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重新开始
南瑾眉间一点朱砂在阳光下敛尽艳色,艳丽又凄绝,眼光沉静中带着三分凌厉,如有实质的冰刀,割得人遍体鳞伤。
三名少女很显然是怕了!
风南瑾,闻名不曾见面,他总是躲在幕后操纵一切,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世人谁又曾想过,如此强悍,风靡天下的男子竟然不良于行,才二十出头的摸样,惊才绝艳,举手投足都有骇人的震慑力,使得人不由自主地追随。
南瑾缓缓地把玩着手上的金线,薄红的唇抿出一道坚毅的弧度,声音清冷,“风家堡要护的人,谁敢动?”
一名白衣少女强行自定阵脚,怒声道:“风家堡一直不理武林中事,堡主又何必介入我两宫之争,卷入没必要的麻烦!”
南瑾嘲讽一哼,凌厉眼光一扫,卷起漫地傲气,胸有成竹的笑更冷如骨血,“就凭幽灵宫?”
话中的嘲讽之味甚浓,那白衣少女怒火一起,举起宝剑,却被另外一直不说话的少女拦下,她摇摇头,“今天是玄北命大,算了!我们走,没必要得罪风家堡。”
她看得出来,那位姑娘和风南瑾是旧识,看着她的时候,眼光显然柔软温和,今天他救下的人也许是这位姑娘,就玄北只是顺手,算是玄北命大。
少女不甘地瞪了一眼风南瑾,南瑾把玩着手中的金线,缓缓地说道,“回去告诉宫雪凝,就凭今天你们几乎伤了我的人,这笔账,我会找她好好算清楚,他日见到我风家的人,最好退避三舍!”
“风南瑾你太嚣张了,别以为幽灵宫会怕了你,我们又没有伤到她分毫!”拿剑的少女一指笔直地指向流苏,风南瑾说他的人,指的就是那位姑娘吧,白痴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匪浅。
流苏眉梢一跳,此事于她何干?且她也不认为南瑾那句我的人指的人是她,刚刚惊鸿一瞥,她看见韩叔的眼光很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用剑撑着地面的黑衣男子,那个人和南瑾应该是旧识,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她眼中,南瑾一直是很温和的一个男子,从小楼第一次见到他的凌厉之外,之后在相国寺见面,相谈甚欢。南瑾一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在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有种熟悉的想念,他不常笑,唇角都是冷冷地抿着,偶尔会瞥见他眼角的冷厉,却很少见识。在她面前,南瑾敛尽一身锋芒,温和有礼,几乎让她忘记了,第一次见面时候凌厉无情的男子才是真正的风南瑾。
这种凌厉不同于萧绝的冷酷,他们都是内敛的,萧绝的冷酷一眼就看得出来,气质刚硬。而南瑾拥有一副迷惑人眼的外表,容颜堪比女子秀美。他的凌厉总是掩藏在灵秀的外表下,不显山,不露水,却更加强悍和坚韧。
“既然不怕风家堡,又何必解释呢?多此一举!”南瑾冷冷道,那少女毕竟年轻,经不起他的刺激,冲上来就想要找他拼命,被另外一人死死拉住。
“不许惹事,走!”她冷冷喝了一声,就算再不甘,她也不敢再放肆,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小道上。
三人的身影一消失,玄北也撑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韩叔立刻过去,“玄北,玄北,有没事吧?”
南瑾转动轮椅,到他们跟前,手中的金线绕上玄北的手腕,细细诊脉,好看的眉微微拧着,流苏之前已经简单地帮他包扎,可他的气息显得特别弱。
南瑾抽回金线,荒郊野外根本找不到他想要的药材,必须马上进城。玄北勉强撑着身子,虽然虚弱,吐音却非常清晰,“公子,玄武为了救我,引开那群妖女,恐怕……”
南瑾沉声道:“你不用担心,玄武没事,是他发求救信号,我才知道你们出事,我已经派人送他回风家堡,不会有事,你别说话,先进城去看大夫。”
玄北见南瑾这样说,便放心了,他就知道,有公子在,纵然有天大的困难也会迎刃而解,这种小事根本就难不倒他。
韩叔扶着玄北,看见路边的马车,眼光询问地看向南瑾。流苏笑道:“你把他扶上马车吧,我们也打算进城。”
玄北伤势太重,现在离进城还有一段时间,路边就只有流苏的马车能当代步工具,流苏也明白玄北的伤势必须尽快看大夫。
“韩叔,你和他们先一步进城,我随后就到,在风家医馆等我。”南瑾沉稳地交代,韩叔点点头,应了一声是,扶着玄北进城。
“紫灵,你跟着去,在马车里照顾他,我和南瑾随后就到。”玄北一个在马车里需要有个照应,而流苏想和南瑾说说话,让紫灵一个人先跟着进城。
紫灵见那位南瑾虽然气质冷冽,对流苏却极好,心中也放心,随着上车,由韩叔驾车,直奔向城里。
马车在小道上卷起一阵尘土,很快绝尘而去,流苏回过身来,正巧看见南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色一潮,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在这里遇上南瑾,真的太意外了,心中的兴奋掩饰不了。
“你……”
两人同时出声,一摸一样,不禁相视一笑。
“你先说!”
又是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流苏扑哧一笑,走到他面前,“南瑾,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南瑾沉静地点头,清贵的男子静谧宛如天上一轮明月,“我很好,会在这里看见你,我很意外,也很高兴。相国寺一别一月,你可好吗?”
好吗?流苏淡淡地挑眉,清秀雅致的小脸露出淡淡的悲伤,落在南瑾眼中,他只是微笑,“苏苏,过来推我!”
其实南瑾坐在轮椅上并不需要人推,他的轮椅是自己设计的,别看是小小的轮椅,藏有三十多机关,寻常人碰也碰不得,若是韩叔不再,他一向是自己推的,根本就用不到别人,让流苏过来推,只是顺从了心里的想念,想她离得更近一些。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轮椅上的总机关,流苏自然乐意效劳,推着他顺着小道往前走,好奇地问,“南瑾,刚刚那些少女好像挺怕你的,你到底是谁啊?”
“你怕吗?”南瑾不答反问,天下人惧他又有何干,苏苏不怕便成。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我才不怕你呢。”流苏笑笑应道,“相国寺一别,我偶尔还会想起你,没想到在京城遇不到,出了京城反而看见了,我们的缘分真奇妙!”
“伤心啊,只是偶尔想起吗?亏我天天想念你。”南瑾戏谑道,这倒是真话,第一次尝试如此挂怀一个人,贪心地想再见一面。
“我才不信你呢。”流苏反驳,他看起来是个大人物,一定很忙碌,有时间想念她?“你要去哪?”
南瑾沉默地片刻,半垂的眸子露出一抹难测的光芒,和他冰冷清贵的气质很不符合,很温暖,很向往,暖暖地道了两个字,“回家!”
“回家?”流苏凝眉,“你家不是在京城么?”
她想起第一次进入小楼,那儿很清净,很优雅,如世外桃源般,她一直以为,那儿是南瑾的家,只有很用心,才能有那样有灵气的住所。至今还记得,在落英缤纷下,惊鸿一瞥而惊艳的男子。
“那儿不是家!”南瑾似乎知道流苏在想什么似的,淡淡笑道:“我一年只有三个月会在京城逗留,其他的时间,都在凤城。小楼只不过是一处华丽清净的客栈,并非我家,风家堡才是我的家。”
风家堡,听起来好似很威风似的,刚刚那群凶神恶煞的少女一听到风南瑾的名号脸色都变了,她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原来你在京城只待上三个月啊,看来是我幸运了,能遇上你两次。”流苏心情愉快地说道,“以后你在凤城,说不定会多遇上几次呢。”
“你也要去凤城?”
“是啊,去凤城,重新开始!”流苏雅致的脸充满对未来的憧憬,虽然知道会很辛苦,她甘之如饴,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自由地拥抱清风,嗅着花香,不用担心有人的若即若离,也不用担心,会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完完全全地放开自己,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南瑾眉梢一跳,听得出流苏话里有话,他极为细心和聪颖,世事看了一分便能通晓八分,流苏话里显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发生什么事?”他问道,身后的少女是他生平主动认识的第一人,当初相国寺的时候,就隐约明白,这抹灵秀的身影已经印上心间,等他逃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变成世间上不存在的人,你说算是发生了什么?”流苏苦笑,她正说话间没看见路边的小石头,碰撞了一下,身子轻微碰上轮椅,正巧咯到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上来,流苏还来不及道歉,猛然跑到路边,呕吐起来……
空气静静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凝结成冰。
南瑾的眉梢冷凝,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冷艳,苏苏她……
“把手伸出来!”等她连胃酸都吐得一干二净,一脸苍白无力,南瑾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如三月湖面,波澜不惊。
第136章 流苏已死
流苏手撑着地地面,难受得捂着胸口,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来,阳光直射,顿时有股昏眩,她不舒服地拧着眉,眼角因为孕吐溢出有晶莹的泪珠。
好久没有这么剧烈地孕吐了,流苏下意识地抚着肚子,担忧淡淡地拢起来,刚刚撞了一下,孩子不会有事吧?
听到南瑾的话,流苏背脊一僵,窜上一股冷意,明明还是艳阳天,空气却分外冷凝。四周如结了冰一样,流苏用手绢擦去唇角的痕迹,缓缓地回过身来,眼光有些不安地看向南瑾。绝世风华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静谧如水,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娇艳欲滴,隐约藏着一种她说不来的凌厉。
他的脸,温润如玉,略带疏离的眼光冷静,宁和,像是一团湖水,深邃宽广,有一股想要把人深深地拖进这无边的湖水中的魅力。流苏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却感觉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好似是……生气似的。
可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她多心了?
“南瑾,我没事,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流苏半垂眼眸,不敢去看这双透彻的眼,南瑾的眼光,好似洞悉世事,能看透所有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把手伸出来。”南瑾的声音平缓温和,眼光清澈而透明,温淡中暗含命令的味道,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口气,他天生就属于发号命令的人。
流苏抿唇,她的性子坚韧,越是压迫反抗越强,从萧绝身上就得到实证,可在南瑾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听话,缓缓地把手伸出去。
金线随着一动,绕上她的手腕,南瑾两指一动搭在金线上把脉,半晌,瞳眸微微睁大,手停顿了下,薄红的唇半抿,有一抹冷峭的寒气在一旁凝聚,他不动声色地抽回金线,透彻的眼光微微闭上,修长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覆出一层淡淡的阴影,靠着华贵的轮椅上,如一尊冰冷的玉雕,在阳光下,越发觉得沁凉。
流苏手指不安地乱动,她都不晓得自己在不安什么,就算她怀孕了,也没有对不起南瑾什么呀,可她心里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样的南瑾,周身有一股很疏离的冷气,不容得别人接近,包括她。
好似她刚刚打开他的心门,又被他推出门外,这种感觉,让人慌张,心头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觉得,他的脸,比刚刚白了几分,在阳光的光晕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错觉。
“南瑾……”流苏唤了一声。
“苏苏,我在想事情,你暂时安静一会儿!”南瑾轻启薄唇,吐出温和的字眼。
流苏识相地选择沉默,这个时候想事情?他当她是三岁小孩么?不知道南瑾是怎么想的,她连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既然他让她安静,她便安静吧。
风很静,不远处的树梢丝毫没有摇曳的痕迹,大太阳晒得她有些昏眩,额头浮上几滴汗水,这天气还真是很热。
流苏无聊地看着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片青碧朦胧,青山绿树,美得没有一丝杂质,很纯粹,就好像头顶上的蓝天,蓝得那么纯净。
少女刚刚收回眼光,就看见南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在深刻地看着她,流苏被这说不出感觉的眼光蛰了一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刚想问他孩子有没有事,南瑾地淡淡地开口,“孩子很平安,没事,你不用担心。”
流苏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现在是她的宝贝,出不得半点意外,南瑾看着他,半敛眉目,遮去眼光中的黯然,轻声道:“苏苏,我们过去休息一会热再走。”
说罢率先转动轮椅,向路边的树荫而去。
流苏紧跟其后。
在树荫下,流苏靠着树干坐着,其实也不是很累,就是觉得很热,阳光太毒辣了。她抬手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听到南瑾的平静的声音,“苏苏,你成亲了么?”
流苏一怔,见他看着她,便点点头,这是事实,无需隐瞒。
与人相处,不管出自何种原因,坦诚以待是她的原则。
南瑾并无讶异,只是点点头,抬头凝视苍穹,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不算太明显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偏头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方流苏,对么?”
“你……”流苏心头一震,震惊地抬眸看他,太过于震惊,让她的声音失去一贯的冷清和平静,南瑾除非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一猜就猜到她是谁?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南瑾唇角一勾,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淡然道:“其实我该想到了,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之人,又怎么能在相国寺逗留两天,那天我知道萧绝也在相国寺,他一走,你也走,我起先以为是巧合。那天在八宝楼看见殡葬队经过,韩叔提过,萧绝的王妃名唤方流苏,而你如今又只身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不难想象你的身份,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看你的神情,猜测应该是对的。”
流苏眼中的惊骇慢慢地褪去,恢复平静,看着南瑾的眼,沉静地点点头,“我是方流苏!”
她不想欺骗南瑾,也知道,南瑾是不会出卖她的,她的身份,他会帮她好好隐藏。她相信他。
南瑾点点头,眼光惊奇地看着流苏,唇角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似讽,似赞,“利用假死离开王府,真是好主意,苏苏啊,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从来没有人能把萧绝捏在手心里如此戏耍,我都有点担心日后若是他发现你没死,这只是一场戏,你的下场会怎样凄惨。”
见他如此说,流苏放心了,展颜一笑,“有你呢,我不怕!”
南瑾把玩着手心的金线,半垂眼眸,墨玉般的眸子露出狡诈的光芒,沉吟道:“让我帮你保持秘密可以,不过……”他缓缓地笑道:“风家堡世代经商,我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你有资本和我做生意么?”
流苏笑意盈盈,偏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高深的问题,戏谑地反问,“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若是你的心,肯给么?男子的眼光掠过一道势在必得的亮光,明亮得足以烧毁最坚硬的钻石。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么?”阳光下,男子眉宇间的那抹朱砂娇艳得如最美丽的玫瑰,眼光露出坚定,他一向是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他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想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错过什么。
不能参与她的过去,并不遗憾,若能参与她的现在和未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苏苏,值得他花心思!
流苏一手支着头,笑笑着回答,“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当然是不可能给的啦,我很怕死的。”
南瑾被她逗得微微一笑,刚刚凝重的气氛顿时散去,南瑾也不着急,他并不是心急之中,慢慢地诱哄着她爱上他,也是不错的挑战。
“你的命我要来做什么?”南瑾淡淡一笑,“若有人想要你的命,先过我这关再说!”
淡淡的口气,却说出男子最诚挚的承诺,这种近乎山盟海誓的话,由他说出来,虽平淡,却教人不敢忽视。
流苏心口一震,微微笑起来,“方流苏已经死了,以后世上只有苏苏。”
“以前的事,你当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么?”南瑾问道,非常认真,若是不能忘,那就等她忘了,若是能忘,最好不过。
“发生那么多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流苏口气淡然,眼光眷恋地看向京城的方向,“曾经我差点以为,哪儿会是我最后的家,没想到现在离得越来越远了,如果有可能,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回京城,不过会很想念姐姐和敏儿。”
南瑾把玩着手中的金线,略带好奇地问道:“苏苏,当初你代方锦绣嫁入王府,可曾后悔过?”
流苏很坚定地摇摇头,“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嫁入王府,害得她身败名裂,名声扫地,受尽委屈,她却不曾后悔过,如果不是她嫁进去,那就是锦绣,也许第一天就被那三名乞丐给糟蹋了。
能挽救了姐姐的一生,她怎么都无所谓。这点是绝对不会后悔,只不过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些淡淡的遗憾。
遗憾……
“好一句从不后悔,希望以后你做的每个决定,都不要后悔!”南瑾淡淡道,抬头凝望天色,说道:“我们进城吧!”
流苏站起来,又重新推着他赶路,突然想起来他的问题,“刚刚问你想要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南瑾一笑,“真的想要知道?”
“当然!”
“你自己想!”南瑾声音略带笑意。
“这算什么答案?”流苏抗议,“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想到呀?你自己说!”
“那就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算!”南瑾心情似乎极好,开始打太极。
流苏翻翻白眼,南瑾突然道:“你一个女孩子单身来江南,有去的地方么?”
“我有个朋友在说在凤城有座别院,让我和紫灵住那,不过……”流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我,别院在哪儿。”
也不知道在凤城能不能看见如玉,如果看不见,她和紫灵得另外想办法,幸好带的如玉给的盘缠够多的,钱的方面不成问题。
“苏苏啊……”南瑾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你怀有身孕,你身边的侍女手无缚鸡之力,两人住在外面也很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风家堡吧,一切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家母一直希望能有个伴,有她在,你可以多学学怎么当母亲。”
虽然他娘当得不怎么及格,不过,南瑾眼光掠过一抹别有深意的光芒,只要把苏苏拐上风家堡,那剩下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他自小聪明过人,非常懂得物尽其用这种深邃的道理。
“去你家?”流苏蹙眉,南瑾担心的问题的确也是她担忧的,在生下孩子之前,她和紫灵在外面住,她是有些不安,可是去南瑾家?怎么想也觉得很怪异,可又说不出来哪儿怪。
流苏虽然聪颖,不过较之南瑾的城府之深,显然差远了。
就像一只小白兔,和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只狐狸还披着一层白兔似的无害外表,哄着小白兔自己跳下他不好的局中。
“放心,风家堡很大,容得下你们两人。住在风家堡,你可以随意生活,没有人会束缚你,只要你不愿意,任何事都不会有人勉强你。”南瑾承诺到,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逼迫她,倘若她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条件开得特别诱人,对流苏而言,真的很有吸引力,不知为何,她也想要离南瑾近一些,一切从头开始,难免有些彷徨,若是身边有个熟人,万事好商量。
特别是那句没有束缚,最得她心。
“你家除了你娘还有什么人么?”流苏沉默半晌方问道,其实她是想问,他有没有娶妻或者有未婚妻什么的,南瑾虽然不良于行,却是世间难得的奇男子,惊才绝艳,智冠天下,身体残缺,用拥有一副最强悍的灵魂,这样的男子,定会吸引不少女子的眼光。
“我爹在我十岁那年就过世了,风家堡除了我娘,还有我姑姑,并无其他人,你可以放心!”南瑾淡淡地应道。
风家堡,他开始有些期待回到家的时光了。
这一次,定然会有些不同。
“我考虑一下可以么?”流苏并没有马上回答。
“当然可以,此去凤城还有几天的路程,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流苏推着南瑾缓缓地在官道上前进,一边走,一边和他聊天,南瑾并不是好的聊天对象,很多事,你不问,他也不会说。可只要流苏问,他就会回答,两人相处模式比再相国寺的时候还要轻松得多。
推着轮椅,走得比较慢,两人花了比常人多出三倍的时间方才进城,进城之时,守城官兵的眼光一直盯着他们看。
一个风采照人的男子,却有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而身后看似娇柔的少女,背脊却挺直而坚毅,容貌虽远远不及轮椅上的男子,其笑容却清澈干净,站在南瑾身后,毫不逊色。
一对很奇妙的组合,回头率百分百!
第137章 他的细心
风家虽是航运起家,垄断天下所有航运,旗下的生意却不仅仅是航运这么单一。风南瑾是经商天才,在每一个领域都取得傲然的成绩。如果说,风家航运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已是大有名气,风南瑾把它发扬光大算是沾祖上庇佑。而在酒楼药材等生意上,风家从未涉足,而南瑾却在这两个领域也取得傲人的成绩。在所有航线经过的城镇都有风家酒楼,而在江南各城中皆有风家医馆,名望都是数一数二的。
短短几年间,江南各城镇中,连三岁孩子都知道风家堡,虽不参与世家排名,却远远凌驾于四大家和三大堡之上。
南瑾和流苏进城,便按照他的指示推着他向风家医馆而去,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医馆,环境清幽,来往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远远就看见紫灵和韩叔站在医馆门口,紫灵来回渡步,着急地望着街口的方向,一见流苏和南瑾,松了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
“小姐,你们怎么才到?天都快要黑了!”紫灵十分担心她,就算是推着南瑾,早一个时辰该到了,他们路上竟然磨蹭这么久,怎么看都不想她家小姐的作风。
“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流苏声音低缓,安抚着紫灵,自她怀孕后,紫灵这丫头比她还要紧张。
南瑾滑动轮椅,清冷的眼光扫过络绎不绝的看病人群,沉声问道:“玄北的伤势如何?诊治过了么?”
“是,公子,已经诊治过了,在驿馆后面休息,大夫说,只要修养半个月即可,刚刚给他服药,这会儿正睡着,公子,要不要叫醒他,说说当时的情况?”南瑾他们遇到玄武的时候,他也是命悬一线,匆匆忙忙地告诉他们玄北的下落就晕了过去。冰月宫和幽灵宫为何会起冲突,南瑾尚未晓得。
两宫同属于武林中两大宫,亦正亦邪,多年来虽然针锋相对却极少大动干戈,幽灵宫主宫雪凝为人处事南瑾略有耳闻,光明磊落,行事作风虽然狠厉,却不会用暗箭伤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玄武玄北在动手之前都被人下了迷药,不然凭幽灵宫的子弟,还奈何不了他们。
“让玄北先好好休息,用最好的药,务必尽早医好他。”南瑾吩咐道,“收拾两间客房,让苏苏和紫灵住。”
“是,公子!”韩叔应道,友好地朝流苏和紫灵点头,知道自家公子对流苏很特别,韩叔对流苏也多了一抹恭敬。
流苏继续推着南瑾从小门进去,医馆的后面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庭院中晒着很多草药,气息浓郁。越过这个院子,还有一座清净的小楼,属于院中院的设计,周围种着一片竹子,环境清幽。不用猜测,这儿一定是南瑾落脚的地方,南瑾真的很喜静,不喜和人群有过多的接触,刚刚她注意到,进城的时候,经过闹街,他变得很沉默,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受他身上那股不悦。
也许是太多人盯着他看的原因,不自在吧!流苏想着,谁让他这么惹眼呢。
小院子这儿虽不大,多住几人倒是不成问题,韩叔很快就按照南瑾的吩咐准备好客房,接着带方流苏和紫灵去休息。
南瑾回房,磨好墨水,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韩叔,道:“让他们按着药方抓药,等晚膳后给苏苏送过去。”
“是,公子!”
韩叔出去后,南瑾放下毛笔,推着轮椅到了窗边,眼光沉静地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子,静谧如一幅优美的水墨画。夕阳从窗口斜斜地射进来,笼罩在他的脸上,减少平时的冷漠,添了少许温暖。
院子里的竹子被人照顾得很好,虽然他平常只是路过会住上几天,这儿却被人照顾得很好,清幽宁静。他的眼光掠过竹子,凝望向天边那抹金黄的暖色,那轮红日缓缓落下,沿途洒下一地温暖,人家都说,夕阳最美,最悲壮,而他却觉得,夕阳醉人,很温暖。
每逢黄昏,神经总会变得很轻松,整个人也能放松下来,沐浴一片暖和。
苏苏……心口沉吟着这两个字,凌厉的眼光略微柔软三分,墨玉般漆黑的瞳眸露出一抹期待来。
这种感觉,他不排斥!
雪衣公子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眼光瞬间坚定,他以为会沉寂一辈子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也许这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心动。
既然如此,接纳她的所有,尝试一次,未尝不可,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方流苏,你可别逃了!
男子唇角掠过志在必得的笑容,雍容大度,胸有成竹。
紫灵和流苏一回到房里,紫灵抓着流苏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公子的?他长得好美哦,神仙似的,我没有看见男人眉头也有一点朱砂的,看起来很有灵气。”
流苏坐在床上,揉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臂,调皮地眨眨眼睛,“很美吧,我也没见过。他叫风南瑾,是凤城人士,我们在京城的时候认识的,上次去相国寺,敏儿见过的。”
紫灵给她倒了一杯茶,抗议道:“小姐偏心,敏儿见过,我怎么没见过?”
“敏儿也是偶然遇见的,还好你没有当着他的面失态,不然我都无地自容了,身边的人个个都花痴似的。”流苏喝了一口茶,戏谑道。
紫灵瞪眼,流苏一笑,慵懒地躺在床上,“紫灵,我要休息,晚膳的时候再叫醒我!”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可累着她了。
紫灵应了声,流苏便沉沉地睡过去,这一睡,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夕阳沉沉地落山,窗外一片灰暗。
晚膳是韩叔亲自送过来的,外加一碗安胎药,紫灵谢过之后,回房便叫醒流苏。
“天都黑了!”流苏起身,看看外头的天色,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睡一睡,感觉舒服多了,怀孕本来就嗜睡,现在有南瑾,睡也安心多了。
“小姐,这是什么药啊?你哪儿不舒服吗?”
流苏端起来,闻了一下气味,淡淡一笑,是安胎药!
南瑾真细心,懂得照顾人,今天刚刚动了胎气,她本想着让他开一副安胎药,晚膳他就送过来。
心里头暖暖的,有些酸涩,也有些喜悦,细细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感动。
而她哪儿知道,南瑾之所以细心,那是因为她是他放入眼中的人,如若不然,有人死在路边,南瑾都不会多瞄一眼,更别说注意她的身体状态和所有的情绪。
有的人,什么都不会说,可是,却把对方的一切都记在心头,点滴不漏。
这样的感情,不显山,不露水,却非常的厚重。
第138章 散步
月白星稀,夜凉如水,一入夜晚,枝头蝉鸣不断地鸣叫,在夏日的晚风中,添了一丝清凉悦耳。
晚膳之前睡过一觉,流苏精神不错,在简单的梳洗之后便出了房间。小楼夜间更显清幽,风中吹送着竹叶的清香和青草的气息。流苏深嗅了几口,凝眸便看见南瑾在庭院里自酌。月光下的男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白衣胜雪,姿态灵秀,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逼人的华贵和雍容,宁静如斯,柔和却不减一分凌厉。
在夜色中,自酌的身影略显孤寂,在明月下,当真是与月同孤,与月争辉。
他把温润如玉和凌厉如刀结合得如此完美,一点都觉得突兀。
“南瑾,怎么一个人喝酒?”流苏下楼,缓缓地走近石桌,笑问道。
南瑾摇摇手中的茶壶,“我从不喝酒,这是茶,产于西域的一种香茶,性寒,茶叶只要一片,入口甘醇,留香三日。”
“好可惜,我不能喝!”流苏口气遗憾,既然性寒,对胎儿定然不好,属于孕妇忌口的香茶,她支着头,略微疑惑,“你为什么从不喝酒?”
极少遇见不喜欢喝酒的人,连她都能小酌,更何况是男人呢。
“不喜欢!”南瑾简短地回答,又斟了一杯茶,香味扑面,醇香中添了西域特制的香料。这种香茶很难得,千金难求,流苏暗自琢磨着,南瑾应该是富甲一方的人。
“就因为不喜欢啊?”
“难道还要别的理由?”南瑾有趣地挑眉,不喜欢自然不喝,还要什么理由呢?
流苏一怔,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料,她摇摇头,也不再询问,南瑾的思维非常人可以理解。
“你一个人坐着也没意思,城里的风景也不错,还有条清澈的小河,要不要我推你到河边走走?”流苏笑着提议,她知道南瑾不喜欢热闹,若是无事一定不会出现在大街上,不过现在是晚上,大街应该很宁静,今晚月色也不错,晚饭过后散散步是个不错的注意。
“好!”南瑾犹豫半晌,放下手中的茶杯,颔首答应,流苏一笑,站起来,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淡淡的暖香萦绕不去,南瑾心头悸动,半垂眼眸遮去眼中的光芒,坦然地问道:“你今天动了胎气,没感觉不适么?”
流苏推着他,笑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喝过药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南瑾也不再说什么,她看似娇娇柔柔的,体质也不适合怀孕,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竟然不显疲态,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胎儿太坚韧。
他们刚刚出门,左厢房的窗户便打开了,韩叔正巧断药给玄北,他醒来无意看到这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布满了惊奇,男子失态地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是公子吗?”
“当然是公子,你眼花了,连自家公子都不认得?”憨厚的韩叔沉声道,他明白他的惊奇,当初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公子一连串的反常行为,因为都没有过,让他们措手不及。
“公子不近女色,怎么会对她有说有笑的?那女人是谁?和公子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玄北太好奇了,这件事要是传回冰月宫,估计一大批人二话不说冲过来看戏了。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反正你知道,她可能是未来的夫人,这就成了。”韩叔笃定地道,看这情形,八九不离十了,他们跟随公子多年,不管男人女人,除了风家堡的老夫人和小姐,没见过他对人和颜悦色过,连多说一句都嫌麻烦。不管人多人少,白天黑夜,他家公子从来不上街的,对人多的地方称得上是深恶痛绝。
遇见流苏之后,不知道破例多少次了。
“不是吧?”玄北受了伤的脸,非常苍白,听了这个消息,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一片死白,若不是他是男的,韩叔差点以为他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呢。
“这回死定了!”玄北哀嚎一声,一口气把药喝了,男子凌厉的眼光细细地眯起,倏然闪过一抹狡诈,看得韩叔鸡皮疙瘩,玄北和玄武不同,这两兄弟性子南辕北辙,他的鬼点子最多了。
“玄北,你在哀怨什么?公子有喜欢的人,那是好事啊!”
“对公子来说是好事,对我和大哥来说就是坏事!”玄北白他一眼,开始算计着要怎么挽回败局,嗯,希望公子手脚慢一点。
这话说得想让人不想歪都难,韩叔像是看怪物地看着他,他该不会真的……
“韩叔,停止你脑袋里的念头,本护法身心健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千万别想歪!”玄北一脸死相地躺在床上,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半晌停止,“我和大哥做庄下注,赌公子三年内不会娶妻呢,这回完了,四大堂主下了好大的注,我要和大哥好好研究,怎么起死回生。”
韩叔顿时无语……摇摇头,见他精神不错,交代道:“别睡着了,公子回来你把这次和幽灵宫的纠纷详细给他说一遍。”
“知道了!”玄北挥挥手,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子底好,恢复也快,早就没有白天病怏怏的摸样。
夜里的街头很安静,蝉鸣阵阵,分外悦耳,流苏推着南瑾在河边徐徐地散步。
时间还不算晚,街上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走动,偶尔望过来一眼,见到南瑾凌厉如刀的眼光,又匆匆地别过头去,匆匆忙忙地离开。随着夜色深浓,行人也越发少了。
轮椅停在河边的柳树旁,流苏坐下来石椅上休息。
“这儿景色真不错,如玉说过,凤城是最繁华的,应该会比这儿更迷人吧?”流苏偏头问道。
南瑾颔首,“凤城之繁华较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光,京城繁华中带着古老的厚重,而凤城繁华却带着新颖的风情。凤城是附近几条贸易路线必经之城,海上交通又方便,自然能很快带动发展。对了,你说你想要开酒楼是么?”
流苏点点头,“方家是以酒楼起家,姐姐经常在我耳边灌输一些经营的理念,久而久之也略知一二,我想自己尝试一下,看看成不成,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么?”
南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细细地打量,似乎在思考着她的话一般,沉吟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在商场上打滚的面貌,不过苏苏既然有此等壮志,试试未尝不可,说不定真能让你在商场上站住脚。”
“我还以为你要阻拦我呢?”
“为何?”
“男人不都认为女人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许抛头露面么?”
南瑾一笑,漆黑的眼光掠过一道温柔,“即使不认同,也不该一开始就否决你的想法。如果一开始就否决你直接说你不行,那你一定会认为对方专制蛮横,总要放手让你自己去尝试一下,不管成功与否,你自己验证。这样才甘心。”
“对,试过才知道自己行不行,就算失败了,也甘心了!”流苏笑笑道,这一点她和南瑾的想法不谋而合。
河面清风徐徐,阵阵药香萦绕不去,暖和而清香,像是勾人心魂似的,如带着魔力的手,在抚摸着柔软的心脏,带来陌生的悸动。
流苏的眼光惊奇地投射在河面上,一直没发现雪衣男子专注沉思的眼光。
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在闲聊之余,他知晓流苏满腹锦绣,言谈不俗,他试探过几次,不管是政治还是经商,她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一个闺阁之女,能有此见地,实属罕见。
“苏苏,离开京城你好似特别开心,以前没见过你笑得这么轻松。”南瑾倏然有感而发,不管是小楼初遇,还是相国寺,都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
“是吗?也许吧,我自己都没发现。”流苏淡淡一笑,她的情绪一向起伏不大,那种大起大落,不受掌控的感觉,她很不喜欢,所以一直克制着,不管悲伤,还是开心。
“这样就好,一直这样就好!”南瑾淡然道。
夜深,月明,河边朦胧,洒下一地烂漫,两人坐在河边聊了很久,直到月过中天,流苏才略有些犯困。
“回去吧,有身子的人,怎么净喜欢在外待着,这么晚睡对胎儿不好。”南瑾温和地叮咛。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嘛!”流苏回头一笑,下意识脱口而出。
两人都愣住了,少女脸色雅致清秀,柔和如润露明珠,灵秀的翦眸笑得如弯月一般,回眸一瞥,瞬间风情万种。南瑾心脏漏跳一拍,深不见底的瞳眸深深地凝视在她脸上。流苏脸色一潮,尴尬地别过脸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都说了什么呀?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宁静的空中散发出三分迷离的暧昧。暖暖的,深刻的,笼罩着他们。
“南瑾,其实我……”
“苏苏,夜色晚了,我们回去吧!”流苏抬眸想要解释,还未说完,就被南瑾打断,温和且有力的眼光有着不容抗拒的震慑力。
流苏只得作罢,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呢,站起来,推着南瑾回医馆。
来的时候,谈笑风生,回去的时候,意外的安静,像是有默契般,谁都不说话!
第139章 我的人
第二天他们便启程上路,为了加快行程,南瑾改坐马车,玄北身受重伤,虽然没有昨天那般狼狈落魄,身上的剑伤却很容易裂开,不宜骑马。
韩叔准备了一辆很大的马车,南瑾不喜人多,不过他却不排斥流苏和他同坐。玄北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自然也不会排斥,由韩叔驾车,很快向凤城而去。
流苏一上马车就昏昏欲睡,她肤如凝脂,非常洁白,向来素面朝天,没有化妆的脸很明显就看出翦眸下的青黛。韩叔驾车也平稳,马车上垫了很多软垫,坐着非常舒适,流苏支着头,猛打瞌睡。
马车里头三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看起来好似整夜没睡似的。
紫灵淡淡地拧眉,调整好她的头,让流苏靠在她肩头,睡得舒服点,再到后来,干脆把她的头移到她的腿上,把一个软垫塞在她怀里,让她抱着,流苏睡觉的时候习惯性抱着东西睡,这样她会睡得很安稳。整个过程她竟然没有睁开眼,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匀。
玄北惊讶地挑眉,他们昨天子时回医馆的,害得他等了公子半夜,他们谈事情还谈了一个时辰,怎么公子和他都睡得好好的,她却像一夜无眠的样子?
南瑾眼光扫过睡得安适的她,软了三分,唇角带上三分笑意,这个效果他满意极了!顿时觉得,阳光也灿烂了两分。
“公子,你在想什么事?心情好像很不错呀!”玄北面露诧异状,眼光戏谑而狡猾,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昨晚回来就感觉怪怪的,谁都没有说话,一个失眠,一个却开心得欠揍,说没鬼都没人信。特别是想来情绪内敛的公子,白痴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南瑾淡淡地瞥他一眼,凌厉的眼光略带警告,“受伤就安分点!”
玄北扯开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爽朗的笑容像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略显苍白的脸色都是无辜的神色,眼光却划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看在南瑾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揍。
“公子啊,我伤的是身子,又不是嘴巴,我看公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好奇问问!”玄北无辜地道,拍拍胸膛,证明他的衷心耿耿,关心主子嘛,应该的。
南瑾抽出一卷书卷,冷冷地扫他一眼,面容沉静,眼光凌厉,顿生一股压迫的气流,直逼人的咽喉,“这次你们差点丧命,就是因为你的好奇心,伤疤没好就忘了痛?”
冰冷口气像一把刀直射而来,玄北爽朗的笑容一僵,装模作样地叹息,以无比诚恳的口气道歉,“公子,我错了!”
南瑾冷冷一哼,玄北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凑近了南瑾,笑嘻嘻地问道:“公子,她是谁啊?人家真的很好奇嘛!”
紫灵诧异地看着他们相处的模式,南瑾的眼光冰冷凌厉,如玉般的面容冷肃、凝重。如一座无人敢挑衅的冰山,散着肃杀之气,虽静谧如水,却让感觉更害怕,比起萧绝的冷酷,她对这位漂亮的雪衣公子更心存畏惧。玄北却一直不遗余力地挑战他的极限,对他的警告和阴霾视而不见,好似挑战他家公子是一件多么光荣骄傲的事情。
“闭嘴!”南瑾冷喝,声音虽轻,却很有力。眼光扫向睡得沉静的流苏,变得深邃而宁静,丝毫不见冷厉。
紫灵心中窒了窒,他该不会是看上她家小姐了吧?甩头,怎么可能,紫灵说服自己,他都知道小姐怀孕了,怎么可能还会对小姐有那种想法。
“公子,听韩叔说你们认识两个多月耶,有没有打算……我闭嘴,马上,立刻闭嘴!”玄北本来说得兴致勃勃,眼角瞥到南瑾放下书卷,姿态优雅地把玩着手心的金线,他立刻改口,脸色无比惊恐,离南瑾一段安全的距离,凑到紫灵身边来。
开玩笑,他现在伤着呢,可要收敛点,不然惹毛了公子,身上开个洞就不太美妙了。
紫灵鄙视他一眼,玄北举起拳头,龇牙咧嘴,转而放下拳头,十分大度地嬉笑,“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这次饶了你!”
紫灵一嗤,“你闭嘴,别吵到我家小姐!”
玄北愕然,瞪眼,紫灵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谁怕谁啊?
一时马车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南瑾摇摇头,拿起书卷继续看,有些怀念玄武的沉默寡言了,玄北实在恬噪得让人想把他扔出去。
“玄北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打扰我看书!”南瑾冷冷地警告。
玄北慵懒地靠在软垫上,瞥了一眼睡得沉沉的流苏,不怀好意地坏笑,“谁不知公子定力十足,我在打呼噜你都不受影响,不想我打扰到苏苏小姐睡觉就直说嘛!你可真别扭得挺可爱的。”
白玉般的脸蛋在阳光下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南瑾一记历眸扫过,杀气森森。玄北立刻闭眼装死,紫灵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果真别扭得挺可爱的。
她不由得整理了下流苏的鬓角,如果那位公子不介意,她倒真的希望,小姐能有个全新的开始。一个人带着孩子长大是很辛苦的,她想想都会为她心疼。
玄北睁开一只眼,瞅见南瑾已经低头看书,他才偷偷瞄了一下流苏,说实话,他认为这位小姐和公子蛮相配的,虽然她长得并不艳丽,清清秀秀没什么特别,不过那双眼睛很漂亮,灵气十足,又非常透彻,气质颇佳,站在公子身边并没有逊色,单凭这点就给她打了八分。想要得到风家堡和冰月宫的认同,光凭这点可不够呀,希望她能有别的本事。
不过这是他家公子该操心的问题,不是他,吃饱撑着逗逗她身边的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紫灵见他一脸坏笑,就鄙夷地看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马车一直从早上走到傍晚,中途并没有休息,他们都在车上用了点干粮,流苏中午并未没有醒过来的架势,紫灵想要叫醒她,却被南瑾制止,虽然怀着身孕,但,一顿不吃没有什么影响,等晚上吃一顿好的便行。
直到傍晚,离凤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马车在一处庄园前停下。
这儿是上一任风家堡管家林飞鹰的所掌管的马场,也是风家堡旗下的产业之一。林飞鹰早带领他的宝贝女儿在马场外面恭候着。
流苏早就醒来,下了马车,发出一声赞叹,好美啊!
绿草茵茵,一望无际,不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让人感觉波澜壮阔的视觉感受。在夕阳的沉醉下,朦胧而美丽,仿若人间仙境。一座漂亮的庄园坐落在半山坡上,在一片树林中若隐若现,如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辽阔无际的草原,壮阔美丽,小巧玲珑的庄园,把大漠的辽阔和江南的秀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流苏不由得发出一声赞美,久居京城,从未见过如此美得震撼的风景。今日方知,自己眼界有多浅窄。
“这儿就是风家堡么?”紫灵眼光也露出赞美,真的好壮丽的感觉。
“紫灵姑娘,这儿是风家堡旗下的一座马场,离风家堡还有半天的时间,今晚先走这儿落脚。”韩叔解释道。
林飞鹰带着笑容迎了出来,所有人恭敬地行礼,“属下见过公子!”
南瑾淡淡地颔首,只见一名娇俏的少女脸色兴奋地奔过来,一身火红的衣裳在晚风中娇艳奔放,经过精心打扮的脸精致可人,美艳得不可方物。
玄北唇角冷冷掀起,对美丽热情的少女很是不屑。
“南瑾哥哥,南瑾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和爹爹都盼了好久呢。”少女的声音充满了严不掩饰的仰慕,双眸眷恋地在南瑾脸上流连。
“霜儿,好久不见!”南瑾淡淡地打招呼,相对于少女的兴奋热情,南瑾显得冷淡多了,转头对身后的流苏道:“苏苏,进去了!”
流苏点点头,自动过来推他,这一路上都养成习惯了,她蛮乐在其中的,而她理所当然的行动让林飞鹰等人目瞪口呆,审判式的眼光纷纷落在流苏身上。
林霜儿娇艳的脸顿时扭曲,急声厉问:“你是谁?”
南瑾眼光一沉,冷扫向她,声音清冷无温,“怎么?我的人还需向你报告么?”
“南瑾哥哥!”林霜儿委屈地喊了一声,双眸充满嫉恨地瞪着流苏,敢和她抢人,看她怎么收拾她!
她一定也不把娇娇柔柔的流苏放在眼里。如此平凡的样貌,怎么配得上她的南瑾哥哥呢?她不允许。少女恨恨地想着。
“霜儿,不许无礼!”林飞鹰急急上前,“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请随属下进去用膳休息,小女无礼之处,还请公子别见怪,是属下教女无方。”
“爹……”
“你闭嘴!”林飞鹰冷冷一喝。
南瑾嗯了一声,“苏苏!”
流苏一笑,推着他进去,伏在他耳边轻声打趣,“她喜欢你耶!”
“我不喜欢她!”南瑾淡淡地道。
此话一出,流苏一怔,未免也太直接了。她看向林霜儿,正巧看见她一脸妒忌地看向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南瑾见状,淡然道:“她不敢拿你怎样!”
流苏挑眉,不敢而不是不会,男人总是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
一行人随着林飞鹰进了马车,秀丽的山庄美得像一幅画,阁楼错落有致,亭台假山有江南独有的精致和小巧。
林飞鹰早就在大厅中摆下酒席款待他们,流苏正想坐在南瑾身边,林霜儿冷冷一笑,在她坐下的时候伸腿想要勾走她身后的椅子。南瑾眼光一沉,手指一弹,一枚墨色的棋子激射向林霜儿的小腿大穴。
林霜儿只觉得腿一麻,哀叫一声,众人的眼光都看向她,白痴都看得出来她想要做什么,林飞鹰见南瑾神色冷冰,厉喝一声,“霜儿,你太放肆了,还不快向苏姑娘道歉!”
一身红火惹眼的少女神色不服,反问道:“她身份来历不明,凭什么坐在南瑾哥哥身边?”
玄北夹了一筷子菜,在一旁凉凉地看戏,紫灵一脸讨厌地看着林霜儿,这是个被宠坏的小姐,看着她就会想起林云儿来,对她家小姐有敌意的人,她一概讨厌。
流苏站起来,淡淡地道:“要不,我做在旁边去,林姑娘坐这儿吧!”
她无意因为座位的问题和林霜儿引起纷争,反正也是住一个晚上,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相安无事。
林霜儿见南瑾凌厉的眼光射向她,脸色一阵青白,心头的妒火冲昏了头脑,流苏的笑容看在她眼里,就像是挑衅一般,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儿受过此等委屈,猛然一甩马鞭,朝着流苏的脸蛋甩过去。
“霜儿住手!”林飞鹰大惊,急忙喝道,流苏错愕地睁大眼睛,她并无武功,避不开林霜儿劈来的长鞭。
南瑾脸色一沉,双手一拍轮椅的扶手,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三把小刀迅速从轮椅中射出,冰冷的金属光芒一闪,把林霜儿的长鞭切成四段,紧接着,一枚如意珠从手心弹出,精准地击中她的手腕,林霜儿只觉得虎口一麻,一阵阵钻心的痛直穿心脏,痛得她尖叫一声。
“精彩!”玄北一拍手,凉凉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哀叫的林霜儿,这女人从小就一直缠着南瑾,若不是看在他爹是风家堡的老管家,又因为救了老堡主一命武功尽失,成为废人,林霜儿早就被南瑾忍无可忍地杀了,不过当着林飞鹰的面如此给林霜儿难堪倒是第一次,看来,苏苏小姐在他心目中比他想象得要重多了。
“林管家,你的女儿该好好管教了,在公子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玄北挑眉,冷冷地道,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被宠坏了,再这么继续挑衅苏苏,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流苏拍拍心口,被她吓着了,这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当着南瑾的面竟然毫无顾忌,幸好有南瑾在,不然这一鞭她受定了。
南瑾下手毫不留情,林霜儿的经脉被如意珠几欲震断,疼得她冷汗淋漓,抱着林飞鹰发出刺耳的哭喊,“爹爹……救我,我的手……爹……”
林飞鹰揽着林霜儿跪下,拼命地磕头,“求公子饶了小女这一次,看在老夫为了风家堡买命这么多年,膝下只有霜儿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求公子网开一面!”
第140章 分明的怒火
南瑾神色冰冷得吓人,如覆上一层厚厚的冰,凌厉的眼光扫向在捂着手腕痛哭的林霜儿,那抹朱砂迸出妖魅的杀气,“不知死活!”
林飞鹰心疼地抱着女儿求饶,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个女儿,溺爱过头,刁蛮任性他都知道,若不是公子看在他老来得女的份上,早就废了霜儿,这次更是闯了大祸,他赶紧向流苏磕头赔罪,“苏姑娘,念在老朽只有一女的份上,求求您,向公子求求情,老夫求求您了!”
流苏看着可怜的老人,他的鬓角早就花白,脸上因为早年的劳累略有布满风霜的痕迹,跪在她前面哀求她实在是不忍,抬眸看向南瑾,眼光露出乞求的意思。
算了,反正她也没事,林霜儿算是幸运,有个好父亲。
“苏苏,过来!”南瑾冷冷地道,流苏歉意地朝林飞鹰致意,走到南瑾身边,南瑾不同于别人,他若做了什么决定,很难回头,若他有意真的废了林霜儿,她的手筋该断了,应该只是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这毕竟是风家堡的事,她无权置喙。
“公子,求求您,饶过小女一命!……”林飞鹰不停地磕头,看得流苏颇为不忍,垂眸见南瑾不为所动,不由得推了他一下,这人真是铁石心肠,连玄北都看不下去了。
南瑾冷冷一哼,双手悠然地搭在扶手上,沉声道:“林总管总是过于溺爱霜儿,造成她现在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虽然我风家堡从不把林总管当下人,可也得明白身份,她算什么?敢在我面前放肆!”
雪衣公子声音如冰刀一样,一字一字凌迟在父女两人身上,林霜儿虽然刁蛮,也懂得看脸色,第一次看见南瑾喜怒形于色,深知真的惹火了他,当下也不敢哀嚎,缩在林飞鹰的怀里寻求庇佑。她自小就是马场的小公主,当惯了大小姐,却忘记,她也只不过是风家堡的家奴罢了。
“是是,公子教训的对,公子教训的对,老夫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小女,不会让她出现在公子面前。”林飞鹰慌忙承诺道,林霜儿喜欢南瑾早就不是秘密,她表现得太明显,可惜,公子看不上她,自家的女儿什么脾气他明白,未免闯祸,还是不要出现在公子面前为妙。
“爹……”林霜儿犹不知死活,不满地抗议,林飞鹰冷冷喝道:“你闭嘴!”
玄北摇摇头,他早就说过林总管这女儿缺管教,自己什么身份地位都不知道,肖想公子这种极品也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南瑾,算了,我也没事,别为难他们。”流苏轻声道,她并不是装什么好心,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个花甲老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可怜地哀求,不管林霜儿做什么,毕竟是他女儿,看在他份上,她不想太计较。
林霜儿听得流苏求情,怨恨的眼光像是要杀人般直射向流苏而来,嫉妒有愤恨,把这一切都怪在流苏身上,公子从来不曾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南瑾冷笑,真是不知悔改!他最恨的就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知轻重显得分外无知。
“由始至终就听林总管在道歉,是你做错事了么?”南瑾冷冷地问道,大有不肯罢休的架势。
“霜儿,快向苏姑娘道歉!”林飞鹰一见南瑾口气有转机,脸色略松,赶紧催促林霜儿道歉,林霜儿满脸不服,咬着牙,倔强地仰着脸,就是不肯道歉。
南瑾冷哼,金线手心就要挑了她手筋,吓得林霜儿脸色发白,尖叫起来,“我道歉,我道歉!”
说不怕人,那绝对是骗人的!
流苏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不忍心看见林飞鹰为女儿愁白头的摸样,并不代表,林霜儿也能那么便宜过关,本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哪能让林飞鹰代她受过。
林霜儿恨恨地瞪了一眼流苏,都是嫉恨的色彩,咬着牙,非常不甘地道歉,“对不起,苏姑娘!”
流苏只是笑笑点头,南瑾冷哼,摆手让他们起来,林霜儿的手筋被南瑾的如意珠震得几乎断裂,林飞鹰扶她起来,就让她的侍女扶着她下去,找大夫敷药,他知道南瑾医术高绝,而不敢劳烦他。
一场闹剧就这样平息,林霜儿临走时,瞪着流苏的眼光让流苏有些不安。
好强烈的恨意!
南瑾脸色一沉,林霜儿不甘地咬牙,匆忙下去,她一定要那个女人好看!
林飞鹰为风家堡劳心劳力一辈子,风家人对他非常不错,这座马场就是送给他的产业,让他能颐养天年,他对风家堡也是忠心耿耿,并不会因为刚刚女儿一事对南瑾生出恨意,席间气氛很融洽,似乎刚刚一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还很开心地向南瑾报告了今天马场的产量和他开扩的新马场,又说了西域新来配种的汗血马等事,毫无介怀,南瑾这是静静听着,偶尔提提建议,这座马场已经全权转交给林飞鹰,属于他的产业,他怎么经营,其实无需向风家堡报告,可他还是本性老实,依然把每年利润的一半所得交给风家堡,连玄北都称他是奇葩。
“苏苏,多喝点汤。”南瑾淡淡地交代,汤水的营养价值比较高,对她身体比较好。
玄北眉头挑得老高,又一项纪录,他认识他快十年了,可从来没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么有人性的叮咛。韩叔也是吓一跳,一口饭差点哽在喉咙里,这要让老夫人知道了,估计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捶胸顿足了。
紫灵倒是一笑,一路看下来,她觉得这位冷漠的公子对她家小姐实在不错。
林飞鹰经过刚刚一事,聪明地不敢多问流苏的身份,只是热情地交代她多喝点。
弄得流苏一脸尴尬,她想不通,南瑾的话很平常呀,为什么他们反应这么奇怪?
“吃你的饭,别理他们!”南瑾双眼冷冷地扫过玄北和韩叔,两人立刻很温顺地低头吃饭,看公子的戏,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顿饭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晚膳后,紫灵扶着流苏回客房休息。客房是林飞鹰带人收拾好的,非常干净舒适,和南瑾只是在对门。
有侍女端来热水,流苏和紫灵都简单了梳洗片刻,流苏睡了一整天,精神很不错,紫灵就不行了,昏昏欲睡的,赶路一整天了,坐在马车里,为了避免吵到流苏,她坐着动也不动,弄得腰酸背痛,才洗脸过后就趴在床上想要梦周公,倏然想起什么来,笑嘻嘻地问道:“小姐,南瑾公子好像喜欢你耶!”
流苏粉脸一潮,啐了她一口,笑骂,“睡你的觉,说哪儿去了!”
不可否认紫灵的话让她心里一跳,不过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想都不敢想有这个可能,南瑾对她,应该是好朋友的态度吧!
紫灵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很笃定地说道,“我说真的,你说今天吧,看,他多维护你,一路上还没加过他生气呢,刚刚那摸样看着真让人害怕,不过也爽快啊,谁让那个女人欺负小姐呢。对了,在马车的时候,他怕吵到你睡觉,还让玄北不要大声说话呢。”
“紫灵啊,你想得太多了,这是不可能的事,睡吧,睡吧,瞎操心。”流苏揉揉她的头发,坐到床头,“你忘了,你小姐我肚子里有孩子呢,你觉得有男人会阔达到接受他么?”
“说得也是哦!”紫灵揉揉头,笑得有些可爱,“小姐,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今天挂着一大黑眼圈?”
流苏一愣,昨晚啊……因为那句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害得她整整失眠了一整夜,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海里一直在闪着这句话,好熟悉,好特别的感觉,好像她在什么地方和谁也讲过这句话,可惜她记不起来。
越是努力想,却是记不住,她翻来覆去一直想着这句话,还有脑海里,那遥远的声音。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
“小姐,你在想什么?”紫灵见她许久不说话,好奇地问道。
流苏回过神来,一点她的鼻尖,“睡觉吧,你比敏儿的话还多。”
紫灵办了个鬼脸,想要睡觉又突然爬起来,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南瑾公子么?”
流苏静了一下,垂眸笑笑,声音倏然紧了紧,“紫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姐你转移话题……”
“不是,你安静一下!”流苏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滋滋的声音……很细微……
两人转头,倏然脸色大变,一条墨色的小蛇已经爬到流苏的脚步,她倏然尖叫起来,“啊……”
紫灵也吓到了,地上有两条墨色的小蛇在攀爬着,伸出红火的蛇信,流苏一脚迅速提起来,拉着紫灵碰碰撞撞地离开房间……
一张小脸吓得发白,她最怕蛇了,大娘以前拿着蛇吓她,让蛇绕着她的身子,她特别害怕那种滑腻冰冷的感觉,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
“苏苏,你怎么了?”南瑾听到叫声,早就出来,推着轮椅,沉声问道,流苏下意识地想向南瑾跑去,哪知脚下一软,踩空了台阶,娇柔的身体顿时从上头跌了下来,紫灵来不及拉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倒……
南瑾脸色一白,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他想,双手一拍扶手,飞身离开,一手勾着流苏的腰,紧紧地护着怀里,两人从台阶上滚下去……
第141章 救救孩子
南瑾手劲非常有利,也幸好台阶不高,他把流苏抱进怀里,翻身垫下,让流苏躺在他胸口上,一手运气让他们两的身体横着摔了下去。流苏一直被她抱在怀里,因为落差的原因,重重地摔在南瑾身上,南瑾为了避免力度震荡到流苏的身体,他丝毫不敢放松,死死地抱着她,不顾一切护在怀里。
流苏倒是没事,却听到南瑾一声闷哼。
惊变突然,紫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玄北和韩叔早就冲出房间,快速地向他们跑去,连林飞鹰也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南瑾,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受伤?”流苏急急忙忙地从起来,反身扶起他,只见南瑾额头上溢出少许冷汗来,看起来什么不舒服。
玄北不由得怒喝,“她就是从上头摔下来也受不了什么伤,你是疯了么?这样冲过去,还连累了你?”
那台阶本来就不高,摔下来顶多破皮而已,他这么冲过去,双腿又不便,还用手硬撑着地面,定是脱臼了。
韩叔也是不解,摔下来就摔下来啊,他公子怎么做这种蠢事,当下有些恼怒地瞪向流苏,都是她,若不是他不小心,他公子就不会出事。
流苏一脸歉疚,她只是被吓得无力了,一想到刚刚被那条黑蛇即将爬上她脚背,就浑身一阵冰冷。南瑾左手脱臼,疼得他脸色发白,不过他凝眸第一件事便问,“苏苏,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流苏摇摇头,玄北忍无可忍地埋怨,“公子,有事的是你,那么低的台阶,摔不死的人的,你做什么那么慌张啊?”
当真如此心疼她么?见不得她有半点损伤,还宁愿自己受伤,简直就……鄙视!
流苏心头一疼,暖暖的感觉瞬间涌了进来,“我没事,有事的是……嗯……”
她话还没说话,倏然一手捂着肚子,小腹一阵阵的抽疼,像是人用皮鞭在抽一样。感觉有些什么东西黏黏的,流出她的身体,小脸倏然发白,抬眸惊恐地地看向南瑾,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孩子……”
“血……小姐,你流血了……”紫灵大惊,倏然捂着嘴巴,慌了手脚,玄北和韩叔还在震荡之中,南瑾倏然厉喝,“韩叔,抱起她,去我房里!”
“是……是……”韩叔慌忙抱起流苏向南瑾房里而去,玄北迅速把南瑾扶上轮椅,推进房里。南瑾顾不得左右的脱臼,一把抓过流苏的手,为她把脉,脸色难看至极。
“南瑾,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流苏觉得血流得越来越多,心早就慌了,紧紧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心里一阵阵绞痛。
“放心,苏苏,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他迅速地用金针封住她身体几处穴道,厉喝,“拿笔墨来!”
玄北一脸严肃地拿过纸笔,南瑾迅速写下药房,递给韩叔,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找齐上头的药,马上煎好拿过来。”
“是,公子!”韩叔拿着药房迅速出去,林飞鹰是主人,要什么药材他最清楚,也跟着出去。
玄北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心里暗暗吃惊,怪不得公子那么紧张,原来她有身孕,不是吧,手脚那么快?连孩子都有了?他下意识地认为流苏怀的孩子是南瑾的孩子。
紫灵紧张地抓着流苏的手,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得不停地擦着流苏额头上的冷汗,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小姐,命怎么这么苦,要是孩子没了,她一定会崩溃的。
“小姐,没事的,没事的,放轻松……没事的……”紫灵握着她的手,神色不安,转头问道:“公子,小姐会不会有事?”
看着情形很像会小产,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流苏的身体会不会有事。
“我不会让她有事!”南瑾沉声道,脸色如冰,落下一地刚硬,坚定而沉稳,他毫不避讳地抓住流苏的手,一手轻轻的拂去她额头上汗湿的发,声音温润如三月清风,安定人心,“苏苏,你和孩子一个都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绝不会,你放心!”
流苏脸色苍白,回握南瑾的手,寻常只觉得他的手很漂亮,光洁尊贵,今天才发现,这灵秀的手非常坚定有力,好似能给她无穷的信心。
南瑾温和一笑,转头沉声道:“去她房里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是蛇,有两条黑色的蛇!”紫灵慌忙道,带着玄北过去。
“很疼吗?”南瑾撑着身子坐到床上,靠近流苏了点,改变了金针的穴位,流苏体内的痛,又减缓了一些,只觉得有些麻麻的。南瑾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他发觉他的手很冰冷,其实何尝不担心,不心疼,只是不习惯表露情绪的脸,敛尽所有表情,把一切的忧虑掩饰在沉静的眸子后面。
刚刚看见她摔下来,他唯一的反应就是要护着她,孩子不能有事,以她的身体,想要顺利地生产日后都要花费心思调养,根本经不起小产的折腾。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心慌突然袭击心脏,微微地扯疼起来,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重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南瑾向来就是心有所念就会身有所动的人,不会忸怩于世俗的看法。
这双手,他想要抓着一生一世。
“南瑾,你老实告诉我,孩子会不会有救?”流苏失色的唇如枯萎的玫瑰,颤抖地问出她最担心的问题,手有力地抓着南瑾。
“如果药来及,就有救!”南瑾承诺着,眼光坚定,不顾脱臼的痛,把她的手都包裹在手心里,淡淡地传达他所能给的力量,“相信我!”
“我好怕!”流苏声音略有哭音,她怕孩子有事。
南瑾俯下身子,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润洁,眉间一点朱砂如斯艳丽,声音轻柔得可以抚平流苏所有的不安,气势强悍得可以守护所有他想要守护的。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第142章 学着相信我
时间难熬得让流苏觉得恐慌,心一寸一寸地变冷,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湿了一身,南瑾找话题和她聊,分散她的注意力。效果显得不佳,这种等待中痛苦的滋味,他深深明白,是真的很难熬。
流苏握着他的手,都觉得有些疼痛了,她似乎忘却了他的手脱臼,这么紧握着,阵阵钻心的痛传入五脏六腑,逼出他额上少许冷汗。南瑾面不改色地忍受着,流苏一心却在煎熬,“药怎么还不到,南瑾……你去看看,催一催……”
过得越久,心里的不安越沉重,虽然不再出血,而那种湿润的冰冷,总有要失去孩子的错觉,“南瑾……”
南瑾眼光露出疼惜,倏然俯身,在她诧异无措的眼光中,印上她的唇,温柔地含着她的失色的唇瓣,动也不动。冰冷的唇感到一阵温暖,从唇瓣一直传到心头,流苏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一声声,沉重地在静谧的空间中撞击,所有的血液倏然全部冲上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诧异的眼光多了一丝茫然,情绪被他的莫名的行动所吸引,不知所措。
南瑾他……
南瑾撑起身子,眼光带着淡淡的笑意,“苏苏,以后要学着相信我!”
流苏还沉陷在刚刚震撼中不知所措,眼光茫然地看着他,白衣男子声音优雅坚定,带着三分诱哄的味道,“说好!”
流苏凝视他的眼睛,墨玉般漆黑,灵秀宽阔,如夜空下最透明的琉璃,散着柔和而醉人的光,那一刻,所有的芳华都凝聚在他眼里,淡得看不见的笑容,如天上最灿烂的星辰,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好!”
南瑾指腹细细摩擦着她的脸颊,很满意听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直起身来,笑道:“药来了!”
果真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席卷而来,韩叔端着一碗药,迅速地进来,“公子,药煎好了。”
南瑾袖口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放到那药里,端过来,等药丸融化,他一口一口喂流苏喝下。
韩叔站在床边欲言又止,天啊,他都不敢想象,苏苏姑娘有身孕了?
是公子的吗?
他不得不怀疑,从相国寺之后公子就一直很反常,难道真的是……天啊,看看肚子也不明显,时间上非常吻合,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悬了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又不敢问南瑾。见他那么紧张流苏,刚刚就是怕她小产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护着,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为何那么紧张?
这真的是个太令人震撼的消息了,他一直处于兴奋中没回过神来。
南瑾把药一滴不剩地喂进她嘴里,用袖口擦去唇角的药汁,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暖暖的,热热的,很温和的感觉,南瑾,我的孩子没流掉吧,流了不少血。”流苏担忧地问道。
南瑾为她把脉,片刻,柔声道:“你身体本来就有小产的迹象,偶尔出血是正常情况,不用担心,幸亏这次震荡不大,也可能是孩子命格好,认定了你,总之是没事,回风家堡之后,多多休息,我会帮你好好调养身子,直到你顺利生产。”
流苏一听,松了一口气,南瑾单手拉着锦被给她盖着,温和地交代,“你好好休息!”
说罢撑着身子做回轮椅,让韩叔推着他出去,才走远,右手搭着左手,暗自一用力,只听得骨头错位的咯咯作响,脱臼的手腕恢复原位,阵阵扯痛之后便好多了。
韩叔看着他的神色,欲言又止,南瑾地淡淡道:“韩叔,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公子,苏苏小姐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韩叔冲口而出,脸色激动得不了。
南瑾沉吟了下,唇角勾起别有深意的笑,“你说呢?”
“公子!”韩叔不满地抗议,南瑾一笑而过,倏然眼光变得阴鸷,冷冷的杀气从眼中露出,“把林霜儿给我找来!”
以德报怨,好你个林霜儿,他都后悔刚刚为何不废了她,不然苏苏也不会受此惊吓。
流苏房间里,玄北和紫灵并没有发现那两条黑色的小蛇,紫灵本来有些害怕的,窝在玄北后面,一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惊呼起来,“怎么不见了呢?”
玄北细细地检查过房间,偏头,瞄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冷冷一笑,“估计早就被收走了。”
紫灵跺跺脚,一脸气愤,咬牙切齿地道:“太可恶了,害得我家小姐差点出事,卑鄙,无耻!”
玄北抱着胸,流里流气地笑起来,“小丫头,你挺聪明的嘛,来,告诉哥哥,你家小姐嫁人了没?”
紫灵一听他暧昧的语气,双眸瞪起来,鄙夷你看他一眼,一脸我干嘛要告诉你的表情,懒得理他,穿过他身边就要离开。
玄北铁臂一勾,拉过紫灵的腰,翻转扣在怀里,把她狠狠地钉在墙上,笑得不怀好意,紫灵俏脸一红,伸手推开他,玄北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根本就不为所动,紫灵恨恨地瞪他,可恶!
“来,告诉哥哥,你家小姐嫁人了没?”
紫灵闭着嘴巴就是不肯说,玄北倏然俯身而下,吓得紫灵瞪大眼睛,差点尖叫,玄北唇瓣含着一抹邪魅的笑,颇有兴趣地逗她,“小丫头,你不说,我就亲了哦,如果我再问,你不说的话,那就证明你真的很希望被我亲哦!”
“流氓!”紫灵小小的身子都缩到一块去了,整张脸如要滴血似的,狠狠地道:“没有!”
流苏现在就是自由身,自然没有嫁人。
玄北哦了一声,显得更有兴致了,“没有嫁人,却身怀六甲,有意思,孩子是谁的?”
紫灵气得骂起来,“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亲了哦!”玄北俯下来,唇只离她一寸,紫灵慌忙用手捂住嘴巴,无敌纯洁的眼光露出对大野狼的控诉,可怜又可爱,玄北心弦一动,笑得益发风流,眨眨眼睛,“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
“我不知道!”紫灵别过头去,不看他。
玄北不信,“是不是我家公子的?”
紫灵倒吸了一口气,惊恐地看着他,他怎么那么想?
而她的惊骇看在玄北的眼里就解读成,秘密被揭破的恐慌,他吹了一声口哨,心情无比舒畅,公子手脚真够快的,回去改赌注还来得及,嘿嘿,赌她生男生女,玄北痞笑,有意思。
“喂,你可别想歪了,我什么都没说!”紫灵慌忙摇摇手,一时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急得她脸蛋涨红。
玄北眨眨眼睛,摸了一把她涨得通红的脸蛋,恩,触感比想象的好,光明正大地吃了一口豆腐方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说!”
说罢潇洒地挥手,走出房间,留下紫灵恨恨地瞪着他背影,恨不得瞪出个窟窿来。
那两条小蛇很显然是林霜儿放的,而她想要毒蛇咬死流苏还是吓吓流苏一眼就看出来。南瑾是震怒了。
他宁静地坐在轮椅上,冷冷地抿着唇,眉间一点朱砂闪着逼人的杀气。在夜色微弱的烛光下,众人都感觉秋风飒飒,百里肃杀的可怕之感。
林飞鹰一脸激怒,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挫败,霜儿怎么如此放肆,看南瑾的脸色这次是不会放过她,他又着急又气愤。
都怪他宠坏了她,这回连他都不敢为她求情了。
马场所有的护院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林霜儿的身影,南瑾脸色一沉,眼光冰冷,那股凌厉的杀气缓缓地逼出来。玄北亲自出去,在马场都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回来摇摇头,她估计是知道闯祸了,不知在哪儿躲起来了。
“公子请放心,老夫一定亲自把这个孽女抓回来,上风家堡负荆请罪!”林飞鹰跪下,断然请命,她已经无可救药了。
南瑾历眸扫过他,沉声道:“林总管,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林飞鹰一脸沉痛,他深知南瑾的个性,这件事,霜儿一定会付出代价,除非她能一直躲着,不让冰月宫的人找到。
“发阎罗令!”南瑾冷冷地下令,林飞鹰惊恐地睁大眼睛,声音颤抖,“公子……”
玄北心头一震,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只得点头,“是,公子!”
冰月宫有两个用处,第一,想要杀一个人之前,都会事先发出阎罗令,三天之内定取其首级,几年来无一例外,江湖上早就有传闻,见阎罗令如见阎王。
第二就是全江湖追缉某个人,不管黑白两道,都不会有人敢收留林霜儿。
林飞鹰还想求情,南瑾身后的韩叔朝他轻轻地摇摇头,这是已成定局,再求情没有用,公子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打回票。
他还是指望苏苏姑娘能说服公子吧!
林飞鹰只得沉默地垂下头,满脸绝望,这一次的确是霜儿做得太过分了。他想要求情都没有立场。
而南瑾只想给流苏出这口气,若被毒蛇咬伤,轻则危机胎儿,重则危机流苏,不管哪样都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她受了惊吓,差点小产,险些有生命之危,绝不可饶恕!
伤了他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第144章 回风家堡
在马场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便准备上路,流苏都在南瑾身边待着,不离半步,他有话也不好说,南瑾根本也不让流苏单独离开他的视线。紫灵韩叔他们收拾好东西就告别了林飞鹰,向风家堡而去。
离风家堡只有半天的路程,中午以前就能到达。
一上车,流苏便问道:“南瑾,你把林霜儿怎么样了?”
南瑾不着痕迹挑眉,淡淡笑问,“要求情?”
流苏勾唇反问,声音略有惊奇,像是看见某人在吃蟑螂,“你会看我面子?”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南瑾不买任何人的面子,在他眼里,他的话就是圣旨,说一不二。
“不会!”南瑾淡淡一笑,玄北翻了个白眼,心底鄙视,嘴硬!
“那告诉我又有何妨?”流苏舒服地靠着软垫,笑问道,这事怎么也和她有关,她总有知道的权利呀。
“林霜儿闯祸之后就离开马场,现在下落不明,就算我想怎么样,也要找到人在说。”南瑾温和笑道,半垂的眸子却闪过凌厉的杀气,像是流苏昨晚差点小产还有惊梦连连,他就不会饶了林霜儿。
“小姐,别为那个林霜儿求情,公子,我觉得要狠狠地处罚她,起码要让她跪在我家小姐面前好好地赔罪。”紫灵义愤填膺地道。
玄北笑得莫名其妙,“小丫头,你所谓的狠狠的处罚就是跪在你小姐面前赔罪哦,哦哦哦……可怜的小白兔……”
紫灵瞪眼,撅起嘴巴,哼哼,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懒得理你。玄北已经被紫灵姑娘列为拒绝往来用户了。
流苏靠着软垫上,也不再说什么,随手撩起窗帘,专心地欣赏外面一掠而过的风景,江南的景色真的很美,秀丽灵气。
马车在离凤城五里之处调转马头,往另外一条宽敞的大道行驶,才片刻就到了风家堡。
风家堡坐落在凤城南郊的麒麟山上,这是一座私人山头,宏伟的风家堡几乎霸占了整个山头,建筑非常壮丽。山上奇峰异石崛起,云雾缭绕,整座风家堡如屹立在仙境一般。光从山脚下,就觉得磅礴大气,让人望而生畏。
马车很快就就停在风家堡外面,众家丁一见公子回来,本来在门口懒散着打瞌睡的,一下子精神起来,一名侍女立刻冲到堡中,一边尖叫起来,“夫人,小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夫人……小姐,公子回来了……”
兴奋声音震飞了树林里的鸟儿,唰唰地扑打翅膀,飞向远处。一片蓝天,那般纯净,连声音都觉得是清脆悦耳。
南瑾少见的表情的脸,缓缓地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笑容……
终于,回家了!
风家堡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可看得出写字的笔锋所含的豪情壮志,飒飒生姿,别外耀眼。
玄北吹了声口哨,韩叔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憨厚地朝着门口的小子们挥挥手,则得到一对对白眼球。
南瑾偏头,笑道:“苏苏,欢迎来到风家堡!”
苏苏回他一笑,韩叔便推着南瑾进去,流苏和紫灵玄北随后。入了风家堡,流苏顿时察觉一双双带着好奇的眼光不停地打量着她,有的眼睛瞪大了,稳住了。有的正捧着花盆,定格了,有人正拿着扫把扫地,石化了。一双又一双眼光好奇地在她身上打量,不远处的侍女们窃窃私语,有的发出一声尖叫,“我赢了……”
接着尖叫,拍掌叫好!
玄北发出一声哀嚎,狠狠地瞪了过去,这群没定力的死丫头,事情还没定局呢,赢个屁,要是公子知道他们私自下赌的事,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南瑾这是摇摇头,眼不见为净,而流苏则是好奇,和她想象中的风家堡很不一样。
从外面看,风家堡巍巍如山,宏伟壮丽,在奇峰怪石间凸显其惊人的霸气和厚重,像是一本有着古老历史书本,刻画着它历经风霜的深沉和威仪。而里头却截然不同,显得小巧玲珑,琼台假山,长廊水榭,独显其精巧的布局,一环扣着一环,古木的厚重,和柳条的清脆,莲花池遥遥相望,像是一对深情的男女,在风中倾诉多情的缠绵,截然不同的反差给她视觉上鲜明的享受。
鹅卵小径,碧玉台阶,吊桥水榭,流水叮咚。无数的茶花开遍整个山庄,铺在小径的两边,触目过去,就是锦绣花海,有的品种价值连城,她只在书本上见过。一幢幢小巧玲珑的建筑错落有致排列着,有壮丽的,有威仪的,有秀眉的,有小巧的,各式各样,简直就是集南北建筑风格展览。
在风家堡的主客厅的前面有两根巨大的柱子,上头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浮雕,有的帆船的模型,有的是船只的零件,所有的浮雕都和船离不开关系,很美,很和谐,看起来已经有好多年的历史,在院子里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刻有岁月的痕迹。
南瑾给她的印象就是,他是整个风家堡的灵魂。他淡漠无情,心冷如铁,说一不二,举手投足莫不是霸气凛然,尊贵不凡。她一直认为,风家堡一定是非常严肃沉稳的地方,和他的人一样。
可显然,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面目。
家丁们俊秀,侍女俏丽,虽都各司其职,可言辞之间,嘻嘻闹闹很是寻常,这哪儿是严肃了,连正经儿的影子都看不到。
有人踢毽子,有的玩蹴鞠,还有人公然聚众赌博,整个风家堡的风气叫一个懒散,让人刮目相看,这儿真的是南瑾的家?
“南瑾……娘想死你了,我的宝贝儿……”显然已经激动得一塌糊涂的声音飘了过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道桃红色的身影转过回廊扑了过来,把南瑾抱个满怀,激动得差点让轮椅后滑,流苏和紫灵玄北都下意识地离了一步。
周围的家丁侍女们发出声声忍无可忍的哀嚎,每次都是这句开场白,哎……杯具啊!
“没良心的,亏我九月怀胎,痛了一天一夜把你生下来,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竟然几个月不回来看你娘,早知道就把你塞回去重生了。”中年美妇见激动之后,开始叉腰大骂,“不孝子,回来做什么?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亏你娘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你笑一笑会死吗?几个月不见老娘,回来也不会献上一笑,一年到头这副死表情,你当你是棺材板还是僵尸?天啊,我不活了,我到底生他出来做什么的,气死了。”
周围又是一片齐刷刷的哀嚎声,骂人的又是这几句,……餐具啊!
中年美妇一溜烟骂得非常痛快,停顿都不用停顿,好似戏台上背熟了台词的演员,把南瑾骂得狗血淋头。她骂得非常痛快,南瑾似是习之以常,八风不动地坐在轮椅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冷漠样。
紫灵扯扯流苏的手,诧异地睁大眼睛,南瑾公子和她娘,还真的是……风格迥异了,不是,是诡异。
风家堡的家丁侍女们习惯了,有个侍女远远喊了一声,“夫人,麻烦你换两句啦,每次都是这几句,有点创意行不行?”
“夫人,我瓜子都准备好了等你发挥,你怎么全忘光了?”令一名碧衣少女闲闲地嗑瓜子,插了一句,她专门来插花看戏的。
“是啊,夫人,上次阿宝不是教过你几句么,怎么忘了说?”
“死小林,你出卖我,你也教了夫人骂公子的!”
“喂,那是你提议的,小翠也同意了,她还专门去听市井八婆怎么骂人,回来教夫人学习粗俗的!”结果自己变粗俗了。
“靠,奶奶的,你们说你们的,干嘛扯到本姑娘身上,令堂的,就夫人那几句骂人的台词,你们都不腻么,怎么教都记不住,笨死了!”一身火红的少女叉腰,从头到尾,红彤彤的,那个叫小辣椒形象啊,连脾气都是火辣辣的,如此放肆的侍女,仅风家堡出品,而且还不止一位。
“就是就是……”众侍女家丁满脸鄙夷,齐刷刷地扫向中年美妇,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状。
“我看见南瑾,一下子激动忘记了嘛,下次下次……”中年美妇说得有些可怜,又慌忙竖起食指保证。
切!众人甩都不甩她,一脸信你就是白痴的鄙视表情。
玄北和韩叔选了好地点,闲闲地坐着磕牙,一群家丁侍女们并未如以前那般一哄而散,而是越聚越多,流苏和紫灵鸡皮疙瘩起一身,真是诡异的主仆……
流苏看向中年美妇,应该是南瑾的娘,长得特别漂亮,虽已中年,保养得十分得宜,皮肤宛如少女一样光滑细腻,在明艳的阳光下,连毛孔都看不到,好得让人妒忌。她五官清丽无双,非常纯真,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而纯真中又有一股为人母的成熟风韵,交织在一切,风情万种。
五官和南瑾有五分相似,南瑾长得这么漂亮,都是她的功劳。
“南瑾,他们欺负我!”风夫人扯着南瑾的袖口撒娇,寻求帮助,就差没有滴两滴眼泪以示委屈,南瑾抿唇,眼角一扫,那群侍女家丁争相举手致意,动作标准又整齐,“公子你好,欢迎回家!”
风夫人狠狠地瞪了过去,这时候,又走过来一位风姿卓绝的女子,二十六七左右,明眸皓齿,貌塞芙蓉,香簟爽眠,幽韵撩人,美得万花失色,百万里挑一的绝色美女。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锦绣罗裙,外面套着一件海棠初春外套,简明而利索,眉宇间英气勃勃,有一家之主的干练和果断之气。
“姑姑,我回来了!”南瑾点头打招呼,语气不冷不热。
风海棠一笑,“在外没打喷嚏吗?”
南瑾瞅了他娘一眼,眼里闪过笑意,淡淡地解释,“路上有事耽搁了。”
“不孝子,喂,回来第一句永远是和你姑姑说的,到底谁才是生的你女人啊?”风夫人忍无可忍地踢了一脚过去,南瑾眼明手快,迅速一转轮椅,往后退了几步,她娘这一脚踢过来,受罪的可不是他,他不孝子的罪名就坐定了。
“娘,每次我想和你打招呼都没机会就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南瑾平静地陈述事实,她娘……哎……他都不明白,为何他们是母子,而且,感情还会出奇的好。
“南瑾,好像变了点!”风海棠挑眉,倏然凑近,一双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南瑾回她一记温淡的笑,基本上,除了他娘,风家堡没有小白兔这种无能品种,而且专门出产狐狸精。
“变胖了还是变瘦了?”南瑾笑问。
“变妖孽了。”风海棠观察了一会儿,发表意见,南瑾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第一次听见人家说他妖孽,也只有她姑姑敢这么说他。
“真的,变妖孽了?”风夫人哗一声凑近,捏着南瑾的脸颊就研究,好似这张脸不她儿子而是路人甲,她随便乱揉似的。南瑾眼睛一瞪,狠狠地扒掉魔抓,风海棠哈哈大笑,众侍女家丁笑倒,还附和一阵阵叫好声。
连流苏也忍俊不禁,南瑾那样子,真的好可爱。
“哪儿妖孽了,还是一张死人脸。”风夫人嫌弃地瞄了一眼自己儿子,口气鄙夷。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没表情的怪物。
她正推着南瑾想要进去突然被风海棠扯住,“大嫂,你没看见你儿子身边多了人么?”
风夫人神经大条地四周看看,这回才发现流苏和紫灵,双眸瞪得和圆铃那么大,“南瑾,你的人?”
南瑾点头,四周爆发出哇一声尖叫,蜂拥而上,想要好好研究流苏和紫灵,好像她们是稀有动物,非常珍贵。
风夫人震惊的表情就想看见他儿子正在吃屎似的,这枚爆炸性消息让她震惊过后,双眸猛然发出光来,哇……
儿子的人耶,一定是她做梦!
流苏被围上来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南瑾身边靠,而风夫人又扑了过来,她有些不知所措,这风家堡的人,行事作风太诡异,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退后一点,不许靠近,苏苏有气喘。”南瑾冷冷一喝,众家丁侍女迅速后退,离开一段完全的距离,公子声音语调就能猜测得出他的认真程度。
天雷啊……
公子竟然带人回家,还是女人,这回要是有人说他们下一刻要生孩子,他们都会深信非常有可能的。
漂亮得一塌糊涂,毁天灭地的公子,强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公子,冷漠无情得令人发指,人神共愤的公子,避女人如毒蛇猛兽,洪水瘟疫的公子竟然带女人回家,还承认是他的人……太刺激了。
众侍女家丁们纷纷拉长了耳朵,想要挺清楚他们说什么,打探一手消息,闲聊磕牙比较实在。
“摸样长得不错。”风海棠上前,细细地打量起苏苏来,虽然紫灵看起来比苏苏漂亮得多,两人服饰上也没有明显的区别,不过海棠第一眼就认为,南瑾说的苏苏是流苏,这是一种直觉。
“气质也不错,涵养看起来也不错,嗯……果真够变态的,看上和他一类的动物,不过,苏苏对吧,苏苏,你怎么瘦得这么可怜?”风海棠笑得语意不明问道,太瘦了,生孩子不容易啊!
流苏根本就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貌似她们说的话只有他们能懂,对她来说是天语,不过说她瘦,这个让他怎么回答才好呢?
风夫人见着流苏就想蜜蜂看见蜜糖般,细细地打量流苏,感觉非常满意,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哪里人士?”
流苏也不晓得她要做什么,顺着她回答,“京城。”
听到这个答案,风夫人笑容显然一僵硬,很快就消失,流苏敏感地注意到了,幸好风夫人爽朗大方,很快又问,“你和南瑾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
重要问题来了,所有人都八卦地竖起耳朵,流苏一脸尴尬,这个问题,她怎么不问南瑾?
风夫人像是看出流苏心里所想,十分鄙夷地看向自己儿子,“他嘴巴要能跳出一个字,我今天就不用这么哀怨了。”
“我们认识两个多月了,是朋友!”流苏回答,南瑾半垂眼睑,掠过一抹深深的笑意。
四周又是哗然,才认识两个多月就带回家,这中间能联想的空间可就精彩多了。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风夫人一脸兴奋,就差没留口水了,这个媳妇乖巧啊,她喜欢。
温静又秀气,大方又简朴,她喜欢,喜欢极了,配他儿子还算勉强过关,她不是相貌控。
“娘,怎么说苏苏也是客人,你就打算把我们堵在这儿问话吗?”南瑾突然插入一句,没得看戏,众人发出抗议的声音,而风海棠和风夫人终于记得自己主人的身份,邀流苏进入,此时,玄北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高喊起来,“夫人,她肚子里有公子的孩子了。”
静……
很静……
很安静……
本来吵杂的四周出现了可怕的寂静,众人呼吸都停了。
除了南瑾和始怂恿者,其他人,呆若木鸡,集体石化了……
第145章 公子的孩子
所有的画面全部定格了,包括流苏自己,都诧异地瞪大眼睛,她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成南瑾的了?这事情也扯得太离谱了,侧头看去,只见南瑾优雅地把玩着手中的金线,半垂眼眸,一派安闲,宁静得如玉雕,洁白的脸庞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掀起,不显山,不露水,波澜不惊。
流苏紧张地手心冒汗,她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所有人的眼光唰唰地射向她的肚子,那赤裸裸,带着莫名其妙兴奋的眼光向要剥开她的衣服,割裂她的肚子,看看里头是否藏着一个小宝贝。就连一向雷打不动,非常镇定的风海棠下巴都几欲脱臼,愣愣地看着流苏的肚子,其他事情,所有人都自动忽略。
玄北颇有兴趣地欣赏着百年难遇的奇观,真是舒服啊,这种爆炸性消息绝对比公子带女人回家更有看头,瞧那一排排呆瓜就晓得效果是多么的震撼。
恩,非常不错!
抽气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终于有反应了,侍女们爆发出尖叫来,奔走相告,这么喜庆的消息,自然要大肆宣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有人则开始关心她的赌注问题,刚刚那群聚众赌博的,非常占据天时地利,坐庄下注,赌她生男还是生女,想法和玄北不谋而合。
这群人……南瑾摇摇头,他几个月不回家,貌似更奔放了。
风海棠终于算是最快回过神了,诧异地看着流苏平坦的肚子,迟疑问道:“你真的怀孕了?”
看起来不像啊,刚刚她还在想着这么瘦不好生孩子呢,结果咧,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风夫人的眼光紧张地瞪着她,好似她要是回答一声没有她就会立刻晕过去给她看,两人如狼似虎的眼光让流苏有些毛骨悚然,斟酌了一下,点点头,“我是有孕了,不过……”
“太好了!”流苏还没说完,风夫人兴奋地尖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流苏,那股激动劲,甭提了,完全语无伦次了,“苏苏,你有身孕了,真是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啊,风家堡终于还有小孩子了,我以为我到入棺材都见不到孙子的面呢,谢谢你圆了我的梦,娘爱死你,啵!”
桃红色的美妇抱着流苏,一张脸像是抹了蜜一般,就让她现在死,她也死而瞑目了。她抓着流苏,激动得在她脸上连连亲了好几次,又哭又笑。她简直就不像是南瑾的母亲,失态得如孩子一般,如白纸般的眼睛露出了纯粹的期待和激动。
流苏大为尴尬,有没有人听她说一句呢,她想说孩子不是南瑾的,可还没机会说,他娘就抱着她乱亲一通,还自动自发地把改口说娘了,这回弄得她哑口无言。那句话梗在喉咙间,就是出不来,看看这个氛围,她要是一盆冷水泼下来,真是罪过了,弄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而流苏的尴尬看在众人眼里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家以为未婚先孕被人发现而感到尴尬而已。在不远处下注的小翠突然抛来一句,“少夫人,你觉得你会生小姐还是少爷?”
流苏无语,这些人的问题怎么都这么奇怪?她怎么知道会生男孩还是女孩,而所有人盯着她看,她的答案关系他们下注的输赢呢。
少女的脸蛋如火烧一般,红得要滴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肆意,她还是第一次,虽然感觉新鲜,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
众人一阵失望,还指望着她能给个答案下注呢。
南瑾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并没有纠正小翠的称呼,这点让南瑾的心情感到意外的好。
这种情况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却故意为之,网早就撒开了,是到慢慢收网的时候了。
“娘,姑姑,我们进去再说。”南瑾插话,温润如玉的公子声音温和恬静,一贯清冷的音色染上少许轻快和温度,听起来要有人情味得多了。
风海棠一笑,和风夫人一边一个拉着流苏,直把她捧成天上的明月,手心的宝珠了,就怕一个不小心给摔碎了。那股疼惜劲,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众人见他们要进去了,一家丁鼓起胆子,不怕死地喊起来,“公子,少夫人说不知道,你好歹也说说嘛,我们要下注啊。”
集体附和,连连称是,公子的话一向比黄金还真,所预言之事,从未不准。众人都带着期盼的眼光看向南瑾。
虽然大家都明白,南瑾是不会甩他们的。
南瑾摇摇头,虽然脸色冷清,他心里却非常喜欢风家堡的气氛。微微沉吟了下,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1000两,我赌女孩!”
众人哗然,纷纷抬头望天,晴空万里,没有红雨,紧接着,大家纷纷下注,刚刚下了男孩的立刻又下了女孩,赌注更大了,那场面叫一个热闹,连空气都热了几分。
流苏惊讶地看向他,南瑾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吧?八成是骗人的,风家堡的家丁侍女们倒是非常相信他们公子的话,那就是金科玉律。
众人进了大厅,风海棠让流苏在南瑾身边坐下,随后往外喊了声,“上茶!”
紫灵有种踏入贼窝的感觉,天下第一堡原来就是这样的,当真是长见识了。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怪异。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而风夫人拉着流苏问长问短,热情得让人发毛。
明明孩子不是公子的,她不明白为何他不澄清,让他们继续误会,难道他想要……紫灵甩甩头,一定是她多心了。
风夫人一直笑不拢嘴,简直就是婆婆看媳妇,越来越对眼的架势。流苏也不便说什么,其实打心眼里很喜欢她,相处并没有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拘束,反倒像是同龄人,十分投缘。
侍女很快就沏一壶茶上来,各自给他们奉茶之后,道了声告退一溜烟就跑了,下注赢钱比较重要。
“苏苏,你都有我风家的骨肉了,就安安心心的住下,待我和他姑姑选个好日子,让你们拜堂成亲。”风夫人一拍手,风行雷厉,一锤定音了,怕是媳妇跑似的,绑着再说。
殊不知,流苏大惊失色,历来平静的脸蛋诧异地裂开一道茫然不知所措的痕迹。
第146章 议婚
紫灵眼睛睁得和鸵鸟蛋那么大,幸好她没有喝茶,不然一定一口气给喷出来。哪有人动作这么快的?事情都没问个清楚就让他们成亲,感情风家堡的人都潜意识地认为这孩子一定是风南瑾的?若是日后给揭穿了,那小姐的身份地位有多尴尬。
这时候以为肚子里那块肉是风家的,对流苏好得没话说,捧在手心都怕碎了,日后要是知道孩子不是南瑾的,岂不是白眼相对,这还是好的,要是再让小姐经历一次王府的痛,那会要她的命的。
从天堂摔到地狱的感觉,真的痛不欲生。
如果给予的爱迟早就要收回,那还不如不给,干干净净来得利索。
流苏心里的想法和紫灵不谋而合,这始终是个误会,流苏看向南瑾,而南瑾半垂眼眸,别样悠闲地把玩着手心的金线,一点澄清的意思都没有,流苏拧着眉,迟疑地开口,“风夫人,其实我……”
“还叫什么风夫人,这么生疏,和南瑾一起,叫我娘就好,这位是姑姑,我们一群人,都很热情开放的,以后你住在风家堡一定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什么烦恼都没有。”流苏还说完,风夫人就打断她的话,一脸快乐的说道,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风海棠拿起茶杯,微微饮了一口,眼光微微扫向南瑾,见他八风不动地坐着,心下有些奇怪,这两人中间莫非还有什么内情么?
“我……”流苏微微咬唇,她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她的意思呢,流苏被逼无奈,只要看向南瑾,他怎么突然变哑巴了?“南瑾,你说话啊!”
风夫人和风海棠眼光都看向南瑾,那眼光就像看着陈世美似的,恨不得抽筋扒皮,她一直在问着流苏,忘了自个儿子,瞧这情形,莫非是南瑾他不愿意?
“说什么?”南瑾抬眸,微微一笑,一脸无辜,反问流苏,看样子,好像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流苏愕然,雅致的脸庞闪过一抹恼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孝子,该不会是你不想娶苏苏吧,我告诉你,要是动半点那种心思,我阉了你。”风夫人瞪眼,不管那是不是她儿子,负心人就要一刀咔嚓。
风海棠闲闲地抱着胸,颇有兴趣地看着南瑾,看样子,风家堡的确是有喜事可办了。
流苏希望他能和风夫人她们说清楚,孩子的事,他比谁都清楚,这种误会,日后揭发了,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她们知道了,无非就是失望,若是以后知道了,谁会知道是什么样的画面。
这种事,她想都不敢去想。
而嫁给南瑾,她这样子要怎么嫁给南瑾,虽然她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匹配的观念,可她嫁过人,有了别人的孩子是事实。而且,南瑾也只是当她是朋友,又为何要娶她呢?
“娘,你说成亲的事啊?”南瑾缓缓地看了流苏一样,勾唇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没意见。”
流苏错愕不已,心脏突然一抽,快了一拍,“南瑾你……”
风海棠一笑,南瑾有这个意思,那苏苏就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了,她从刚刚一直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唯一不敢确定的就是南瑾的心思,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聪明,心思又藏得深,成亲这种事,他娘自他十七之后每年都要提一次,威逼利诱什么招式都用上,全部无效。南瑾不是随便的人,抓着一个女人就能过上一辈子,他本身就脱俗超群,少有女人进入他的视线之内。虽然他身体残缺,内心却强大得无以伦比,打个喷嚏都能影响天下的经济走向,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委屈自己找个不中意的女人凑数。
她一直以为,他会只身孤影一辈子,这也是风夫人逼着他娶妻的原因。不过他娘的意思就让人不敢领教了。很明白,你死了不要紧,留个种才是正经事。
只要是他倾心想要的,苏苏逃不过他的魔爪,只不过这种事,他会希望心甘情愿一点。
“既然南瑾不反对,大嫂,我看我们可以准备了哦!”风海棠挑挑眉,微微一笑,有心帮南瑾一把,他的意思,她算是非常明白了。
“等等,事情不是这样,风夫人,风小姐,其实我和南瑾……”流苏急急忙忙地解释,却被风海棠打断。
“苏苏,我们南瑾有哪儿不好吗?难道你嫌弃他不良于行?”风海棠哼哼问,声音微冷,漂亮的眼眸寒光一闪,商场女强人的架势瞬间溢出,轻缓的语气如大山般压迫在人的心头之上。
“当然不是!”流苏迅速反驳,南瑾的腿根本就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她现在只是想问,南瑾他为什么要娶她?这个问题,她很在乎。
她有过一次婚姻,弄得遍体鳞伤,短时间里,伤口还没愈合,没办法再接受另外一桩婚姻,特别是,对象还是南瑾。
就算她日后真的爱上南瑾,想要嫁给他,也要等她把心里所有的阴霾扫去,能把伤口敞在阳光下,不再感觉伤痛,说明她真的放下过去,放下萧绝,这样对她,对南瑾,对孩子,对萧绝,都很公平,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人,这是她的坚持。
“我只是觉得太仓促,还没做好准备。”流苏淡淡地道,透彻的眼光毫无畏惧地看着风海棠凌厉的气势,背脊挺得很直。
“这种事要什么准备?你都有孩子了,还是说,苏苏,你不喜欢南瑾?该不会是这小子……”
“不是不是不是……”流苏慌忙摇手,连头都摇了,差点没连脚一起摇,她们都想到哪儿去了?
风夫人亲热地抓过她的手,又灿烂地笑开了,“那南瑾有成亲的意思,你也喜欢他,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可别是我自夸,我儿子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有一手赛华佗的好医术,这种顶级品种你上哪儿找去,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就这样定了,我和姑姑选个好日子,风家堡好久没有好好热闹一下了。”
南瑾眸光掠过无奈,她娘的语气怎么就这么想菜市场的老板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西红柿多好的样子呢,就像卖不出去似的。
流苏眉角一抽,定了?瞧风夫人一锤定音,抗议无效,申述驳回的架势,她终于很深刻地理解什么是逼良为娼。
风海棠显然也满意了,流苏叹息,现在她也开始有了上贼船的错觉,她强烈的怀疑,南瑾一早就计划好了所有的事,就等着她上船,可为什么呢?
“苏苏,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先回房去休息,等晚点,我们来谈一谈,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南瑾看得出她眼里的抗拒,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流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他们是要好好谈一谈,总要把心里的疑惑弄清楚。
南瑾唤来小翠,让她带流苏和紫灵下去休息。
流苏和紫灵走后,风海棠疑惑地看向南瑾,倏然问道:“她不喜欢你?还是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吵架了?怎么好像不愿意嫁给你似的。”
“不愿意么?没有啊,我看苏苏挺乐意的,女孩子家害羞嘛。”风夫人爽朗地笑道,她的确没看出来流苏有多抗拒。
“等你看出来,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了。”风海棠翻了个白眼,问南瑾,“说,怎么回事,帮归帮你,可我不想促成一对怨偶。”
南瑾沉默着,宁静地坐在轮椅上,清贵绝尘的脸露出浅浅的笑意,眉间一抹朱砂红艳欲滴,分外凄厉,美,且艳。习惯性的微笑有着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自信,淡淡的霸气缓缓流溢而出,“姑姑认为,我会让她不幸福么?”
不管是她,还是他,忍受了这么多,怎么可以不幸福?
他风南瑾又怎么会让自己爱的人不幸福?
风海棠看着他,凉凉地抱胸,口气不冷不热,“南瑾,感情不同于生意政治,生意和政治上的尔虞我诈,只要我们算计得准,未雨绸缪,就不会被人暗算,得到我们所想要得到的。可感情不一样,不是光靠着算计便能得到。你想要一颗心,就要拿自己的心去换,这才是永恒不变的等价交换定律。”
南瑾眼光掠过笑意,“多谢姑姑提醒。”
风海棠点点头,他明白就好,精于算计,攻于心计太久的人,她怕他会忘了幸福最根本的诚挚,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他幸福。
“还有件事,南瑾,她的孩子……”
“姑姑……”南瑾浅浅一笑,打断她的话,眼里有着只有他们能懂的警告和认真,“这是我的事,而你们,只要接纳她们就好。”
风海棠一愣,缓缓点头,耸耸肩膀,“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提过。”
风夫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交谈,终于等他们停下了,才不耻下问,“你们在说什么?”
南瑾一笑,风海棠扫了她一眼,也笑笑,“大嫂,我们的意思是,风家堡可以开始准备他们成亲的事宜了。”
“真的?”风夫人两眼放光,南瑾和风海棠点点头,风夫人高兴地一把抱住南瑾,声音充满激动的祝福,“恭喜你啊,我的儿子!”
南瑾一笑,回抱她,“谢谢娘!”
第147章 打赌
夜色如稠,月上柳梢,宽广无际的苍穹横挂一轮明月,清白的光辉淡淡地洒下人间,如银雨纷纷,笼罩出美轮美奂山景。
浩大壮丽的风家堡入了夜更显得神秘和魅力十足。每座阁楼前都点燃了琉璃宫灯,淡淡的光如润泽四射,从山脚下望去,天上群星闪耀,山上宫灯如明珠,相互映辉,一副绝美神秘之夜景。
入晚的风家堡没有白天依然很热闹,不过只在前庭,后庭是住所,太吵闹会影响到别人睡觉。家丁侍女们各自找乐子,其乐融融。偶尔会有几声欢呼声,整个风家堡,就像一大家子,不分彼此。
晚膳是在水阁用的,阴凉舒适,也没有太多的规矩,风夫人和风海棠简直就把流苏当成风家堡的少夫人,膳食都以考虑到孕妇舒适程度为主,下午又向紫灵打听了流苏喜欢吃的菜色,整一桌子菜都考量她需求和口味。弄得流苏有些尴尬,风夫人和风海棠非常热情,宾主至欢,一顿饭下来,气氛非常好。
晚膳过后,流苏主动提议推南瑾到处走走,南瑾也不反对,就由着她推着他在风家堡里散步,月光淡淡地笼罩这对璧人周身,布满朦胧的薄纱,就如同他们心里隔着那层薄纱一样,谁都不肯去捅破它,任由着彼此的心在猜测。
以心猜心,是天下最难的行为。
两人都很静,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古木上蝉鸣的声音,那般悦耳,那般愉快。
风家堡很大,认真逛,一天下来未必逛得完,流苏推着南瑾走了很长时间,好似有默契般,在比赛着谁先开口。
刚刚晚膳的时候,风夫人和风海棠的意思已经转达得很清楚了,会挑个好日子,让他们成亲。流苏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反驳了,算是默认她们的一意孤行,能让这场婚礼停下的人,只有南瑾。
“南瑾,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着让我走进这儿呢?”柳树边,流苏停下轮椅,绕到他前面,旁边便是一条小湖,湖光潋滟,波光粼粼,映着他们两人的脸,都那么圣洁和美丽。
夜色……把所有的不为人知的黑暗都包容了。
流苏心思玲珑,虽然发觉得晚,稍微一想便知道,南瑾是有意的,不然他不会不澄清孩子的事,也不会默认他娘和姑姑的行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走进他布下的感情陷阱里。
南瑾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勾唇一笑,“苏苏,你真的很聪明,是,我是有意的。”
夜色中,他的眼光宽广得如海洋,幽深而宁静,没有惊涛骇浪,只有淡淡的宁静,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毫不回避。流苏心口微热,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说不出话来,南瑾的直白让她脸色一潮,她甚至有些不想去问原因了。
南瑾他……真的想要娶她吗?
不介意她的孩子,不介意她曾经嫁给人?
他很早就知道她是萧绝的王妃,那天还是奋不顾身地救她的孩子,在此之前,他已经布下让她来风家堡的局,他是真的毫无芥蒂。
可是,她……
“南瑾,你明明知道我嫁过人了,也有孩子……”流苏呐呐地说道,似乎想要以这个借口来挡住越来越清晰的心悸。
把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又如何?”南瑾静谧如水,眸光有着坚定,流苏惊诧地凝眸,南瑾继续说道:“那是你遇见我之前发生的事,我管不着。别说你现在是自由身,就算你还是萧绝的王妃,倘若你幸福便罢了,倘若不幸福,我同样能去争取,你的过去身份还有孩子,对我而言,并不是阻拦的借口。”
流苏彻底被他这句话震到了,世俗在他眼里如同粪土,他毫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竟然是她幸不幸福?
这是什么样的胸襟,她不了解,对未来,她有太多的不安,有太多的彷徨,明明知道已经心动,却不肯把心彻底交出去,她经不起又一次的折磨,倘若这一次被摔碎,她不知道要如何去修补。
爱对她而言,似乎太过于沉重。
南瑾伸手去拉着流苏的手,让她蹲下来,细细地抚去她脸颊的发丝,眼光温和,笑容恬静,“苏苏,难道萧绝是你唯一的选择吗?”
流苏抿唇,认真感受他手心的温度,试图着说服自己,狠狠地甩开他,可身体却违反心意,越抓越紧。这双手,很温暖,又很有力,抓着他,好似一生一世都被他呵护在怀里,不离不弃,这双手会牵着她走过一生。
萧绝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放弃了就没想过回头,可和南瑾重新开始,她没有那个信心,如果一开始她遇到的人是南瑾,她没有嫁入王府,没有怀上孩子,还是在方家那个流苏,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可经历一场婚姻,她鼓不起勇气,立刻去尝试,起码要等到她完全放下了,这样对南瑾也公平一些。
“你娘和姑姑呢,她们都以为孩子是你的,倘若有一天事情揭穿了,你有想过她们会有多难受么?”流苏问他,她不想去欺骗人,特别是风夫人那样干净的人。
南瑾温和一笑,“这是我的问题,你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你该做的决定,只是愿不愿意,抓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下去。”
流苏沉静了,感觉南瑾的手微微用力了些,虽然他脸色宁静,波澜不惊,可她却感觉他手心微凉的湿润,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南瑾他,也会紧张么?可他看起来,好平静,就像把一切都握在手心的平静。
“苏苏,我们来打个赌吧!”清贵绝尘的男子脸色沉静如水,静谧地坐在华贵的轮椅上,眉间一点朱砂灵动凄绝,平添一抹惊采绝艳,声音坚定,落下一地刚硬。
“什么赌?”
“我喜欢你,所以不会束缚你,就以你生产为期,倘若到那时候你还没有爱上我,那我放你自由,大门敞开,去留随意。”
第148章 君子一诺
轻烟绿柳,碧水涟漪,夜景如梦如幻,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谁能言明。雾光笼罩,一地银星,男子眉宇间朱砂越发艳丽,凝聚着血的热气和妖娆,娇艳欲滴,衬得白衣公子如玉温润灵秀,宽广似海洋的眸子溢满漫天星光,深邃耀眼,又带着认真和诚挚。
流苏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一直感染着肌肤,熨烫着她的心,少女抿唇,他这是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是对自己的自信还是看透她的心思?
而流苏却不知,南瑾许下这个承诺是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逼得太紧,会反弹,放得太宽,会不在乎。该为自己争取的,就要不择手段为自己争取,他不损人,问心无愧。
现在离她生产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翦眸微垂,墨玉般的眸子浮上一丝疑惑和柔情,流苏顺从心底的好奇,轻声问道:“南瑾,你真的喜欢我吗?”
青柳抚柔,一条银河漫漫横跨苍穹,月皎星耀,一地银光蹁跹,年轻男子的脸如沉浸在漫边的柔和和坚定中,落音有声,“是!”
比喜欢甚至多了一点点!
所以才想要留着她,携手一生,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地为自己争取一个人,不管事和物或是人,他向来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可苏苏不一样,她是不一样的。
她值得他花心思,值得他去了解,值得他去争取。
流苏一笑,眸儿弯弯,溢满恬静的柔情,肤如凝脂,青丝如墨,如夜空下遗落人间的精灵,带着股沉静的调皮。她竖起尾指,“我们一言为定!”
“君子一诺!”南瑾也伸出手,勾着她的手指。
流苏犹豫了下,双手反裹着南瑾的手,清冷夜色中,男子的手微冷,她似乎想要温暖他手上的肌肤,传达她所能给予的温度,南瑾勾唇,说道:“苏苏,在风家堡这段时间,顺其自然就好,不要有什么包袱,不管是走还是留,剩下的问题全部交给我,我说过,以后要学着相信我。”
流苏心头一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点头,现在让她承诺不离开,她的确做不到,顺其自然吧,有一个能撑起天地,掌控所有的男人在,除了顺其自然,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已经把接受和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
希望以后不会让你失望!流苏心底暗暗地说道,顺从她的想念和心意。
银河星光灿烂,漫天玉碎,洒下点点光芒,一幅绝美的锦绣之景横跨半空,夏日蝉鸣,犹如仙乐,分外悦耳。红罗轻烟,秀颜朱砂,两心相近,许诺一生的赌注,青柳为证,涟漪为媒。
流苏推着南瑾回去的时候,经过水阁,风夫人和风海棠正在商议着他们成亲的事宜,既然南瑾说可以准备,她们自然就会相信,风家堡会有一场婚礼。
“娘,姑姑,不要太铺张!”流苏推着南瑾过去,他轻声道,常年冷厉的眼光蒙上轻柔的颜色,在月光下,美好得如一块易碎的玉,明明那般脆弱,却有强悍得令人色变。
“儿子,你搞定苏苏啦,真好,过来,帮娘出出主意。”风夫人一把亲热地拉着苏苏,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搞定了,这回她也放心了,等着抱孙子就可以。“苏苏,你看,这个月的二十四,还有下个月初三都是黄道吉日,你看选哪个?”
流苏不好意思扫了风夫人的兴,淡淡笑道:“初三吧!”
风海棠也点头,“这个月都十六了,二十四太赶了,怎么说也是风家堡堡主大婚,就算不铺张,也要分外隆重,可别委屈苏苏才行。”
“这样啊,我想要二十四来着。”风夫人嘟着嘴巴,就怕媳妇跑了的样子,巴不得越快越好,“既然苏苏和海棠都说初三,那就初三吧,这回一定要好好热闹一下。”
成亲,要准备的事情可多着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宾客名单等,若是放出消息说风家堡风南瑾成亲,恐怕朝廷、武林黑白两道、生意场上和风家有来往的宾客定会踏破风家堡的大门。
南瑾考虑再三,决定不宜大肆铺张,认真地交代了风海棠和风夫人,简单不失隆重就好,宾客多,他不自在,苏苏也不自在。
“苏苏,你家人呢?”风夫人倏然问道,一直忘了问她这个问题,连她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呢。
流苏微微一愣,家人,她姐姐……提起家人不免想起锦绣,想起京城,眼光有些黯淡,锦绣应该以为她死了吧,现在的苏苏,已经没有家人。
“我就紫灵一个姐妹,没有家人了。”流苏展颜一笑,敛去眸光的黯淡。
气氛有些冷凝,连空气都哀伤了三分,风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亲热地抓过流苏的手,笑得很爽朗灿烂,“没有家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娘嫁来风家堡之前也没有家人,以后我们自己创造家人便可,你有南瑾,有娘,有姑姑,有风家堡所有人,以后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对了,还有肚子里的宝宝。”
音色清脆,打破半空冷肃,赶走流苏周边所有寒峭,少女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是,我会的。”
南瑾眸光清宁,远眺湖光潋滟的水面,耳边细细听着她们三人的讨论声,心口不知不觉,变得惊人的柔软,一颗坚硬的心,渐暖,渐柔。
“南瑾,忘了问你,这次在风家堡你要待多长时间?”风夫人突然问道,眼光严肃起来,“我可告诉你,苏苏还有孕着呢。”
风海棠也凝眸,扫向南瑾,哼哼,眼光净是威胁,流苏好奇,南瑾不是一直都在风家堡的么?
三道眼光都看向他,南瑾沉吟片刻,眼光掠向苍穹那轮明月,雪色的衣裳裹着苍劲有力的身躯,平添冷然。许久,他才轻声道:“未来三年,都不会离开风家堡。”
风夫人一听乐得跳起来,“南瑾你说什么,真的不离开?”
南瑾点头,“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以后都不走了。”
“我的宝贝儿子,这才像话嘛,娘我爱你了!”说罢往他脸颊就要亲过去,南瑾轮椅一动,迅速后退几步,风夫人眼光一瞪,刚刚才说爱死他,现在瞪着他像是十世仇人,从她懂事后,她就亲不到她的宝贝儿子呢,明明长得那么秀气可餐,扼腕……
风海棠大笑,拉着流苏,“别理他们,过来看看,你喜欢哪家绣纺,选个款式,让她们做嫁衣。”
软语罗烟,涟漪玉碎,夜,柔情似水……
第149章 准备大婚
风家堡堡主大婚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凤城,一波激起三层浪,整个凤城都为之沸腾,叫嚣。
风家堡是天下第一堡,现任堡主风南瑾现年二十,是风家堡唯一的传人。关于他的传言满天飞,从风南瑾十五岁开始改革风家船运,垄断天下航运开始,风南瑾这三个字便风靡天下。很多人都猜测,这位年轻的堡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瞩目的成就,有人说他貌似潘安,玉树临风,有人说,他惊才绝艳,冠绝天下。有人说他其貌不扬,也有人说,他冷酷无情,在民间风南瑾的形象多姿多彩,丰富绝伦。极少有人见过真正的风南瑾,他就如同麒麟山上的风家堡一样,如神祗般屹立在百姓的心目中,是强悍,更是神秘的。
这次他大婚的消息,造成凤城乃至临边各城为之沸腾,大家都在猜测,究竟是谁家千金,能有幸嫁入风家堡,当上人人称羡的风少夫人。
与此同时,风家堡也为了风南瑾和流苏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凤城各大小官员,赤水河两岸的总督知府等都纷纷送来贺礼,不仅如此,武林之中,三大世家,四大堡主也纷纷派人送来祝福和礼物,生意场上和风家船队有来往的商家也开始有了表示,消息一传去,整个江南一带掀起狂风,南瑾本意不想太过于铺张的婚礼,消息一传出去,却造成了惊世绝伦的影响。
南瑾并未广发邀请函,宾客名单都是些来往甚密的商家和朋友,再来就是风家的亲戚。这些琐碎的事南瑾只是交代一声,风海棠便办得服服帖帖的。
而从要成亲开始,流苏就被风夫人拉着,天天都看嫁衣款式裁剪,佩戴的首饰珠宝等,还教她成亲所要知道的事宜。流苏自小记忆里,从未有一位长辈对她如此好。爽朗大方,眼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风夫人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惜生出南瑾这个冰冷冷的怪物,有流苏这么乖巧可人的媳妇,她自然是疼入心坎,而流苏正巧也渴望母爱,两人十分合拍。相处几天,就如同亲母女一般,婆媳感情好得不得了。
大婚将至,风家堡里张灯结彩,分外热闹,历来懒散的家丁侍女们列队等候着风海棠的使唤,把她交代的事情都做得服服帖帖,喜庆的味道飘荡在整个风家堡中。
事无巨细都有风海棠和风夫人操办,南瑾也乐得清闲,流苏整天被风夫人拉着跑东跑西,他都找不到机会和她好好相处,干脆就开始处理这次冰月宫和幽灵宫的纠纷问题。
玄武玄北伤势已好,开始恢复正常职务。
“公子,你都要成亲了,就不让我们清闲一段日子么?”玄北忍不住抱怨,他真的很不想去惹幽灵宫那群骷髅女,上次就是好奇,跟着过去,结果遭人暗算,险些丧命,这口气他迟早要讨回来,不过来日方长啊,他还想要闹过公子的洞房再找她们算账呢。
相比于玄北的哀怨,玄武就显得沉静很定,他和玄北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摸一样,可一看,绝不会错认了他们。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沉稳的气质,藏青色的长衫裹着一副修长有力的身材,一身冷然。
“玄武,让四大堂主的人不要主动招惹幽灵宫的人,不许主动引起没必要的纠纷,这件事好需要好好调查,显然有人想要从中挑拨两宫关系而获益,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南瑾沉声道,滑动轮椅回到桌前,修书一封,交给玄武,道:“把这封信交给东方,让他调查名单上的人,还有,在初三之前,不要让他们踏入凤城一步。”
“是,公子!”玄武沉声应道,一地刚硬,玄北挑眉,好奇地问道:“初三,公子莫不是认为有人想要破坏你的婚礼?”
南瑾哼哼,凌厉的眼光闪过一抹狠辣,薄唇轻启,口气低沉而肃杀,“我希望我的估计是错的,倘若有人不怕死,我会成全他们!”
玄北沉吟片刻,道:“公子,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挑拨,何不借着这次大婚一网打尽,免去后患。”
南瑾凝眸,划过一道危险的光芒,湛湛逼人三分,“玄北,闭嘴!此事不许再提。”
倘若真的要引起两宫纷争,这次大婚是个最佳的时机,虽然借着这次大婚可以引起心有不轨之人,可南瑾却不愿意,流苏有了身孕,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计划,他怕敌人有可趁之机,伤了流苏,他冒不起这个危险。
伤了流苏,他会后悔莫及,宁可放过他们一马,来日方长!
玄北被他眼里的危险震慑住了,也不再提,玄武沉声道:“公子,这次大婚,冰月宫倾巢而出,定会保证风家堡和少夫人安危。”
南瑾沉沉点头,“去办吧!”
“是!”
玄武玄北正想要出去,韩叔就进来了,回禀道:“公子,夫人带着少夫人下山进城了。”
“有人跟着么?”南瑾凝眸,严肃地问道。
韩叔点头,“是,小翠跟着,暗地有小林和莫离。”
南瑾颔首,示意他们下去,他摊开从京城送来的奏报,看见萧绝两字,灵秀的眸子倏然暗了三分,掠过少许不为人知的复杂。
猛然合上,身子往后靠着轮椅,闭眼,假寐!
脸,如玉润泽!
心,如水清透!
凤城中,风夫人带着流苏去李氏绣纺看了嫁衣,这是江南最有名的绣纺,很多绣品多少御用,非常出名。李氏四娘的绣功天下无双,能得到她亲自绣的嫁衣,世上只有两件,一件是她自己出嫁之时所绣的嫁衣,一件是为了当今皇后所绣的嫁衣。她所作的绣品,价值连城,非常珍贵。
风海棠和她是忘年之交,这次南瑾大婚,她也是磨了不少嘴皮子才让四娘为流苏做嫁衣,风夫人趁着今天进城,迫不及待地带着流苏来试一试,可惜的是,四娘只是笑笑,说嫁衣尚未做好,细节部分还要稍作修改,风夫人一阵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带着流苏离开绣纺在凤城中游览。
凤城是个大城,比起京城的繁华厚重,凤城显得灵秀而清丽,一个端庄尊贵,一个玲珑秀气。
紫灵陪在流苏身边,一边听着风夫人讲说,一边发出惊奇的赞美,人情风俗和京城大为迥异。
倏然,她眸光僵直了,慌忙一拉流苏的手臂,“小……小姐……”
“怎么了?”流苏不解,风夫人和小翠也好奇地看着她像是见鬼的表情,流苏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诧异地吸了一口凉气……
姐姐!
第150章 重遇锦绣
姐姐!
流苏错愕地睁大眼睛,不远处那么静静坐在阁楼上的人,是她的姐姐,是锦绣!
对面酒楼,一女子临窗而坐,表情略有些木然,阳光从斜斜地射入阁楼之中,拂过三分温暖,却容不了她脸颊边的冷然。过分炙热的阳光,过分喧哗的大街,衬得阁楼上的女孩,倍显孤独。倾国倾城的容颜吸引不少注目,却笼出一抹孤寂的剪影,眼眸中的愁绪,缓缓荡漾。
红罗素白,墨发黛眉,那是她的姐姐!
流苏翦眸掠过泪光,喉咙中如堵住什么似的,沙哑干涩,唇微微颤动几下,发不出一丝声音。
心随意动,流苏迈步就向锦绣走去,立刻被紫灵给拉住,她急急喝了一声,“小姐!”
流苏转过头去,只看见紫灵摇摇头,去不得,流苏心脏猛然一痛,是啊,去不得,在她锦绣眼里,她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方流苏这个人,她是不存在的。
再次转头看去,翦眸略微睁大,一名穿着华服的邪魅男子正在哄着锦绣,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锦绣面无表情的脸布满阴云和憎恨,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转身下楼,男子苦笑着跟在她后面。
是萧寒!
姐姐和萧寒?流苏正疑惑间,紫灵一把拉住她,顺着人群藏在一颗大树下,萧寒和锦绣下楼之后,直往东边的闹街而去,流苏从树后出来,沉静的眸子露出几分眷恋不舍。她的姐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悲伤呢?
是因为她的关系吗?
锦绣一直坚强快乐,无忧无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在她脸上看到的都是笑容,眼光灿烂得逼人,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会感染到她的快乐。今天看到的锦绣,却绷着一张脸,木然而冷冰,连阳光都融入不了她身边。
她听如玉说过她和萧寒把林云儿他们送进来的事,姐姐也是想要帮她,却不料阴差阳错,弄巧成拙,她的死,对姐姐来说,一定是沉重的打击,在承受着她死亡的打击下,又要遭受良心的谴责。
流苏眼光略沉,鼻尖发酸,她当初的想法是离开王府,和姐姐一起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想到最后弄成这样。明明她就近在眼前,她却无法出口喊她一声,只能看着她渐走渐远,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的背影,依然还是那么坚毅,却多了一抹遗世的孤独。
流苏心中苦楚万分,离开京城之后,最想念的人就是锦绣,她多希望姐姐能陪在她身边,一起生活。她很想告诉她,苏苏还活着,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可现在却什么做不了。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和萧寒在一起呢,姐姐若是知道,以萧寒的敏锐,她的事就瞒不了多久,萧绝肯定也会知道,她刚刚才平静下来,打算重新开始,不想在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对不起,姐姐!
流苏看着锦绣的背影消失在闹街上,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骨肉近在眼前,不能相认的痛苦,是她为了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
“少夫人,你认识那位姑娘吗?”小翠好奇地问道,好美的姑娘呢,虽然江南盛产美女,可如此国色天香的美女还真罕见,看得她都有些眼直,美色啊,不论男女,她都爱。
“是啊,苏苏,你认识她吗?既然认识,做什么躲着,过去打声招呼啊!”风夫人不知道情况,很热心地提议。
流苏回眸,敛去眼中浓浓的悲伤,淡然道:“娘,是苏苏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风夫人疑惑地睁大眼睛,看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啊,不过见流苏脸色苍白淡然,她也不多问,亲热地拉过她的手,笑道:“那娘带你继续逛,还有好多地方你没去过呢,今天一定要逛个够。”
“娘……”流苏挽着风夫人的手,歉意道:“我有些不适,我们回家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在陪娘来逛,来日方长!”
紫灵立刻附和道:“是啊,夫人,小姐有气喘,今天人这么多,她又有身孕,一定是不舒服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在云城能碰上熟悉的人真是意外,在京城认识流苏人很少,她几乎是足不出户,那次在城中遭人围堵,早就被人忘光了,除了王府和方府的人,又有谁认得她,概率如此之小,竟然还会遇上锦绣和萧寒。
风夫人见流苏脸色着实很差,懊恼地拍头,慌忙点头,现在流苏不仅是南瑾的宝贝,更是风家堡众人都捧在手心的宝贝,可伤不得半分。
流苏只是轻笑,转头看看街角,好可惜,就这样和锦绣擦肩而过……
锦绣心头一顿,有些茫然地回头,只见闹街上,人来人往,她略显的急切的眼光掠过每一张脸,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似的。她好似听到有人在喊她,是苏苏的感觉,是苏苏。
“绣绣,你在看什么?”萧寒见她回头直看,好奇问道,锦绣不理会他,拔腿就往后跑,沿着原路一直跑,绝色的脸上浮上激动的微红,专心地在人群中搜寻。
“锦绣……”萧寒在后面直喊,追了上来,她怎么了?
此刻的闹街,人流如潮,锦绣在人群中,不死心地寻找,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她急切地希望能看见流苏的脸,即使是幻觉也好,再让她看一眼。
“绣绣,你到底在找什么?”萧寒实在是看不过去她癫狂的模样,一把拉住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拖到树边,这儿是刚刚流苏站的地方。
“你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锦绣甩开他的手,恼意浮上翦眸,恨恨地瞪了萧寒一眼。
萧寒邪魅的眼掠过愤怒,真恨不得狠狠地把她敲醒,看她的样子,他就知道发生什么,自流苏死后经常会这样,“方锦绣,你醒醒好不好,她已经死了,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也是这样,七哥也是这样,都魔疯了么?”
锦绣眸光灼灼,咬牙切齿,“那是萧绝活该!”
“够了锦绣,七哥是不对,该有的惩罚也够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让他把命赔给你流苏吗?死了就死了,你犯得着每次都为了这事去戳七哥的伤口吗?”萧寒责怪,说不上谁对谁错,总之弄成今天这样,哪个人好受呢?
锦绣不说话,恨恨地撇过头去!
流苏死后,萧绝就开始一蹶不振,终日在她坟前借酒浇愁,整天都是醉醺醺的。流苏刚死那会儿,萧绝有一次就跪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大雨倾盆,他好似毫无知觉,若不是他找到他,估计死在那儿都没人知道。之后大病一场,发烧发得迷迷糊糊,整天除了喊着流苏就什么都没有感觉,好不容易把他一条命捡回来,又整天关在梧桐苑,不吃不喝。萧寒最明白萧绝的痛苦,错手害死最心爱的人,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恐怕要随着他一生一世。他七哥也是无心的,流苏的死,所有人都怪罪在他身上,锦绣见到他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只有他知道,萧绝有多痛苦。流苏死后的那十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经常在梧桐苑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早朝也不上,政务也不理,足不出户,几乎是与世隔绝。
每次去看他,萧寒都觉得难受极了,他哪儿还有过去七哥冷酷狠绝的摸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颓废,落寞,眼光里的孤寂连他都觉得好冰冷。他是在往死里折磨自己,人都死了,他连把爱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如此折磨自己,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他都无法理解,每天睁着眼睛,傻傻地坐着到一天一夜是什么感觉,萧寒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在酒窖里,他喝得烂醉如泥,他的拳头狠狠像是泄火死的,把他打得半死,希望能把他打醒,最终还是气得打不下去,是不忍心……这种事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忙,他现在只希望,七哥能快点从阴影中走出来,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有多痛苦,只要他肯踏出一步,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而不是为了流苏而埋葬自己一生。
错失了阳光只是一阵子,而不是一辈子。
锦绣心头是怪萧绝的,但,看着他这样,怨恨已不如开始那般浓烈,可嘴巴上总是不饶人,一想到流苏的死,她就无法原谅萧绝,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次是萧寒为了让她散散心,硬拉着她来江南散散心,可她一点散心的心思都没有。刚刚,就在大街上,她明明,很清晰地感觉到苏苏的气息,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难道又是幻觉么?
“锦绣,求你了,别找了行么?我们回去吧,正好来了凤城,过几天风家堡就办喜事,我带去你看看,热闹热闹,行吗?”萧寒讨好地说道,这次风南瑾大婚,天下震动,就算一路上没有耳闻,在凤城,想不知道也难。
“不去,再说,风南瑾大婚,又没有邀请你。”锦绣哼哼,眼光依然不死心地掠过大街的人群。
萧寒邪魅一笑,“这还不简单,谢家和风家是世交,我有谢君流又是好友,让他带我们进去轻而易举,你一直都想知道风南瑾是何方神圣,这次不正好趁着机会去看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锦绣凝眸,撇过头去,在生意场上,风南瑾就是个神话,他的名字,锦绣如雷贯耳,早就想要见一见,可惜风家堡拒绝一切访客。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反正来了,去看看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