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拳经三十六式”(上)
对于修士来讲,凡人的过年大节与其无关,反倒是宗门庆典等其他节日更为重要。
“九合峰”上,金剑宗高阶金丹金必胜、掌门严远山、内务门门主牛远河、三阶炼丹师汤岛枫和执法堂堂主公孙梁木等人双腿盘坐、五心向天,周边以充裕的灵气不断涌入,进入他的四肢百骸。
金剑宗九合峰的另一个洞府内,擅长卜算的高阶金丹董必明单腿屈膝、右手悬空,而已经瘫痪的左手则无力地悬置在身体左侧。
在位处金剑宗东方几千里的羑里秘境内,一位金丹六层修士同样在不断吸纳着周边充裕的三阶上品灵气。
青苹果峰是青苹果郡乔家的二阶上品灵地。
在这儿,成千上万的乔家修士同样孜孜精进于修炼大道。
一位十三岁左右、面如冠玉的小男孩纵身而起,赫然显示出先天大圆满的修为。
芗圆山是通北县贾家的一阶上品灵地,“第四洞府”是这灵地内第四好的洞府。
洞府内,一位琼鼻粉面、相貌姣好的中年女子正双腿盘坐、五心向天,正不断吐息修炼。
她是贾家的引气六层修士【连清月】。
在修炼中,连清月突然毫无来由的一阵心悸,不由睁开了双眼。
不安之下她将目光投向了位于隔壁的中年男子、道侣【贾蓑一】。
贾蓑一扁鼻面方、神情毅刚,同样双腿盘坐、五心向天,正不断吐息修炼。
看到丈夫那沉稳如狗的样子,连清月感觉稍稍心安,朝着摩托罗方向望了一眼。
摩托罗城百里外,摩托罗峰顶峰的洞府内,青苹果郡的四大邪修之一的方炉涧已经闭关三个来月,仍然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而临近半山村的牛轭岭“陶渊”边上,“幽菊”仍在阵法中绽放,看样子就快要达到极致饱满的形态。
在其“幽菊”的脚下,似乎还有鲜血的印迹与气息。
在约五丈长宽的青石屋内,贾笠章正在陶道宝和牛二这两人的陪同下,正兴致勃勃地玩着“三只松鼠大混战”的游戏。
这大冬天的,陶道宝大爷从附近再捉了一只人形鸡过来,准备来年八九月之交最后的浇灌,同时牛二则利用收到的买路钱派兄弟们在附近的林中捉了三只正在冬眠的松鼠。
将这三只松鼠弄醒来,然后给予一粒栗子,然后三者就展开了大混乱。
大战中松鼠毛发、皮肤和血液横飞,看得陶道宝、牛二和贾笠章痴迷不已。
贾笠章觉得自己的心思迅速沉寂,如果再多来几只老鼠,或者明年自己亲手宰杀那只“人形鸡”,那自己的修为一定能修炼到引气四层的巅峰。
摩托毫县是摩托罗县的南部邻县,同样紧靠象鼻河边。
但这儿的象鼻河更加宽敞,河岸附近丛林密布在夜晚更好藏人。
在河边的一片密林内,一个身材高大、浑身包裹严密的身影突然出现,并且从林中迅速找到了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有能杀死引气中阶修士的爆焱裂球三枚,攻杀先天高阶高手的爆焱裂球十多枚,攻杀先天中低阶高手的爆焱裂球近百枚。
“货真价实!”这个高大的黑影点了下头,背好包裹,向着北方的摩托罗城方向而去。
摩托罗城,夜晚的烟花在县城各地亮起。
县城东北角的东北游乐苑的树丛内,一位双眼盲目的老者安静地坐着,侧着脑袋。
在其侧耳的方向,一个戴着面具、身材臃肿的人影端坐。
而在此人更远的另一方,一位嘴角有痣的小年轻穿着一袭黑衣,似乎在欣赏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花,又似乎在享受县城大年夜的岁月静好。
——
正月初十,北二区九巷的武馆里,杜布笔直地站立。
左右两边是玩伴齐界风和郑小雄,此外还有四个九岁到十三四岁的男孩和女孩。
不知不觉来到齐府已四个月,身材明显长高,力气也提升到了一拳三百斤。
系统的知识,优秀的师资,更好的营养、武技和习武体系,远非小门小户所能媲美的,让杜布快速成长。
顺利横渡过千丈宽的象鼻河后,所有基础习练全部过关。
从此,要正式开始习练拳脚外功。
如果拳脚外功入门,力量达到五百斤,那就可成为正式的低级武者。
但要成为低级武者并不容易,因为它不仅要求力量上的标准,而且要求功法习练过关。
后者更为重要,因为力量的根本在于肉体的强健和出色的功法。
功法习练越强,肉体越强大,力量也更强大。
每个门派或家族都有视若珍宝的功法,并且尽量保密,因为如果自己的功法被人所知,那其中的强、弱点都能为对手所知,对手就可弱胜强。
对此,摩托罗齐家提供的是大路货的《拳经三十六式》,它集“咏春拳”和“形意拳”等各种拳术之大成,并且从徒手功法开始。
徒手功法包括拳法、腿法、步法和身法四类,此四类可攻可守,既可单练,也可合练。
所有四项徒手功法都是为了提升身体的攻防能力。
当攻防能力达到一定水准后,就需要强化拳脚手腿等部分的攻守能力,就就变成了徒手武技。
徒手武技入门后才可以习练器械武技,它包括弓箭等远程武器,棍匕刀剑等近战武器和枪戟叉等长兵器。
在这些的修炼中,勤学苦练、书本学习、药物辅助、对战切磋和明师指点都很重要。
——
教授“拳经三十六式”的是马教头,他五十来岁,脸色威严,面白无须。
马教头边上,还有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高大壮实、满脸胡子比二狗子叔叔还拉茬的青年大汉,外叫【大汉小皮】。
这位【大汉小皮】就是当日杜布他们进城第一日跟随在齐八公子身后的武仆,也是那位将二狗子叔叔提起来、让其无法挣扎并且勒出了红印子的胡子拉茬的大汉。
两位武者向在场的半大小孩演示“半步崩拳”打法。
“你上前进攻,攻击我的头部,动作放慢。”马教头吩咐道。
“大汉小皮”依言左手格挡,右手向前下方击向马教头头部。
之所以是向“前下方”,是因为【大汉小皮】身材很高大,马教头要低上一个脑袋。
马教头左腿向前一迈,右脚跟进,左手横挡,身侧右拳向前一送,正中【大汉小皮】胸口。
这个动作看似平淡无奇,但【大汉小皮】高大的身材却被摔出二丈多远,引得观看的半大小孩们一阵喝彩声。
矮小的身材,小小的动作,就将大汉摔得那么远,简直像玩魔术一样。
结合“半步崩拳”的例子,马教头指出,习练徒手功法的四大要求。
【手法便利】
【脚法轻固】
【身法活便】
【步法得宜】
这也是《拳经三十六式》所指明的,后者是摩托罗城四大家族都流传但易学难精的基础性徒手功法。
其中手法包括慢手、快手、缠手、乱手、喂手和顾手等八种。
腿法包括正踢腿、侧踢腿、里合腿、外摆腿、弹腿、蹬腿、前扫腿和后扫腿等九种。
身法包括蹲,卡,跑,静,站,跳等七种。
步法包括稳步、进步、寸步、转步、快步、飞步、剪步、虎步、弓步、踏步等十多种。
习练“拳经三十六式”需要站桩达小成,并且配合木人桩等工具。
在【大汉小皮】的配合下,马教头将这三十六式拳经动作一一演练一遍,讲解了各动作要领。
马教头的讲解和演练,让几位新手看得眼花缭乱,听得一知半解,习练起来有些四不像。
杜布一边认真听马教头讲解,一边仔细在心里模仿,试图在短时期间记住和领悟更多的动作要领。
在他的心里,“拳术”这东西和识字不一样,因为即使能看懂所有的文字,也不一定能按要求完成特定的动作。
或者说,“拳术”这东西类似于炒菜,给你一本菜谱,但不一定做得出那个味道。
所有这些还是需要老厨师给你演示和手把手的指导。
而这就是良师益友的价值。
马教头讲解后离开,【大汉小皮】与几位弟子更亲近,让新人们学起来更容易入手。
杜布在马教头讲解时已经记住了十之二三,在【大汉小皮】多次指点和纠正后,竟然能勉勉强强打出二十七式。
后者颇为惊异,于是对杜布更是加力指点。
就此,杜布乐于享受和利用这些好处,因为越努力就越有成效,并且越能得到帮助,反之亦然。
在这种正反馈的情形下,杜布修炼具体的技法进展飞快。
马教头讲授连续六天,第一天是总讲,第二至六天分别一一讲解和习练拳法、腿法、步法和身法。
马教头一讲解完毕,杜布就已经能将“拳经三十六式”中的所有招式勉强打完一圈下来。
这是专心致志、用心记忆、不断习练和教头指导等所构成的正向反馈的结果。
实际上,杜布在这几天的白天晚上都在琢磨“拳经三十六式”中的内容。
——
第20章“拳经三十六式”(中)
杜布勉强顺利打完拳经三十六式,马教头对此表示满意。
后者同时表示,“习武不练桩,攻守皆易伤。”
他杜布停了下来,演示了练桩的标准动作,让杜布去用力推马教头,结果马教头纹丝不动。
这样的情形让杜布疑惑不解,因为自己的力量已达到三百斤,而马教头体重绝对不到二百斤,所以不可能推不动。
请教马教头,后者解释说这就是练桩功夫。
练桩包括“静桩”和“动桩”。
当你推动对方的身子时,对方将力量通过动桩传导入地下,结果就是推动不了。
如果要想推动对方,那就是手劲必须下力七分,留劲三分,然后再发力七分,这样对方的动桩就破坏了。
动桩练习要求结合步法进行,进行极其很小的步伐调整,然后将身子练得整个身子如同扎根在整个大地上。
马教头说,“你能推动一个人,但能推动整个大地吗?”
听到马教头的话,杜布觉得其中的道理实在是至深又至简。
练好了桩,拳法习练中就能保持重心的稳定与可控,并且让对方的重心不稳和失控。
由是,对方易受攻击,而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要怎么才能练好桩?
马教头教导说,先要将“拳经三十六式”练得纯熟,然后继续勤学苦练,如果再有好学沉思,那么就可能入门。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杜布除了基础练习,将绝大部分精力和心思放在习练“拳经三十六式”上,同时抽空琢磨动桩的诀窍。
——
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临又过去,对“拳经三十六式”的习练越来越纯熟。
杜布左脚向前迈出,右脚跟后,用力一蹬,左拳向前快速一击,然后对面一个名叫【齐媚花】的十五岁女孩倒出去二丈远。
“很好!动作标准,发力准确,步伐灵活稳健。”“大汉小皮”评价道,“你来和我试一下半步崩拳。”
“大汉小皮”向杜布发出了对练的邀请,因为杜布的两个玩伴齐界风与郑小雄已无法在杜布的手下撑过十招。
现在,全场武艺最高的齐媚花在二十招内落败,这意味着在同组的七人中,杜布的“拳经三十六式”水准最高。
随着动作的熟练,杜布逐渐有了“手法便利,脚法轻固,身法活便,步法得宜”的感觉和模样,并且慢慢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
关注到杜布的明显进步,马教头很是满意,吩咐【大汉小皮】多开小灶。
后者多和这“七人小组”在一起,也乐得按照吩咐来做,毕竟学员的成就是显示教头的能耐的最重要的方式。
杜布左脚向前迈出,右脚跟后,用力一蹬,左拳向前快速一击。
【大汉小皮】纹丝不动,其右手反而向杜布击来。
杜布见此,伸出左手向外格挡,右腿向前,左脚跟后,用力一蹬,左拳向前快速一击,【大汉小皮】高大结实的身子被推倒出去了三步。
——
“不错!不错!”一阵掌声传来。
停了下来的杜布转头望去,原来鼓掌的是【齐界星】。
他是齐界风的二哥,但比齐界风大上两岁、现在已经年满十四,而且是五公子的嫡子,所以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看起来脸相稚嫩,但齐界星身材高大,并且是外功中段的高手。
“小布你看来很快就能进入初段了。”
齐界星看着杜布,眼神中充满挑衅。
“多谢十三公子夸奖!”杜布向前拱手行礼,不敢有丝毫造次,同时捧上一杯茶水递上,“请十三公子喝茶!”
齐界星摆手拒绝了杜布的好意,转头看向“大汉小皮”,问道,“要不要比试一场?”
“正有此意!”“大汉小皮”笑哈哈地回应。
最终“大汉小皮”技高一筹,毕竟后者年长很多。
回去的路上,杜牧继续回想着刚才和“大汉小皮”的比试,以及后者与齐界星的对练。
现在的齐界星和“大汉小皮”实力都远远超过自己。
如果参与对抗的是自己,杜布觉得自己都是几招之内惨败。
其中的差距除了年龄外,有无动桩功夫支持是一个关键因素。
——
如何才能使动桩安稳不动如大地?
这段时间以来,杜布一直没有找到好办法。
坐在“老象鼻客栈”所处的小山上,眺望着夕阳下金光闪闪的象鼻河,杜布有点儿神情纳闷。
春天的象鼻河,河面宽广,水势滔滔,气势惊人。
看着眼前的景色,杜布突然想起赛罗皇朝“借水悟道”的典故,觉得自己应当也可以。
这个念头一起,杜布就小跑着回到“老象鼻客栈”的住所,给父亲留一一个纸条后,带着已近四个月大的小白,从东北角军营出入口离开,往象鼻河边走去。
象鼻河里水势汹涌,看起来比远观更惊人。
来到一个水势相对平缓的地方,杜布深吸一口气,潜入到水下一丈左右处。
这地方水压很高,水势不太急。
杜布感觉站桩还可,也可移动脚步,除了难以呼吸和有点闷外,别无他恙。
一盏茶后,杜布从水中浮起,然后继续。
练习了两个时辰,城门已关闭,野外天色已全黑。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杜布觉得想法是正确的。
因为短短时间内,自己的动桩就明显有了改进。
如果能在急水中随水势激荡而转移,并且能转移到自由自在的程度,那么动桩就一定入门,因为这意味着身体重心不会因转移而摇摆。
如果能在急水中站稳,破开水势,那么动桩的习练一定是成功了。
后面一段时间,杜布特意向马教头请了假,把时间全部耗在了象鼻河里。
时间逐渐推移,一个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杜布从水流平缓的静水区转身了较为湍急的河中央。
杜布放下怀里的大石,在河底缓缓站立。
附近水势来势汹汹,身体有些不稳。
杜布稳住心神,身体动了动,水势往边上绕过,而身体仍然停留在原地。
如此这般,经过十几次的尝试和体验,杜布破开身边水流,逆流而上,如同水中的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杜布此时知道,动桩终于练成了。
来到陆地上,河风向杜布身上吹袭,而其身体象柳絮一样微不可见地摆动。
由是,杜布感觉风儿从自己身上吹过,自己身姿犹如无物。
如果有人用力地推动自己,那么身体只要轻轻摆动,就可卸力于地下。
如果转个小半圈,那么对方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更是会极大地减小乃至趋近于无感。
慢手、快手、缠手……侧踢腿、里合腿、蹬腿……蹲,卡,跑,站……进步、寸步、转步等,在新的重心变换中同样无不随心所欲。
但这些以前的动作之威力,和以前截然不同。
这就是所谓的“安稳不动如大地,身影摇曳若水流”吧。
跑动速度,对周边环境的观察能力,以及搬运重物的能力,亦都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行动终于有了收获,杜布忍不住笑了笑,提起行囊,往城门奔去。
而在其身后,眼圈有点白色的半大小狗“小白”正紧紧跟随。
——
四月下旬傍晚,“老象鼻客栈”二排二十二号屋。
小白和小旺蹲坐在地上,“跨查”、“跨查”地啃食着盆子里的剩饭剩菜。
杜牧打量了小旺母子俩一眼,转头看向小儿子杜布,问道,“阿布,我们过来多久了?”
“已有七个月又十天,爸爸。”
墙上的万年历写得清清楚楚。
“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修士?”
杜牧的神情有些焦虑,因为时间已过半,而修士的影子都没见着。
即使向周边很多人打听,也是毫无消息
没个头绪,让杜牧很是焦虑。
杜布道,“爸爸,您别担心,这世上肯定有修士,并且修士能治好妈妈的病!”
杜布已经告诉过爸爸,当今皇上汤水水就是修士。
现在再次肯定,以增强爸的信心,缓解他的焦虑。
杜布也偷偷地向齐界风打听过修士的事情,但后者自称既没见过,又未听说过。
本来杜布还想向其他的齐家嫡系公子打听,但自己没这个面子。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力争习武有成,以谋求一线生机。
——
北二区,齐府中央,密室内。
齐家老爷子双腿盘坐,五心向天。
其身边摆放着三块中品灵石、两株很不平凡的灵草和一本普普通通的牛皮书。
他老人家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月,浑身坐得都有些僵直了,但那身边的那些灵石就如同普通的顽石一样,无法被引气入体。
“难道我没有灵根,无法引气入体吗?”
齐家老爷子一辈子不甘心久居人下,而希望能在先天武者的基础上走出一条修士之路。
“百年的家族,千年的引气”,这是摩托罗乃至整个的青苹果郡的一般情况。
建立千年世家是齐黑石孜孜以求的梦想。
这样的梦想必须从他手里建立。
而成为引气修士是第一步。
——
三十多年前,他冒着生命危险,参与了“邪修”方炉涧手下组织的“织里险境”之行。
经历了险境的危险和同行的倾轧之后,他幸运地从一处幻影中拿到了一个包裹。
中品灵石、灵草和皮书就是所获得的东西。
它们陪伴着齐老爷子已经三十多年前。
齐老爷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尝试引气入体。
但自己没有一次成功。
而家族里只有自己修为最高。
这些东西交给其他人都不合适。
作为一名先天武者,齐老爷子也无法判断家族里究竟哪位后辈有灵根。
要解决这个问题,特别是要具备“拥有灵根”这一条件,其实还有一条道路可以走。
那几兄弟给自己指出来过。
但这是一条险路。
如果万一不慎,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齐家家业就会毁于一旦。
齐老爷子长叹了一声,起身将这几样东西收回到包裹里,再将其在密室内小心藏好,然后神色复杂地望向摩托罗县北部的牛轭岭方向。
拒绝吗?
接受吗?
这是一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就如同猫爪子一样,不停地挠在自己心间。
——
第20章“拳经三十六式”(下)
孟夏的象鼻山山峦,阴雨绵绵。
青石路上,杜布脚步轻快,跑动迅速,脚法灵动。
他举目望去,附近一片苍翠。
稀疏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都显示出一片明艳的绿色。
来到山上,杜鹃、荆棘、细竹、小檗、铺地柏和连翘等等,漫山遍野。
树莓已经成熟,但还没有成熟。
“树莓是多么好的东西啊。”
杜布想起这个时节半山村的小山岗上和丛林里,到处都是树莓。
它们红红的、酸甜酸甜的,是这个时节小孩子们最爱吃的美味。
杜布记得稳婆【容娭毑】和奶奶他们这一辈叫这个东西为“泡”。
一代一代人沿袭,村里的人都叫它“泡”。
每到这个时节,杜布和阿开、阿锅会过来一起采摘。
“好吃吗?”杜布将一颗树莓放到嘴里,问道。
“好吃!”每当自己这样问,杜开、杜锅就会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们嘴里吃个不停,手上摘个不停。
紧跟着阿开的“大白”也会吃这东西,真不知道一只鹅怎么会吃人喜欢吃的东西。
吃得差不多后,他们一般准备采摘一些带回家,因为阿揭也爱吃,而爸爸和妈则不爱吃,说是嫌酸。
半山村附近山峦起伏,远处依稀可看到大大小小几个村庄的影子,其中就包括陶大爷和妈妈娘家所在的“容家湾”……
“我好想回家。”
杜布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他立马将之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不行,妈的事情还没解决,还是要去习练武艺。”
——
齐家武馆,杜布和往常一样早到。
“小布,好久不见,”马教头道,“动步练得怎么样?”
“我觉得练得差不多了。”
杜布没隐瞒,因为他们功夫比自己深厚得多。
“真的?来试一试!”
马教头朝【大汉小皮】努了努嘴。
“大汉小皮”在场地中央站好,摆好架势,放慢节奏向杜布进攻。
杜布眼睛微眯,看准对手套路,胳膊快速格挡,左手拳头闪电伸出。
“砰!”
【大汉小皮】飞出一丈远。
“咦?!”
马教头都吃了一惊,没料到这小子个把月不见,竟然修为大涨。
“大汉小皮”是一名后天高阶,而不是习练四五年了庄稼把式的一般汉子。
“再来!”
“大汉小皮”不服气,加快节奏向杜布进攻。
此时,林教头等人都出来围观。
杜布眼睛微眯,看准对手套路,胳膊快速格挡,左手拳头闪电伸出。
“砰!”
【大汉小皮】再次飞出一丈远。
这一次所有教头等人都看清楚了。
【大汉小皮】起码出了四成力,但仍不敌。
“有趣!有趣!”
修为最高的林教头点了下头。
“还再来一次!”
“大汉小皮”再度站起来。
“我这次将速度提升到五成!”
他话音一落,即向杜布主动展开进攻。
他的速度比刚才两下快多了。
杜布平心静气,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砰!”
【大汉小皮】第三次飞出一丈远。
杜布感觉现在击退对方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
林教头将杜布带到了测试房,这儿可测试其力量、速度和反应。
杜布逐一提起地上的石担,从五百斤起步。
一千斤,一千二百斤,一千三百斤,最后停止在一千五百斤。
这已经是外门六段的水准了。
后天高手以力量为标准,达到一千五百和二千一百斤分别为六段、九段。
如果超过了二千一百斤,则超过后天则入先天,能力敌公牛。
力量测试之后是速度测试。
杜布使用快步,快速飞奔,整个测试房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接近六段的水平。
最后是反应测试。
林教头手拿七把飞镖,一一扔出。
一把,两把……六把,杜布都接住了。
但第七把未能接住。
六把是后天中阶巅峰的水准,七把则只有后天高阶才能接住,这也是【大汉小皮】的最高水平。
综合来看,杜布属于后天六段的水平。
——
杜布离年满十二岁还差一个月。
【大汉小皮】修炼了十来年,也才外门七段。
这意味着齐府培养出了一个未来前途远大的武者,虽然说不上“前途难以限量”这样夸张的话。
这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很快让齐家公子知道了,其中齐五公子和齐八公子都赶过来了。
来到后,再次检查杜布的修为,确认汇报没有任何夸大之处。
齐五公子和齐八公子脸上情绪复杂。
“怎么这小子来到我齐家才这么点时间,就这样修为有成。
“我们齐家造福了整个摩托罗县的市民和乡民,却没有天道眷顾?”
但作为精明和现实的生意人家族的子女,他们很快抛弃了懊悔,决定对这样的潜力股进行“天使投资”。
对方是不是天才,现在还谈不上。
但先给点小钱,放长线以钓大鱼,那才是上上之策。
齐家俩兄弟决定嘉奖林教头四百银两,马教头三百银两,水教头和【大汉小皮】二百两,分别相当于他们各人每年薪俸。
四位教头高兴莫名,感觉脸上有光,同时答应为杜布修为保密,以防这小孩被别族抢走。
他俩对小杜抱以平辈交往之礼,很客气地对其晋入后天六段表示祝贺,在征得杜布同意后决定旧合同,将其视为齐府的二流高手。
待遇和【大汉小皮】相同,薪俸为每年二百两纹银,并在“老象鼻客栈”安排客房一套。
杜牧可调换工作,但也尊重杜牧父子自身的意思。
两位公子另给二百两银子,以对杜布的晋升表示祝贺。
做好这些后,两位公子还好奇地打听小杜为什么修为进展这么快。
杜布表示,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晋升了,但还是将自己如何习练的细节基本上讲了一遍。
这其中并没什么秘密,纯粹是个人的灵感。
对于杜布提供了这个修为提升上的隐秘,两兄弟决定另外给二千两银子,杜布对此表示拒绝,说父子俩受齐家帮助良多,受之有愧。
五公子和八公子对此也不作过多纠结,表示这银子暂时寄存齐家。
“什么方便要,就什么时候来取。”
——
一番交流下来,五公子和八公子这两兄弟发现,杜布这小孩念头通达,遇事明慧,举措无碍,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小子。
再仔细想想,他的老爸杜牧似乎也是这样。
虽然那“豁牙”身材矮小、容貌普通,但无论遇见谁,不管其地位高低如何,一切举止都显得那么坦荡和自然。
对了,这父子俩就是那副自自然然的样子。
在人的观感中,他们父子的眼神、动作和表情,似乎没有任何的刻意。
有了关于好感的进一步归因,五公子想让齐家的子弟象杜布所说的那样习练,并且希望其嫡子齐界星能与杜布一起对练和学习。
杜布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指出了界风和界星两兄弟之间有龃龉之事。
对此,五公子说这是他的家事,他来处理好了。
八公子也指点说,虽然杜布是外门六段,但各类武器掌握还没开始,实战训练经验缺乏,这些短板一定要补上,并且他吩咐林教头亲自杜布以后的修炼。
林教头满口答应,因为名师难得,高徒也难求。
——
外门功夫习练并不容易,因为它需要旷日持久的努力、大量的对抗经验和对这些经验的总统和体悟。
其中的根本,则在于拳术之精妙实是无穷。
《拳经三十六式》所说,拳术之“妙也,颠起倒插;而其猛也,披劈横拳;而其快也,活捉朝天;而其柔也,知当斜闪”。
而修习各类拳术,当博采众长,触类旁通,能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而击其身而首尾相应。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则能上下左右周旋,对抗水平大幅提升,交手之中罕见败绩。
现在杜布还不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它们也不是眨眼就能学会的。
“学得百艺会,何如一艺精。”
杜布决定不能囫囵吞枣,而必须将“拳经三十六式”的精要学懂,并活学活用。
林教头对杜布进行了连续五天的强化教学,让杜布对拳术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毕竟他是先天高手,其见识和水平远远高于马教头这位后天高手。
看起来,林教头对杜布的好学与悟性也颇满意,因为这小子学习时全神贯注。
只要林教头讲解和演示一遍,杜布就能在脑海里重复一遍,然后脑海中的疑问提出。
当这些疑问得到解答后,这小子就能将自己所讲解的东西理解的七七八八,并且将有关的动作演示出五六成出来。
经过半天的练习,一种拳术他就基本上能掌握。
在林教头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天下武术,触类旁通。
正如俗话所说,【学得一艺精,百艺可入门。】
学习乐器的乐师只要精通了一种乐器,再去练习其他乐器就轻而易举了。
更可贵的是,杜布这小子很明白拳术的基本道理。
他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根据具体的情形,选择合适的拳术应对方式。
林教头将自己的修为控制在外门高段,亲自与其进行对抗性训练,结果对面这小子的防守则密不透风,远远超过一般武者。
让那些修为与这小子相当的齐家武者进行对练,对手难以进攻到他,而他的进攻则迅如闪电,三五下即能对方击倒。
这很符合所谓“拳经三十六式”的道理。
【不招不架,只是一下。】
【犯了招架,就有十下。】
——
第21章河底(上)
“请!”
“请!”
杜布和齐界星相互鞠躬示意,摆出徒手对抗架式。
见到齐界星不动,杜布知对方有防守姿态,于是迅速起身,闪电奔进,双手一虚一实,在齐界星眼前径取其颈。
齐界星人高手长,伸出手来格挡,但杜布快速抢进其中宫,虚用右肘,对方来格挡,结果杜布左膝抛出,将齐界星撞飞出去。
【远了便上手,近了便加肘。】
【远了用脚踢,近了便加膝。】
杜布的做法完全契合拳经要义。
“再来!”
齐界星不再谦让,主动展开进攻。
他人高手长腿长,双腿交替进攻,虚实难辨。
杜布双眼紧盯对方动作,视对方攻势如水势,而自己身板如砥柱,对方攻势如同河水般朝两边散开。
任你水势滔滔、左拥右堵,我自寻隙而动,轻如柳絮。
杜布双手交叠,进行格挡和错截。
一时之间,两人在场地中央斗得难分难解。
攻守之中,杜布体现到人的攻守之势和水流不同。
因为水乃自然之物,水势无形,但人乃造化之物,举止有形。
对面的齐界星看似攻势浑如天成,但只要格挡一两下就会暴露空挡。
只要寻隙而进,定会一击必中。
场地内已转了三圈,对方已暴露出几十个漏洞,要收场了。
趁着对方再次手脚并用、上下齐攻,杜布身子一转,将其长腿稍稍带。
齐界星动作偏移。
杜布伸腿轻轻一扫,齐界星应声倒地。
“承让!”
杜布再次行礼。
“再来!”
齐界星并不着恼,反而斗志勃发。
第三次对抗中,杜布仍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
现在的小杜布个子和力气长大很多,持久力也不像以前那样小。
此时他头、肩、肘、手、胯、膝、脚七法并用,处处可发,随时可挡,主动探究齐界星的无备之处。
【乘其无备而攻之,出其不意而击之。】
反之,则【有意莫带形,带形必不赢。】
三番五次试探之后,杜布头肩并用,胯下一越,然后是一连串快如闪电般的组合攻击。
齐界星再次倒在地上。
“好爽!好爽!好爽!”
虽然连败三次,但齐界星并不恼怒,反而感觉很是尽兴。
他对于被勒令过来和杜布习练一开始并不乐意,但见到对方进步神速后也不得不佩服。
较量三次,连输三场。
齐界星对杜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他是商人家庭的后人,虽然注重武力和输赢,但更注重与强者的交往以此获得好处。
在对练中败给一个对手,自己没损失什么,反而对习练武艺会有所帮助。
如果在练功房不流汗,那到时候真刀实枪的干时,那就会流血。
齐家六公子是五公子的亲兄弟,生前齐界星对很好,但就是因为技不如人,被人弄死。
对练过后,两人手脚剧烈碰撞,难免有伤。
俩人一起坐到旁边涂抹伤药。
齐界星虽然输了,但他年纪大、皮肉粗且修为更高,伤势反而更轻。
杜布在对练中亦获益匪浅。
【不是猛龙不过江,虽是恶虎亦多伤。】
【惟有挨得千次打,方能避过一回殃。】
——
傍晚,“老象鼻客栈”,齐家兄弟为杜牧父子安排的住所。
它五丈多长,有二丈多宽的客厅一个,一丈多宽的卧室两个,还有一丈不到的杂屋与盥洗室各一个。
父子俩在住所内就餐,菜品和营养丰富。
这是齐家兄弟给父子俩的特殊待遇。
晚饭后,杜牧离开并去客栈厨房做帮工,杜布则在小卧室内看书习字。
《字类通解》已完全掌握了。
对赛罗皇朝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赛罗皇朝位于“孤悬岛”,“孤悬岛”外就是波涛汹涌的“孤悬大海”。
一万多年前汤氏皇族从外面破风乘浪而来,于“孤悬岛”建立了赛罗皇朝。
从立国至今,赛罗皇朝只有“汤氏皇朝”,没经历改朝换代。
“汤氏皇朝”共有四十余皇,当今皇上汤讳水水,在位已一百九十八年,年龄三百多岁。
这表明汤氏皇族并非所谓的“凡人家族”,而是“非凡世家”。
赛罗皇朝还有不同一般的八大非凡世家,它们分别是华迪任氏、青苹乔氏、三星齐氏、粟米雷氏、味沃沈氏、昧祖章氏、雷迷怀氏和艾迫陈氏。
整个天下八郡,除了皇城,各郡恰好一郡一个非凡世家。
它们之所以是非凡世家,是因为它们同样传承久远,各自都有成千上万年历史。
而且,这些其世家的族长寿命同样显著长过凡人,年长者有二百来岁。
知道了这些基本情况,但杜布脑海的疑问更多。
“孤悬岛”外的茫茫大海究竟怎么样?
茫茫大海之外又有什么?
这些皇朝世家为什么划疆而治?
这九大非凡世家是不是修士世家?
如果这些世家是那种传言中起死人、肉白骨的修士世家,那么肯定人数不少,但为什么不见诸他们行走凡间,解除天下凡人之生老病死之困苦?
修士世家的族长并非不死,那么谁来继承其位置,并且为什么能继续活那么久?
武者是和修士究竟有什么关联?
对于这些问题,现在的杜布只能存有疑惑,却无一能够回答。
——
【棍刀枪钗剑,】
【戟弓矢钩锏。】
【先用拳法动,】
【末以身手演。】
棍法在所有器械中最简单,是习练其他器械的基础。
徒手搏斗,力大者占优。
但棍法习练不主张硬拼劲力,而是讲究技巧方法,刚柔并用。
所以用棍搏击乃是技强者胜。
它较徒手搏击更易实现以弱胜强。
这就是为什么武者们经常说,“拳怕少壮,棍怕老手。”
习棍时可单手或双手持棍,可抱棍或背棍,可将之夹于腋下或平托于胸前,它们各有不同妙用。
棍从里上削为剃,从外向下削为滚,此即所谓“上剃下滚分左右”之真义。
攻击棍法包括点击、打翦等多种方法,从上往下为“打”,可攻击占下三路。
从上往下再顺势由下往上,则称为“翦”,如同挑起来一样。
但是,并非棍的所有部位都可打击对手,因为以棍对敌最有力的地方乃处在棍尖一尺处——或者说“棍梢处”。
敌我双方搏击,彼此都想用这一前棍击打对方。
进行攻击,以两手握棍为上选,其前手为发力点。
凡是敌人发棍攻来,我要避其力点,而制其先锋手,于我则相反。
当对方发棍攻来,要立刻判断出哪是生死门,该向哪闪避。
当对手向我攻击,我须避开敌棍的施力点,即处生门之中。
反之则向死门走,自投罗网。
从棍的力点前进的方向也需注意,因为如果敌人用中平枪刺来,则敌棍尖前进的直线两侧是生门,我可向左闪,也可向右闪。
如果敌人用横扫棍攻来,如向我左肋,向右前方闪避,则是走生门,反之则陷入死地。
两棍交叉,如我棍在敌棍之上,我棍可称为“生棍”,可自由灵活攻敌。
反之,则为“死棍”,受敌棍的克制,不能自由进攻。
此时,我方应采取守势,伺敌顺势反攻。
——
结合口诀、林教头的示范和讲解,杜布目不斜视,仔细回想各种动作细节,然后顺手挑了一条短棍。
“棍有长短,齐眉为佳。”
林教头身材高,其棍并不合适于杜布使用,因为后者乃半大男孩。
回想着前面棍法的要义,杜布将手中的齐眉棍缓缓打出,似乎那手中的小小木棍有如千斤重担一般。
虽然如此慢慢打,但琢磨了个七七八八,打出了个五六分真意。
在林教头的耐心指点和校正下,过了三遍后杜布已能打出七分多一点儿棍法。
三天后习练达到成百上千遍,杜布已能练出八九分棍意。
林教头对此十分满意,因为绝大部分人,起码要一个月。
但杜布觉得还是有不足,因为其中的精意,自己琢磨不到,或许需要对练才能体会。
——
齐界星过来。
“你俩对练一番!”
林教头吩咐道。
穿上护身服,齐界星和杜布相互交棍致礼,各自摆好架式,保持中直。
齐界星保持谨慎,并未主动进攻。
杜布将棍前指,中宫踏进,棍势从上往下击打。
受到攻击的影响,齐界星身子闪开,木棍向一边挑开。
眼见木棍就要落空,杜布步伐立马跟上,将对方控制在尺半距离的圈内。
眼见自己被对手看死,齐界星灵活闪躲,死死防守,寻求反击机会。
齐界星身高、手长、棍长且步伐大,这是优势。
杜布身材矮小步伐活,这是对手的长处。
齐界星将棍子将稍稍用力,对方手上也传来同样大的力道
杜布力量现在并不输给齐界星多少。
但这一用力,齐界星抢占先机,改格挡为上挑,由此转守为攻,让双方攻守易势。
见齐界星横扫攻来,杜布顺势而走,远远避开。
距离拉大,而齐界星紧追不舍。
如此之下,杜布难以转身,陷入完全被动,无法摆脱。
这时,旁观的林教头叫了“暂停”。
——
林教头指出,无论进攻或防守,都要用“粘缠圈转”技法,即将手中的棍尖作圆周晃动,而不可轻易迈出过大步伐,陷入死门。
指点后,二人的对练继续,但杜布很快又陷入了被动。
原因还是在于后者避开时的距离过大。
林教头再次叫了暂停,并指出棍尖运转的圆周要大小适当。
圈点太小,则运棍速度快,但扣击力不强。
如圈点大大,则运棍速度缓慢,对方易闪避。
棍尖转圆直径不要超过一尺半,以让圈点尽量小,而又能发出足够的扣击劲力。
此外,与对手对峙,我棍尖指向对方,跟着对方的闪避进退而变化,让始终使对方落入我棍尖圈击的范围内。
第21章河底(中)
我棍尖圈击的方向可变,但大小当守尺半,如此则对方始终落入我的圈击范围内。
敌人发棍攻我,我则要迅速闪身,走出其尺半控制圈之外。
由此,即使对方离我咫尺,要打中我亦远如天涯。
如果能明确判断棍势,限制对方圈点,并积极进行闪避,则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当知晓对手出力在何处,我不于此处与他斗力,姑且忍之。
待其旧力略过、新力未发,然后乘之,则可顺人之势、借人之力,败敌于瞬息之间。
听到林老头这番话,杜布仔细琢磨,其中的模糊之处豁然开朗。
——
对战继续。
齐界星横扫攻来,杜布顺势而走,但只有一尺半多一点儿。
齐界星棍尖劲气扫来,杜布不为所动。
前回他已有所猜测,并将二者的距离稍稍缩短。
但精确的距离控制这是头一次控制住了。
只有尺半多点儿,并不太多,但对方莫奈我何!
杜布双手持棍,顺着对方展开攻守。
趁着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杜布在其棍子后段非着力处格挡,齐界星棍势稍缓。
但杜布仍保持退却之势,但这一退却仍保持在一尺半多一点儿。
在退却中,杜布继续顺着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稍稍加以格挡,以阻止对方的棍势。
如此反复了七八个回合,杜布已将防守之势基本上弄明白了。
“是时候结束对抗了。”
在心里念叨的同时,杜布将手中的棍子顺势在对方长棍的中间一点,齐界星棍势稍缓。
但杜布的反守为攻快若闪电,很快齐界星持棍的前手被击中,不得不松开。
齐界星见状,身形闪电后退,试图稳住防守态势。
但杜布紧追不舍,连续击打在齐界星木棍脆弱之处。
很快地,齐界星后手不得不松开,木棒掉在地上。
五天多的练习后,杜布终于棍法入门了。
——
棍较轻盈,刀则较沉。
因此,“拳经”上有“快棍慢刀”之说。
用刀时可自上而下“劈”,可向右下方或左下方“砍”,可由下向上“撩”……
各种动作都强调刀刀沉猛。
练武堂内林教头将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但速度却较使棍慢了很多。
杜布仔细观察,凝神回味,然后立定姿态,缓慢挥舞四尺大刀。
他前进后退,左闪右挪,像模像样。
如果力量不如对方,或力不持久,则使刀必败。
如果有足够的力气,则可使硬撼对方。
但无论攻守如何,必有出力、使力和回力,此和棍法一样。
对攻者要趁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扭转攻防形势。
但要攻击或防守都贵在精细,必须用刀如使针,有绣花般的耐心和功夫。
向前一击,要能围绕一点击打出百十次,或围绕不同的点打出百十次。
即使砍或撩等动作,亦相仿佛。
越是思考,杜布的动作越是缓慢,但其动作却同样中规中矩。
而且,杜布既有动作缓慢的情形,也有快如闪电的动作。
无论快慢,皆是由心,因此有如浑然。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琢磨,杜布想通其中的精细,长声喊叫。
他手中大刀速度越来越快,挥舞出一片残影。
见到这种情形,林教头打量了在练武堂内的齐界星一眼,没叫这小子上去对练,因为后者在杜布面前或许难以走过十招。
“双方在武道上已不是一个层次。”
林教头在心里嘀咕。
——
和大刀一样,剑和锏都为短兵器。
但它们更矮小,可作防身或刺杀之用。
因而,武者往往使用“杀手锏”或“刺客剑”等称谓。
使剑时,用剑刃前端一至三寸处短促抖腕发力,如敲击钟磬。
使剑方向可上下、左右、前后点击。
为击中对方,可通过臂的屈伸,用剑尖部位沿剑身方向,以取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
但对方并非死物,而是会防守或对攻。
为此,可以用剑尖或剑刃前端挑开对手进攻的兵器,进行格挡,或用平洗、斜洗、上洗、下洗等方式,挑走对方兵器。
无论哪种动作,用剑时都要结合步法、身法和方向进行灵活的调整。
杜布觉得,与棍和刀相比,用剑简单,容易学习,但难以精通,因为要精通各种变化。
而且不同的剑之间,功用亦各不相同。
【有时使重剑,如同使刀。】
【有时用轻剑,如同使针。】
【有时用短剑,如同使匕。】
——
“棍横扫一片,枪前刺一点。”
所棍、刀和剑相比,枪属于长兵器。
它硕长、沉重、锋锐,因此素有“矛有丈八”之称。
杜布身材较矮小,难以拿起丈八长矛,只能拿一个五尺长枪。
即使这样,它也重达百来斤。
长枪看似笨重,难以操作,但枪法有虚实、奇正,亦有虚虚实实、奇奇正正。
“枪法实在是变幻万端。”
林教头的讲解和演练,让学习、记忆和习练的杜布感受至深。
用枪时当进击锐利,退避迅速,构筑险势,制约短节。
长枪之熟练使用,须使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神而不滞,身动而心静,处之裕如。
如此,不动如大山,一动如雷震。
【退进守攻,变幻无穷。】
【高下左右,灵活贯通。】
这里的道理和使用沉重的大刀具有类似之处,只是一个是短兵器,另一个是长兵器。
杜布与亲自下场的林教头开展对练,学习进步很快。
——
北二区,齐家练箭场。
张教头是县城有名的神射手,三十来岁,猎户出身,杜布跟随他学习箭术。
弓箭乃远程兵器,弓箭必须相符。
习练者要结合自身力量调节弓力的大小,并且结合弓的情况制作箭矢,否则就易弓矢不调,即使神射手也不能必中。
箭术有“拉弓”和“放箭”两个步骤。
其中前者要求逞怒气以开弓,如此则力雄而引满。
后者则要求屏息气而放箭,如此则心定而虑周。
持有弓矢之人还必须仔细检查弓矢,将之把持坚固,不能让箭矢摇晃或虚弱。
其中箭矢摇晃,是因为把持不坚固;箭矢虚弱,则多因为经验不足,镞不上左中指。
讲解了初步知识,张教头让杜布射了十箭,结果七箭中靶,一箭落地,二箭高飞。
张教头射出十箭,十箭皆中圆心。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杜布对张教头的箭术十分佩服。
在习练中,张教头没藏私,指出射箭时宁愿箭高而过,也不要低而不及对手,并且越是距离远,越是要将准头稍稍抬高。
杜布再次尝试,中了八箭,其中四箭射中圆心,比上一次明显改观。
但他还是有两箭没中,并且那两箭还是摇头晃脑地飘飞了。
张教头再次指出,射箭时箭摇头主要是因为右手大食指扣弦太紧,无名小指松开之故,这是初学射术者的毛病。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在射时将小草梢一寸,用无名指、小指共拾于手心。
“如果箭去而草不坠,那么箭就不会摇摆了。”
再度尝试后,杜布觉得放箭不是纯粹用蛮力,而是应当轻重适宜。
这样,放出的箭就不会摇摆,而是听从指挥,随心所欲地射向指向的部位。
掌握了放箭的基本要领后,杜布的学习又从“步射”转向“骑射”。
其中步射要先持满射,先近而远,骑射则不然,必须要将弓扯起而不尽满,此所谓“箭不轻发”。
必须四平架手立定,待敌人靠近,再急放箭。
而射箭中,无论是步行对射,还是骑行对射,对方都不是固定靶,而是移动靶,必须根据目标的具体情况选择适当的射术。
对于骑马的贼人,应当看大的射,而不可射人,因为后者的轨迹更难确定。
——
学完箭术,单人器械学习结束,而开始进一步的器械对练。
练武场,杜布和齐界星对向而立。
前者手握五尺轻巧短棍,后者手持丈八厚实长枪。
以前是短兵器对短兵器,或长兵器对长兵器,今日开始要进行长短兵器之间的对仗。
在棍刀剑枪箭等的比试中,齐界星每每在开始时都能占据上风,但经过几个回合的点拨与领悟后,杜布很快就能克服自身的不足,将齐界星的武器挑落。
最开始被打败时,齐界星还有些不服气。
第二和三次被打败,齐界星便逐渐迫使自己接受。
当经历了第四次、第五次乃至不知道多次的落败后,齐界星对于对练中的失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而这样的对练,也帮助齐界星提升了很多。
此刻,齐界星挥舞长刀向杜布展开进攻。
长枪一定要短用,因为长枪架在手上,所耗费力气很大,架式容易被识破。
如果不知长刀短用之法,一发不中,或打中对手不那么要害的地方,那么对手短兵一入,而自己收退不及,那么就容易为长刀所误,这与赤手空拳几乎没有差别了。
经过几十上百遍的练习,齐界星深知这一点。
他长刀傍身,身步齐进,刀手步合一,大刀稍稍使劲七分,留力三分,控制身边丈五距离。
在杜布眼里,齐界星的长枪既呈进攻之势,又欲蓄势而退。
当他攻势不及,即可立即转移阵地,或防守,或继续控制场地,展开进攻。
但杜布的短棍是短兵器。
对方的长枪一丈八尺,我之兵器不到五尺,超过三倍多。
再加上想要双手握棍,所剩下的棍头不过二尺多。
现在,齐界星的长枪闪颤而进,快如流星。
第21章河底(下)
我再精熟,也只能格得对手的长枪不刺入我身子罢了。
即使我欲进攻,但对手本来进入我的攻击范围内不多,一缩头又在我的攻击圈外。
结果我不能拨定齐界星这位对手的长枪,又没反击的手段,何以敢进攻?
思索中,齐界星枪势攻击而来。
其攻势看似缓慢,实际上很是迅速,因为毕竟对方是外功高段,技艺娴熟,而且长枪可削断木棍,自己反倒不能。
要解决这一点,或用铁棍,或用长棍,可有效弥补缺点,但这是“马后炮”,没有意义。
现在还是要破解当前的危局。
齐界星长枪控制三尺范围,枪尖急速转动,带起的那一片枪影,让杜布分不清何处是刃口,何处是枪棱。
而范围长枪圈动转动无滞,亦让杜布分不清何时为旧力、何时为新力。
杜布现在处于危局之中。
短棍利在速进,弱点在于接长兵器弱,持久力不强,所以短棍须进击,并且是有效进击。
杜布手持长棍近五尺,加上手臂,已长近七尺五。
以臂使棍,让棍尖在长枪的枪身上一点,其中枪影顿时变成枪身,而对方用劲出现间歇。
见攻势被阻挡,齐界星手持长枪向后退却。
此是难得的机会,杜布闪电跟进。
对方长枪呈后退之势,但双方距离却在对向共进中迅速缩短。
由此,长兵变短兵,杜布的弱势则转变为优势。
在这个进深内,杜布的格挡将对方长枪的打歪,然后是棍内连打,一下下打着在对手的长兵器上,流水点戳般不断前进。
在连打中,齐界星难以起身。
即使他想要抽身脱开,但哪能抽身离开一丈?
所以,一入长兵器范围内,杜布就能使短兵纵横,让手持长兵的齐界星如同赤手空拳一样。
不过,齐界星还是尝试将枪、步、身三者合一。
缓则用步法退出,急则用手法缩出枪杆。
这样,对手兵器不得交在自己的长枪身内,对手自不敢轻进。
我手中的长枪就退至一尺馀,尚可戳人,与短兵功用差不多了。
但这种念头屡屡被杜布打破,因为自己一着被破,后面步步被动。
眼见不敌,二人暂停了对练。
休息中,杜布和齐界星静静思索,各有所得。
然后,俩人再度乒乒乓乓地交手。
俩人交手一天到晚,从“短棍对长枪”到“刀剑对长枪”,再又是“长枪对棍刀剑”等。
齐界星感受到自己的技艺不断娴熟。
杜布的进步则更为显著,明明开始还较生涩,但逐渐地就纯熟了,再然后就好象习练了十几年某种武器的高手一样,似乎有一丝韵味。
每当杜布的器械技艺带有一丝韵味,齐界星就感到不敌,因为这是先天高手才可能有的。
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经过短短一段时间,杜布就已进入高段,将向先天迈进?
——
八月初,杜布愁眉苦脸地坐在象鼻山的一块石头上。
齐界星对其进步表示佩服,但杜布对自身的进步并不满意。
因为自己和父亲已经离家十个月,父亲的焦虑越来越深,但修士的一根毛都没见着。
暂时解决不了问题,杜布只有寄希望于努力修炼上。
现在杜布的拳脚功夫已难以寸进。
跑动、跳绳、负重、翻筋斗和游泳,还是拳术,都远非以前可比拟。
跑上个把时辰,连气都不带急喘的。
横渡千丈象鼻河,以前工花费四盏茶功夫,现在一盏茶功夫都不到,甚至可以在象鼻水里摸鱼了。
拳术对抗中,精妙之处烂熟在心且随心所欲。
【妙到倒插能起颠,】
【猛到能披劈横拳,】
【柔到能知当斜闪,】
【快到能活捉朝天。】
武术器械也能和齐界星之类的外门高段轻松对抗。
测试房内,杜布曾测试出二千一百斤的力量。
这已经达到了后天九层修为的水准。
现在杜布身高五尺,力气长大,牛肉每天能吃四斤,这些都必须要感谢齐家的慷慨。
而达到后天修为,下一步就是要达到先天,可这却是一个难题。
什么是“先天”?
杜布对此一无所知。
后天习练可以有“拳经三十六式”的参考和传授,但先天方面齐家没有任何资源提供。
杜布请教过林教头这位对自己很是看重、杜布也对此抱有尊重态度的唯一的先天一段高手,对方委婉地说这不是他所能传授的。
“这可能是因为先天秘籍对于齐家或林教头来讲也是什么稀奇之物吧。”
杜布既纳闷又无奈。
但幸好林教头还是讲授了一些先天修炼的基本常识。
后天修炼注重身体锻炼,先天修炼则注重内力修炼。
如果体内十二经脉开始积蓄了内气,形成内力,那么就是先天一层高手。
如果打通了奇经八脉,那就是先天大圆满高手。
其中每打通一条奇经八脉,先天修炼就提升一层。
这些都是当前的先天武者所默认的修炼与评价体系。
至于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乃至人体周身七百二十穴位,杜布花费了一些时间和银两,学习一些书籍,也都有了初步的理解。
人体有一百零八个要穴和三十六个致命穴位。
这三十六个穴位包括软麻穴、昏眩穴、轻穴和重穴四类。
每一类分别有九个穴。
【百会倒在地,】
【尾闾不还乡。】
【章门被击中,】
【十人九人亡。】
【太阳和哑门,】
【必然透心凉。】
【断脊无接骨,】
【膝下急身亡。】
百会、尾闾和章门等都易引起身体震荡、出血、晕眩或窒息等,因此等闲不得使用。
但它们为什么就可形成内气,并转化为内力呢?
修炼越多,杜布脑海里疑问越多。
对此,当然有一个最简捷的办法,即明了整个赛罗皇朝之秘辛,寻找到那罕见的修士踪迹,然后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这就好像一个穷人想通过十亿块钱来解决某个问题一样滑稽可笑。
从山上眺望,象鼻河大水奔腾,水势滔滔。
“它或许会奔流到‘横绝海’吧?”杜布思潮起伏。
后天武者能在河里游水,那么先天武者能在象鼻河里纵横几万里吗?
修士们能在“横绝海”上奔腾横渡吗?
如果能横渡,“横绝海”又是什么?
什么样的神通人士能乘风破浪、自由腾跃于天地之间?
【万丈高楼平地起,亿里大海如溪水。】
在象鼻河中,杜布曾灵机一动,在那儿习练成了动桩。
那么,现在它能否帮助自己晋升先天,从而为寻求修士提供一线生机?
“弱水三千,自己是否已取得一瓢?”
杜布若有所思,心神摇曳,望向远方。
远方晚霞满天,河面上金光闪闪。
——
傍晚,杜牧父子住所。
“爸爸!”
回屋的杜布叫了一声。
“嗯。”
杜牧的回答有气无力。
“爸,怎么啦?”
杜布关心地问道。
杜牧看向二儿子阿布,眼神有些飘忽,神情有些迟疑。
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我一直在想你妈的事情。
“我答应她要找到修士,可是修士有没,我从来都不敢确认。
“现在我们来这里已快一年,但办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我担心我辜负你妈的心愿,辜负你哥的心愿,辜负你俩妹妹的心愿。
“我从来都没随意承诺过什么,因为我的承诺都是认真的,并且都全部尽力达成。
“现在,我很担心,我只是空口的许诺,给你妈,你哥,你俩妹妹带来失望……”
说着说着,杜牧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
见到爸爸如此的动情,杜布也双眼湿润。
他从来都没见过爸流泪,虽然他知道爸有很多的想法和很大的压力。
而说完这番话,爸爸还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爸,我们一定会找到修士,一定能治好妈的病!”
看到这里,杜布赶紧安慰。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慰。
虽然杜布一直也很努力,但对这些事儿同样毫无头绪、束手无策。
但在眼前,安稳爸爸的情绪才是第一要务。
——
秋日的象鼻河水流迟缓。
杜牧父子坐在一艘小小的渔船上。
船夫叫“沈阿叔”,世代的渔民,因河面阳光的照射而变得浑身黢黑。
沈阿叔有一个六岁儿子,名叫“小鲤”。
“小鲤”年纪不大,水性不错,而且还会做鱼粥。
杜牧父子俩租赁了沈阿叔的船两天,看他撒网、捕鱼、收鱼、卖鱼和换柴米油盐,看小鲤光着屁股跳水、泅水和做鱼粥。
交谈中,杜牧父子知道,沈阿叔和小鲤生活倒也安稳,虽然也和山里人家一样只能图个温饱。
如果遇到天灾、人祸或疾疫,那就遭殃了。
小鲤的妈妈前年冬天就因感染风寒而死球了。
“人啊,生死无常。
“这病啊,不知什么时候,说来就来。”
沈阿叔很感慨,但也很爽快。
杜布本来还想要爸爸多呆一会,但杜牧还想着要为齐家干活,于是父子俩只得“老象鼻客栈”的住所。
杜布找了个叫“孙阿伯”的五十多岁老者来陪爸爸,然后提着包裹,带着小白离开。
——
县城北门外,象鼻河边。
杨柳树枝条下垂,随风飘荡。
现在柳叶已经稍稍有些发黄了。
傍晚的缕缕阳光照射在象鼻河的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河风吹来,水面摇荡水面上的一些小渔舟,它们准备下锚过夜了。
打量了附近一圈,杜布带着小白沿着河岸往北边的上游而去。
杜布越往上游走,天色越黑,附近的渔船也不见了踪影。
往北走了近百里,夜色已深,河岸附近荒无人烟。
杜布来到一处河岸边,这儿有嶙峋的怪石。
怪石附近是一处安静幽深的水潭,和百来里地的平缓河水流势截然不同。
河水越缓、越深,压力越大,对习练越有帮助。
于是,杜布带着小白在这儿安顿下来。
他将包袱里的渔网取出,再抛撒出去,捞了几条七八斤重的河鱼。
用手里的大刀将鱼儿快速去鳞、剖肚和去头尾,再抹上盐巴等调料,烧烤。
一会儿后,杜布和小白解决了晚餐的问题。
附近鸟鸣啾啾,反让附近显得安静。
休息半晌后,杜布起身安顿好小白,然后拿起百斤铁棍,开始缓缓下水。
这深水潭河水冰凉刺骨,与象鼻河那温暖的河水有很大不同。
深水潭的河水淹没过了杜布的膝盖、胸口、脖子。
河水越来越深,已经淹没过了嘴巴、眉毛和脑袋。
——
第22章白虎道祖(上)
脚下传来缓缓的暗流,这意味着下面肯定有突然的凹陷。
杜布并不惊慌,因为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再往前迈出一大步,在铁棍的带动下,杜布感觉到身体逐渐下沉。
慢慢地,杜布双脚踩到了地面。
现在他已到了深水潭的底部。
河底似乎有好几十来丈深,因为压力比以前的要大得多,而且越往下水越冰凉。
——
刺骨的河水,让人身体难受,但也让神志越加清醒。
伸展手臂,杜布开始缓慢挥动手中的铁棍。
没空气,压力巨大,河水冰冷,铁棍挥动的难度要比在地面上大得多。
缓慢挥动三十来下,一整套基本动作习练完毕,此时杜布感觉体力气体快要耗尽,于是身子向上浮起。
越接近水面,感觉越轻松。
来到水面后,杜布大口呼吸,缓过劲儿后,再次下潜。
嫌下潜速度太慢,杜布手脚并用,加速向下。
继续缓慢挥动手中铁棍,三十来下后再次上浮、下潜……
饿了就继续捕鱼、烧烤,然后继续下潜,缓慢挥动铁棍……
在反复的锻炼和充足的鱼食中,杜布身子变得越来越硬朗,对河水的承受力越来越强。
他缓慢挥动铁棍的次数超过了四十。
当然,重要的不仅仅是锤炼肉体或提升棍术,而且在于要体悟这里的精义。
为什么河底有助于锻炼?
为什么水势各有不同?
前次是因为杜布感受到了水流的冲击,感受到了其中的“动”,知晓了其中的“动”与“不动”之精义。
无论水来自何处,我自有体感。
它从左来我顺势而转,它从右来我亦顺势而动,因此我于水中无滞碍。
这里的水却不是“动”,而是“静”,并且因此有了冷温、深浅和压力大小之义。
你若冷,我便顺应你的冷,不作抵抗。
让你浸润我的肌肤,渗入我的肌肉,再深入我的骨骼和内脏。
我的骨骼和内脏感受到冷,我的肌肉和肌肤也是如此。
但我是热血的,我是有生机的,我是要顺应这一切并生出温热的。
感受到这一切,杜布手中铁棍的挥动更加地缓慢,内心的体会更加地真切,体内的热量却缓缓地生长出来。
内气开始生成,它很弱小,缓慢地在十二经脉中移动。
它先从足太阳膀胱经起来,流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最后达到了足厥阴肝经。
勉强完成半个循环,支撑不住,然后上浮、换气、休息、补充营养、下潜……
半个循环缓慢地趋于圆满,然后饱满的内气从足厥阴肝经,流经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和手少阴心经,最后截止于手太阳小肠经。
十二经脉内,阴阳自生。
一旦生化,内气自成。
一个大周天循环,二个周天循环,……
直到九个周天循环,杜布感觉浑身忽地一震,内气弥漫往皮肤、肌肉、骨骼、血液和内脏,浑身一下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杜布整个身影在深水潭中忽上忽下,不断上升下潜。
在此时杜布的眼中,“深即浅,浅即深。”
手中铁棍由慢转快,快速挥舞,搅动深水潭之下大片水流,整个水面旋涡形成。
深水潭的水面上,群群鱼虾受惊跳起,不时有有遭受棍击之大鱼漂浮水面。
——
深水潭边,杜布大口大口地吃着鱼肉。
这是因为从深水潭浮起并来到岸上时,他的体内传来极度的饥饿感。
幸好刚才在舞棍时杜布将附近的一些大鱼给砸死了十来条。
将这些大鱼给弄上岸,大刀挥舞,轻盈、准确、快速地去鳞、剖肚、去头尾,再抹上盐巴等。
想要烧烤,却发现饥饿感难以忍受,于是只是将鱼肉切片,直接生吃。
直到吃了三条,才感觉饥饿感完全消除,浑身暖洋洋的。
转头看向一边,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杜布,似乎是在吃惊其含量,也似乎在责怪其吝啬。
“好啦!”
杜布将一块生鱼肉片扔到小白脚下。
小白嗅了嗅,将头扭到一边。
杜布哑然失笑,生火烧烤,再将熟鱼肉片扔到小白脚下。
小白嗅了嗅,大口吞了起来。
看着小白的吃食,杜布体验着自己刚才的变化。
内力既成,雄力自生。
以前的行走如果说是“快如奔马”,那么现在是“快逾奔马”了。
跳跃以前只能一丈高,现在恐怕接近二丈。
向身边一块看起来约三千斤左右的巨石看去,双手用力,竟将之抱离地面。
短棍和大刀或轻若鸿毛,或重若千钧;或如雷鸣,或似无声,只有偶尔发出的啪的声响。
随着修为进入了先天阶段,杜布感觉肉体抗击打能力得到了成倍提升,或许后天高手围着自己猛攻并且拳拳到肉,亦无济于事。
这既是因为肉体的强大,也是因为内力的护身。
眼睛在深水潭水底能礼物,远望能看到里多路外的人或物的轮廓细节。
耳朵能辨识更多细微的声音,身体能感受到空气和风在身边的转动。
双手、双腿和身体也更灵巧了。
但还有个问题。
带着疑惑的杜布抱着铁棍加速向水下潜去。
因为他曾感受到一个更幽深的地方在吸引着自己。
当时自己或修为不到,或以晋升先天为第一任务,因此不得不暂时停止这一想法。
——
杜布加速下潜,来到河潭底。
更幽深处似乎有一股朦朦胧胧的亮光。
杜布往前继续潜去,前进了约四五十丈。
这里更深、更冷,对于先天高手来讲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继续向前向下,杜布感觉压力进一步加大。
但还好,可以承受。
只见前方的水底山石幽暗峭壁上,有一只暗红色的蘑菇发出幽光。
这个暗红幽光蘑菇约半尺大小,形态模糊,如真似幻。
在其周边,也不见什么鱼儿啃食,显得十分怪异。
乡下人都知道,不认识的蘑菇是不可随便吃的。
即使认识的蘑菇也可能被弄错,吃错了蘑菇那可不是一般的体验。
不过,深水底的蘑菇从未见过,这十分奇特,见识一番总是没错。
——
据说有一种蘑菇名叫“幺米蘑”,味道很奇异,效果很独特,是做“四粮液”这一珍贵饮品必不可少的食材。
杜布曾听说,就是齐老爷子一辈子也只吃过一次。
如果有人有了这东西,齐家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收购。
杜布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不是叫“幺米蘑”,而鼻子处也没呼吸,但前方似乎传来这蘑菇的幽香。
离这水中蘑菇越来越近,杜布伸手去触摸,就如同穿越了一片幻影,让他弄不清这蘑菇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条大约三尺来长的大鱼儿朝身边游过来,穿过眼前的蘑菇。
然后,这条鱼儿转身回头,竟然穿越过了杜布的手。
再后来,这鱼儿围着杜布的身子转了几圈。
它竟然在杜布的身体内外进进出出,就好像杜布是个虚影一样。
此时,更多大大小小的鱼儿游来,它们将附近的水儿搅乱成一团糟,周边全部都是迷蒙的,左右难以分辨清楚上上下下。
这些鱼儿在附近游玩,不断在杜布的体内穿梭进出。
杜布感觉身体忽冷忽热,有时难受、有时舒服,有时痛楚、有时舒畅。
杜布不知道现在究竟自己是虚幻的,还是这群鱼儿是虚幻的。
至于那蘑菇,这时却被周边那迷蒙的灰色的水儿所阻挡,无法查觉。
但体验却是自身的,自己的十二经脉似乎滚烫发胀,然后阴跷脉和阳跷脉交替滚烫发胀。
内气似乎不受控制般地在各个经脉之中翻滚。
阳维脉、阴维脉、冲脉和带脉也滚烫发胀起来。
内力在六个经脉中不断涌起、鼓胀,迅速向最后的任脉和督脉压入。
好疼,好痛,但杜布自己好像丝毫不能控制手脚。
也不对,杜布感觉自己好像没手脚、只有神识。
他只能看到这群鱼儿在自己身体内进进出出,却无法动弹分毫。
念头一转,杜布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看到了自己的后脚弯,还看到了一些鱼儿也在自己的后背和自己的后脚弯进进出出。
“奇怪,自己明明没转头,也没弯腰,为什么能看到这些?”
杜布心里纳闷,同时感受到了清晰的疼痛。
不过还好,杜布并没有疼痛得晕过去。
——
眼前的疼痛可忍受,而脑海里有些胡思乱想。
不知何故,杜布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杜十娘。
妈妈那样躺在床上,应当很难受吧?
妈妈能感觉到疼痛吗?
妈妈为什么会无力呢?
如果妈妈健康,那该多好啊!
那个时候,爸爸从田里或从山里回来,一家人就围坐在火塘边。
妈妈会穿着破烂的围裙,做香喷喷的饭菜给一家人吃。
哥哥做事很沉稳,如同一只老狗,吃饭的饭量也很大。
他应当比自己高。
自己能像哥哥那样多好。
杜布觉得自己现在也能做不少事,哥哥看到了肯定会觉得奇怪吧?
第22章白虎道祖(中)
俩妹妹也很懂事,很能干,还会给妈抹身子……
“真不错!”
自己经常和妹妹阿开和阿锅玩耍。
以前,杜布自己曾做过一个梦。
在梦里,妹妹阿开和阿锅一起伸手向自己要一个手环。
那个手环看起来乌七八黑,很不好看啊!
杜布自己则将手高高擎起,俩小妹跳起来也摸不着。
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杜布觉得这玩意儿和自己有缘分,就想留给自己。
就好像卢花那只野鸡,大家都想用它炖汤,但杜布却想用来作宠物。
阿开和阿锅要不到那乌七八黑的手环,就哇哇哭。
为了安顿她俩,杜布手里的糖葫芦给了她俩。
拿到糖葫芦,她俩倒是马上忘记了刚才正要争抢什么玩意儿。
其实,只要有机会带来礼物,爸会给家里每人都有单独一份,不会少了谁的。
就像哥哥杜揭,爸爸就给他买了一把大刀。
这把大刀很大,似乎比半山村的后山还要大。
如果一刀砍下去,恐怕那后山要给砍成两半吧?
真不知道爸爸怎么会有钱买一把这么大的大刀,将钱留给妈妈治病不是更好吗?
——
梦境中,阿开有了花蝴蝶发夹。
妹妹则有了自己的花裙子。
妹妹阿开的“花蝴蝶”发夹竟然变成了一只真蝴蝶,后者还将阿开带得飞了起来。
阿开吓得哇哇大哭,一家人在地上急得跳,杜布感觉自己也无能为力。
然后,小妹妹阿锅竟然也被花裙子带飞到了空中。
但她没有哭,反而眉开眼笑的。
这个时候,外面似乎来了一些修士,要将阿开和阿锅带走。
哥哥阿揭很厉害,那把大刀一刀一个,将那些能腾云驾雾的修士全部如同杀鸡一样给宰掉,这让杜布很是羡慕。
“大哥还是大哥啊!”
然后,这些修士过来抢大哥的的大刀。
虽然大哥厉害,但这些修士人很多。
最终大刀好像被他们抢走了。
那些人真坏!
但这些人也真厉害。
他们能飞天遁地,能翻江倒海,能变沧海为桑田。
他们似乎无所不能。
真是乱七八糟,怎么会梦到修士呢?
是不是自己做梦做错了?
对了,做梦时会不会感觉到疼痛?
做梦时感觉到疼痛,会不会醒来?
要不要掐自己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会肚子又饿了?
人会不会在做梦时饿死?
为什么自己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想了,真的是好饿,好象自己已好久没吃东西一样。
我现在能吃得下一头猪!
赶紧找吃的!
——
深水潭,岸边。
篝火熊熊燃烧,吃过了不知道多少条生鱼的杜布感觉如梦似幻。
刚才他从深水潭中醒来,发现自己漂浮于“河面”——不,应当说是“冰面”上。
这附近不知咋的,就下雪了。
而杜布所在的那处深水潭的气温明显比别处要低,其他河面仍没结冰。
冰面很薄,他很快挣扎开,四周扫视,河面上死了一大片鱼,看起来都是被自己砸死的。
这些鱼儿各种各样的品种都有,甚至还有些虾子、河蟹和土鳖。
这和梦中所见完全不一样。
小白在岸边,朝着自己汪汪叫。
自己躺在冰面上,这小狗也不知来救人。
“真是一只自私的狗。”
杜布暗暗吐槽。
不过,幸好它没过来,否则就可能被淹死。
杜布来到岸边,浑身湿淋淋上岸。
河风吹来,本应冰冷刺骨,但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内力在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中缓缓流动,如同这平缓的象鼻河水一样既雄浑又平静。
杜布由此知道,自己已进入了先天大圆满,因为向身上所有的奇经八脉已全部打通。
内力运转之下,浑身热气蒸腾,犹如浸泡在一个热水池中,不一会儿后浑身即清爽无比。
当然,除了一身的鱼腥味。
轻轻一试,自我感觉,觉得自己远非一牛之力,和九牛二虎之力似乎没什么差别。
轻轻一跃,竟然高达三丈。
后天九层的跳跃只能一丈高,进入即可达二丈,而三丈则是先天大圆满的重要标志。
这次醒来浑身似乎没什么不适,也没如梦里那样有强烈的饥饿感。
当时差不多快要饿死了,难道那真是幻境?
想潜水下去,但转头看去,小白浑身有气无力。
还是让他吃些东西再说吧。
等待小白吃东西的时候,杜布举目四望,发现附近一片白雪皑皑。
这附近竟然下雪了,真是奇哉怪也。
再往左手看了看,杜布发现自己手中竟然有一个乌黑手环。
它看起来乌七八黑,实在丑陋得很。
杜布伸手去摸,却是什么也摸不到,就好像这乌黑手环似乎只是涂了一层墨水。
既然涂了墨水,那它肯定能逐渐消融。
杜布对此没太在意。
——
小白已经吃饱,杜布尝试再次潜水下去。
而深水潭里,再次潜入的杜布什么也没发现。
哪里有什么蘑菇的影子?
今日的稀奇事儿多。
奇怪的蘑菇,奇怪的梦境,奇怪的天气,奇怪的手环。
还有自己内力莫名其妙的竟然达到了大圆满。
幸好,暂时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是坏事,那就少来,如果是好事,那就多来也无妨。
但世上没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背后肯定有原因,只是自己还不知。
纳闷中,杜布回到岸上,运转内力,将身子蒸发干净,然后抱着小白,带上包裹,向着摩托罗城而去。
县城北门外,深夜的象鼻河边,那好些杨柳树的树下,竟然还有积雪。
杜布见此,仍觉得如梦似幻。
因为摩托罗县城虽然已近秋天,但天气仍属于酷热。
而且,摩托罗本处于平原地带,何来七月飞雪?
——
“九合峰”,孤悬岛中央,一片白雪皑皑。
掌门大殿内,严远山掌门对这异象没有在意,准备打坐修炼。
突然,玉简上传过来了董必明太上的传音。
原来刚才董必明心有悸动,认为孤悬岛可能有异动。
但这异动究竟是好是坏,他还说不清楚。
于是,他想卜卦一次。
这可能有风险,因此他和掌门通气。
对此,严掌门觉得自己并非“专家”,这事儿还是请董必明坚持以身体为重。
因为他老人家已经因为卜算而瞎掉一只左眼和瘫痪了左边身子。
只要他老人家健康长寿,那就是为宗门作出了最大贡献。
——
九合峰,顶峰的洞府。
左边须发皆白、左脸皱纹满布的董必明正用那只未瞎的右眼打量着手中的卜卦。
刚才他心悸不已,担心有大事发生,赶紧打卦。
但打卦时他心惊肉跳,不知要不要继续下去。
“宗门事业为重。”
“要以天下为己任。”
“要先天下之忧而忧。”
看到掌门那模棱两可的回复,董必明咬了咬牙,然后将卦打了下去。
一会儿后,他以神识透视卦象,大致摸准了方位。
董必明转过头,朝向了赛罗皇朝和孤悬岛的西方。
那儿正是摩托罗城的方向。
而董必明仅余的右眼眶,鲜血正汩汩流下。
——
“中途岛”,数亿里之遥。
雨雪降落了好一会儿,飘洒在岛屿中央一座高达五十多米,气度极为恢宏的殿堂屋顶及其四周。
殿堂内,一位身材显得并不高大的修士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五阶的灵袍。
灵袍上绣着“危楼”二字。
“危楼”就是他的道号。
随着身子的逐渐挺直,【危楼】修士身高越来越高大,二米、三米、五米、十米……
与此相伴,其身上的骨节如同闷雷一般在殿堂内回响,直到二十米才完全停止。
身形一晃,“危楼”已飞跃到九霄之上,转头四望。
——
朱南祖部星系,轸水尊部星座。
“司一星”外,土司空官部星空。
虚空中,空也金仙抱着白兔静立其中。
空也神识一动,两块“空灵仙玉”出现,空也将其中一块服下。
那小白兔从怀里轻轻跃下。
还没落地,这小白兔就在半途将另一块“空灵仙玉”吞进了肚里。
“呃!”
小白兔咯吱了一声。
咯吱声尚未落下,虚空附近星霞不断涌现,很快一人一兔周边的亿万里虚空填满。
然后比山峦还要粗的巨大雷电在四处突兀出现,交织成网,嗞喇喇响个不停。
空也金仙站直身子,张开双臂,双目看向附近即将及身的虚空闪电。
那只小白兔也如同人一般站立,前肢呈现出一个“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姿态。
很快,这些虚空闪电将一人一兔全部淹没。
——
睁眼、闭眼。
再然后,闭眼、睁眼。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眼睛一闭,不睁,那一辈子就过去了。”
但这更多地是凡人世界的景象。
在道祖的世界里,情形则截然不同。
因为他一睁眼,你的爷爷生了,然后死了。
你的爸爸生了,然后也死了。
再然后,就轮到了你、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乃至你的从祖宗到孙子的十八代。
通通都生了,也通通都死了。
因为道祖的眼睛一睁,就会有二百年。
而其眼睛一闭,则需要二十年。
如果这对于仙人来讲,只是眨眼间。
如果道祖醒着了,到处瞅瞅看看,那他很快就能看望诸天万界。
因为他一个时辰会眨眼一千七百多次,这相当于三十九万年,而一天下来他就能看到三四百万年的岁月。
第22章白虎道祖(下)
这样超级的“瞅瞅能力”,即使想要将某星空的犄角旮旯或某人裤裆的毛有几根看清楚,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但这样看是没得什么意思的。
因为道祖无所不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些下作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祖眼,并且诸天万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他们这种生活了亿万年的老怪物的好奇心。
除非是诸天万界的大变动,如某个星空的生灭,某些星座之间的攻伐,或是各部星系道祖之间的斗争或对抗。
但道祖对这些事情都了然在胸,并且很少有大的动作。
如果像凡人那样胡乱折腾,这诸天万界早就不知崩溃过多少回了。
这是因为道祖们有充分的信息、精心的算计和长达数亿年的推演与准备。
所以不动则已,并且这一已就是不知多少千万年或多少亿年。
而在这么长的岁月里,诸天万界已经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了。
由此看来,道祖们的世界很精彩,道祖们的世界也很无聊。
既然如此,那就洗洗睡吧。
道祖的睡眠和凡人有相似,即坚持保证八小时的睡眠。
否则他们这些老人家不会这么长寿,这么健康,并且还能这么折腾徒子徒孙乃至诸天万界。
但道祖的世界和凡的世界毕竟不同,因为他睡觉的八小时,就相当于凡人世界的一百五十万年。
而在凡人世界里,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的老祖宗变成化石,或你再次返祖长出尾巴了。
——
虎西祖部星系,“白虎道祖”道场。
既然这儿是道祖级别的道场,那么它肯定位于这个星系的最中央,而且它应当不太小。
“恭喜您,你所有的估计全部正确。”
“给您点赞,欧也!”
确实,如果是当年的明光道尊在此,他应当会为这道祖道场的恢宏、壮阔、瑰丽和无边无际而惊叹。
他甚至可能会跪下来。
实际上,在世的时候,明光道尊确实来过这里。
而且,当时他也确实跪了下来。
之所以会跪下来,是因为这道祖道场似乎一会儿在此,一会儿又远离。
它一会儿在身边,似乎触手可及,但一会儿它又飘忽离开,似乎远在天涯。
这样的“咫尺天涯”景观,当时只看了一眼,明光道尊就头晕目眩。
看了两眼,明光道尊晕眩得流出了鼻血。
再多看两眼,明光道尊感觉浑身颤栗得无法控制身体,最终不得不跪下来。
“白虎道祖,请您收下我的膝盖。”
明光道尊这样做了。
他当时不觉得丢人,以后也不曾以此为丢脸的事儿。
因为所有来到“白虎道祖”道场的非道祖级别的仙人都会有出如此的做派。
所有这些仙人,都会觉得这实在太过自然,丝毫不会有什么尴尬或搞怪的感觉。
——
在“白虎道祖”道场中央,有两颗树。
一棵是棕树。
另一棵也是棕树。
它们挺拔修长,上面绿荫如盖。
对于这两棵树,仅用“仙树”来形容它俩已经是一种亵渎。
用“神树”来形容它俩,那更是不可饶恕,因为这世上装神弄鬼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而这两棵树,之所以如此不凡,是因为它们实在太过高大。
它们竟然高达上千万光年大小。
所以,它们只能是“祖树”。
而上面那两棵棕树,则都是“祖棕”。
如果你很幸运地站在你们的“祖棕”下面,并且将自己当成一只小蝌蚪,那毫不客气地说,你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甚至连一只蚂蚁也算不上,只能谦虚地自称为“超级小蚂蚁1000.0”。
当然,如果更谦虚一些,还可以在小数点前面再多加几个零。
当你这“超级小蚂蚁1000.0”来到你的“祖棕”前面时,你会发现这“祖棕”忽然在上、忽然在下,忽然在前、忽然在后,忽然在左、忽然在右。
你一丁点都没动,但你就能看到这“祖棕”忽而将那下面树皮展示,忽而将左边的细叶表露,再后来它可能轻轻一弹,展示出其那仍然在生长的根须。
为了不让自己睁眼太久,然后闭眼就人没了,你只好双眼紧紧闭上。
——
“祖棕”如此了不起,那么“白虎道祖”道场显然更是了不起。
如果你想将自己视为这广场上的一粒沙子,那么你实在是过于厚颜无耻,你的脸皮厚度实在无法估算。
“难道道祖道场是一粒简简单单的沙子能建设起来的吗?”
“白虎道祖”道场的地面,全都是用一种祖器级别的、类似于沙子的材料所铺就。
它有一个高贵的名字,名曰“祖沙”。
有大能修士说,一粒“祖沙”,就可以干倒十个道尊。
而“白虎道祖”道场,全部是由“白虎道祖”辛辛苦苦一粒一粒从诸天万界收集而来。
然后,“白虎道祖”不辞辛劳地将其与类似于水的材料“祖水”搅拌,堆砌成砖块模样。
再然后,“白虎道祖”使出莫大神通,将这些砖块烘干、平整地面,逐一安置砖块。
所有这些活儿,全都由“白虎道祖”一人独自完成。
之所以如此,除了“祖沙”和“祖水”这些材料太过沉重,其中所包含的“咫尺天涯”即使普通的道尊也承受不起。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散落在诸天万界的弟子们需要时间修炼,而“白虎道祖”已经修炼到了巅峰,修为想要进展一丁点儿都需要耗费不知多少亿年的岁月。
在此情形下,“白虎道祖”觉得要找些事情来做。
在他看来,诸天万界最有趣和最容易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搬砖”。
花费了十亿年,“白虎道祖”才将其“道祖”广场建成。
又花费了十亿年,才将后面的“祖殿”建成。
“祖殿”面前,有两双鞋。
一双鞋是白虎道祖的。
另一双鞋也是白虎道祖的。
两双鞋中,其中一双是室内穿的。
这表明,白虎道祖在室内。
——
此时,“祖殿”内一片安静,且一片漆黑。
而偌大的道场内,同样一片安静,且一片漆黑。
这是因为所有的声音都被阻抑,所有光线全都被湮灭。
当然,操纵声音和光线对于道祖来讲实在是小儿科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让附近变得绝对的安静和绝对的黑暗。
其实,你们都能猜到,这是因为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的“白虎道祖”在睡觉。
如果威严的老祖在睡觉,而你还在他的床头唱K、蹦迪或来一段广场舞,那老祖不要动神识,也不要盯侧眼,更不要发出那些带有气味的冲击性气体。
他只要一个呼吸,就能将你变成渣渣。
再一个呼吸,你说不定都已经在诸天万界的物质循环系统内循环了千百万次了。
此刻白虎道祖睡眠正酣。
因为和所有其他的道祖一样,白虎道祖很重视这一点。
保证睡眠的高质量,和保证睡眠的充足时间一样重要。
它们对于道祖们的身体健康和比天地还长寿的生命是不可或缺的。
白虎道祖已经睡了一个时辰还稍多——不对,这只是极其庸俗的凡人的观念。
实际上,他老人家已经睡了快五十万年。
还不知要多久,他老人家才会醒来。
当然,虽然他老人家睡得久,但他老人家的睡眠质量很好。
而要保证睡眠质量好,除了附近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和绝对的黑暗之外,就是要能适当地在睡梦里浮想联翩,让醒来后的心思变得纯静,变得活泼,变得通透。
——
“奇怪,难道道祖睡觉也会做梦?!”
“难道说,道祖也会有被压抑了的潜意识和那些不可名状的欲望压抑?!”
“你们都是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难道道祖不是人,还是畜牲吗?!就是畜牲也有做睡梦的理由和能力!”
“你……你……你竟然将道祖和畜牲相提并论,真是该天打雷劈,再投入到‘万界熔炉’进行物质循环!”
“实在对不起!其实我是说,即使道祖是‘植物人’,也有做梦的权利。”
“你这王八羔子,实在是大逆不道,竟然将……”
诸天万界里敢于对道祖说三道四的仙人几乎是没有的,因为这些仙人一律都已经那个了——至于这个“那个”是哪个,相信你会知道的。
但这样对道祖说三道四的凡人,却还是不少。
这些凡人确实很敬畏上天,有话只在心里说,哪怕是对道祖的话。
即使如此,道祖也还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你昨天晚上偷偷出门,干了什么坏事,即使你自己不知道,你老婆孩子也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他老人家也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老人家不会对你这连小儿科一样——甚至连小儿科也算不上——的想法进行计较。
否则,他老人家干脆不要睡觉,和你一起到炕上唠嗑算了,还顺便来点花生米、酱大骨和半瓶子“闷倒驴”。
——
第23章兄友弟恭(上)
需要严肃指出,不是所有的道祖都爱喝酒。
“白虎道祖”就从来不喝酒,因为他觉得喝酒后会影响他的智商和算计力。
玄北祖部的“玄龟道祖”就爱喝酒,一天到晚就泡在酒缸里。
白虎道祖对此很不不爽,总想着这老家伙为什么不淹死在酒缸里?
其实,对于“玄龟道祖”的饮食习惯,“玄龟道祖”并没有那么大的意见,那是他老人家的自由。
这老东西活的年份比自己还久,喝的酒不知多少个星系都装不下。
真正让白虎道祖看不惯的,是朱雀道祖。
这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到朱雀道祖的第一眼,就让白虎道祖就痴了。
当时他甚至连哈喇子流出来了都不知道。
但这女子也爱喝酒,而且喝的不是白虎道祖送过去的酒,而是那青龙道祖的酒!
这两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却又不是道侣。
“他们完全就是一对狗男女!”
想到这儿,白虎道祖脸上就觉得自己骂得对。
而自己骂得对,所以必须脸上露出微笑。
这种微笑必须是幸福的微笑,因为这对狗男女竟然因为喝酒的事情吵起架来了。
“因为喝酒的事情吵起架,这实在太好了!
“老子就看不惯喝酒的,尤其是醉酒的!”
白虎道祖站在边上,给朱雀道祖加油、呐喊和助威。
“让吵架来得更猛烈些吧!”
“朱妹子,你吵赢了,我就将我炼制了十亿年的‘白虎虚环’给你!”
——
“白虎虚环”是白虎道祖的第一祖器。
它比什么“祖棕”、“广场”和“祖殿”都珍贵万倍。
因为它是用十亿颗精星、十亿颗胎星和十亿颗婴星再添加别的特殊星球成分混合制成。
这祖器不仅用料不菲、设计精巧,而且炼制时日很久,花费了白虎道祖超过十亿年有余。
它里面珍藏诸天万界的珍宝简直不计其数。
由于“白虎虚环”如此珍贵,所以白虎道祖一般将其配戴在左手。
这是一个男性道祖的标准动作。
这“白虎虚环”像是一个乌七八黑、其貌不扬的东西,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东西有莫大的能耐。
因为它虽然如此巨大,但它极其不凡,能变小、变小再变小。
或许一个凡人的小孩子也能配戴在手上。
当然,“白虎虚环”没有尝试过对这种念头进行检验。
如果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让他老人家去搬砖。
他只是纯粹地相信这个“祖器”有如此巨大的神通。
而且,“白虎虚环”之所以有这个美好的名字,是因为它会隐藏,会慢慢地淡化,然后纳入体内。
否则,它就不叫“虚环”,而要叫其他劳什子的名字了。
当然,变化大小和隐藏于体内,只是这虚环最微不足道的功能之一。
它所具有的很多功能简直是匪夷所思,但非普通仙人所能驾驭。
说一千道一万,愿意将此赠予朱妹子,可见白虎道祖对对方的真心实意。
——
确实,白虎道祖自认为对朱雀道祖可是真心实意的。
哪像青龙道祖那个“花公子”,简直一副坏心肠,太多太多的道侣!
就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五十万年前白虎道祖才委托弟子将那近亿年的东西送去研究。
白虎道祖就是想要用这东西,放到青龙道祖的酒杯里,从他这劳什子“花公子”变成“叫花子”!
想到这儿,白虎道祖更是得意地笑。
这事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一次应当也不例外。
——
如果没有经过调理,道祖的肉身乃至气息就能将那毒性给排斥掉。
但经过百亿凡个平均主义的凡人的调理过,那东西的毒性就是道祖也承受不住!
恐怕得那哀嚎声音要在诸天万界飘落亿万年才能停歇!
白虎道祖内心嘿嘿地、得意地笑。
似乎青龙道祖已经疼得满地打滚。
似乎那“白虎虚环”已经像那定情信物一样配戴在朱小妹的左手腕上。
白虎道祖感觉朱雀道祖这位小妹正朝自己飞来,和自己携手,翱翔于诸天万界的虚空。
在比翼双飞中,两人看到下面许许多多如同蝼蚁一样的仙人正抬头仰望。
他们仰望的不是白虎道祖的英姿,也是朱雀道祖的仙容,而是这两位道祖竟然在诸天万界公然秀恩爱。
这场诸天万界的“恩爱秀”,亮瞎了虚空下那些“单身崽”的狗眼。
在他们眼里,朱雀道祖如同小家碧玉一样,最后投身到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
吹弹可破。
呢喃低语……
然后,诸天万界里,美丽的传说被后来的仙人们吟哦亿万年。
——
但梦里画面陡然一转,因为朱雀道祖将白虎道祖的“白虎虚环”脱掉,然后它就不见了。
然后,朱雀道祖缓慢起身,其秀发变成了白发。
她的面容从吹弹可破变成了满脸的皱褶和老年斑。
她的温香软玉如同那冬日里的橘皮,又干又涩……
看着这一幕,白虎道祖陡然之间似乎就要醒来。
他伸出了双手。
这双手似乎不是要去拥抱对方,因为眼前的朱雀道祖是一个年龄不知几许的老太婆。
白虎道祖自认为没有那么重的味口。
他只是……只是……只是一想到那“白虎虚环”就有些不甘心。
“你狗日的太贵了!”
他怒吼了一声。
睡梦中的怒吼,竟然将白虎道祖给吼醒来了。
——
这是道祖特有的能耐吗?
凡人们并不知道。
而凡人们是否也有人曾因为睡梦中的怒吼而醒来?
就这一奇怪的问题,绝大部分的绝大部分的凡人同样不知道。
但白虎道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
即使是道祖,也还是人,不是畜牲。
当然,畜牲可能会做梦。
对此,凡人或许不配有资格知道,而仙人特别是道祖对此又不感兴趣。
而白虎道祖这人已经升级到了“仙人”级别,但仍然脱离不了为“人”的宿命,内心底还是有被压抑的欲望。
然后他想起身,因为他感觉身上似乎有些颤栗,似乎有些粘糊糊的,似乎还有一丝虚脱。
“对,就是虚脱。”
白虎道祖自语一声,似乎这种虚脱是美好经历后的结果。
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回味。
但他想起了自己的“白虎虚环”和那个欺骗自己的老女人。
“我那手环好值钱的!”
恢宏的祖殿内,白虎道祖再次向上伸出双手,并且很不甘心朝着老太婆怒吼。
“难道我就不值钱吗?!”
那老女人离开时,转过了身。
她竟然还是满头乌发。
她似乎还是那样温香软玉。
她似乎还是那样吹弹可破。
而且,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动人心魄的笑容。
白虎道祖感觉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梦境中,然后似乎醒来了,可又象是处于睡梦中。
而此时,诸天万界突然淫雨霏霏。
诸天万界已经不知有多少万亿年没下过雨了。
一时之间,众多仙人异常惊异,不知所以。
玄北祖部星系,玄龟道祖从摆放在祖殿中央的酒缸里伸出了长长的脑袋,向诸天万界打量了几眼,然后就又将脑袋缩回酒缸里,继续咕咚、咕咚地喝酒。
青木祖部星系,【青龙道祖】坐在祖殿的茶几前。
他的前面同样摆放着一杯酒。
这是一位服侍他饮食起居的道尊下属亲自送过来的。
此人已经服侍他超过了几十亿年了,是他无比信任的一个人。
现在,这酒里有一种独特的成分。
它就是“亿年十月”。
“这酒,喝还是不喝?”
祖殿外,凄风苦雨遍布诸天万界。
青龙道祖回过眼神,端起了杯子,然后……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县城北门外,深夜的象鼻河边,那好些杨柳树的树下,竟然还积雪。
杜布见此,仍觉得如梦似幻。
因为摩托罗县城天气仍热,而且本处于平原地带,何来七月飞雪?
杜布感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虽然成长了很多,知道了很多,但和未知的东西比起来,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少年。
只有在和村里的小伙伴或走街串巷的陶小天大爷斗嘴等时候,杜布才觉得自己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抱着快满一岁的小白,杜布身着黑衣,身处黑夜,与夜晚的河岸杨柳融入到一起。
——
此时,远处一道人影快速奔来,正是先天二段高手、老熟人齐世碑。
来到河岸边的杨柳树附近,齐世碑惊叫一声,停住了脚步。
“咦,怎么是你?”
因为这时,怀抱着小白的杜布现出身来。
齐八公子有些奇怪,这个半大男孩,就是那会烧烤和火锅的豁牙兄的儿子。
他很快晋升成了后天中段,现在才年满十二岁。
杜布和自己家重新签订了十年合同,自家给了二百两银子作为贺礼。
这小子还将自己在河边用象鼻河习练武艺的精要讲了一遍,齐家也没亏待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等自己?
还是他晚上睡不着?
所有这些猜测或许都不对,因为对方看起来清清爽爽,精气神完足。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是远道而来?
难道他又外出习练去了?
——
第23章兄友弟恭(中)
“拜见齐八公子。”
杜布抱着小白,朝齐八公子拱手为礼。
“晚上偶遇,实是难得。”
齐八公子回礼。
“你要一起进城吧?”齐八公子问道。
“城门已关闭”,杜布摇摇头,回答道。
其实,对现在的杜布来讲,城墙已经拦不住他了。
但刚才齐八公子过来,倒是不便做那翻墙的高手。
“那我来想办法。”
齐八公子回答道。
因为齐三公子齐世雄是县城卫队总队长。
齐世碑迈开腿,快步往城门走去。
快速往前行走,齐世碑来到了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距离。
他没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便回头去看,结果吓了一跳。
因为杜布抱着小白,不声不响地跟在齐世碑的右面。
——
这小子面貌普通,双眼明亮,修为也不错。
齐世碑讪笑了一下,内力运转,脚力加速。
他要亲眼看看杜布修为怎么样。
但无论齐世碑如何提速,杜布仍游刃有余。
“小杜兄弟好武艺!”
齐世碑赞叹道。
他不得不减缓脚步,因为再这样就会内力不济。
“谢谢齐八公子夸奖!”
杜布回答道。
在杜布眼里,齐世碑功夫似乎比自己低多了。
来到城北门下,齐世碑轻易叫开了城门,然后杜布施施然离开。
“先天四段?”
看着杜布的远去,齐三公子齐世雄有些难以置信。
齐世碑注意到杜布的步态有如行云流水,悠然自在。
他自认为做不到,只有老爷子还可以。
“或许不止,起码我看不透。”
齐世碑摇头苦笑道。
——
“老象鼻客栈”,杜牧父子住所。
秋日升起,朝霞满天,昨日飞雪已不见踪影。。
昨夜杜布本以为会做梦,结果却顺顺利利睡到天明。
左手手腕上的黑玉色手环已经变淡,看样子过两三天即会消除殆尽。
现在在摩托罗齐家已经没有什么促进修炼增长,而藏书阁的书也已基本上看完,所以齐家府上没什么可去的了。
现在希望能有机会等到有关修士的信息,恳求对方帮助妈妈治病。
几天不见,爸爸有些消瘦,看样子还在为这事焦虑。
早餐后,杜牧想着要去看看肖老掌柜,杜布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毕竟不能让爸爸闲着。
“自己无事,出去看看也好。”
刚准备出去,门口传来敲门声,原来是齐界星上门。
他压低声音说,“长辈有请,不耽误你们出去。”
齐家练武场,空空荡荡。
在齐界星的陪同下,杜布和父亲坐着马车进入,八公子齐世碑和四公子齐世纪在外等待。
齐世纪和齐世碑对杜布待以大师之礼。
他们废除了与杜氏父子的旧合同和十年服务期限,视杜布为客卿,待遇和嫡系公子相同。
每年银两一千两,房子一栋,仆人四个,马车一辆。
先给予一千两银子,以示祝贺。
杜布没有拒绝这对兄弟提出的报酬,同时指出希望阅读齐家有关修士的资料,客卿服务期限不能固定。
齐氏兄弟表示同意,但有关修士秘辛需要等老爷子回来。
他们请杜布去挑选趁手的兵器,因为后天段的兵器并不太适合先天武者。
杜布要了一根厚铁棍,一套钨钢全身内甲,再加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和两兄弟商议完毕,齐界星过来,带父子俩到了新交割的住所,它在北二区八巷,和练武场相临。
住所窗明几净,环境幽雅,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仆人四个都在五十来岁,父亲对此有些反感,因为他从来都没过要人服侍的想法,更何况现在仆人的年龄比自己还大。
杜布将二千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父亲,杜牧接住,说是帮儿子保管。
父子俩坐上专用的马车,出了北门,来到东三区的“肖氏谒舍”。
它的门口还挂着那个灯笼。
肖老掌柜还是那副手儿发颤、喉咙有痰、说话流口水的模样。
父子俩在那儿呆的时间不长。
杜牧给了十文银子,再次和肖老掌柜交流了关于修士的问题,但情形和以前差不多。
昨离开时,肖老掌柜说道,“杜牧你有个好儿子。”
对此,杜牧笑了笑。
谁都喜欢听别人的便宜的好话。
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在别人面前说好话,反正又不给钱!
再说,在杜牧眼里,自己的俩儿子、俩女儿,哪个不优秀?!
马车上,杜布心里浮现出对肖老掌柜的全新的观感。
他是一个隐隐于市的先天高手。
因为肖老掌柜气息稳定,听觉灵敏,内力雄浑。
似乎只是因为练功不当,导致视力和肺部乃至牙齿等受到了伤害。
——
摩托罗县城,通衢大道。
街道上仍是那么热闹,父子俩信步前行。
“病尘药铺”草药味浓厚,但排除就医的人并不多。
毕竟天气酷热,再加上去年那波火锅热潮的负面作用,肛肠等疾病患者少了不少。
“朱记杂货”、“胡记杂货”、“许记杂货”等齐家产业仍如同以往一样生意兴隆。
经过葱油饼摊子,杜布要了一个葱油饼,并且还加了一个煎蛋。
仍然是杜牧这个做父亲的买单。
现在他不怎么缺钱了。
杜布也掏钱给父亲买了一个。
父亲是豁牙,他只能歪着头吃。
有小贩过来问要不要糖葫芦,杜布摇了下头。
现在的他对此已不感兴趣。
——
“昨日突然天降大雪,冻死人了!你那怎么样?”
街头角落里有白须老年乞丐在和另一个秃头老年乞丐交流。
大街上仍衣衫褴褛的穷人似乎比以往要多。
眼前的这两位乞丐衣着褴褛,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我在城南角落里呆着,昨天和我一起的两个老伙计没扛住。”
秃头乞丐说话有些唉声叹气。
“你觉得你能挨过今年吗?”
长须乞丐关心地问道。
“不知,我觉得可能今晚都挨不过,如果再下雪的话。”
秃头乞丐说。
“我俩相识十来年,曾一起过府过州,露宿荒野,也算‘相逢有缘’。”
长须乞丐说道。
“是啊”,秃头乞丐敲了几下手中的打狗棒,有气无力说道,“你两天没吃饭了吧?”
“我走运,昨天讨到了三个炊饼,现在还剩下一个。”
长须乞丐老者将一块炊饼递给了秃头乞丐。
秃头乞丐一阵狼吞虎咽,差点给噎死过去,剧烈咳嗽。
猛灌了几口水,才好转过来。
一会儿后,吃完的秃头乞丐拿出竹板打了几下快板,将破碗放到街边,吆喝起来。
乞丐声音适中,吐词清晰,歌词动人。
隔三差五地,有路人投钱进去。
杜牧父子走了过去,在其前面投了两文钱。
俩个老乞丐急忙鞠躬表示感谢。
——
父子俩继续往回走,再度经过门口写着“开坛千君醉,上桌十里香”的“醉香居”。
去年二狗子、王麻子叔他们要把自己典当在这里以换来一顿吃喝,却被自己怼了回去。
现在也不知二狗子、王麻子叔他们在半山村怎么了。
沿途继续经过五层楼高、豪华大气的“四海客栈”。
店小二同样在门口吆喝客人进店住宿。
见杜牧父子过来,店小二眼睛一转,脸上堆笑,邀请他们进去坐一坐、看一看。
这和去年对二人视若无睹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到了通衢大街中段时,不少人在围观,父子俩也好奇地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多,杜布带着父亲强行挤到最前面。
围观的对象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她跪在地上,脸型姣好,但有菜色。
其身后写着一行小字:“民女【郑吉英】卖身葬母”。
其身前的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乞讨的缘由。
原来这名叫“郑吉英”的女孩家境贫寒,母女俩相依为命。
母亲身体不好,家中缺衣少食,昨日雨雪突然来袭,母亲无法抵抗,就一命呜呼了。
她现在乞求用五两银子葬母,代价为卖身为仆十年。
话虽如此,但其母亲尸骸不在身边,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只是围观一番后离开。
但也有人说,要考虑到城门口的守卫不让尸体进城,而这女孩子确实可怜。
周边之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围观者中不少人将目光向杜牧父子,因为他们穿着齐家服侍。
而齐家在县城赫赫有名,仆人待遇也相当不错,所以用这类人来充当好人,即使做了冤大头,也承受得住。
杜布从心里感觉这个“郑吉英”好可怜,便想将身上的几十两银子都给对方。
“给四两银子。”
杜牧在儿子耳边低声说道。
虽然声音小,不过周边的三五个人都听清楚了。
那个叫“郑吉英”的女孩也听到了,赶紧磕头致谢,额头都磕红肿了。
父子俩往北二区返回,杜布问父亲当时为什么阻止自己。
“如果你要给了十两银子,然后你要娶她做媳妇?”
父亲笑呵呵地问道。
杜布的脸红了起来。
“如果你要媳妇,我帮你张罗一门亲事,怎么样?”
父亲的调笑让杜布大窘。
——
第23章兄友弟恭(下1)
北二区,齐府中央。
密室内,齐家老爷子双腿盘坐,五心向天。
其身边照样摆放着三块中品灵石、两株很不平凡的灵草和一本普普通通的牛皮书,还有一个看起来分量不小也不大的包裹。
齐家老爷子他老人家又坐了整整一个月,浑身照样坐得都有些僵直了,但那身边的那些灵石就如同普通的顽石一样,无法被引气入体。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一条道路可以走。
虽然这是一条险路,虽然万一不慎会导致自己的家业毁于一旦,但齐老爷子还是抑制不住那对成为修士、成为千年世家的渴望。
当然,在离开家并且往那儿去之前,要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即使自己失败了,身死道消了,齐家也应当能活下去,以为未来的发展留下空间。
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偷偷地将嫡亲的七儿子和六位非嫡亲的亲生儿子安放在了青苹果郡城、其他几个郡县乃至赛罗皇城“九合城”。
现在,他们各自安家,互不往来,并且都已娶妻生子,经商为生。
这是齐家最隐私的秘密,只有他齐黑石一人知道。
即使所有在摩托罗的基业全部毁掉,其他地方的齐家子孙也照样能开枝散叶,光大齐家。
作好了谋划,将那些在密室放好,齐家老爷走了出去。
——
齐家府上,“栀子亭”下。
齐家八大嫡公子中,大部分都在。
因为今天是齐老爷子闭关出门的日子。
每当老爷子出关,儿子们就会过来这儿听老爹的教诲、指示并汇报任务执行情况。
黑发高盘、黑须飘飘、身子笔挺、长相既精致又大气的齐老爷子现身于亭子外面。
“老爸真帅!”
几位儿子不由自主地内心赞叹。
连儿子都说老爸帅气,可见齐老爷子确实长相不凡。
儿子们向前躬身问好,然后将帅气老爸迎入亭子里面。
齐老爷子在“栀子亭”中央的茶几主位坐下。
茶几上,花香扑鼻,很是不凡。
这是上好的“摩托罗之春”茶叶,它们也是齐老爷子的最爱。
“家里面情况怎么样?”
齐老爷子一边品茶,一边问问题。
“启禀老爷子,一切情况安好,各处生意正常。”
家族“话事人”、年过七旬的大公子齐世仁说道。
然后,他就各地商铺的进出货、银两盈亏、人员福利等各方面的具体情况一一汇报。
——
齐老爷子慢慢品茶,仔细听着儿子报上来的一串串的数字。
在他心里,这些数字都代表着一个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比什么女人、美食都更美。
其实,齐老爷子他老人家最爱的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美食,而是数字。
一听到这些数字,就是口里品尝的“摩托罗之春”也清淡无味。
齐世仁汇报完毕,然后静静等待老爸的发放。
——
“嗯,”齐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这一声“嗯”可以有上千种意思,具体取决于你怎么去猜测。
见父亲没有作出想要进一步评价的样子,齐世仁觉得应当还要补充一些东西。
现在他是除老爸之外的一家之主,所以可以谈谈家里的情况。
对了,他想起了杜牧和杜布父子。
“老爷子,我们齐家的仆人里出了一个豁牙杜牧,他做那火锅的,您应当有印象。
“他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二岁,前段时间晋升后天六层,然后迅速达到了后天九层,现在据说已经达到了先天中段了。
“但具体修为有多高,我们也无法判断。”
听到这儿,齐老爷子放下茶杯,嘴角露出笑容,说道,“有一点儿意思,已不知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
关于杜牧父子的谈话告一段落,齐老爷子转向了另一位儿子。
“老二,肖黑石那边的情况如何?”
齐老爷子转向齐世雄。
“禀报老爷子,我是老三”,
齐世雄露出微笑,他和二公子齐世英是双胞胎,二人长得很相。
这既与二人确实先天上长相很相似有关,也与二位兄弟心灵相通、穿着打扮尽量寻求一致有关。
不要说不是经常见面的老爸,就是他们各种的老婆、孩子也经常会弄错。
“禀告老爷子,‘肖氏谒舍’肖黑石近来、他曾经的姘头黄小牛和二人生育的儿子施永福近来相互之间没有什么走动,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异状。
“从修为来看,肖黑石应当还在先天三层,黄小牛先天一层,儿子施永福先天二层,实在是劲敌,我也不敢亲自查看太近。”
齐世英恭敬回答道。
齐世英年近七旬,现在仍然是县衙的第一捕头兼先天四层高手。
而施永福是“施记铁匠铺”少东家,是杜布曾痛恨过的“有痔青年”,哪知背后却有这样一番隐私。
“三十年前,我与肖黑石有一番恩怨,你们在家务必小心在意。”
齐老爷子吩咐道。
听到父亲的嘱咐,几位儿子齐声答应,丝毫不敢造次。
齐世英继续作汇报。
——
“今天下午‘豁牙’杜牧父子去探访了肖黑石,‘豁牙’用十文银子再次和肖老掌柜交流了关于修士的问题,但同样没什么结果。
“我们现在无法判断这杜牧父子是不是肖黑石派到我齐家来的密探。
“但据我们从半山村等地得到的消息,这杜牧父子和肖黑石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
“他们父子这次从偏远的乡下过来,住在肖家那个破地方,主要是为了寻找修士,以给他的婆娘治病。
“如果他们勾连在一起,那就可能弄得事情无法收拾。”
这是一个变数,在场的几位公子不敢发言,都看着齐老爷子。
“这样的惊才绝艳之辈,如我齐家所能用,是我齐家之幸。
“如不能我齐家所能用,则让其来去自由。
“毕竟我齐府历来注重信义,然后才注重收益,从不为非作歹。”
对于这杜牧父子,即使有先天大圆满修为,齐黑石自认为也是不惧。
各种话题持续,几父子在“栀子亭”呆了大半天。
临近结束时齐老爷子再次问家族后辈有没有十五岁前修炼到先天修为。
这是他每次必问的一件事,子女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每次子女们都不能为老爷子提供让人振奋的回答。
这让齐家几位公子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现在齐家倒是出了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先天高手,可惜他不姓“齐”。
和儿子一起吃过晚饭,齐老爷子再次进入密室。
检查了那个从秘境带来的包裹并再次掩藏好后,他拿起另一个包裹,穿上夜行衣,趁着夜色越过城墙。
城墙下面,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先天武者藏在阴暗处。
他看着齐老爷子翻墙而去,再然后看着齐老爷子来到象鼻河边并离开,然后从城墙处返回,而城墙上的守卫们无一察觉。
——
夜晚,牛轭岭山谷,某处荒僻无人的空地上。
陶道宝大爷独自一人右手高举着长刀,手儿颤抖,心潮澎湃。
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有一整天有余了。
昨日天上空降雨雪,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
“陶渊”边,贾笠章公子亲自操刀宰人,而让陶道宝双手怀抱“人形鸡”浇花。
一主一仆密切配合下,那“陶渊幽菊”彻底绽放并成熟,可以有收获了。
这让陶道宝大爷想起了以前那杀人无算、热血沸腾的岁月。
在通北县的秋名山附近,他曾一夜亲自割掉十八人的脑袋,让这些人那温热的血液喷溅到自己的脸上。
当时,陶大爷就感觉内心气感松动,一举由后天迈入先天,成为了先天高手。
在他心里,只要能杀人,心里就很爽,就很畅快,然后修为就能提速。
就此,他觉得自己和贾笠章公子是真心实意的主仆,因为后者杀人后,兴奋得手舞足蹈,赶紧回屋修炼去了。
从刚才所感受到的气机来看,章公子应当很快就能达到引气四层巅峰了。
这样的修为,在陶大爷这样的先天武者眼里是高不可攀的。
但人不能这样比,需要与自己同阶的人比较才有意思。
现在陶大爷已经先天二层,现在他手脚满是干劲,体内热血沸腾,经脉中气机上涌。
陶大爷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突破并达到第三层,从而远远甩开牛二兄弟。
牛二和他是一起战斗过很多次、并且杀人很多的好伙伴、好兄弟。
两人成为了贾家仆人后,待遇不错,遗憾就是不能杀人。
如果像以前一样那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和快刀子杀人,陶大爷觉得自己应当早就成为了先天七层上的高手了。
所以,即使在贾家,虽然收敛了很多,陶大爷一直没有忘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而曾经的兄弟牛二,虽然现在也还算兄弟,但已经结婚生子,似乎已经在往改邪归正和修心养性的道路上走,并且走了很远很远。
对此陶大爷很是遗憾,因为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来路,所以修为晋升缓慢。
就连曾经的杀人,那牛二也是应付式的。
那像他陶道宝,觉得杀人应当就是自己的使命。
只有杀人,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并且带来不同于走街串巷、和大人与小孩吵架所带来的快乐。
为了这个快乐,所以陶道宝坚持不要妻儿子女。
这些俗世的东西纯粹就是一个累赘,哪有独自任性所为来得快活。
——
第23章兄友弟恭(下2)
现在的陶道宝很快活,气机汹涌厉害,可能很快就能突破。
站在空空的地面上,陶道宝结合几十年的修炼,想到先天修炼重在积累内气和内力。
难点在于体悟自然,顺势而为。
对“自然”的体悟不深,则难以驱除后天沾染,难以推动先天修为进展。
这样的自然,有的人以为是山,有的人以为是水,还有的以为是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或是日升月落等情形。
陶大爷对此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凭借自己快百岁的年纪,陶大爷觉得自己的“自然”就是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
人不仅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
而要活得好,那就必须强。
这种“强”可以是体力,可以是是肉体,可以是心计,也可以是刀子快,不一而足。
对于这些“强”之道,没有哪个是正确或错误的,只有哪个合适自己。
陶大爷觉得,自己去往尘世,走街串巷做生意,一方面,收敛了自己的心性和杀意,另一方面让自己对杀人的渴望和对杀人的理解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所以,他觉得应当钉人和做事两不误。
这种两条腿走路,先天之道才能走得长远。
——
空地上,陶道宝孤身站立,右手高举着长刀逐渐平缓,然后缓慢挥舞,那长刀却于黑夜里漫出一片幽暗的刀光。
半盏茶后,陶道宝大爷收刀静立,刀子垂于身侧。
微风袭来,风过大刀刃口而无形。
然后锋利大刀被缓缓提起,陶道宝慢慢挥刀前指,但刀儿好久都不曾动一寸,似乎才刚刚挥洒过的这把刀子重逾千钧。
一盏茶后,陶道宝仍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不过刀儿却缓缓向前进了一寸。
山中微风袭来,风过大刀刃口,仍无形。
山无常势,水无常形,风更是无形无味无色。
顺水而下,逆流而行,傍山而走,费力登山而行。
似乎又有所感,陶道宝大爷的刀又动了一点点儿。
【想要一身轻,】
【随物入无形。】
【小草如巨木,】
【龟速赛流星。】
【后天多沾染,】
【先天归本经。】
【戒除贪嗔痴,】
【守得本心清。】
默念着名为“升天”的修炼口诀,体悟着风雨、山水、阴晴、燥湿,陶道宝将物融入于我,将我融入于物。
而这所谓的“升天”,并非指从地上升到天上,而是指从后天升入先天。
物即我,我即物。
轻重、大小、快慢,乃至先天与后天,本为一体。
过于区分,孜孜以求,就如同杀人者寻求良心上的心安一样毫无益处,徒生混乱。
外面朝霞升起,陶道宝思绪起伏,眼神不断坚定,念头更加通达。
刹那间陶道宝大爷豁然开朗,内气循环完成,内力遍布周身,胸中臆气蓬勃。
陶道宝大爷低喝一声,手中沉重大刀轻若无物,挥舞出一片刀影。
长刀反射着朝阳,在陶道宝大爷身边闪耀出金光一片。
随着陶大爷步伐的灵活移动,这团金光在空地附近左右、上下、前后不断移动。
——
此时,从岗哨中醒来的牛二看着一夜未睡的兄弟,看着陶大爷那已然踏入先天三层的高超修为,不禁为这位不忘初志的结拜兄弟默默点赞。
半个时辰后,牛二为兄弟陶道宝准备了好酒好菜,但陶大爷仍然觉得美中不足,因为这时如果要是有一些人血放在酒里就好了。
于是陶大爷抬头看向了对面和自己一起吃早酒的牛二兄弟。
牛二兄弟身材高大,满身横肉,身上的血很多,放一碗血出来给自己解馋,应当没什么问题。
“道宝兄,我们可是结拜兄弟,不能相互伤害的。”
看到对面的陶大爷眼色古怪,牛二想起了很多年前陶大爷的习惯,赶紧提醒道。
当然,现在陶道宝兄对自己修为已经高出不少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还管不管用。
“对,你说的对,我俩是结拜兄弟。”
听到牛二兄弟的话,陶道宝大爷缓过神儿来,觉得那样确实是不好。
将酒碗端起,喝了一口,陶道宝大爷立马将碗放下。
这酒里没有人血,实在是火辣辣的难以下咽。
往岗哨外左右打量,似乎也没有什么人适合放血。
突然,陶道宝大爷灵机一动,找到了目标。
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子,往自己手腕上一割,然后鲜血如同利箭一样喷射到眼前的碗里。
很快,小半碗就有了。
陶大爷内力运出,将手腕处的血管堵住,再敷上草药并绑上,然后就没任何事了。
看着眼前沾满了自己的鲜血的酒碗,陶道宝大爷感觉很满意、非常满意。
稍稍品尝了一口,陶道宝眼睛都眯了起来。
“味道很好、非常好。”
陶道宝大爷还将嘴唇吧咂吧咂了几下。
——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牛二觉得好感动,同时又很内疚。
牛二知道,自从自己和陶道宝大爷做了结拜兄弟后,他就无血酒不欢。
“只有有了血酒,才能感受到热血沸腾,才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兄弟情义。”
这句话,陶哥曾经说过无数次。
但自从成为了贾蓑一和连清月的仆人后,就再也不见这兄弟喝那血酒。
曾经的热血沸腾,似乎已经被六十多年的时光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曾经的兄弟情谊,似乎随着血酒的消失而不见踪影。
现在,这血性的兄弟又回来了!
而那热血沸腾和兄弟情谊,又重新洋溢在牛二的心胸。
但他宁愿喝自己的血,也不愿意对兄弟动刀一下子。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舍己为‘瘾’的精神!”
“这是一种多么高尚、能感天地泣鬼神的情操!”
他感觉自己的先天一层修为似乎随着心境的剧烈变化而有了突破到二层的希望。
但现在绝对不是突破的良好时机。
因为牛二内心还有些内疚,感觉自己小瞧了陶兄内心的信念和担当。
看着眼前那仍然眯着眼、陶醉于那自酿血酒的好兄弟,牛二起身离开,来到了厨房。
——
一会儿后,睁开了眼的陶道宝大爷看到牛二兄弟从厨房端来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辣椒炒肉,而牛二兄弟左大腿处似乎有些血迹,并且那儿还绑着绷带。
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一些药粉的味道。
这药粉的味道,部分来自于自己,部分来自于眼前颤巍巍坐下的牛二兄弟。
“牛二兄弟,是谁伤害了你?!”
陶道宝大爷眼露凶光,手则往身侧的大刀拿去。
看到兄弟这样仗义,牛二很感动,感动得差点就要流出眼泪。
“陶哥,您别介意,这是我为了您的血酒早餐而特意准备的辣椒炒肉。
“这肉来得不容易,因此我受伤了。
“但我受伤了是小事。
“您还是先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吃了好几块肉,陶道宝大爷觉得味道很不错,连血酒都多喝了几口。
“牛二兄弟,我这血酒你要不要来一口?”
陶道宝大爷发出了邀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牛二想起了这古老的谚语,于是也喝了一小口。
这玩意儿好多年没喝过了,味道还是那么醇和、那么富有劲道。
“呃!”
牛二打了个饱嗝。
——
“牛二兄弟,你怎么只光吃豆腐不吃肉?”
陶道宝大爷夹肉菜的时候,好奇地看着牛二。
“陶哥你一个人吃就行了。
“再吃我担心肉不够。”
牛二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小块豆腐放进了嘴里。
“你说不够?”陶道宝皱眉道。
“那这是什么肉?”
陶道宝大爷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这牛二兄弟炒的这盘菜火候很足,香料适中,再配合辣椒,正适合他的口味。
“这是我的左大腿肉。”
牛二再喝了一小口血酒。
“我想用它来给陶哥晋升先天三层作庆贺。”
牛二真心实意地说道。
“你喝了我的血酒,我吃了你的大腿肉,”陶道宝大爷点了下头,继续道,“我们是好兄弟,这样做挺好,挺符合兄弟之间一定要公平交易和‘明算账’的道理。”
陶道宝大爷又将一块肉吃了进去,吃得吧咂吧咂响。
吃完后陶道宝大爷叹息一声,幽怨地看了牛二一眼。
“陶哥,有什么事?”
牛二有些慌张。
“刚才割肉时,你的血都白流了。
“要是给下酒,那该有多好。”
——
第24章收割(上)
摩托罗县城北面一百里,一个较为隐秘的山谷里。
齐老爷子坐下,打开小包裹,从中取出茶几、茶壶、茶杯、木炭等,烧起了茶水,泡起了茶叶,边上还摆着一盘坚果。
齐老爷子是美食家,整个摩托罗城都有名。
所以茶叶是最上等的“摩托罗之春”,而腰果是最上等的“盐焗腰果”。
而在这荒野里,能有这样的享受,不亚于在太空来一碗“猪肉乱炖粉条”。
齐老爷子一边品茶,一边吃着盐焗腰果。
他老人家牙口好,即使九十多岁了,那盐焗腰果还是在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地响。
齐老爷子不是一名吃货,而是一名对自我和对食物都有严格要求的美食家。
所以,他喝茶并不是直接拿着茶壶就往嘴里灌水,而是慢慢地品茶。
就是那价格昂贵、火候适宜、味道鲜美的盐焗腰果,他老人家也绝不多吃。
果盘里总共只有六粒。
第一粒盐焗腰果的味道很好,他总共嘎嘣了七下,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粒盐焗腰果的味道也比较好,但比第一粒要稍微差一些,他总共嘎嘣了八下。
至于剩下的四粒,那暂时不吃。
因为现在齐老爷子身边已经有一位贵客,等会还会有其他两位贵客到来。
——
齐老爷子身边三丈远处,坐着一位黑衣、枯瘦、白发的老者。
与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和容貌整洁的齐老爷子相比,这位老者身材普通、穿着普通,并且头顶的盘发也没仔细打理。
后者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这位老头子从自己的包袱里陆续拿出了酒菜。
酒是一整瓶“闷倒驴”。
菜是五斤“八成熟牛肉”。
还有两瓣大蒜和一小碗米醋。
它们都摆放着地上,散发出浓烈的味道。
山风乱转,气味飘零,齐老爷子闻了直皱眉头。
但那黑衣白发枯瘦老者对齐老爷子的作态丝毫不以为意。
他先是麻利无比地将那大蒜去皮,然后将一小片醮上米醋,放到嘴里大嚼几下,然后用手将一块“八成熟牛肉”放到嘴里咔嚓咔嚓。
勉力将那混合着醮醋大蒜的“八成熟牛肉”吞下后,这位老人家仰起脖子猛力灌了一大口酒。
“呃!”
好几片醮醋大蒜和“八成熟牛肉”以及好几口“闷倒驴”笑语入肚,老人很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从剥大蒜、醮醋、吃大蒜、咀嚼牛肉和喝酒等基本生活活动动作细节来看,这位黑衣白发枯瘦老者不仅牙口极好,而且修为应当也不低。
实际上,当五六口烈酒下肚,这位老者身上的气息慢慢地显现,从后天到先天,再从先天一层到先天二层,最后稳定在先天三层的修为。
——
你吃你的“摩托罗之春”和“盐焗腰果”。
我吃我的“闷倒驴”、醮醋大蒜和“八成熟牛肉”。
较为隐秘的山谷里,两个人各自为饮。
附近没有什么声息,只有那缓慢的嘎嘣嘎嘣声和快速的咔嚓咔嚓声,期间还偶尔夹杂一声“呃!”之类的饱嗝声。
“齐黑石!彭言古!”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发声者是一位身高一米五左右、同样身着黑衣的老者。
他静静地呆在一颗有的的树叶开始发黄的梧桐树下,似乎站在那儿已经有了好一会儿。
“吕火照,你在那儿旁观大半天,是想收渔翁之利吗?”
独自吃着醮醋大蒜、“八成熟牛肉”和“闷倒驴”的彭言古阴恻恻地说道。
“你大蒜吃多了吧,火气这么大?!”
吕火照低声笑道。
“你应当多吃吃苹果,而不是大蒜,以消一消火气。”
吕火照对于彭言古似乎多有不屑。
——
“苏红涧,既然已到了,那就出来了吧。”
齐黑石这时发声了。
“三十年不见,齐石兄还是风采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一个面色姣好、看起来五十来岁的黑衣女子现出身来。
“你也是红颜未改,可喜可贺。”
齐黑石起身,朝着附近的苏红涧、彭言古和吕火照拱手一礼。
“你们三人远道而来,我作为已准备好了茶水和腰果,各位要不要共饮一杯?”
听到这话,苏红涧、彭言古和吕火照三位来者都脸色一变,一齐摇头拒绝。
——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齐黑石继续道,“在三十年前的‘织里群岛’,我救了你们三人的命一次。
“现在三十年过去,你们依约前来,我感到很欣慰。
“今次去取‘陶渊幽菊’,关系重大,我等四人务必竭尽全力。
“至于具体章程,大家作个商议吧。”
在齐黑石的主导下,四位商量半天,明确了具体的行动过程和分配方案。
陶渊幽菊共有五朵,每人一朵,剩余一朵。
对于最后一朵,四人不凭武力争夺,而是以金银财宝等来进行竞拍,价高者得,而所得银两由四人进行平分。
商谈结束,已来到夜晚。
——
四人趁着夜色,向摩托罗县北部的山区方向而去。
奔行了好大半夜,四人前方赫然出现了牛二山。
来到牛二山的羊肠小道上,齐黑石黑衣蒙面,停住了脚步。
他运转内力,仔细查看四周,发现附近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通北贾家巡逻队伍的痕迹。
这和前面所打听的情形一致。
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齐黑石带头,一行四人悄无声息地沿着羊肠小道向前奔去。
沿着陡峭山腰小径走过十来里,地势越来越高。
转过一个弯,前面突兀出现一片山谷,山谷里有二三十来个简易木屋。
绕过这些木屋,前头浮现一座连绵的山峰,类似牛轭。
这儿正是“牛轭岭”。
——
牛轭岭下,“陶渊”旁边,贾笠章公子兴奋地从青石屋内走出。
前两日,在那俩先天仆从的鼓励下,贾笠章公子终于亲自动手宰杀了一只“人形鸡。”
看到那嗷嗷无力的叫声和那不断喷流的鲜血,贾笠章公子激动得难以自抑。
这玩意儿比那“拳头蛐蛐”和三只松鼠好玩多了。
将那几只松鼠玩了几回,它们浑身鲜血淋漓、无精打采,贾笠章就将它们全部亲自弄来作了烧烤。
牛二、陶道宝和他自己每人一只,吃得香喷喷的。
当时,他感觉已经接近四层巅峰。
而亲自动手宰杀了一只“人形鸡”后,贾笠章激动中返回青石屋内后,双腿征盘坐,五心向天。
他这次竟然持续坐了整整两天,创造自己这一辈子以来的最高历史纪录。
这是可喜可贺的大事情。
——
之所以如此可喜可贺,不仅是因为贾笠章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新纪录,而且修为如期来到了引气四层巅峰。
自己那四灵根的妹妹,修为不凡,进展迅速,现在也还是引气五层。
贾笠章自觉愚笨,又坐不住,能达到今天这样的修为,殊为不易。
这次将已经栽培了九年、作了九次浇灌的“陶渊幽菊”的收割回去,交给家族,自己圆满完成值守任务,到了芗圆山家族灵地,应当能很快晋升为引气五层。
而到了引气五层,如果再宰杀几只“人形鸡”,那自己修为肯定能进一步突破。
当然,这还是要收割了眼前的“陶渊幽菊”再说。
——
来到“陶渊”边,清潭附近还有一股幽香传来。
这股幽香来自清潭附近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园圃。
小园圃内,一棵半人多高、自带淡淡光影的幽菊孑然绽放。
其花开五朵,一只左手就可以数完。
看着眼前的美景,贾笠章感觉很舒服、很骄傲、很自豪。
贾笠章手一挥,打开了“陶渊”附近的阵法,然后迈步向前,准备将那已经进阶为一阶中品灵草的“幽菊”采摘。
如果打包好了,那就可以回家了。
“真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感叹中,贾笠章就看到了一阵光。
——
这光不是从前面传来。
它也不是从后面或天上传来。
这光是从贾笠章的脚下传过来。
它不是一阵光,而是“五阵光”。
更准确地说,这是五道同时发出的光。
在光亮起的同时,钢珠扑簌簌地向四周猛烈、密集地弹射。
这些钢珠弹射的速度很快,即使引气五层恐怕都不一定能躲避得开。
更何况它们还是在脚下突然爆炸。
——
贾笠章感觉自己的脚和小腿不再是自己的。
自己的胯部被东西穿过,然后那东西还在体内从胯部向腹部和心脏处袭来。
它们不是一粒,而是三粒以上。
贾笠章展开双手,试图用“大鹏展翅”的姿势跃入半空,从而躲避来自脚下的冲击。
但这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什么鸟用,因为贾笠章立刻地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手前臂和手后臂纷纷被那些弹珠给击中。
上肢骨头似乎都已经碎裂了。
“啊!”
贾笠章大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完全被湮没。
——
因为这个时候那爆裂声同时响起,并且它们还在“陶渊”附近的陡峭山壁上反复回荡和传音。
而在这样的轰鸣与爆裂声中,贾笠章感觉自己的身子从“向上”变成了“横向”,从“直立”变成了“躺平”,并且身体开始横着向下坠落。
下坠中,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
于是,贾笠章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堆四射的碎肉和到处洒落的血花。
上面的那阵“啊”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声音。
而一些血花,却是悄悄地躲避了气浪的冲击,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小园圃内。
小园圃内,一棵半人多高、自带淡淡光影的“幽菊”孑然绽放。
其花开五朵,刚好一只左手可以数完。
——
第24章收割(中)
一滴鲜血掉落到一朵“幽菊”上。
这“幽菊”轻轻抖动一下,鲜血就滑落在地。
它似乎在说,“别吵,我已经吃饱了!”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伸出,并将这“幽菊”摘落。
它被放到了一个玉瓶内。
这样的玉瓶一共五个。
然后,其他四朵“幽菊”也全被采摘一空。
——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冲击到了“陶渊”附近的各个角落。
正在酣睡的陶道宝大爷一个翻身,穿着裤衩,,打着赤脚,抓起放到床头的长刀,立马就冲出了屋内。
他往外一看,众位仆人中修为最高的张三树已经提剑冲在前头,其后跟着三位同样气势汹汹的贾家先天高阶武者。
而另一间屋子,此时门刚好打开。
陶道宝大爷眼睛一瞥,看到好兄弟牛二同样提着长铁棍准备出门。
但后者一个趔趄,脚被门槛勾住,摔倒在地,长铁棍向前扔出。
兄弟牛二的大腿伤还没好,这属于“伤病减员”。
没顾及这么多,陶道宝大爷提着长刀往前冲去。
在附近,正有二三十号人正快速从屋内冲出,向着处于爆炸中心的“陶渊”冲去。
而在前头,动作更快的张三树已经和贾家几位低阶引气修士与一位来袭者战斗在一起。
而这样的战斗,总共有四场。
——
最中央的战场上,抵挡着参与围攻的一名先天五层武者、两位引气三层修士和一位引气二层修士,齐黑石镇定如老狗。
对于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在心里模拟和排演了不知多少次。
齐黑石将手中一个东西掏出,向前一扔。
“砰!”
一阵亮光响起,围攻的四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身后躲避。
但那声音如同人放屁一样,只是一阵轻响,然后就是安安静静的。
趁此机会,齐老爷子鼓足十二分力气,朝着四人中修为最弱的张三树强攻而去。
齐老爷子攻击力十足,冲击之势很强,张三树一时不敌,踉跄后退。
“呔!”
齐黑石发出一阵猛喝。
目标达成,逃离为上。
眼看齐老爷子等人试图逃离,贾家引气低阶修士和中低阶先天武者鼓足勇气追击而来。
——
齐黑石手脚并用,沿着陡峭小径向牛轭岭山上极力快速攀爬。
但后面的贾家修士速度更快。
两位引气三层修士将手中长剑轻点,很快就前进了一大截。
眼见距离接近,其中一位引气三层修士长剑一挥,剑光弹出,就要将齐黑石斩于剑下。
齐黑石身子向右一移,顺手向后弹出三个爆焱裂球。
见到有闪光,追击的修士身子一滞。
暗器又没响。
“竟然还是假的!”
察觉自己被欺骗,两位三层修士很是恼怒。
他俩不约而同地一声怒喝,向着已在三丈外的齐黑石急速挥出长剑。
齐黑石身子向左一移,再次狼狈躲过。
两位三层修士追不舍,突然他俩脚下那三颗没有爆炸的爆焱裂球突然闪亮。
“这不是假的!”
剧烈的爆炸响起。
齐黑石往后背升起了一面厚重的盾牌,然后再次抛出四枚爆焱裂球!
一共七枚!
两位三层修士被正面击中。
在后面追来的张三树看到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位贾家三层修士身体弹起,弹往那七八十丈下的“陶渊”。
好一会儿后,谷底传过来这两位三层修士落地的惨叫声。
而此时,齐黑石已经在牛轭岭的山头上消失不见。
——
而在谷底,爆焱裂球的声音同样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些可以对低阶引气修士产生威胁的爆焱裂球,让试图参与围攻来袭者的贾家低阶引气修士和先天武者们畏手畏脚。
可是,越是这样,陶道宝大爷越是兴奋。
这是好久都没遇到过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他提起砍刀,看着前面那位看起来身材娇小的来袭者。
刚才这女子已经使出了三把爆焱裂球,击向围攻的引气一二层修士和先天武者们。
其中牛二兄弟不顾身上有伤,也过来围剿敌人。
本来他还拿着长铁棍的,但他虚弱得连棍子也拿不动了,走路也迟缓了许多。
大家正在围攻那名女子,而这女子再次扔出了第四把爆焱裂球。
各位武者动作神速,纷纷后退。
可惜牛二兄弟行动迟缓,被一位参与围攻时的兄弟撞到了身上。
更加不幸的是,牛二兄弟拿着的刀子竟然再次捅到了自己的右大腿上。
然后,牛二兄弟就晕了过去。
——
看到这一幕,陶道宝大爷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热血沸腾、斗志昂然。
“做为真的武者,让敌人剁成十七八块才是理所当然!”
已经九十多岁的陶道宝大爷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十九岁的年纪。
他提起砍刀就往那矮小女子冲。
冲上前去的陶大爷的大长刀和那女子的长剑对撞在一起。
对面的女子修为和大爷差不多,但身高、修为和力量要弱上不少。
对面的女人看样子将要不敌。
而大爷越战越勇。
“砰!”
“砰!”
“砰!”
俩人的刀剑对撞在一起,不时冒出火花。
——
看到大爷如此神勇,女人也腾不出手来使出暗器,附近四人纷纷开始向前围攻。
“我不是一个在在战斗!”
陶大爷看到,参与围攻的这四位兄弟,一人攻击女人的上盘,两人攻击中路,还有一人攻击下盘,甚至还使出了绳索。
“在这样的黑夜,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你竟然能想到这样的鬼主意!”
陶大爷为那位兄弟点了个赞。
——
点赞的同时,陶大爷看到这女人身子歪向自己这边,身上腾空,完全没有借力之处。
趁此机会,陶大爷手中大长刀兼大砍刀伸出。
那锋利的刀刃划过了这女人的脖子。
这脖子上的肉比较白。
因为就是这样的黑夜,陶大爷也能清晰看见。
然后,这蒙面的女人的脑袋离开了身子,一股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射出。
看到这一幕,陶大爷兴奋莫名,刀尖伸出。
他在那摇摇欲坠的“喷泉”身上一点。
然后,这“喷泉”中的血液朝着陶大爷的嘴巴射入。
“咕咚!”
“咕咚!”
“咕咚!”
连喝了三口,陶大爷感觉很舒服、好畅快!
“这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味道啊!”
“这是多么久违的美味啊!”
——
陶大爷闭上眼睛,舌头在口腔里打转,想永远记住这一幕。
因为此时,那血液已经部分冲向了陶大爷的脸,遮盖住了他的双眼。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凉。
然后,自己的脑袋在空中翻滚。
由于这翻滚很是快速,所以脸上沾着的血液都被甩开。
于是,陶大爷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刚才砍掉自己脑袋的那名黑衣人正将刀子收回。
但这人并未就此收刀,而是继续在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躯干上砍了几下。
“你狗日的没吃饭啊!
“你赶紧将大爷我的躯干砍个十七八块啊!
“最好拿回去做饺子!”
——
在空中翻滚着,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脑袋的陶大爷在脑海里大喊。
“做为真的武者,让敌人剁成十七八块才是理所当然!”
在陶大爷心里,只有这样才畅快。
当然,现在被敌人砍飞了自己的脑袋,虽然谈不上“完全畅快”,但还是“比较畅快”,勉强算是在出乎意料中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比较满意和比较畅快的陶大爷的孤零零地翻滚于空中的脑袋,终于开始落地了。
它似乎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右大腿上。
这右大腿上还混合着迷人的血的气味。
当然,由于有了一定的药味,它闻起来不是那么醇正。
而且,这条右大腿的主人还发出了一阵“啊!”的惊叫声。
这声音听起来学有些熟悉。
——
然后,陶大爷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捧了起来。
他凑近一看。
“我X,这不是牛二兄弟嘛!”
牛二双手在胸前捧着一个脑袋,但双眼紧闭。
一会儿后,那紧闭的双眼偷偷地睁开了一条缝。
打量着眼前的脑袋,牛二一脸的好奇。
但这好奇的表情很快收敛,双眼同时闭上。
“牛二,你这狗日的竟然装死!”
这是陶大爷在这世上最后的念头。
——
半个时辰后,“小狗山”附近某山洞内。
齐黑石、彭言古和吕火照三人蒙面聚集。
苏红涧已经死了,彭言古想救她出来,结果未能如愿。
“今日目标达成,这是各位的应得报酬。”
齐黑石将玉瓶递给彭言古和吕火照各一个,自己留了一个。
苏红涧的那个,则交给了彭言古。
“还有一个,按照章程,价高者得。
“时间紧迫,限一盏茶内结束交易。”
齐黑石将最后一个玉瓶摆放到四人中央。
——
“五千两银子!”彭言古先开口。
“一万五千两银子!”
吕火照立马将价格提升了二倍。
“我出五万两,加二百两黄金。”
齐黑石出价了。
“五万两,加二百两黄金,第一次。”
齐黑石说道,看向其他二人。
“我出六万两,加三百两黄金。”
吕火照有些不甘心。
“七万两,加三百两黄金。”
彭言古也加价了。
“九万两,加四百两黄金。”
齐黑石也加价了。
“九万两银子,加四百两黄金,第一次……第三次!”
见没人再报价,齐黑石将玉瓶放到身前。
九万两银子加四百两黄金的银票则放到中央。
齐黑石将银票分成四份。
每人分得二万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和一百两黄金的拍卖报酬。
分配结束,彭言古和吕火照先后离开。
齐黑石走在最后。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潜入落水狗河中,然后蹑水而去。
而此时,十里之外的空中,一个融入黑夜的高大身影旁观着。
“陶渊”里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