令牌滋事。
有意激化风家和朝廷的矛盾,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恶劣,加上有心人士的挑拨,难免会使风家滋生异心,如今只能求老天保佑,那孩子福大命大,能安然无恙。
萧绝拳头握紧,司马朗月,你是存心找死么?
刚刚马车里头的人应该就是风苏苏,女儿出事她能迅速冷静判断,知道是司马家做的好事,也算不简单,现在他倒也想看看,司马朗月和司马俊到底要干什么?
单凭一个孩子就想要控制风家,他们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点?
“林俊,还记得上次我们和司马朗月见面的那家别院么?”萧绝倏然勾起唇角,有些阴寒,他们抢走孩子,一定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那家别院鲜有人迹,是最好的隐藏地点。
风家的人一时半会定然不会想到。
司马家,流苏安然坐在客厅,玄武玄北他们带人在院子外守着,只有如玉海棠陪着她见司马朗月。
她们来的时候,司马家的佣人说司马朗月和司马俊去船行还没回来,让她们改天再来,流苏只是冷笑,让司马家的家丁去通知司马朗月,她就在大厅里等着。
今天她一定要找到小白,一刻钟没有见到女儿,她就决不能安心。
玄北玄武早就派人四处行动,暗中搜查,没有放过一处地方。
司马家两兄弟很快回来,恭谨地入了大厅,“风少夫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流苏淡定道:“司马朗月,明人不说暗话,我女儿在哪?”
司马朗月眼里都是诧异和茫然,有些不理解流苏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男子方正的脸上露出薄怒,“风少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流苏心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可讶异的是,自己竟然能如此镇定冷静,沉着地应对司马家两兄弟。
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流苏眼光越发淡漠,淡淡地道:“司马朗月,我以为我来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你掳走我女儿,不就是想要救你们船行么,爽快点,别把我最后的耐心耗尽!”
司马朗月怒道:“风少夫人,无凭无据,你可别血口喷人,你说我掳走女儿,有何证据?”
佯装的怒气看起来很假,如玉嘲讽地冷笑,这种人,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的料,看司马俊闪烁的眼光就知道事有蹊跷,他还能死撑多久?
流苏显然没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站起来,娇柔纤细的身影如笼着一层冰霜,露出讥讽,“如果想要激化朝廷和风家的矛盾,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以为你掳走我女儿应该好好利用这个筹码救司马船行一命,既然你们不想,那我也不勉强,凭冰月宫的人脉,你以为我找不到小白么?我找到她之刻,就是你们司马家解航之时!”
流苏说罢冷笑,转身欲走,海棠如玉随后跟着,司马朗月本以为她只是威胁之言,这下见她如此坚决,不免得有些慌张,“少夫人留步!”
流苏薄唇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摆袖,转身,一身霸气凌人,眼光益发坚硬,如世上最坚硬的金刚石。
“司马少爷改变主意了?”
司马朗月眼光略有怒意,转而冷笑道:“没错,风小姐是我掳走,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风少夫人若是合作,风小姐定会平安无恙,少夫人不合作的话,那……”
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完,本来想要借着那块令牌引起萧绝和风家的纷争,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没想到竟然被她识破,可恶!现在他是恨极风家和萧绝,巴不得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既然被识破,也无需隐瞒,那就走第二步计划。
海棠脸色唰一声全黑了,宝剑一抽,白刃般的光芒一闪,破空而过,冷冷地架在司马朗月的脖子上,海棠双眸沉怒,手关节握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打碎司马朗月脸上阴毒的笑,“司马朗月,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司马朗月先是一惊,任何人被一把冰冷的宝剑指着都会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裂开笃定的笑容,“风小姐可得想清楚,在我脖子上划一剑,在风小小姐脖子上会划几剑呢?那么细嫩的脖子,那么精致的一张脸,毁了多可惜,长得那么像风南瑾,连那眉间的朱砂也一摸一样,我可真想把她的朱砂狠狠地挖出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玩?”
如玉大怒,拍桌而起,海棠剑尖一动,气得差点划断他的动脉,流苏拉着如玉坐下,淡定开口,“姑姑,别和他一般见识,犯不着!”
流苏心里有一股岩浆般的热气,在激烈地碰撞,有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第一次恨不得把一个人狠狠地凌迟,听着司马朗月恶毒地描述着小白的容颜,她似乎看见自己女儿那张严肃的小脸,正哀怨地看着她,似乎在呼救,流苏的心如针扎般的痛,怒极反笑,“司马朗月,你欲如何?”
风海棠冷冷撤剑,司马朗月一抹脖子,冰冷锐利的剑尖划破脖颈肌肤,几滴鲜血溢出,司马朗月哼了哼,司马俊见状匆忙问道:“大哥,你要不要紧?”
司马朗月摇头,摆手示意他安静,他坐到一旁,沉声道:“少夫人,我的要求很简单,风家放过司马家一条生路,不能合并我们,也不能故意打压我们,让司马家的祖业能继续传承下去。还有,这次司马家亏损4亿白银,风少夫人要帮我们清了这笔账。”
如玉嗤笑,有些鄙夷地看向司马朗月,这男人真是异想天开,放过司马家也就算了,还要帮他们还了那么烂帐?他是不是太狮子太开口?
海棠闻言更是震怒,司马朗月仗着小白在手,竟然提出这种过分的条件,他怎么不干脆提出让他去风家船运当家作主?
无耻的男人!
唯有流苏,淡淡勾唇,沉静的眼光无波无浪,平静如镜,掩藏在眸光之后的愤怒无人触及,她淡定道:“司马朗月,你好大的口气,就算我帮你赔了那笔银子。哼,司马船行如今声誉扫地,就算没有那笔银子压住,你以为还会有人找你们做生意么?别做梦了,说点实际点的吧,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女儿的命会这么值钱!”
如玉和海棠微微诧异,她们还以为流苏会立刻答应呢。怎么会?
“如果不是你们勾结海盗,司马家又岂会输得一败涂地,这个因是你们种的,这个果你们就要承受!”司马朗月把一切的罪名都扣在流苏身上。
流苏谈谈挑眉,沉着道:“司马朗月,说话要讲证据,漠北海盗在海上横行多年,他们抢劫关我们风家何事?”
如玉海棠也暗暗吃惊,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司马朗月道:“这件事是我们兄弟从萧王那儿听来的,岂会有错,你们还想狡辩?”
流苏闻言淡淡一笑,果然还是瞒不过萧绝的眼睛,可又怎么样,皇上照样选择风家,不过抄家灭族。
司马俊冷笑道,“风苏苏,你可得好好考虑清楚,你女儿的命还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摔死她!”
“你敢!”风海棠厉喝,杀气一闪,一提起小白,整颗心都揪起来,又紧张又担忧,她可不像流苏那么风云不变色。她和南瑾都是一样性子,越是受打压,越是冷静,这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境界。
流苏抿唇,只觉得那岩浆般翻滚的怒火就要涨破胸膛,连呼吸都灼热起来……
小白,我的乖女儿,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流苏不停地对自己说。
“怎么样,少夫人,你答不答应?你女儿的命和这笔银子相比,孰轻孰重?可别告诉我,这笔银子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真真无情啊,那可是风家唯一的种咯!”
流苏俏脸一白,见玄武踏进大厅,流苏冷笑道:“司马朗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我风家人,从不受人威胁,恐怕你要失望了!”
玄武进了大厅,沉声报告道:“少夫人,已经知道小姐下落了!”
众人面色皆变,如玉海棠大喜,唰一下站起来,“玄武,是真的吗?”
玄武点头,“是,我已经让小翠阿碧先过去,少夫人,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
流苏沉稳站起来,冷眸扫过司马家两兄弟倏然色变的脸,露出浅浅的微笑,“在凤城境内,冰月宫想要找一个人的下落,太简单了!司马朗月,这件事让你学一个教训,以后不要找风家人谈条件,只有一败涂地的结果!”
司马朗月脸色扭曲,眼光露出凶狠的恶毒,狰狞得如地狱过来的魔鬼,他分外骇人,流苏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转身便走,到了门口,突然回过身来,淡然道:“司马朗月,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本来我只打算合并司马家,不会赶尽杀绝,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杀,这是南瑾的处世之道,司马家只有解航,被风家接收这个下场,你别白费心思,我不会放过司马家!”
女子冷狠霸气的语气让司马朗月和司马俊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一手挽救风家败局的女人,是如此的厉害和强悍,魄力不输男儿!
“大哥,怎么办?”司马俊慌了手脚,这回怎么办,真的只有等死的下场了么?他几乎已经意识到以后的日子,欠下这么多钱,定然会被追债,躲躲藏藏,下半辈子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呢。
司马朗月眼光露出阴毒,诡秘,咬牙切齿,“既然风苏苏不肯放过司马家,我也要让她尝尝失去女儿的剜心之痛!去别院,杀了那女孩!”
“大……大哥……”司马俊双唇颤抖着,如秋风中落叶一般,真的要杀人?他恐惧了,茫然了……司马俊其实是个纸老虎,一捅就破,因为出生好,自小娇生惯养养出蛮横霸道的性子,他没有司马朗月那么狠毒,一听杀人,还是那么小的女婴,他浑身不由颤抖起来,“大哥,那只是个孩子……我们……”
“蠢货!”司马朗月狠狠拂袖,他自己去,风家人就算赶过去,也不如他们小路走得快!
司马府邸之外百米处,众人正打算出发,春桃匆匆来报来报,“少宫主,青门道那边传来消息,有人买了大量的伤药,我们已经派人跟着了,一有消息马上就会发信号!”
如玉点头,道:“玄武他们也找到了,我们快点赶过去!苏苏……怎么了?”
流苏淡淡一笑,看向玄武,问道:“派人盯着了么?”
玄武点头,道:“玄北小翠阿碧和莫离都盯在后门,司马朗月不管是亲自行动还是飞鸽传书,都会被我们拦截!”
流苏点头,海棠惊问:“苏苏,你说发现小白是假消息?”
流苏点头,是假的没错,只是引蛇出洞罢了,加上玄武的话,那是百分百的质量保证,司马家两兄弟定然有所行动,只要跟在他们身后就可以找到小白了。
兵行险招,这是流苏在短时间里想到最快的办法了。
虽然再给一点时间,冰月宫的人照样能查得出小白的下落,可她等不及了,只能想办法,逼司马朗月和司马俊行动。
海棠和如玉惊讶地张张嘴巴,她也太大胆了,竟然故弄玄虚,“小白会不会有危险?”
流苏心头抿唇,“我只希望我来得及!”
玄武沉声道:“少夫人,小姐,你们放心,玄北和阿碧他们会时刻盯着司马家两兄弟,只要确定地点,动作会比他们快一步,他们伤不到小白。”
玄武的声音坚定有力,虽然长相和玄北那痞子差不多,可他的声音总能让人安定。
“少夫人,有消息了,司马朗月从小门出来了……”一人匆匆回报。
流苏挥手,“所有会轻功的人立刻赶去,别让司马朗月发现你们!”
“是!”众人应道,纷纷赶去,如玉不放心,“苏苏,你和海棠随后吧,我实在担心小白这丫头,我去过去!”
流苏点头,所有人开始行动!
流苏双手合十,我伟大的神啊,求你一定要保佑我的女儿平安无事!
青门道隔着四条大街,便是凤城最偏僻的西北角,这儿环境幽静,非常美丽,很多有钱人在这儿都有别院,青木葱郁,林道干净清爽,又无人迹,鲜少有人涉足。是凤城有钱人家在夏天避暑的好地方。
流苏的马车才走到半路,别院的方向就升腾起一朵烟花,如玉的人已经发现地点!
其中的一家别院,打斗声十分激烈,两批黑衣人猛烈地纠缠在一起,血雾升腾,惨叫顿时,惊起林中安歇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扑腾着飞起,落下几根羽毛……
像司马家这种是航运起家的富有人家,都有自家的训练的保镖,在初时是运货的私家好手。后来被风家合并之后,自有统一的人马一路护航,就用不到了,渐渐就训练成死士,司马朗月和司马俊两兄弟好赌,经常出入地下钱庄,和人起纠纷,暗地里都靠这批死士迅速解决。这些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事,他们也做的很隐蔽。这些年到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身手非常不错,这批人这几年吃了吃饭睡觉就是暗地里帮司马家两兄弟为非作歹,没有好身手自然不成。
他们的实力和萧绝的禁军不相上下,打得很激烈,萧绝更是笃定了司马家肯定把人藏在这儿了。
他从侧门入了别院,恰好听到孩子的哭声,这儿都是男人,自然不会懂得照顾孩子,可怜的小白饿了两个时辰,能不哭吗?
外敌入侵,所有人都跑到前庭去,只有一人在这儿留守,自然不是萧绝的对手,过手才十招就趴了。
萧绝进门,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孩子,这就是风南瑾的女儿?
小白似乎听见声音,已经不哭了,刚刚实在是太静了,肚子又饿,她才会哭起来,现在正睁着饱含泪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萧绝。
细致的五官,标准的美人胚子,白嫩的肌肤,灵气十足的眼睛,一点凄绝的朱砂,和风南瑾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长得好像……
风南瑾的女儿……萧绝的眉头紧蹙,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杀,还是不杀?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孩子沾着泪珠的眼睛特别惹人怜爱,对着萧绝倏然咯咯地笑起来,萧绝心底徒然升起一股酸意……这个受万千宠爱的孩子,此刻孤零零地躺在这儿,的确有那么一点……
算了,算了……
一个招人喜爱的孩子而已,她比她爹可招人喜欢多了。
萧绝宝剑回鞘,笨手笨脚地抱起小白,不敢太用力,深怕一用力,这可爱柔软的小东西就会被自己捏碎了一般,好柔软的身子,一股淡淡的奶香扑面而来,极为温暖,让长久冷硬的心,似乎也柔软了一分。
不仅露出温柔的笑意,寻常冷硬的五官柔化,那一刻,英俊得教人不敢逼视!
在他怀里的小白,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直直瞅着萧绝看,萧绝不禁又笑了……
“你叫小白对吧?”萧绝声音柔得可以化成水,好精致的孩子,不过这名字就……
屋外,打斗声已经慢慢歇了,萧绝的人马摆平一切司马家的人马,他有点舍不得出去,本来还想着利用这个孩子,现在却只想好好地抱着她,感觉很有趣,也很……心酸。
如果……
如果……流苏还活着,他应该也能抱上自己的孩子了吧?
萧绝的心,顿然酸楚起来,连神经都感觉一阵尖锐的痛……
别院外,司马朗月和司马俊几乎是同时赶到别院,皆大吃一惊,萧绝抱着小白出来,如玉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幕实在是……
他怎么会在这儿?
“萧绝,把小白给我!”如玉就想过去,萧绝淡淡一笑,“西门如玉,这是风南瑾的孩子,她母亲也在,不该是她母亲亲自来抱么?”
小翠阿碧她们都有些慌手了,特别是小白还不知人心险恶,在下萧绝怀里笑得很开心,小翠狠狠地瞪她……
如玉暗道一声不好,萧绝早就想要见流苏一面,如此一来就避免不了见面,她匆匆出了别院,才片刻,海棠和如玉的马车就到了,流苏才刚刚掀开轿帘就让如玉挡回去,她匆匆上了马车……
“苏苏,是萧绝……他抱着小白!”
“什么?”流苏脸色一变,海棠凝眉,立刻下了马车,萧绝等人已经从别院出来,因为他手上抱着小白,风家的人不敢随意妄动,萧绝执意,想要见见这位传闻中的风少夫人一眼,他也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强烈的愿望。
马车里,流苏急得满头大汗,阿碧迅速来轿子旁,“少夫人,萧王一定要你亲子下来抱小白!你不舒服吗?”
“等会儿,她好像太担心小白,哮症发作了!”如玉扬声道,胡乱找了个借口,众人大惊,纷纷过来,都被如玉挡在轿子外,流苏睁大眼睛,她的哮症早就痊愈……
“怎么办,如玉……”
海棠听如玉说流苏哮症发作,心急起来,上前道:“王爷,我也姓风,可以把小白我么?”
萧绝蹙眉,冷笑道:“风少夫人哮症早不发作,晚不发作,现在发作,怎么,见不得人么?”
空气中的温度倏然一降!
双方人马都气势紧绷,一触即发!
流苏冷汗阵阵,如玉咬牙,“不管了,把黑纱帽戴上,你说话的时候压低声音,我会注意,不会让他掀开帽子……”
事到如今,不这么做也不成,碰碰运气好了……
“不行的,如玉,不行的……”流苏心底恐慌和不安越来越大,几欲落泪,她不能冒一点危险,可又不能强抢……
倏然,浑身一僵,不仅她,风家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路,纷纷往后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荫道上出现的身影……
轮椅的声音?
流苏心口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奔到轿帘旁,如玉迅速拉着她,“你做什么?”
“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是……轮椅……是轮椅的声音……南瑾……是南瑾啊……”流苏声音含着莫名的急切和激动,差点就掀开轿帘……
只听见一声熟悉而冷漠的声音淡淡飘来,“王爷,我来抱,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