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贵妃,朱颜辞镜花辞树
密贵妃和淑妃都有片刻沉默。
“代天子亲征”,这是一块叫人轻易舍不掉,却又含毒带糖的可怕馅饼。
对密贵妃而言,尤其如此。
永熙帝先前迟迟不肯立储,纵使先封了齐王为王,可是他却不肯封密贵妃为皇后,同时对六皇子也是宠爱有加。
密贵妃等了太久,再也等不及了,这才有了杨家与天狼族密谋之事。
可密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那个大义名分?
“代天子亲征”虽不等同于立储,却也有着某些类似的含义。
一旦某位皇子能够在“代天子亲征”的过程中取得胜利,那么,他的大势也就形成了。
大势一成,还怕储位不来?
可是同时密贵妃也深深知晓,天狼族的关卡,不是那么好过的!
哪怕他们与天狼族有协议在先,可他们的协议并不在原州,而是在京城。
如果齐王此时打着“代天子亲征”的名号去原州,还真不一定就能抗衡得了天狼族。这些凶残的天狼,可不见得会讲什么道义人情。
万一再将齐王失陷在原州,那不是一切皆休?
密贵妃如此思来想去,心中从犹豫不定到煎熬万分,渐渐地,额前竟出了一层细汗。
得失之间,如此难以抉择。
同时,淑妃也十分犹豫矛盾。
但她比密贵妃决断快一些,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便缓缓地,柔声道:“这一切,自然是有陛下决断,臣妾不过一介后妃,又哪里敢就此等要事而发表浅见?”
是啊,就该如淑妃这般说话!
冷汗悄悄的密贵妃恍然大悟,忙也跟着道:“淑妃妹妹说的正是,国家大事,臣妾又哪里懂呢?自然,还要赖陛下决断呀。”
拾了一回淑妃的牙慧,话音落下后,密贵妃心底里涌出的却是一阵一阵的难过。
得失心太重了,一时难以平衡。
江琬冷眼旁观,心中微哂。
看密贵妃煎熬,她就挺高兴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看看永熙帝这一招将密贵妃给遛的。
也不只是密贵妃,满朝重臣都被他给遛了呢。
永熙帝目光又扫过底下的三个儿媳妇。
这三位本来都不说话的,这时被永熙帝目光扫过,蜀王妃才当先开口。
她生得颇有几分俏丽,神情间还带着少女的天真,这时揪了揪自己的袖角,怯怯地小声道:“回父皇,儿媳也不懂,只是私心里,有些害怕……”
韩王妃则只是垂首,仍不吭声。
江琬也不吭声,她早就想明白了,甭管永熙帝是不是真要选人“代天子出征”,反正这个人选都轮不到秦夙。
既如此,还是当个安静的新媳妇吧。
只要能离京,是立即去就藩也好,还是被拉到前线去抗击天狼族也罢,她都不怕。
眼看王妃们再也无话,诸位皇子同样不言语,至于众臣,之前就吵得差不多了,既吵不出个什么结果,如今自然也不好再吵了。
永熙帝便道:“既然如此,诸王原本也是要离京就藩的,不如便趁此时机,领着你们的亲随军队,一同去原州罢!”
什么?
一名官员惊道:“陛下,诸位皇子都去原州吗?如此岂不是大为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陛下,怎可诸王都去?”
话落,永熙帝顿时怒了:“朕叫你们推举一个援军将领,你们要吵。朕要御驾亲征,你们又要反对,等朕再想定一位皇子代朕亲征,你们又要争!如是三番,可有尽时?”
他气恼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抬手指众人:“前线军情十万火急,请问高坐庙堂的诸公,你们知道此时每多拖延一刻,原州城破之危便又加深一分吗?”
众臣被他骂得尽皆垂首,顿时再不敢有异议。
永熙帝一拍御座扶手,又重新坐下来道:“兵分三路,齐王、楚王去原州,蜀王、韩王去幽州,至于怀王,怀王可以去陇州。”
“诸王亲随军队,依制各得万人,如此五王,共亲随军队五万人,诸王原先亲随部曲皆可充入规制内,其余人数若有不足,由京营羽林军调拨。江卿,你与何卿共同负责此事。”
“此外,虎贲军、武卫军各调拨三万军队增援原州,组成一支总军,由齐王与楚王共同指挥,不分上下。户部,调拨粮草!”
他三言两语,终于将局势理清。
至此,众臣也再无反对余地。
如今的大周,虽说是天子与世家共治天下,但相对于前朝的混乱而言,新成立的大周朝在君主集权上比起从前又还是有所进步的。
尤其是朝堂上吵不出结果,这个时候,可不就该永熙帝做决断了么?
不论他做的决断能不能令各方满意,可吵到这个地步,总该是有人要得意有人要失意的。
被永熙帝点名的几位负责官员出列领旨,其中,清平伯江承为羽林军左千牛将军,他也赫然在列。
一直患得患失,心中极度失衡的密贵妃这时再也忍不住,脱口道:“陛下,清平伯乃楚王妃之父,陛下却叫他做主调拨羽林军军士给各位王爷做亲随军队,如此,是否会有偏颇之嫌?”
眼看御座上的永熙帝不悦地挑眉,密贵妃眼中顿时聚起泪珠,泫然欲泣道:“陛下,非是臣妾不懂事,实在是此事关乎诸王安危,臣妾是齐王生母,也是其余诸王庶母,不得不多思量一些呀。尤其是……”
她伸手一指秦夙,泣声道:“陛下,您忘了楚王生而不祥了么?如今,楚王业已封王,又新娶王妃,可他脸上却仍覆面具。如此古怪孤僻,焉知今日天狼入关,不是因为楚王气运克我大周?”
密贵妃,她为了不让齐王跟秦夙一起去原州,居然开口说秦夙不祥!
此言一出,满殿目光尽皆转向秦夙。
秦夙静立在皇子列队中,气质冷肃,脸覆面具,可不就如密贵妃所言,只看形貌便仿佛不祥么?
这已经算得上是刀兵相见,密贵妃,这是再一次地,要致秦夙于死地了!
江琬顿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双手垂在身侧,长袖遮挡手指,她的右手却掐指一动,同时在心中发动秘法: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到底是谁“不祥”
江琬的秘术“朱颜辞镜花辞树”,是从大周皇宫朱镜殿前签到得来。
这个秘术狠得有些过分,在这之前,江琬甚至都没想过要用它。
但眼看密贵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秦夙,再想想这个带着如此深刻恶意的人还身居贵妃之位,常伴帝王身侧,她的危险性就毋庸置疑了。
这一刻,江琬暗下决心:不能让密贵妃再如此嚣张下去。
那就试试这个神奇的“朱颜辞镜花辞树”吧!
恢弘大气的宣政殿中,密贵妃昂首泣声,正指着秦夙说得声声恳切。仿佛她就是全大周最忧国忧民的那个人,永熙帝如不处置秦夙,那简直就是在拿整个大周气运做消耗一般。
秦夙目中寒光微闪,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也已经作势要动。
就在这个时候,正昂首泣声的密贵妃忽然眼一眨,莫名地,她觉得周身有些凉,不由得,她便停住了话语声。
而在众人的视线中,事情是这样变化的:
正口口声声说着秦夙不详的密贵妃,忽然间,娇艳的容颜上爬满了皱纹,乌黑的青丝变成了霜发,甚至,就连她丰盈有度的体态,也在瞬间变得干瘪佝偻。
这一切的变化委实太过突兀了,不但突兀,也还非常微妙,微妙得就好像“不详”的那个人不是秦夙,而根本就是密贵妃她自己一样!
她口称秦夙“不详”,然而此刻,忽然间容颜变老,青春逝去的却是她自己呀。
如果不是神秘的不详异兆在起作用,这世间又还有什么力量能够使得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毫无征兆,毫无声息地便青春消逝呢?
大约,便只有天意了吧。
这一刻,众臣心中不约而同地都有此一想。
甚至就连齐王,都不由得心生惶恐,怀疑是不是密贵妃言语太过,触了天怒。
毕竟,齐王心知肚明,自己等人在人后都悄悄干过些什么事。
这些事儿可没有一件是能搬到台面上来讲的,说一句倒行逆施也不为过,如果世上真有天谴的话,谴到密贵妃头上,不也很是顺理成章?
思及此,齐王立时心惊地后退一步。
同时,他的手指又不自觉地在身侧微微翘起,做出了兰花指的形状。
密贵妃犹然不觉,她眼中还蓄着泪水呢,越是恳切地对永熙帝说:“陛下,此事委实太过重大,为大周江山计,还请您……慎、重、啊……”
终究,由于她的声音也变老了,说到后来,她气息微弱下来,自己也终于察觉到了些许怪异。这一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就被她说得断断续续,越是古怪。
密贵妃住了嘴,开始莫名心慌。
而御座上的永熙帝则瞪大了眼睛,却是根本无法回应密贵妃的任何言语。
他口唇微张,脸上的震惊表情已经完全不做掩盖了。
密贵妃:“……”
密贵妃住了口,没忍住偏头一扫身旁众人。
目光先扫过淑妃,原本与她离得极近的淑妃立时惊恐地后退一步。又扫过蜀王妃,蜀王妃也连忙跟在淑妃身边后退,韩王妃紧随其后,却是惊怯地将头低下。
再扫过江琬,江琬也面露震惊,并也随大流地后退一步。
至于其余众臣则更不必说,有些胆小的也低了头,更多的臣子们却只是瞠目看着密贵妃,那眼神,好像看的不是一个正常人,却似是在看怪物一般。
其中,杨太师震惊中有忧虑,有心痛。
已经隐有所觉的密贵妃至此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的视线又慌忙移回来,却在自己的老对头淑妃脸上定住。
然后她看到了,她通过淑妃眼睛里反射的光影看到了——淑妃眼中,那立在殿堂内,一身贵妃华服,却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女人……那是,那是……她吗?
不!
密贵妃不敢信。
她抬手,颤抖着抚到自己脸颊上。触手的,却不是往常光润细腻的肌肤,而是沟壑纵横的苍老皮纹。
她又一下子扯散自己鬓边一缕长发,将长发置于眼前,这一回,展现在她眼前的则是一缕失去光泽的干枯白发。
再看扯着头发的这双手,这又哪里是她那嫩如削葱的纤纤玉手?这分明是一双鸡皮横生的干枯手爪!
“啊——!”
密贵妃惊叫一声,大喊:“啊!啊!啊——!”
她双手掩面,理智全数崩溃,只余一阵阵惊恐地大喊。
齐王不忍,终于上前几步想要安慰,同时喊道:“母妃!”
密贵妃如梦初醒般停止尖叫,放开掩面的手,急切地对齐王道:“景儿,是母妃看错了对不对?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什么问题都没有对吧?”
齐王觉得震惊又难堪,既为密贵妃难过,更为此刻的场景而感到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不是在什么私下里,而是在宣政殿,大朝会,朝廷众臣的眼皮子底下!
“母妃……”齐王艰涩地唤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密贵妃没等他再有回应,又忍不住看向高踞御座上的永熙帝。
永熙帝脸上震惊未退,此时又多增了几分不忍之色,他看着密贵妃,仿佛也有些无言以对。
密贵妃便再不能自欺欺人,她又将双手掩着脸,接着,更扯了一片宽大的袖摆,直将大半张脸都遮住,勉强留了眼睛以上在外头。
如此快速动作,密贵妃惊叫着,踉跄着,直奔出了大殿。
一场对秦夙的不详指责,最后却以她自己的容颜逝去为结尾。
如此,密贵妃仓皇离场,只留下众臣在殿中久久无言。
还能说什么?
不许密贵妃跑?又或是留她下来探究一下她为什么会突然变老?再或者大家一起集思广益,研究一下怎么帮她恢复容貌?
呃,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吧。
最后,密贵妃奔跑而出,才仿佛是最顺理成章的结局?
这太……反正,太让人无话可说了。
江琬站在蜀王妃与韩王妃的身后,心情却又有一番不同。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与众人大多类似,颇有些震惊与茫然相夹杂的意味,但实际上,她震惊是有的,茫然却没有。
“朱颜辞镜花辞树”,使人瞬间变老,这个效果,果然霸道得可怕!
只可惜这是一个一次性技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遥地阔,回城令
永熙二十二年冬,这一天发生在宣政殿上的诸多事情,大概都会被载入史册。
不,应该不仅仅是会被载入史册。只怕是,还要在史书上大书一笔。
或许各种野史逸闻,也会前来掺上一手。
可在当时,随着众人长久的尴尬与沉默,终究,这场大朝会还是以永熙帝一句:“众卿,有事便议,如果再无事,就退朝吧。”最后,散场了。
没人愿意再说什么,也没人敢再说什么。
这个事情的发生太古怪了,太令人震惊了,同时,也太过不可言说了。
最后究竟要怎么处置,到底还是要看圣意。
而永熙帝在这个时候说退朝,大概就是要和稀泥的意思了。
既如此,那就和稀泥吧!
接下来,还有许许许多多和不了稀泥的事情要做呢,事情紧急,谁也不敢过多耽误。
退朝后,真正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诸王要离京,在永熙帝这里只是三言两语的事情,可实际上真正要行动起来,却诸事繁杂。
军队的分派是一桩事,粮草的调拨又是一桩事。
另外,此次增援原州,虽然永熙帝指派了齐王与楚王共同作为最高指挥,可真操作起来,从大义名分上来看,却大概是要以齐王为尊了,毕竟他年纪更大些,又封王日久。
不论是从长幼有序上来说,还是从资历威望上来看,都应该是要以他为尊。
可是密贵妃的事情却到底还是对他有了些负面影响,众臣嘴上不说,心理上却也难免嘀咕,密贵妃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要不然怎么就专只有她突然变老,其他人却不会呢?
毕竟这是个有神异的世界,谁还能不对天意多有敬畏?
如此一些微妙变化,一时倒也难以尽述。
总之,由于原州军情紧急,京城这边虽然事多事杂,看起来三天三夜也理不完,理不清,可实际上,从上到下,大周朝廷这个班子却是疯狂地高速运转了起来。
等到中午时分,最为迅速的清平伯已经点出了五万的军队。
永熙帝也一直密切关注此事,那边,清平伯才刚刚递消息进宫,报说已经清点好五万之数的诸王护卫军,这边,永熙帝就催着诸王出发了。
沙场点兵,粮车后行,风雪中,战场临近。
江琬是跟秦夙一起出发的。
大概是受她之前“黑白颠倒”的言行影响太深,下朝后,永熙帝下发各类圣旨时还没忘了单独给江琬留一道命令,既命她以王妃的身份随藩王就藩,也命她以国子监博士的身份入驻秦夙军中,做随军持符师。
官品甚至还进了一品,从原先的从六品,变成了正六品。
出京城的那一刻,江琬骑着长公主赠送的名驹乌云踏雪,回看身后巍峨城墙,高耸门洞,以及长街阔道,心中也是不无感慨的。
终于出来了!
想当初她一意进京,那时目的单纯,最大的愿望就是为自己的原身小江琬报仇,其次才是顺水推舟,来京安身立命。
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京中遇到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人和事。
那个时候的江琬,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觉得这么大的京城都令人压抑,竟还会为离开此间而感到欢喜雀跃。只觉又一层枷锁脱落,从今以后,才是真的天遥地阔。
出城门的那一刻,江琬也没忘记做一件早想做的事。
没错,就是在西京的定鼎门门洞中签到!
当初入京时由于自由点严重不足,身边又跟着清平伯,江琬都没舍得在这城门签到。
后来她自由点倒是充足了,可每每夜探京城,也不好在大半夜的时候特意跑到城门边上来签这一回到。
如今终于签上,还别说,感觉就像是在跟自己这小段时间的生活做告别一般,有种仪式感。
会签出什么呢?
系统:“你在西京镐都定鼎门签到,获得一次性灵符,定点回城符×1。”
注意,这回签出来的,不是灵符的绘制方法,而居然是实体玉符,还只能一次性使用。
系统解释:定点回城符,可使用此符预先设置回城地点,在发生濒死危机时,再捏碎此符,使用者将获得短距离穿梭空间的力量,回到指定地点。
注:限制距离一百里。
江琬:“……”
惊呆了。
比看到密贵妃“朱颜辞镜花辞树”效果的时候还要惊,惊喜的惊。
开挂的系统果然彪悍,回城符都能签出来!
玉符就在系统空间中,江琬一时也无法细看,只是控马奔行,满心欢喜。
秦夙与她并肩骑行,座下是一匹通身雪白的照夜玉狮子,与江琬的乌云踏雪形成黑白两度的强烈对比,也是神骏有趣。
秦夙带领的一万军士中则有三千是骑兵,还有七千步兵。
其中还包括了弓兵、枪兵等,都是由清平伯精心分配而来。
在这方面,清平伯虽然深恨秦夙拐走了自己女儿,却也只会帮他,绝不可能坑他。
密贵妃说的其实没错,由清平伯主管分配的羽林军,在分出去的那一刻,就必然会有失偏颇。
虽然清平伯不会明目张胆地只分配精兵给秦夙,然后给其余诸王一堆歪瓜裂枣,但就算是同样等级的兵,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也还是有不同呢。
只要清平伯分兵时在意向上稍微歪那么一点点,就足够让秦夙占足便宜了。
永熙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坚持将这个权利给了清平伯,江琬也不知道他这是受“黑白颠倒”影响才会如此,还是说又在动用他那令人琢磨不透的帝王心术。
总之,此时风雪虽不停歇,江琬与秦夙并辔而行,也仍然只觉身心舒畅。看这天地广大,风光无限,前程虽艰,又何惧之有?
齐王其实也带着他的一万护卫军跟秦夙一起从定鼎门出来了,但他没有带他的王妃,也不耐烦跟秦夙和江琬走得太近,便只缩在自己藩王仪仗的车辇中。
两万人的急行军,只闻一阵阵车轮萧萧,马蹄得得,还有步兵们奔跑的咚咚咚的声音。
如此,午后出京,将入夜时,一行便远远见得岐州在望。
第三百一十八章 岐州一线天
岐州,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上回江琬放飞行云木鸢,跟踪武清扬时,就曾听得他与杨太师密谋,当时双方便提到了岐州。
从京城往西北而去,要路过的第一大要地就是岐州,所以岐州也是镐都在西面的屏障。
从岐州再往前去是陇州,陇州再往西北走,便是原州。
而如今的天狼大军已是兵临原州城下,原州岌岌可危。
一旦原州被破,天狼军与京城之间就只剩陇州和岐州了。
一名从羽林军分过来的将领有些急,他控马过来问秦夙:“殿下,前方不远就是岐州,但要直达岐州,须得过一线天,而若不过一线天,又要绕行岐山与松山。如此,不知我们是绕行,还是直行?”
岐州入京,有一条最短的路线,就是一线天。
但这一线天位于岐山和松山之间,是两边山体峭壁中的一条惊险窄道,最窄处甚至不超过两尺宽,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行而已。
人在其中穿行,抬头看天时,恰恰好能看到窄窄的一线天光,于是这一线天便因此而得名。
一线天虽是近道,却因为奇、险、绝,而常被世人妖魔化。
不,也不能说是世人在妖魔化一线天,而是这一线天中本来就有古怪,有邪气。
听闻过一线天中诸多诡怪传说的当地人或者是行商路人,往往也是宁愿绕路,都不愿走这一线天。
此等险地,可以说是兵家通行之大忌。
想想看,在这最窄处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险地,只要稍有埋伏,通行其中的大军就容易被人当成饺子馅儿给包圆了。
行军人数再多也没用,人都被搓成窄条了,还怎么发挥人数优势?
可问题是,他们这回是急行军啊!
如果绕行岐山,等到达岐州的时候,怕不是要到第二天早上了?
再等到原州,只怕原州那边黄花菜都凉了。
秦夙问:“斥候可有回报?”
虽然是这样问,但实际上,秦夙本身也已经感应到了前方一线天中隐约存在的邪气与不详。
前来询问的将领有些紧张地微微捏了捏手中缰绳,苦笑道:“斥候点燃了钦天监分发下来的辨邪符,辨邪符青烟直上。”
他又递过来一枚巴掌大小的木质罗盘,罗盘外侧刻有四象花纹,内中指针乱窜,使人见之心惊。
秦夙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后方又策马上来一人,是秦夙的个人亲卫,名叫飞影。
飞影道:“殿下,齐王那边遣人来问,为何停留此处,不继续前行了?”
秦夙挑眉,他身边另一名亲卫则低咒一声:“娘的!”
此人腰挎斩刀,粗眉大眼,一身军服偏被他穿得歪歪斜斜,可那浑身锋锐气质,却是这表象的松垮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秦夙通过手上兽纹空间召唤而来的密咒中人,游冀!
实际上,秦夙此番组建近卫军,密咒中人他就调来不少。
在以前,永熙帝压着他,其他皇子还可以有自己的部曲势力,他的身边却只有一个徐翁可以信任。
后来即便获得了魏皇遗藏,密咒组织中的许多下属也都逐一前来追随,可这批人却也只能暗中跟随于他,很难显露人前。
直到这一回,他封王离京,身边的这些人才终于有了光明正大追随的机会。
游冀是密咒中人,飞影其实也是密咒中人。
羽林军调拨了一万军士给秦夙做护卫军,此外,他自己也还可以组建两千亲卫。这是藩王仪制,这两千亲卫一般是要他自己养,自己组建的,朝廷就不给拨了。
秦夙因为初封王,短时间内也不好表现得与从前有太大出入,便暂且只收拢了两百亲卫。
齐王那边却不同,他早已封王,两千亲卫不但满员,甚至还有多出来的,被他以随身侍从的名义给带了出来。
如此,他身旁光是亲卫就有三千个。
再加上全套的藩王仪仗,浩浩荡荡,不知道的,哪里能想到他这是要急行军去打仗?只怕还以为他是要带亲卫去郊游呢。
游冀看不惯齐王这架势有很久了,装腔作势的,倒衬得他们家殿下寒酸过头。
瞧瞧,现在更过分了,居然还派人来问他们家殿下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
这是什么意思?当他们家殿下是开路小将?
呸!
秦夙倒没有动怒,到他这个境界,一般情况也很难令他生气。
当然,齐王派人问话,秦夙也懒得答,他只说:“传令下去,原地暂歇。”
说着,看向身旁江琬。
这回,他说话的声音就温和多了:“琬琬,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收拾一线天中的邪气。
似此等险地,邪气弥漫,平常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一旦有大量的生人通过,触动其中邪气,邪气与生人的妄念便会互相结合,继而生出各种邪灵邪怪。
到那时候,情况就麻烦了。
秦夙不能让手下护卫军陷入此等境地,索性他先行一步,解决麻烦。
江琬点头,关于一线天的情况,她早就已经打开望气术,抬眼远眺过。知道一线天中并没有人为陷阱,而只是邪气作怪。
当下便道:“你去就是,这里有我。”
其实呢,当看到前方那满满的邪气时,江琬心底也是蠢动的。
邪气啊,代表着什么?
大量自由点啊!
这要是都能被她收拾掉,那她得暴富到什么程度?
但是,人总得现实点,江琬深知自己虽然已经突破到了窥神境,可论起修为实力,跟秦夙却还是有着量级的差距。这种邪气窝,暂时还不是她能捅的。
江琬就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暴富的心,同时,她目光微微往后扫,想看看齐王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这家伙窝在后头车辇中,总感觉像是没安好心。
秦夙很干脆,跟江琬说过话后,他立刻就翻身下马,轻轻几步,似慢实快地就已经越过数十丈距离,来到了一线天峡口。
峡口处,秦夙拔剑。
后方,江琬目光从齐王的车辇处扫过,忽然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齐王被劫,江琬练剑
齐王的车辇被数千亲卫团团围着,其中还有窥神境高手数名,看起来是再安全不过了。
可就在秦夙踏入一线天的那一刻,后方浩浩荡荡的护卫军人群中,却忽地窜起数道人影。
这些人原先隐藏在护卫军中,这一刻突然暴起,其身形之快,便如一道道闪电般,瞬间就突破了重重阻隔,直逼齐王车辇。
齐王的车辇中发出一声怒喝:“混账东西!哪里来的恶徒,竟敢冒犯齐王殿下!”
紧接着,一道人影冲破车辇,飞身而出,袍袖一展,一对弯刀便似转轮般向来犯众人飞扫而去。
可来犯众人中更有一名绝顶高手,其余几人拦住齐王身边的这名高手,速度更快的一名鬼面人便直直从车顶处冲入齐王车中。
咔嚓嚓——
一阵铁木碎裂的声音响起,车中齐王只来得及怒斥一声:“尔敢!”
他整个人就被那鬼面高手给挟持到了手中。
紧接着,这名高手挟住齐王冲天而起,轻功施展,瞬间以大军人头为支点,踩踏众人,已如鹏鸟飞去。
普通军士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齐王身边的护卫高手则都被其他几名刺客舍死拦住。
即便如此,这名鬼面人也当得上是万军之中捉敌首领,一如探囊取物了。
何其恐怖了得!
军士们都呆了,而秦夙这边的人,因为离得太远,也根本来不及救援。
下一刻,齐王车辇旁爆发出一阵惨呼。
是齐王的护卫高手终于斩杀其中一名刺客,刺客在发出临死前的惨叫。
另一名护卫高手大喊道:“孟公,不要恋战,这里交给属下等人,你快去救殿下!”
一线天峡口这边,江琬的表情则从惊讶转为疑惑。
她的反应却比众人都要快,就在后方众军士陷入混乱,而齐王的护卫们杀红了眼的时候,江琬已悄悄施展壶中日月的幻术,遮挡住了自己手上动作,瞬间放飞行云木鸢。
锁定齐王,行云木鸢,追踪!
秦夙这边的护卫军将领来问江琬:“王妃,齐王殿下被劫,我等是否也要帮忙追踪?”
从道义上来说,看到齐王被劫,秦夙的护卫军肯定是要帮忙追踪的。
但如今既已离京,江琬就没打算做个十全十美的“贤惠王妃”。
她立即做忧虑状道:“原州危急,父皇命我等全力行军支援原州,此时如若分兵去救齐王兄,支援原州之事又该如何兼得?”
护卫军将领有几人,为首的名叫何钺,他闻言顿时就要张口再劝。
救齐王哪里需要分兵,派几个高手不就成了?
与何钺相熟的一名将领却忽然在他身侧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
何钺恍然醒神,当下住口。
听江琬又道:“齐王兄身边不乏高手,如今既然追踪而去,想来救回齐王兄应当不在话下。我如今只忧虑一点,齐王兄的亲卫们且不提,他的护卫军,却是父皇指定要增援原州的。”
说到这里,江琬稍停顿了一下,给了护卫军将领们一点思考时间,才又继续道:“我等可以继续行军,那齐王兄的护卫军们又当如何?这一万人,便等在此处吗?”
一万人,就等在一线天峡口前?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这一万人的战力就这么扔着有多浪费,就说这一万人的后勤问题,那就是个大问题。
要知道,因为是急行军,他们是没带多少粮草的,也就每个人身上背了够管两三天的干粮。
粮车后行,还要等户部往后再派民夫运送。
吃也吃不饱,天气又冷得可怕,却叫万人队的护卫军停在这荒郊野外,这能支撑多久?
而齐王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照之前挟持他的人那个架势来看,齐王还真不是他身边亲卫们能轻易营救回来的。
三五天能行吗?
谁知道呢。
就怕齐王根本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何钺悄悄打了个寒战。
更有些苦恼自己竟是弄懂了江琬意思!
江琬这是想要在齐王不在的情况下,将他这一万护卫军的指挥权也收拢过来,然后一起带到原州去呢。
何钺顿时瞪大眼睛,头一回深刻地对江琬这位楚王妃有了清晰认识。
能这么干吗?
就在何钺心中烦恼多得都快打结了的时候,忽然,前方一线天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热浪。
明明是黄昏天色,冰雪天气,那一股热浪却似火云烧透了天空,瞬息间从一线天的这头直烧到了那头。
“天呀,那是什么?”
护卫军中,军士们哗然了。
包括先前因为齐王被劫,而惶恐无措的齐王护卫军们,也都短暂放下了心慌,翘首去看一线天那边的情况。
一线天中,大量邪气乱窜,无形无质的邪气竟在这一刻被烧灼了起来。
还有一小部分邪气由于受火烧而逸出了峡谷,转眼,却又化作一只只小邪怪,风一般向着有人的方向直奔过来。
邪怪们吱哇乱叫着,江琬由于一直骑马处在队伍前方,这时首当其冲。
何钺面色大变,惊呼:“保护王妃!”
游冀和飞影等秦夙亲卫更是立刻飞身过来,要帮江琬抵挡邪怪。
却不料江琬速度比他们更快。
就在邪怪们窜出的那一刻,江琬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她反手拔出提早悬挂在腰间的霜华剑,从乌云踏雪背上飞身纵起,剑气一动,就已经冲入了邪怪群中。
杀!
小邪怪们俱都不是江琬一合之敌,被她随意一扫就灭杀一大片。
系统的提示同时在她耳边不停响起:“你灭杀无名号小邪怪一只,获得自由点+2。”
“你灭杀……”
“杀……”
“自由点+2。”
“+2”
“……”
哈哈,爽!
眼看游冀和几名功力极高的护卫高手也飞身追来了,江琬立刻大喊一声:“停!你们都不要动手,待本王妃练练剑!”
练剑?
后边动作稍慢些的何钺等护卫军将领,顿时一个个张大嘴。
何钺:“……”
是我浅薄了,王妃居然管这叫练剑!
一招练剑,便灭杀数十邪怪。
再一剑,天地间风雪卷起。
飞雪四溅,又是数十邪怪被打成筛子。
第三百二十章 过一线天签到
江琬晋级到窥神境后,这还是首次如此酣畅淋漓地用剑。
出手,她就是绝招,岁寒剑法之天地萧杀!
这一招,秦夙也曾经在杀武清扬时用过,当时一剑挥出,真如万物寂灭。
江琬没有秦夙那份功力,但如今也不容小觑。
更甚至,这一剑落,杀意席卷,风雪飞散。前方堆雪的地面瞬间被扫平一大片,数十邪怪凄厉尖叫着,当即便如轻烟般消散在风雪中。
不难想象,这样的一剑如果落在人身上,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
后方,一些原先只当这位新鲜出炉的楚王妃是骄矜成性,或是轻狂自大的人,此时都悄悄感觉到了某种脸颊火辣的尴尬。
连游冀都咋舌:“咱们这位楚王妃娘娘的功力……高得有些可怕啊!”
何钺等军中将领更是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都没有这份功力呢。
窥神境真不是大白菜,别看齐王那边高手一茬茬出,可实际上那也只是因为杨家私下里动用了禁术“魔灵血池”,这才催生出一批批失衡的高手。
江琬和秦夙之前捣毁长宁山天狩总堂的时候,虽然灭杀了他们手下的大批死士,也毁掉了他们的魔灵血池,但当时也并不是所有死士都留在总堂中,所以杨家虽然元气大伤,底蕴却并未全部损毁。
杨家那边高手多,以至于江琬产生一种特别的危机感,硬是追着赶着地快速突破到了窥神境。
可实际上呢,新成立的藩王护卫军都是来自羽林军的精兵,而这些精兵却也大多只是气力更充沛些的普通武夫。
每五到十人中或许能出一个引气境,百人队的校尉通常是通幽境,至于千人队的将领,一般能达到见微境都算是非常不错了,多半还是通幽境后期。
如何钺,他有见微境中期的境界,就这,在羽林军中都已经算得上是拔尖人物。
见微境中期的何钺其实看不出江琬的功力具体有多高深,他就只能感觉到,这位王妃厉害、非常厉害,比自己还要厉害许多许多。
何钺瞪着眼睛,悄悄咽了咽口水,有些莫名的怯。
至于其他将领,咳,反应也都没比何钺好到哪里去。
将领们尚且如此,普通的军士们就更不必说了。
即便隔得远些,遥遥地,他们也只觉得江琬的剑既令人心惊胆寒,更令人心生仰望。
立威,这,就是立威。
而等江琬剑收,紧接着秦夙从狭长的一线天中走出,身后剑啸如龙,火焰焚空,似烈日煌煌时,更使众人目不暇给,心惊无言。
全场鸦雀无声。
这,其实也是立威。
最为简单粗暴,可又最为立竿见影的一种立威方式。
别说什么简单粗暴的武力立威不够高明,但实际上,大多数人还就吃这一套。尤其是在军中,军士们更加吃这一套。
再加上秦夙楚王的身份,某种微妙的气场就自然而然地生出来了。
秦夙从一线天的峡口中走出,先迎上江琬。
江琬刚刚收剑,身上冷意稍敛,对秦夙微微一笑:“阿夙。”
秦夙道:“琬琬,此番练剑可还痛快?”
江琬满足道:“非常痛快!”
可不是痛快么,瞧瞧她这自由点。
先前由于各种花销,再加上婚礼当日的大肆签到,她的自由点一度从破千之多,而又缩水到了两百多个。
而经过这一回的猛赚,自由点则重新回到五百三十个之多!
江琬很知足,出京之后,各种机会果然多多,看来收支平衡指日可待呀。
爽!
夫妻俩的对话又一次直接看呆了离得不远的何钺等人。
刷刷刷就杀了那么多邪怪,楚王妃说这是在练剑,楚王居然也说这是在练剑……
你们对练剑的概念到底有什么误解?
该说什么?
楚王殿下,不愧是能娶楚王妃做王妃的男人?
真猛士也!
在如此绝世猛人面前,接下来,一切的发展就都顺理成章了。
当齐王那边的护卫军将领过来向秦夙请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秦夙沉吟了片刻,只说:“留下齐王兄所有亲卫追踪救援,同时向京中去信,齐王兄的护卫军,我带走了。”
带走?
带哪里去?
当然是过一线天,直奔岐州,再继续急行军,去往原州啦!
两万护卫军,由两王共同指挥,现齐王不在,楚王全面接管,这……没毛病。
一刻钟后,两万护卫军开始通行一线天。
两万多人,过此狭路该是如何绵延密长,这且不多提。
江琬和秦夙仍然一马当先,也不管什么仪仗规矩,总之是潇潇洒洒地策马直行。
过一线天的时候,江琬愉快地再签了一回到。
系统:“你在岐州奇景,一线天签到,获得奇物,诡魅画皮×1。”
是什么呢?
诡魅画皮:可执丹青妙笔绘画其上,画出一切笔者所能设想之人物,披此画皮,则变换形貌,与画中人相同。
注:画皮穿着时常每次不得超过十二个时辰,米浆水可解此画皮伪装。
江琬:“……”
米浆水,你在逗我?
江琬只能说,系统签出来的东西越来越破脑洞了。
当然,这种伪装神物,还是很令江琬欣喜的。
比她上回在某个杂货铺签出来的人皮面具可不知强出多少倍呢。
如此,过了一线天,等两万人的护卫军真正到达岐州郊外时,天刚刚进入全黑状态。
何钺又来问秦夙:“殿下,可要进岐州城暂歇?”
秦夙道:“继续急行军,派两个斥候悄悄去探一探岐州状况,两个时辰后叫他们自行追上来。”
说了急行军,就是急行军,还进城?这不耽误时间么!
夤夜急行其实容易出疲兵,何钺欲言又止。这位殿下个人武力虽然超强,但他到底会不会带兵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原州等不得,何钺到底便没有再出言多说什么。而是听从吩咐,传令下去,继续组织行军。
如此夜行不止,在这一夜的夜色最浓时,他们终于到达原州城外芦苇坡处。
从这里到原州城,已经只有大约六七里的路程了。
秦夙与江琬仍然骑马在前,游冀与何钺等人跟随在后,忽然,秦夙一勒马。
照夜玉狮子发出轻轻一声嘶鸣。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原州城,新奇的阵法战争
原来,那白雪轻覆的一处小坡上,不知何时竟负手站立着一名身姿昂藏的老翁。
虽是老翁,此人却腰身笔挺,煞气满身。
最重要的是,他负手站立在雪坡之上,那雪坡左近却不见半丝儿脚印,他脚下的积雪也不见半点凹陷。
独立雪中,而雪上却不留丝毫痕迹,这比轻功运行时,人在雪上飞掠而过还要来得神奇艰难。
毕竟,一个是快速飞掠,一个却必须静立时仍能轻如鸿羽。
这是什么身法?又是什么高手?
深夜,雪中,老翁拦路。
浓墨般的深空下,白雪反射微光。
此情此景,瞬间使得何钺等人紧张地将手触摸到了腰间兵器处。
却忽闻一声大笑:“郎君,老奴来迟了!”
话音未落,但见那老翁忽地一展身形,他整个人便如一只鹏鸟般纵身从那雪坡之上飞掠而下。
从来只对王妃露出温情的楚王便在此时也语含笑意,唤了一声:“徐翁。”
原来是徐翁来了!
江琬也有许久不曾见过徐翁了,秦夙成婚他都没有出现,这对从小扶持秦夙艰难成长的他而言,本该是不合理的。
却原来,徐翁竟是等在这里?
江琬看过去,耳边又听秦夙传音道:“琬琬,早前武清扬与杨太师密谋,我欲求证具体情况,便谴了徐翁前来查探。”
原来如此!
江琬暗暗点头,见徐翁转过来视线,又听他笑一声:“小丫头,如今倒成了我家郎君的娘子了,老奴这往后,倒还需唤你一声主母,哈哈哈!”
这老头儿,性格还是半点没变啊。
瞧这话说的,一身匪气怎么就那么重呢?
江琬难得地居然在徐翁面前有了几分赧然,当下只拱拱手,勉强撑着脸皮,也笑一声:“叫什么都成,但凡徐翁你敢喊,那我便是一定敢应的。”
嘿!
这小丫头也没变嘛。
徐翁略一打量江琬,见她持缰控马,轻松写意,一身气机却极为内敛,一时间以他的功力居然都看不透她具体境界。
徐翁便轻“咦”一声。
但眼下显然不是过多寒暄叙旧的时候,徐翁便只笑道:“叫什么?叫王妃,嘿!”
江琬就也笑了。
几人说着话,其余众将领便也明白了,这位不是敌人,而是秦夙身边老人。
徐翁很干脆,问秦夙从身边亲卫处要了一匹备用的马,便翻身上马,对秦夙道:“郎君,我们继续行军,如要暂歇,可以等到原州城中再歇。如今原州尚还未破,但也十分危急。我有诸多情报,可以与郎君分说。”
因为离得近的都是己方将领,徐翁便没有传音做隐藏,而是直接将得到的一些可以公布的情报当着众人一起说了出来。
先说到天狼军的具体情况。
“今次天狼军出动,总有五万之人数。”徐翁道,“五万人,看似不多,但其中狼骑便有一万。狼骑组成贪狼破军阵,拥有沛然莫御之巨力。阵法加持时,狼骑弓兵射箭,可以直接击穿原州城墙!”
这就惊人了,何钺惊道:“狼骑的弓兵射箭可以直接击穿原州城墙?既如此,那原州为何还未破?”
徐翁就吁一口气道:“原州未破,多赖于原州城城隍庙的存在。城隍庙联合全城生民祭拜,组成金汤固甲阵。此阵能加固城墙,为整座城池增添防御,有此阵在,暂时可抵御狼骑巨力。”
何钺等将领便也轻轻松一口气。
江琬旁听,则觉得有些新奇。
这就是神异世界中的战争了,两军相接,最先比拼的不是直接战斗力,而居然是阵法的力量。
游冀问:“既然如此,又说原州危急,是因为金汤固甲阵不能持久吗?”
徐翁叹道:“城隍庙主持的阵法,其力量往往来源于城中生民的信念与坚持。可是天狼军中却有一名女将十分擅于骂阵,每每将大周高手贬的一文不值,同时不停夸耀天狼族的强大。她拥有特殊秘法,能使声音穿透全城。”
所以,普通的百姓又能有多强大的信念?
见得敌方女将都如此声威赫赫,再一想及天狼军的各种传闻,可不就胆气渐丧,士气渐低,信念也渐渐丧失么?
而一旦彻底没了这股气,金汤固甲阵溃败,仅凭原州城的守城将士要想抵抗住狼骑军,说实话,确实不大可能。
这种战斗力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徐翁也是直言不讳。
何钺等人顿时心情沉重起来。
说实话,他们虽然临危受命,被派遣来支援原州,但在这之前,他们对这一次的支援究竟会有多艰难,也实在没有具体概念。
可如今听得徐翁讲解情报,嘿,都不用徐翁再继续深入讲了,何钺等人都能感觉到,与拥有恐怖加持的狼骑军相比,自己等人脆弱得倒仿佛是纸糊一般。
齐王还莫名被掳走了,至今不见踪迹,楚王的个人武力虽强,但要说带领他们直接打退天狼军,这能够吗?
徐翁又说:“最要紧的是,此天狼女将直言透露,天狼族中已有一位部族大巫突破天神境。”
天神境!
什么是天神境?
徐翁很快解释:“天神境,娘的……老夫去试探了一回,天神境大约便是造化境!好家伙,要不是我早有准备,跑得飞快,说不得你们此时都见不着老夫了。”
为什么见不着?
当场就交代了呗。
他说得倒是简单,何钺等人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造化境到底是什么概念?
说实话,像他们这些还在见微境的,就连窥神境都会觉得难以捉摸,至于先天造化,那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境界,想都叫人不敢想的存在。
游冀脱口道:“世上当真能有造化境?”
话一出口,他却忽然又想到什么般,眼神一变,郑重地看向徐翁道:“敢问前辈,如今又是何等境界?”
如果世上真有造化境,那能从造化境手下逃生的人,又该有多强?
徐翁倒没卖关子,就自嘲地笑了声:“老夫?嘿,窥神巅峰而已,在这天狼族的造化境面前,不是一合之敌。惭愧!”
其余众人:“……”
您惭愧什么?
窥神巅峰都惭愧,那我们这些……还用活吗?
简直想想都绝望好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原州战场,屠城之危
原州,西城门。
距离天狼大军突袭而至,兵临城下,到如今已过去有一日两夜了。
从一开始的惊呼敌袭,仓皇抵抗,到金汤固甲阵打开,如今依赖阵法与天狼军勉强互拼消耗,城中军民的心态也经历了从惊慌到振奋,再至如今又渐渐绝望的跌宕过程。
夜深了,可城下的天狼骑兵却仿佛不知疲倦般,仍然时不时要对着原州城墙齐射一回,激得城墙上金汤固甲阵的防御波光一阵震荡后,城下的骂阵声就会随之响起。
先是狼骑们哄笑:“*&@……%……”
对了,没错,狼骑军说的都是乌孙语,他们的话原州军民听不懂。但虽然语言不通,可人类的情绪却是可以通过语气传递的。
叽里咕噜的乌孙语中,夹杂着明显的嘲笑与蔑视,这个,将士们都能听出来。
一阵指指点点的嘲笑过后,接下来,骑着两米高巨狼的一名天狼族女将便就此出场了,此女自称天狼公主,会说大周话。
她举起一支镶嵌金宝的犀角喇叭,张口喊话,声音便即响彻全城。
“无知的原州人,你们的皇帝在京城安享荣华,哪里会管远方城池的你们死活?你们还抵抗什么?为这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皇帝守江山,值得吗?”
“不会有援军的,我天狼族秉承天命,有秘法加持,一日之间连破三关,凉州都失守了,你们原州还能比凉州厉害?”
“开城门!现在开城门,本公主必号令部族,不杀城中一人。可如果一刻钟后,你们还继续顽抗,一旦城破,今夜,就是我乌孙天狼的屠城盛宴!”
屠城!
没错,这个天狼公主就是在以屠城为威胁。
她的耐心,显然已经到达极致了。
而天狼族屠城之事早有先例,当年大魏皇朝末期,整个国家骤然崩溃,就是从天狼族连屠西北三城开始。
城墙上,一名头戴星冠的道袍老者带领数名弟子正围成七星而坐,忽然,一缕鲜血就从老者嘴角逸出。
“云泽道长!”守在旁边的几名将领中有人惊呼。
是城中民众,受天狼公主话语冲击而乱了心志,致使主持金汤固甲阵的云泽道长承受到的压力倍增,因而受伤了!
可是虽然受伤,云泽道长却还是闭目不言,仍然默默主持着阵法运转。
一名将领手持长枪,在城墙上狠狠一杵,恼火道:“可恨,不如此刻便开城门,待某冲下去,舍这一身血肉杀他一通,纵死又如何?杀几头恶狼也回本了!”
同样在城墙上的原州刺史悄悄抹了抹额角的汗,还要小心劝:“吕将军不可如此啊,城门开不得。开城门便等于是放弃金汤固甲阵,一旦放弃,咱们这城墙抵挡不住狼骑军的箭啊。”
说着,他站在城墙围垛边,探头而下,目光微微向着两边的城墙面扫视。
在城头灯火的照耀下,只见那墙面上早被箭支射得坑坑洼洼,有些箭坑深的地方,甚至能形成数尺方圆,尺许深度的大洞。
坑洞旁往往还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使人一见之下无不心惊。
这些都是金汤固甲阵形成之前,狼骑军射箭造成的痕迹。
如果不是有金汤固甲阵,原州城的城墙只怕是早就被狼骑军用箭给生生射破了!
可即便如此,金汤固甲阵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原州刺史身边,一名官员忧虑道:“令公,我们真的等不到京城的支援了吗?”
不是怀疑京城会不会来援军,而是担心援军不能及时赶来。
另一名官员小声道:“令公,如果等不到援军,我们一刻钟后,又该如何是好?如果天狼军当真屠城……”
原州刺史尚未及回答,旁边听得此言的一名将领顿时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怕天狼军屠城,你想开城投降?”
与他对话的官员只苦笑道:“夏将军,真不是下官贪生怕死,实在是这一城百姓的性命,我们担待不起啊。”
此言一出,不论是停留在城头上的几名文官也好,还是其余武将,顿时都是一默。
天狼军会屠城,这一点谁都不怀疑。
“可是……”又一名官员颤声道,“就算我们按照这天狼公主的要求,在一刻钟内打开了城门,他们,就当真不会屠城了吗?”
会吗?
不会吗?
这谁知道?
都尉夏峰捏起右拳狠狠砸在自己左拳上,疼痛使他瞬间激起一股狠劲:“诸位,畜生的话绝不可信……”
话音未落,忽然间,只见得主持金汤固甲阵的云泽道长将口一张,一道红色匹练就从他口中喷出。
这一道红色匹练长有丈许,瞬间就化作疾风利箭,划破这冰冷夜空,越过墙头间凹起的空隙,形成一道迅疾的闪电,直向着骑乘在巨狼之上的天狼公主劈去。
墙头众人瞪大眼睛,忙扑到墙垛空隙间往城墙下方看去。
只见高踞巨狼之上的天狼公主忽然一挥手中犀角,那犀角之中便迅猛扑出数道巨狼虚影。
虚影巨狼张牙舞爪,迎上那道红色疾电,腾挪扑咬。
嘎吱!
两方相接,竟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这道红色疾电便被咬碎。
然后,疾电四散,砰——
这些破碎的红色疾电在四散的瞬间又化作无数红色小箭,嗤!嗤!嗤!
小箭飞射,旁边的众多狼骑军抵挡不住,顿时被一支支红箭射了个对穿。
连串惨叫声响起,众人在城头上看去,发现就是这一瞬间,被射杀的狼骑军就起码就上百个。
“哈哈!”都尉夏峰惊喜地张口大笑。
笑声未歇,又听身后传出几声痛呼:“师父!”
“师伯!”
“住持!”
“云泽道长!”
转头一看,却见云泽道长忽然仰天一倒,唇边鲜血刺目,脸上却是惨白一片,俨然就要没了气息。
原来,方才云泽道长吐出的红练并不是其它什么,却竟是他自己胸中一口鲜血。
而这口鲜血吐完,他最后的力气便也耗尽。
随着他这一倒,本就摇摇欲坠的金汤固甲阵更是再也没了支撑,瞬间破裂。
天狼公主高举手中犀角,欢呼一声:“儿郎们!随本公主入城!”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他一剑,如天倾
金汤固甲阵被破,原州城再也没有能够阻挡狼骑军的力量。
轰!轰!轰!
在天狼公主的指挥下,狼骑军们奋力射箭。
狼骑军形成阵势,万人一体,每一箭都有沛然莫御之巨力。
城头上的武将夏峰等人顾不得为云泽道长的殒身而悲伤,连忙带兵向城下飞奔。
他们已经完全不能再有侥幸,到最后关头,只能以自身血肉之躯再为这座城做最后的遮挡了。
一箭又一箭,还伴随着“呜呜呜”的号角进攻之声。
终于,城门轰然倒塌!
城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叫。
“嗷呜!嗷呜!”
这是天狼将士在呼喊胜利。
夏峰堵在城门口,眼睛都红了。
他看到狼骑军骑着巨狼从城门洞口冲入,他也看到那些足有人高的巨狼张着锋利的犬齿,咬碎了身旁同袍的身体。
鲜血四溅,有些溅在巨狼毛发上,也有些溅在天狼族战士的衣角上,还有些溅在夏峰自己脸上,身上。
“啊!”夏峰大喊一声,“将士们,杀!干死这些畜生!”
这一刻,他眼前尽是血红色。
已经讲究不了什么排兵布阵了,城门已被破开,城门洞前短兵相接,拼的就是看谁更狠。
一名将士呼喊:“来啊,来杀你爷爷啊!畜生们,今天杀不死你爷爷,就是你爷爷杀死你们!”
“嗷呜!嗷呜!”
双方语言不通,天狼军只是兴奋喊叫。
夏峰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的,无数混乱的惨叫声中,倒是清楚听到了天狼公主冷冷的声音:“尔等既如此不识好歹,负隅顽抗,今日便先屠你一城!儿郎们,满城血食就在眼前,杀!”
这话她是用大周语说的,紧接着,她又用乌孙语说了一遍。
叽里咕噜,咕咕瓜瓜……
杀你娘!
夏峰奋起全身功力,双手持长刀劈开落至身前的一把天狼弯刀,身后却忽然有另一把弯刀劈来。
刷!
刀劈下,划过他肩背。
夏峰勉力着地一滚,在剧痛中躲过接下来更加致命的攻击。
他躺倒在地上,却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又只见到另一只狼爪忽然在自己脸面前高高抬起。
夏峰连忙举起双臂将长刀架上,心中却颓然闪过一句话:“完了,我命休矣……”
这样惊险而凶残的攻击,就算这一次他能招架住,那接下来呢?
远远地,倒是模模糊糊听到内城方向传来一些欢呼声:“援军来了!京城来援军了!”
夏峰怀疑自己是听岔了,可就算没听岔,当真是来援军了又如何?
这么凶残的天狼军,援军能抵挡得住吗?
夏峰的长刀架住了顶到面门前的狼爪,却只觉得狼爪无力,轻飘飘的,跟他设想中的难以抵挡全不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看到眼前狼骑忽然向后一倒,天空亮了!
是什么?
是一道滚滚赤焰,疾若流星般划破长空,携带着焚天烧地般的恐怖气势,来了!
赤焰直指天狼军,尤其是一骑当先的天狼公主。
数百名先从城门处冲出来的天狼军被这赤焰扫过,当场倒地殒命。
跟一般的战场厮杀不同的是,寻常战场厮杀,伴随着杀声的总还有生命消逝前的各种惨叫声。可这一回,数百名天狼军倒地,却是一丝儿惨叫声也未及发出。
只有他们倒地的砰砰砰!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杀人的赤焰来得太过迅疾,狼骑军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全场皆寂。
下一刻,余威仍在的赤焰落到天狼公主面前,天狼公主挥动手中犀角,犀角中仍然是射出数道巨狼虚影。
虚影扑向这道赤焰,同时发出“嗷呜”的狼啸声。
嗤嗤!
恍惚间,夏峰却感觉自己像是闻到了动物皮毛被烧焦的气味。
什么?
原来,天狼公主挥出的巨狼虚影这一回居然没能抵挡住这道赤焰,反而是迅速被这赤焰给烧透了。
虽然夏峰弄不明白这虚影被烧为什么也会像真的巨狼被烧一般发散出焦味,可这一刻,他死寂的心房忽然又雀跃了起来,这却是做不得假的。
赤焰还在继续,眼看就要烧到天狼公主身上。
天狼公主无可抵挡,她怒喝一声:“是谁?胆敢伤吾,千里之内,吾祖必取尔首级!”
与此同时,她脖颈处一串血红的玉珠之上忽地冒出一团白绒绒的光,这光与那最后烧来的赤焰一撞,终于将这团赤焰撞散。
那白光中却传出一道雄浑的声音,轰隆隆响彻在整座城池上空:“又是你?”
又是你?
是谁?
远远地,夏峰看到一道身着玄青色蟠龙袍服的挺拔身影从那远方内城处如飞而至。
他衣袍翩飞,来如惊鸿,瞬间落到了夏峰身前不远处。
当然,也是落到了天狼公主面前。
夏峰还仰倒在地上装死呢,从这个自下而上的角度来看,他只觉得来人异常高大。
来人的脸上却恍惚是戴着个面具,叫人看不清面容。
他还异常干脆,根本不做任何言语,一手抬起,掌中一剑便直刺天狼公主咽喉。
“尔敢!”
天狼公主脖颈间血玉珠上白光震动,继续发出威严的声音:“大周的高手,你不出手,本座便也不出手。你若再敢出手,待我亲身前来,必屠你十城!”
毫无疑问,通过天狼公主颈间血玉珠发出声音的,就是天狼公主先前口口声声透露的,他们天狼族的天神境大巫。
天狼公主早将这位大巫挂在口中,并不停威逼原州军民自行投降。
从夏峰的视角来看,可以看到那位身着蟠龙袍的高手将剑尖停在天狼公主咽喉前,他语调冰冷,几乎不带任何起伏地开口:“退兵,或者死!”
血玉珠上白光翻滚,对方的大巫怒吼:“不可能!”
剑,便又往前递了半寸,白光与剑尖之间爆发出剧烈的抵抗力量。
夏峰看得心惊胆战,他倒在地上,观看角度奇特又艰难。可此时此刻,他却不敢挪动半分,甚至就连呼吸,他都是死死屏住的。
白光与剑尖之间还在剧烈对抗,一个要杀人,一个要护人。
忽然,被剑指着的天狼公主说话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做你驸马,你配吗?
天狼公主问:“大周高手,你是谁。”
秦夙根本不回答她的话,只将丹田中汹涌浩荡的真气不停逼入剑中。
一时间,剑意大涨。
肃杀的剑气与天狼公主脖颈间的白光发出强烈碰撞,顿时激得气劲四射。
嗤嗤嗤!
这些气劲落到空气中,空气中便隐约似乎荡起阵阵实质般的涟漪。这些气劲落到地面上,更是逼得眼前的青石地面上出现一个个深深的坑洞。
天狼公主额角细汗微微渗出,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吾祖所言,绝无虚话!大周高手,你现在撤剑还来得及。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功力,想来苦修不易,莫要自误!”
“或者……我族此次也可以退兵。但是,我要你随我回草原,做本公主的驸马!”
天狼公主话落,她颈间白光也随之震动,发出声音。那声音瓮瓮地,却威仪宏大,只一个字:“可!”
可!可!可!
一声声,竟是在原州上空无尽回荡。
夏峰躺在地上,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太无耻了,这些狼人!
能强力碾压时,他们嚣张狂妄,杀人如割草。
等到碰到强大的对手了,他们又立即改变策略,居然玩起了“招安”。
他娘的!
夏峰简直都要跳起来替这位高手来一句“你放屁”了。
“你放屁!”
下一刻,内城方向却是远远传来如此一声。
还是清清脆脆一道女声!
夏峰:“……”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苍劲的大笑声:“哈哈哈!王妃说得很是,你放屁!小畜生,毛没长齐,想得倒是挺美。叫我家殿下给你做驸马,你配吗?”
而秦夙的回应则只有一个字:“杀!”
话音未落,他忽然撤剑。
不,不是撤剑,是回剑,回剑之后还有一剑。
与方才的剑势浩大不同,这一剑,却反而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空气没有爆响,剑气没有迸射,可是直面这一剑的天狼公主却反而在这一剑上感受到了深渊降临般的恐怖压力。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紧绷到极限,全身血液都几乎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仿佛身上每一个触觉都在向她传递两个字:危险!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并不是当真平平无奇,只是这一剑已经返璞归真,进入到了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境界当中,所以才显得平凡。
这一剑,大巫没有亲至,只是凭借她颈间的血玉珠做传递,能够挡得住吗?
血玉珠中传来愤怒的呵斥:“尔敢!群狼在侧,听吾号令,乌尼麻巴哝……%¥*&*……”
接着是一串古怪的咒语声响起。
与此同时,尚留在城外的那一部分天狼军中忽地爆发出一阵连绵的狼啸声。
随着这一阵阵狼啸声响起,本就处在极致破损状态的原州城外城墙终于再不能支撑。
咔嚓嚓,轰隆隆——
砰!砰!砰!
原州西城门两边百米范围内的外城墙,在这一刻,倒塌了!
城墙都塌了,排列在先锋位置的狼骑军们顿时呼啸着纵狼跃过护城河。
漆黑的深夜,倒塌的城墙,爪牙锋利的巨狼,还有幽冷的一双双狼眼,就这样潮涌般向着敞开的原州城奔来。
如此情景,何止是恐怖?
说是狼灾也不为过。
先前受城门洞宽度影响,短时间内只是冲进来数百名天狼军而已,可即便如此,原州城原先的守城兵士都已经觉得难以抵挡,而如今,却连城墙都塌了一段。
数千甚至是上万的天狼军冲进来了,大地震颤,废墟中传出阵阵惊呼惨叫。
此时此刻,失去城墙保护的原州城就仿佛是被剥光了衣裳的可怜姑娘,在狼群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够挡得住这样的大军侵袭?
即便是秦夙能在此时将天狼公主杀了,可若挡不住这大军,原州也必然是要被毁了。
秦夙懂了,这位天狼族的造化境大巫的确不能再凭借一串血玉而远距离抵挡秦夙的剑,但他却可以远程控制大军压城。
危急时刻,二选一的选择。
要破开天狼公主身上的白光防护这并不是瞬息间能达到的事,可是瞬息间,却足够此刻冲入的天狼军屠杀太多原州军民。
这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秦夙只能选择再度撤剑,转而一展袍袖,纵身飞上旁边一处屋脊,紧接着向前方虚空处一剑横划而过。
当然,一剑横划,劈的其实并不是真的虚空。而是秦夙在外放剑气,通过这远距离飞射的剑气而收割狼骑军战士的性命。
噗!噗!噗!
紧接着,一连串狼骑军战士的身前现出伤口,无数血花飞溅。
秦夙出手,果然立刻又是大片杀戮。
狼骑军们惨叫着,怒吼着,前方死了一排,可很快,又一排狼骑军顶上来了!
天狼公主劫后余生,立在当下,却居然还不逃。
相反,她眼神中的凶性与野性全数被激起,她昂首看向立在屋脊上不停挥剑的秦夙,扬声说道:“大周高手,你杀不了我,也杀不尽我天狼族的战士。你只有一人,终有力尽之事,如何与我大军相抗?”
是的,秦夙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抗衡不了数万天狼军。
甚至,他都很难守住城墙边的这一段路。
因为城墙倒塌了一段,城下原先的原州守军早在狼骑军第一次推进城门时就已经死伤大片,此时只剩残兵少许,也当不了什么大用。
有些离秦夙比较远的狼骑军甚至控制着巨狼从两边向内城突入,如此,秦夙一时难以杀到,他们便成了天狼公主屠城计划的开端。
天狼公主继续道:“屠城,或你归顺于我,本公主即刻退兵。大周高手,你当真要拿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为你的固执陪葬吗?”
这就……这说的好像,如果秦夙不投降,就是要害了全城百姓一样。
这是真的强词夺理,狗屁逻辑了。
躺在地上的夏峰至此再不能忍,他想:罢了,这位高手一人也改变不了战局,既然是这样,那老子还装什么死?
娘的,起来干!
眼看前方一头巨狼就要从自己上方纵跃而过,夏峰便握紧了手中刀,欲待暴起一刀劈过。
忽闻先前听过的那声长笑由远及近。
第三百二十五章 绝招!
徐翁的声音在快速向着城门这边接近:“是谁说我家殿下只有一人的?小母狼崽子倒是想得美,娘的!老夫能让我家殿下孤身一人作战吗?”
声音尚未全落,他人却先到了。
躺在地上的夏峰只看到天空处忽然划出一道水波般的细纹。
那细纹在空中一闪而过,又似疾电般迅速消失。
紧接着,天狼军中就传出大片人的惨叫与狼的哀嚎。
是什么?
徐翁苍劲的声音却携着悠悠的歌谣,豪迈唱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哈哈哈,断水刀,杀人且锋锐,灭畜生更不含糊。狼崽子们,看老夫断尔等烦恼根!”
这一刀,便名为断水刀!
一刀过去,竟也是上百名狼骑军瞬间殒命。
数着那一声声惨叫,躺在地上的夏峰看不清被杀的狼骑军究竟有多少,却也是明白,又一位绝顶高手来救阵了。
在他们眼中强大得不可思议的狼骑军,在这些顶级高手手底下,真要杀起来,却也仿佛是切瓜砍菜般容易。
这就是超凡世界中,个体力量差的可怕。
夏峰悄悄舒一口气,却也还是隐隐担忧。
看起来京城援军是真的来了,援军要来,来的肯定也不仅仅是这两名高手。
只是这二位功力最为高深,所以速度最快,于是便比旁人来得更早些。
夏峰却暗叹:是更早些,可要是……还能再早一刻钟,那就更好了。
一刻钟前,城门还未破,城墙还未塌,甚至是金汤固甲阵都还在。如果是在那个时候,这些援军高手来了,夏峰是一定相信,原州城能被守住的。
可是这个时候,城门破了,城墙倒了,优势不见,劣势尽显,如此时刻,即便是有顶尖高手前来,就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吗?
夏峰一边胡思乱想,胡乱担忧,一边又忍不住隐隐期待。
又听天狼公主怒道:“儿郎们,结风咆阵!”
说着,她手持犀角,举到唇边,便要再度吹响。
呜——
犀角响了,第一声。
嗷呜——
狼骑军们坐下的巨狼便也随着高声嚎叫,隐隐一团风暴开始在潮涌奔来的狼骑军上空汇聚。
“不好!”徐翁惊道,“天狼秘术!这些家伙出底牌了。殿下,你去打断那母狼,这边老奴先顶着。”
天狼公主有天狼族的造化境远程守护着,徐翁的功力虽也在窥神境巅峰,但实际上他在境界本质上却还是与秦夙有着明显差距。
秦夙已经半只脚踏出去,开始触摸天人造化的本质,徐翁却还被挡在大门外,连感应天人极境的方向都摸不着。
半步之差,明明都在窥神境巅峰,但他们力量的层次却已经大有不同。
徐翁虽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所以不打算去触天狼公主的霉头。
秦夙应声道:“你小心。”说完,便要再次从屋脊上纵身落下。
这个时候,夏峰先前听到的那道清脆女声又响起了:“不,阿夙,你与徐翁一起杀狼,这位天狼公主,且让我来会会。”
江琬的速度比徐翁又要稍慢一些,但她如今也到了窥神境,一身轻功也是绝顶,便又先于其他人,第三个到达了战场。
夏峰才想:这是什么女子?
天狼公主上战场,那是因为天狼族的族群构成非常特殊,贵族女性在其中能占极大主导地位。
可是大周的女子……大周最有名的女将,夏峰只听说过一个长公主。
江琬的声音却明显是少女声音,这一点,夏峰还是能听出来的。
夏峰提起心,只听秦夙声音微沉道:“琬琬,天狼公主有造化境守护,你不可……”
江琬打断道:“阿夙,你别忘了,我有江家先祖英灵庇佑。而我江家人,最擅长杀狼!”
她是盲目自大吗?
不,她是真的有把握对付天狼公主。
只不过依靠的肯定不是江家的英灵庇佑,而是她在大周皇宫签到签出来的另外几个神奇秘术。
比如,不讲道理的“威仪厚重”,更甚至是气运之子附体般的“奉天承运”!
当然,在庆财赌坊签到的“无相六面骰子”,似乎也可以用一用,甚至就是曾经被江琬视作中二病发作的“江湖豪客都俯首”,其实也有穿透规则,甚至是指定规则的神奇作用。
“江湖豪客都俯首”,她可是又趁着签到点重置,屯了两个在手中呢。
别说什么中二了,只要好用,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咳……中二就中二吧。
至于江家的英灵庇佑,江琬当然也有。
不过英灵庇佑的状态不大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江琬并不想随便用英灵庇佑来赌机会。
总之,她之前签了那么多到,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好作弊用的。而如今是真到了关键时刻,当然不能小气了。
对了,就在这边的西城门,也有签到点。
签!
系统:“你在原州城西城门签到,由于该签到点正经历特殊战争状态,你获得渡魂符绘制方法。”
渡魂符:一渡亡魂到彼岸,平息亡魂怨念的符咒。
居然是这种东西!
江琬心中起了片刻波澜,随即她便将这渡魂符暂且抛开。
现在不是研究渡魂符的时候!
江琬轻功绝妙,曾经,她还在西市金雀台签出过一招掌中飞天,此为鼓上舞的舞者技能,但因为有着可以使人身轻如燕,甚至凭借真气滞空飞行十数呼吸的能力,倒被江琬化用在轻功中。
如此一来,她越过众多狼骑,飞身落至天狼公主面前,就是秦夙都没来得及阻拦住。
当然,使秦夙没能阻拦住她的,其实也并不仅仅是她的轻功。
更或许,是她此时的眼神。
太坚定了,太明亮了,直叫秦夙心间一颤,便不忍心拦她。
江琬从后方飞身过来,双方目光交错的一瞬间,秦夙心想:罢了,她若有危险,我再拼死来救便是,且由她去。
江琬便落至天狼公主面前五尺远处。
此时的天狼公主正举着犀角,吹出第二声。
呜——呜——
第二声吹得有些过慢了,因为江琬在这一瞬间发动了绝招:江湖豪客都俯首!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凡我之敌,皆可杀也!
绝招!
什么是绝招?
绝招,就是一旦用出来,就一定要让对手无解的招式。
江琬有许许多多秘法,可要说到哪一种最无解,最无赖,那一定还数这招“江湖豪客都俯首”。
天狼公主的风咆阵原是要吹三次犀角,再有群狼共啸,蓄力三次才能真正形成。
形成之后,其威力自然不必多说。
就算是秦夙,在面对这种万人集合的大阵之力时,只怕也要饮恨。
他是绝世高手没错,万军之中取敌首级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凭借绝顶武功冲入敌军阵中刺杀敌方首领,与同时面对万人集合的阵法力量相比,这却是两个概念。
前者,虽然说是要做万人敌,但却有取巧的余地。
因为他们的力量是分散的,秦夙一剑下去,数百条人命就被收割了,一个冲刺就能越过一个千人方阵,自然,千军万马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一旦阵法形成,情势却立即就会反转。
一名狼骑军相当于一个通幽境的力量,万名狼骑军,那就是一万通幽境。
这一万通幽境再力量聚合,形成的效果却绝不再只是一万个一相加那么简单。
说是一万乘以十或许有些夸张,但要说是一万乘着三乘以四,却绝对有可能。
如此一来,别说是秦夙扛不住了,就是造化境能不能抗住?
呃,这个,江琬也忖度不到。
她只知道,一定不能让天狼公主形成阵势。
天狼公主看着从天而降,飞身落到自己面前的江琬,却是惊呆了。
随着江琬飞身落地,天狼公主首先感受到了一种绝强的压迫袭来。
这种压迫立刻使她如同身在泥沼般,从呼吸心跳到一举一动尽皆受阻。她吹动犀角时节奏变缓了,她张口欲言,可是话到嘴边,却居然连吐字都十分艰难。
天狼公主心中大骇,可更令她惊骇的还在后头。
随着江琬一声:“天狼族蛮夷,怎么,见到本王妃,你还不下跪么?”
声音落下,天狼公主顿时就感觉到背上一重。
江琬对她的压迫至此已形成实质般,促使她即刻弯身,下拜!
天狼公主惊骇地瞪大眼睛,立刻调动身体里的一切力量,奋力与这种压迫做对抗。
不能拜,绝不能拜!
而与此同时,她脑中除了疯狂的警惕,就是极大的疑惑。
怎么可能?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只是凭借自身气势,就能压得她抬不起头,甚至几欲翻身下拜!
这还是凡人的范畴吗?
到底要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有这样的气势?
要知道,就是他们天狼族的大巫,天神境的老祖,也做不到仅凭气势就压得她抬不起头啊。
而最可恨的是,因为只是气势压迫,而并不是致命性的攻击伤害,所以被天狼公主挂在颈间的血玉珠也无法在此时放出能量保护她。
血玉珠的保护是应激性的,没有实质攻击不能自主打开。
天狼公主心惊肉跳,艰难说话:“要杀……便杀,逼、我、下、跪,不、可、能!”
几乎是一字一顿,在这一股恐怖气势的压迫下,她到底还是将话说出口了。
她要激江琬出手,试试看老祖留下的血玉珠能不能保护住自己。
可话音一落,忽然身边却响起“砰砰砰砰”一阵连声。
是什么?
天狼公主目光移动,余光顿时瞥见,自己身边有数十狼骑倒地了!
原来随着这大周女子的到来,不止是她一个人受到了此人气势压迫,就是她身边后续冲上来的狼骑军们也受到了绝强压迫。
只是天狼公主勉强扛住了这种压迫,没有立时倒地,可她身边的狼骑军战士却终究没有她的底蕴,他们扛不住,就这样倒了!
江湖豪客都俯首,系统是这样解释这种状态功效的:此状态使用时,你将获得斗鸡王者般的胜者气势,令群雄俯首,令观者慑服。
哈哈哈!
俯首俯首,可不就是要倒下去,拜服么?
江琬双手背负在身后,下巴微昂,斗鸡王者……咳咳,什么斗鸡王者,请将“斗鸡”二字去掉,王者就行!
咳,总之,王者的气势她是拿捏得死死的。
天狼公主再不敢有分毫侥幸心理,看向江琬的眼神中顿时除了惊骇,甚至还多了几分恐惧与畏怯。
巫神在上啊!她刚才真不该大意开口喊话说“要杀便杀”的,如果这个可怕的煞神真下了杀手,老祖不在此处,只凭血玉珠,真能挡住她吗?
江琬缓缓上前一步,步伐虽缓,气势却是更足了。
天狼公主吓得立刻脚下一颤,想要后退,去没有后退成,相反,她本来还勉力挺直的脊背,陡然间,就有些弯了。
终于,她颈间血玉珠上又放出蒙蒙白光。
这一次,白光略有些浅,没能对她起到保护作用,只是震颤着发出了一道威严声音:“阁下何人?如此高手,却在此欺辱小辈,是否不当?”
与此同时,远在乌孙草原尽头处的一座高高雪山上,原本趴伏于山巅的一匹雪白巨狼忽然撑起四腿,昂首向东远望。
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它却仿佛能穿透时空阻隔般,于此一刻,远远感受到那种不讲道理的恐怖压迫。
狼脸上,现出了人性化的讶异与凝重。
这种气势……大周,居然有人掌控了规则的力量么?
比先前那个高手还要可怕!
这究竟是什么人?
巨狼侧耳倾听。
那千万里外,女子的声音清澈缓慢,更仿佛蕴含有千斤重力般,傲然响起:“做我的小辈,她配么?”
是的,斗鸡王者,也要有王者的骄傲。
语调务必威严而从容,言辞……咳咳,言辞一定要中二到底!
江琬顶着满心的羞耻,这个时候,已经不敢去看不远处的秦夙和徐翁会有什么反应了。
面上的气势她却还是要稳住,继续说:“凡入侵我大周者,皆为我敌。凡我之敌,皆可杀也!”
话音尚未全落,杀气已是四溢。
紧接着,江琬又上前一步。
她的一只手,握到了腰间霜华剑的剑柄之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言之下,兵败如山
江琬敢杀天狼公主吗?
其实,如果能杀的话,她是一定敢杀的。
可问题就是,天狼公主有秘宝保护,并不好杀。
而以江琬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威势,如果她不能一击就将天狼公主斩杀,那在天狼族那位“大巫”面前,她铁定就是要露馅了。
说实话,能够连这位都一起唬住,这是江琬自己事先也没能料到的。
她只是想唬住天狼公主,或借机使用无相六面骰子,逼她退兵,之前还真没想到能取得这样的成果。
但事情既然已经在向着这个走向发展,那江琬就决定抓住优势。
她甚至设想好了,如果在她出剑前的这一刻,天狼大巫还不出声阻止,那她就动用秘法“奉天承运”。
但如果动用奉天承运,那江琬要取得的战果就肯定不再只是逼天狼族退兵而已了。
奉天承运,一切有如天助,不信还杀不了天狼公主!
不但能杀天狼公主,只要江琬想,她相信,在她与秦夙和徐翁的带领下,等后方的两万护卫军一到,就是屠尽此刻的所有天狼战士,也并非不可能。
天狼族动辄屠城,杀他们怎么了?
江琬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杀人,她就是在杀畜生!
种族之战,不容退缩。
思及此,江琬心中不禁杀意大盛。
这股恐怖的杀意在“江湖豪客都俯首”的加持之下,甚至形成实质般逸散而出,激得四周朔风猎猎。
“呜呜——”
忽然,一阵狼群的哀鸣声响起。
是趴伏在江琬四周方圆百米内的巨狼们,它们感应到了这恐怖的杀机,在哀鸣!
动物有的时候远比人类还要更敏锐,又何况是狼这种生物?它们对杀气和危机的感应又远比其它动物还要更加灵敏。
天狼公主也感应到了将要灭顶的危机,她眼睛瞪大,目光惊骇,再也不敢硬气地说出“要杀便杀”这样的话了。
她心跳剧烈,腰身弯得更低,甚至险些就要脱口求饶。
终于,就在此时,她颈间血玉珠中又再度传出了天狼大巫的声音:“慢着!”
千钧一发,江琬脚步微顿。
但她握在剑柄上的手却仍未有分毫放松。
“不杀粟姬,吾……许退兵!”威严的声音响彻了战场内外。
这一刻,秦夙才刚又落下一剑,奔跑的狼骑们也才刚刚又倒下一片。
然后,再没有狼骑继续从倒塌的城墙处奔跑进城了。
一切都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后方,带领着两万护卫军浩浩荡荡进城的大周将领们正从长街一头奔来,远远见得当下场景。
西城门边,是城墙废墟,废墟这一边,是遍地狼骑战士与巨狼的尸身,当然,也有原州城守军的尸身在。
遍地血污,使人触目惊心。
废墟的另一边,是仍然排列整齐,等待冲锋,却又暂时停住了动作的更多狼骑战士。
巨狼们不安地低声咆哮,急促喘息,杀机毕现。
可这些,却都还不够吸引人。
此时此刻,最为吸引后方来人视线的,却居然是站在城门洞前不远处的两名女子。
一个是头戴狼毫尖帽,一身异域风情的天狼族女子,她站在地上,腰身微弯,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由于站得远,她的目光神情使人并不能分辨清楚,但只是通过她的站姿,稍远处的护卫军将领们却也仿佛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恐惧与痛苦。
因为站在她对面那人,气势太恐怖了。
恐怖到什么程度呢?
恐怖到,即便是隔得这么远,护卫军的将领们和速度同样不慢的秦夙亲卫们,也仍然能隐隐感觉到那种使人心惊的压迫。
何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喃喃道:“那是天狼公主吗?站在天狼公主对面的,是……是我们王妃?”
游冀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刚才在天狼公主身上说话的,是他们天狼族那位传说中的……天神境大巫?”
众将领面面相觑,秦夙的亲卫们也互相对视。
那场中,江琬的手仍然握在剑柄上。她却没有因为天狼大巫的退兵之言而放松分毫,反而又是上前一步。
至此,她距天狼公主,已不足三尺远了。
这个距离,是江琬伸手一剑,就一定能够杀死对方的距离!
江琬只回了天狼大巫两个字:“不够!”
只是退兵而已吗?
这不够!
冷汗从天狼公主脸颊滑下,她颈间白光继续微微震动。
天狼大巫道:“吾等立即再退一城。”
他还要退。
江琬气势越盛,只道:“不够!”
不够,不够,还不够!
遥远的乌孙雪山之巅,站立的巨狼对天长啸,目中射出无比愤怒的光芒。
巨狼前爪刨地,口中竟然低喃自语:“可恨,可恨!若非本座此刻不得离开雪山,又岂有这周人嚣张之理?”
然而越发恐怖的危机感应使他如芒在背,终于,天狼公主颈间血玉珠中又传出天狼大巫的声音:“吾等可再退二城。”
江琬又上前一步,说:“退出大周,不杀粟姬!”
粟姬是谁?
毫无疑问,粟姬应该就是天狼公主的名字了。
粟姬颈间,血玉珠发出愤怒的震动:“阁下勿要欺人太甚,吾已是退让,阁下若再不依不饶,吾等又何惧一战?”
江琬沉声,却无比干脆利落道:“此刻不退,眼前所有狼族,我必斩杀殆尽!”
于此同时,她就要拔剑出鞘,并发动“奉天承运”。
远方的天狼大巫拥有无比敏锐的灵觉,终于在此一刻怒吼:“粟姬,退兵!”
也是在这个时候,江湖豪客都俯首的时效终于到了。
天狼公主陡然感觉到压迫在身周的强大压力一松,她立刻将身直起,也不敢因为此时压力散去而有半句多余言语,翻身就上了同样趴在旁边的坐骑巨狼,并一夹狼腹,喝道:“退兵!”
退兵,退兵!
巨狼弹跳而起,连狼啸声都不敢发出,四爪一纵,就带着公主粟姬转身向破损的城门外飞奔而去。
众多狼骑迅捷若电,无不奋勇奔逃。
至此,胆气溃败,亦是兵败如山。
后方,众护卫军与将领们惊呆了。
躺在地上的夏峰,拖着自己还剩半条的残缺小命,也是几疑梦幻。
第三百二十八章 虽千万里也,吾亦必斩之!
狼骑军来时如山呼海啸,去时却似丧家之犬。
什么叫做把脸丢一地,夹着尾巴跑?这就是把脸丢一地,夹着尾巴跑了。
躺在地上的原州守将夏将军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下一刻,震天般的欢呼就从后方长街处响起。
“胜利了!狼骑军跑了!”
“哈哈哈……”
“王妃千岁!王妃万胜!”
“……”
所以,这真的不是做梦!
夏峰拖着重伤的躯体,终于一翻身从地上爬起。
先举目一看,首先他是向城外看去。
那城墙废墟之外,烟尘滚滚,狼奔豕突。有些巨狼因为跑得过急,还与身边的同伴互相拥挤,甚至产生踩踏。
后方越是笑得欢畅,前头败军就越是狼狈拥挤。
败阵之军,勇气全无。
如此刻之仓皇,再对比他们先前的凶猛强横,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
夏峰拄着自己的长刀做拐杖,默默目视前方败军奔逃景象,嘴角终于扬起笑。他甚至还咧开了嘴,笑出了白牙。
可与此同时,他眼眶中的泪水却也没来由地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终于在他笑容最盛的那一刻,泪水滚滚而落。
尘烟中,天狼公主骑在最高大的那匹巨狼背上,忽然一回头。
她那带着异族腔调的声音高高扬起,问:“他们都叫你王妃,你是谁的王妃?”
毫无疑问,她问的是江琬。
后方,众将士的笑声便顿时一停。
天狼公主在问江琬具体身份信息!
虽然江琬的种种表现堪称神奇,可是,天狼公主粟姬这一问,却仍然令后方的将士心生不安。
江琬会怎么回答呢?
她会回答吗?
如果不答,是不是就显得她心虚?
江琬心底下其实也确实是绷着一根弦的,但她也自有她的底气在,同时更是深知,人设要立就得立到底,“王者”的气势既然装了,就一定不能在最后的一哆嗦上头泄了气。
因此,她立刻昂然道:“我乃楚王妃,粟姬,尔等天狼族人记好了,凡我在大周一日,若见尔等犯边,虽千万里也,吾亦必斩之!”
粟姬强忍恐惧与愤怒,只哼一声,道:“请教楚王妃姓名?”
很好,这就相当于是反派在跑路的时候,要放狠话之前还先问一句对手名字,这是准备带上名字好日后报复吗?
江琬也不隐瞒,因为她知道这瞒不住。
当下继续负手站立,风度高华,傲然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江琬!”
这时,粟姬颈间血玉珠上白光震动,天狼大巫的声音又再度传出:“吾知晓了!”
声音瓮瓮地,倒似闷在鼓中,却又响彻在天穹。
吾知晓了,吾知晓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威胁!
谁敢说这不是威胁?
终于天狼大巫还是没忍住,放了这么一句话。
后方屋脊上,秦夙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顿时露出狠厉之色。
他的手也按到了腰间剑柄之上,要不是顾忌到自己如果冲动出手,很可能会反过来泄露掉江琬的底细,他这时候就该一剑斩过去,再杀他几百个狼骑军!
江琬夷然不惧,当然,她这个时候就不该惧。
真正该恐惧的,难道不该是被她吓唬到退兵的天狼族吗?
江琬立刻发动自己的另一个状态光环“威仪厚重”!
威仪厚重:此状态使用时,所见之人无不受其威仪所迫,必将心惊胆寒,节节败退。
这也是一个限时使用的特殊状态,说起来,它并没有“江湖豪客都俯首”那样神奇。
但江琬虽然还存留有最后一个“江湖豪客都俯首”没有使用,可在如今情况下,她正想威逼天狼族再跑快点呢,却是不敢再用“江湖豪客都俯首”了。
就怕再用一回的话,光环一扫,好家伙,离得近一些狼骑军们再受到影响,到时候狼奔变成龟爬,那这些恶客还走不走了?
快走快走!
江琬顿时冷笑一声,却不再多说一字。
可她陡然大盛的气势还是使得天狼公主再不敢多余废话,终究扭回头,举起犀角呜呜吹响,喝令狼骑军们列队快逃。
敌军终于远去了。
直到最后一匹狼骑的身影都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原州城这边,才终于又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而这回,欢呼的可就不再只是秦夙带来的护卫军了,还有得知退兵消息的原州百姓,以及部分存留的原州守军。
秦夙飞身从后方屋脊上落至江琬身边,从一片城墙废墟中爬起来的原州刺史柳建亭则哆哆嗦嗦地跑到两人面前,对着二人纳头便拜。
这一夜,才刚历经战争创伤的原州城成了一座不夜城。
不是彻夜不眠欢呼庆功,而是因为战后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
伤兵的统计,城墙的修复,战报的书写,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派斥候跟随天狼军,探看他们是否当真在履行承诺:退出大周边境!
这个,需要绝顶高手去做,一般斥候去跟的话,很可能就是送命了账。
徐翁便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去做这个探查消息的人。
秦夙对他还是放心的,当下只说:“只许查探,不许交手,如有危险,立即退走。”
徐翁哈哈一笑,应道:“老奴做事,殿下只管放心。”
笑罢了,转身要走的瞬间,倒是深深看了江琬一眼。
江琬:“……”
江琬余威犹在,原州城这边存留的一些残兵残将,还有可怜兮兮的官员们都不怎么敢跟她说话。对她那是既敬又畏,简直比敬畏秦夙还要更过。
平日里,秦夙气若冰雪,势若危崖,常人见他都要因为他的冷漠气质而不敢与他多言,结果到了原州这边,原州城中幸存的文武官员们不敢跟江琬说话,反倒是很能缠着他说。
哪怕秦夙少言得可怕,原州这边的人也能兴奋地完美暖场。
秦夙:“……”
江琬偷笑。
三更天的时候,江琬进了原州官舍驿站暂歇。
她说要休息,那是没人敢阻拦的。
原州这边虽然还有许多的事务要处理,但这些事情却不归江琬管,她也懒得去管。
她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因为,她感应到,行云木鸢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共看浮光玉符,齐王被掳真相
战争,要说是不是会给人以极大感慨,那当然是一定会有的。
但这一回经历了这一遭跌宕惊险的江琬却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感慨,她赌赢了,很高兴,但同时更有许多该做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催着她去赶快做。
自然,感慨的时间被压缩了,江琬也就懒得去感慨了。
秦夙跟江琬一起回了官驿休息。
原州城中各种战争后续,同样不归他管。
他虽然奉命带兵来支援原州,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援军将领,就该只管打仗不管其它。
虽然,有意思的是,这一回,实际上他也没来得及指挥什么战争。
在这种个人武力有可能超凡的世界,有的时候,战争的转折就是这样令人猝不及防。
江琬与秦夙进了房间,秦夙倒也没急着去追问江琬什么,他先摘下自己的面具,正欲去握江琬的手,仿佛是想要抱一抱她。
江琬却竖起一指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秦夙目露疑惑,江琬单眨左眼,露出俏皮笑容:“是我的行云木鸢回来啦。”
行云木鸢,江琬之前早就跟秦夙说过这件宝物。
后来,大军过一线天,行军奔来原州的路上,江琬也告诉过秦夙,她将行云木鸢放去追踪齐王了。
如今行云木鸢回归,想必齐王那边的消息也来了。
秦夙其实不太关心齐王,但见江琬如此兴致勃勃,当下立刻说:“既是如此,琬琬,我为你开窗。”
开窗做什么?
当然是开窗放行云木鸢飞回来啦。
可是,也就是开个窗而已,用得着秦夙这样殷勤,还说什么“我为你开窗”吗?
江琬没手?
江琬当然有手,可是两人独处时,秦夙就是自然而然地想要为她做各种事情。他甚至好像也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在特意献殷勤,他只是的确有此意愿,于是便如此做了。
秦夙果然亲自走到窗边去将窗打开。
窗开了,片刻后便有一阵翅膀拍打的细微声音传来,行云木鸢趁势飞入,落到了站在窗边的江琬手上。
秦夙又拂袖将窗关上。
行云木鸢落在江琬手上,变作机关鸟的原型模样,江琬就取下它腹中的浮光玉符。
江琬道:“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掳走齐王?”
这不是说齐王没有被人掳的价值,也不是说齐王就一定不跟人结仇。
只是……总之就是,江琬就觉得有点怪。
嗨,想太多浪费脑细胞,浮光玉符都到手了,不如直接看答案。
她晃了晃手中玉符,见房中左侧墙边摆着一张长榻,便拉着秦夙一同坐到这榻上。
大周习俗,喜欢在房间里头放榻,这倒是个好习惯。
江琬也喜欢坐榻,这让她有种坐沙发的感觉。
秦夙看着她,目光温柔。
两人就并排坐着,江琬道:“阿夙,你与我一同握住这玉符,我们再一起输入真气,如此便能一块儿看到这玉符中的景象。”
秦夙道:“这符光玉符还能同时供多人观看,倒是有趣。”
江琬点头:“确实有趣。”
可不就是有趣么,以前“追剧”,只能自己一个人追,虽不说什么孤单寂寞吧,但也是干巴巴的挺没意思。
现在嘛,就不一样了,有秦夙陪着她一起追,嘿,再陪她一块儿吐个槽什么的话,那不是更有意思么?
最令人放心的是,秦夙还是江琬迄今为止最信任的人,两人结为夫妻后,虽未能圆房,可双方情意互许,那种带着甜意的默契,却又是另一种动人了。
对于真正的有心人而言,显然是情大于欲的。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同时往玉符中输入真气。
很快,浮光玉符记录的影像就开始在两人眼中显露了。
先是一段俯瞰视角的荒山景象。
由于京城左近几州都在雪中,行云木鸢首先看到的也就是一片雪景。
白茫茫一片,似乎不见人烟。
紧接着,行云木鸢越飞越高,这是……在往山高处飞!
行云木鸢追踪的是人的真灵气息,虽然没有在一开始就跟上齐王,但它记录过齐王的气息,就不怕追不到。
江琬道:“看来掳走齐王的人,这是在将他往松山带?”
一线天就在岐山和松山之间,但岐山和松山各有特征。
岐山树木更为茂密,就算是在雪中,山中也有一些常青树,比如松木之类的,哪怕树身被雪,也往往会在空隙处残留些许绿意。
松山中却是山石更多,甚至,松山还以怪石众多而闻名左近。
秦夙道:“齐王在一线天附近被掳,后被人带入松山倒也并不稀奇。松山绵延数百里,少许几人,只需随意往山中一藏,若非是有行云木鸢此等奇物,外人进了山,要在山中追查到齐王存在的话,的确是极难。”
江琬认同道:“确实如此。”
两人说着话,再看行云木鸢飞得一程,终于,俯瞰的视角中,出现人影了!
却见那山路上行走着十来个人,其中五名黑衣人穿着甚是单薄,就是简单的刺客黑衣。
但他们的脚步极轻,落在雪地上不留分毫痕迹,显然都是轻功高手。
自然,他们也无惧山雪寒冷。
又有四人穿着灰鼠毛领的斗篷,倒是锦衣缓带,打扮不俗。
被他们护在最中间的一人,又穿着格外华贵些。
只见他头戴玉冠,腰束蟒带,身披貂裘,玉树临风,却不是齐王又是哪个?
嚯,好家伙,明明是被掳的人,可这架势,看起来又哪里像是阶下囚?
行云木鸢追踪到了齐王,立刻就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距离近一些了,便能听到几人谈话。
一人道:“殿下,如今到了这山中,我们去到分堂,殿下可是要换身装束?”
江琬:“……”
江琬立刻暂停了这段画面,对秦夙惊道:“齐王,齐王没有被掳!他,他这是自导自演?”
秦夙也有些惊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江琬奇道:“齐王这,他图什么?”
图什么?
这个就要继续往下看了。
惊了这一下之后,江琬立刻又将浮光玉符的影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