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TXT下载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全文阅读

作者:沉舟钓雪     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txt下载     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急救异物呛喉的孩子,获得自由点

    江琬生平,其实最不喜有人在自己面前痛哭。

    她上辈子是被某些人哭怕了的,以至于一听到这呜呜不绝的哭声,她就头疼肝疼。

    不过摔在地上的这位又明显是为了躲她们才摔的,江琬也不好不管。

    她与刘妈妈走近些,蹲下身想扶这位。

    跌地的这位也是个小娘子,梳着双环髻,身上青绿衫子,杏色襦裙,头戴珠饰,衣裙用料都是绸缎,瞧着来历不俗。

    刘妈妈却拦了拦江琬道:“小娘子,且让奴婢来。”

    她扶起了绿衫少女,一边问:“姑娘可还好?”

    “奴……扭了脚。”说话间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俏丽的脸蛋儿,眼中仍挂着泪,“这位妈妈,帮帮小婢可好?”

    原来她穿戴如此精细,竟还只是一名仆婢。

    刘妈妈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她不让江琬来扶。她是规矩严苛的内管事做派,并不知晓江琬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

    “姑娘是有何事?”刘妈妈还不正面应承人家的求助,只反问。

    绿衫小鬟张口正要答,那边锦绣天衣坊的大门里却忽又冲出来两个人。

    这回出来的是两个腿脚灵便的小厮,他们也不看正停在门口的三人,一个说:“小的往东去同兴医馆,哥哥你去金姚堂。”

    一个说:“成!”

    说话间两人只管闷头跑,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两阵风。

    这时,门内原本隐约的哭喊声也大了起来。

    “作孽啊,你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说好不许你吃糖,你偏要偷偷带!呜呜……”

    又一个声音焦急地喊:“咳啊,再咳!小郎……小郎……”

    还有个声音忙忙打断:“不成不成,小郎咳不出来,还是再灌口水!”

    “可怎么办,年儿啊……呜呜……”

    各种混乱声音还在继续,江琬很快分辨出来,这是里头有个孩子被异物呛喉了!

    她便顾不得再听刘妈妈与绿衫小鬟纠缠,立刻脚下一动,便快速往锦绣天衣坊的门内奔去。

    锦绣天衣坊门脸敞阔,江琬一走进去就看到宽敞的大堂正中围着好一堆人。

    有丫头仆妇,也有管事男子。

    最中间的孩子被一个妇人抱着,因有人群阻挡,江琬也看不清内里具体情况。

    她不敢耽搁,脚下真气一动,身形已挤入人群中。

    正焦急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江琬就伸了手,又是一把将孩子从妇人怀中抢了过来。

    “你……”

    妇人呆愣了一瞬,随即怒喝:“什么人?你做什么?”

    抢救因异物呛喉的孩子,每一秒都是在与阎王夺命,江琬虽非有意冒犯,这时却也顾不得解释了。

    她脚下飞快,瞬息间退到大堂边的一侧柜台旁,身靠柜台,一手穿到孩子胸前,将他扶着站起来,另一手就寻到了孩子肚脐上方的施力点。

    这是一个约有四尺身高的孩子,看着大概七八岁,此时已被异物呛得满脸青紫,眼神涣散。

    他的手还不自觉地抵在自己颈部,咽喉处却根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别说通过咳嗽来自行将异物吐出了。

    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抵在颈部的手被他捏的很紧,显然孩子自己也还是想自救的。

    江琬等他能站起来,就将腿抵到他双腿后方,一手捏拳顶住急救施力点,另一手包住这只拳头。

    她同时低喝道:“嘴张开!”

    孩子下意识听从指挥,嘴巴就张开了一点口子。

    江琬立刻双手用劲,对着施力点,有节奏地向后上方冲击起来。

    这是海姆立克急救法,是江琬在现代学过的,应对异物窒息最有效的急救方法。

    可学过是一回事,对她而言,真正的实施这却也是第一次。

    耳边似还有人在疾呼:“混账!快些放开我家小郎!”

    惊愕过后的人们也回过了神来,有反应快的立刻就往这边冲,意图抢回孩子。

    江琬经历了最惊险的一刻。

    她在生死时速,有人却试图与她对抗。

    一下,两下,她拳头冲击孩子上腹部的频率没有乱。

    有速度快的一名仆妇已经奔到她身边,就要来扯她的手。

    江琬目中清气流转,望气术运行。

    但并没有等望气术真正起到指引作用,随着江琬双手再一次用力,孩子张开的口中忽然有一物飞出。

    异物“夺”一声落地。

    紧接着,孩子就大叫一声:“啊!”

    气道打通,他活过来了!

    原想抢人的仆妇触到了江琬的手,江琬就顺势将孩子抱起递归她手中。

    仆妇忙忙抱住孩子,又见孩子在费力地大口喘息,她只得先顾着给孩子拍背,一边急道:“小郎!小郎你怎样了?”

    “年儿!”人群中,更多惊呼响起。

    也有喜极而泣的:“年儿这是好了吗?”

    “小郎无事了!”

    “咦,方才的小娘子呢?”

    江琬懒得停留,她怀着欣悦悄然退出,签到系统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奖赏。

    “你成功救人一次,获得自由点+1。”

    验证了,救人果然能获得自由点!

    挽救一个孩子的生命使人愉悦,自由点还给人双倍暴击的愉悦。

    江琬出了锦绣天衣坊大门,见刘妈妈还在与绿衫小鬟说话。

    刘妈妈说:“既有你家小厮与这绣庄的伙计分头去寻大夫了,你且宽心些。咱们这些腿拙力弱的,急有何用?”

    其实她自己心里更急。

    刚才江琬突然冲进锦绣天衣坊,可把刘妈妈吓一跳。

    她不知道江琬这是要做什么,若不是绿衫小鬟硬抓着她,她当即也要跟进去的。

    这时转头一看,见江琬出来了,一下就松口气:“哎哟小娘子!你……”

    江琬对绿衫小鬟说:“你家小郎君已是好了,你还不进去看看?”

    “什么?”绿衫小鬟一愣,“小郎君好了?”

    因为太惊奇,她拽着刘妈妈的手不自觉放松了。

    刘妈妈连忙抽身退开。

    江琬面上露出一丝笑:“是真好啦,你听听里头的声音。”

    说话间她走到了刘妈妈身边,带着她走过锦绣天衣坊前闪着白光的签到点。

    同时默念:“签到。”

    系统:“你在锦绣天衣坊签到,获得精湛绣技×1。”

    原来在此类店铺前签到,竟也可能获得相关技能!

    江琬目光深亮。

第十六章 江琬:有人想杀我

    精湛绣技!

    什么样的绣技算精湛呢?

    江琬与刘妈妈又行一程,很快到了一家不论铺子名号还是门前装饰,都朴素许多的绣庄前。

    刘妈妈忙道:“小娘子,到此处置新衣应当正好。”

    江琬点头同意,两人一同进了绣庄门。

    这家绣庄的大堂被分成了两边设置,右边堆放的是各色布匹,左边摆放着一个绣品台子,上头有小坐屏、绣帕、荷包、绢花等物。

    江琬目光扫过,见到一座绣屏,上有画眉登枝,用色鲜丽活泼。

    她立刻就在心中判断:这是苏绣。

    同时,这座绣屏所用到的种种针法,哪里用得好,哪里有差池,劈了几片丝,配色瑕疵处,也都流水般在她心中淌过。

    再看其余绣品,或好或坏,或平庸或精细,她一眼看去,心中也都有所得。

    这可以说是非常神奇了。

    毕竟,上辈子的江琬是真没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而原主小江琬短短十三年的人生里,也至多学会了做农活。

    签到系统奖励的技能,一如既往是精品。

    江琬这会儿甚至觉得有点手痒,此时若给她一份刺绣工具,说不得她能立时绣出一份大作来呢。

    但与之前的望气术和乾坤离恨经做对比,江琬也发现这些技能的区别。

    “刺绣技巧,我一得到就是精湛级别,但望气术,我却只得到了初级版本。”

    “乾坤离恨经一共有多少篇,多少卷,目前也是未知,但内容浩大,卷帙繁多,这是毋庸置疑的。目前我也只得到了坤元篇,卷一。”

    “是因为刺绣技巧只是普通生活技能,而望气术和乾坤离恨经却更具有神秘性吗?”

    江琬若有所悟。

    当然,她也没有看不上生活技能的意思。

    有的时候,生活技能用得好,对生存的帮助说不定还更大呢。

    总之,金手指使人愉悦。

    只是自由点有限,“开奖”需谨慎。

    刘妈妈这时已看了几套衣裙,开始询问江琬意见。

    江琬经历了一回精湛绣技的熏陶,这时自觉审美有很大提高。

    她本来都想要大显身手了,话到嘴边,思及眼下处境,她立刻道:“轻便些就好,其余刘妈妈你做主。”

    显摆什么?

    在神秘山崖边,能神异一回,可以说是得了先贤遗泽;练出了乾坤离恨经的真气,也能硬掰成天降灵感。

    可刺绣技法这个东西,哪位先贤能给你隔空传功?

    这东西要真能凭空会了,那不是天赋,不是灵感,是妖孽吧?

    刘妈妈倒没多想,她给主子挑惯了衣裳的。这时便做主给江琬置了两套新衣,给自己也置了一套。

    她向店里的女掌柜借了块胰子,搓滑了手,很快就取下了手腕上的金镯子。

    女掌柜拿小秤给金镯子称了重,计金三两六钱。

    “中衣三件一百三十文,夹袄两件三百文,罩衫……”女掌柜噼里啪啦一顿算。

    末了刘妈妈倒先比她报出数来:“拢共一千三百一十文,你看看错没错?”

    女掌柜算盘打完,张口看刘妈妈:“哟,行家呀!”

    刘妈妈笑眯眯说:“如今金银兑价一换十,一两银能换一千三百文钱,掌柜的找给我三十五两银便可。零头便抹掉罢!”

    最后,江琬与刘妈妈俱都换了新衣从这家绣庄出来。

    刘妈妈怀揣着三十五两银,又挎着店家倒搭的包袱皮,真是满载而出。

    她换了衣裳,重又梳了头,再不是此前狼狈模样。至此,也终于能真真拿出她大家豪奴的气派,昂首挺胸走上街来。

    这时夕阳也终于完全从天际降下,建州城的灯火都开始次第点燃,两人不再耽搁,很快就近寻了一家客栈。

    在客栈里,刘妈妈比在绣庄时又要大方许多。

    她直接要了一间叫价五百文钱一晚的上房,又给了店伙计十个大钱做跑腿费,让他送两碗面到她们房里。

    一等上房都在客栈二楼上,刘妈妈不愿面对大堂里混杂的人流与目光,直叫江琬与她一同先快速上楼回房。

    江琬第一次住古代的客栈,体验还行。

    主要是她们艰辛了大半天,这会儿是真的都很累了。

    能有个落脚地,够叫人缓口气都挺好了,其它需求自然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当然,饿肚子这个,不能忍。

    客栈的面来得很快,刘妈妈到门口接了碗进来,对江琬说:“小娘子,今晚将就些。咱们饿了大半日,此时简单吃些易克化的,方能不伤脾胃。”

    她是当真考虑得细,江琬便越来越觉得,刘妈妈,真是宝藏刘妈妈啊。

    两人坐在客栈陌生的桌椅前,相对着吃完了面。

    刘妈妈叫江琬先在房里休息,她自己去送了碗。又忙忙碌碌地叫了热水,好一番折腾。

    她还要服侍江琬擦身,这个江琬是真的敬谢不敏了。

    好在江琬坚持拒绝,刘妈妈也不勉强。

    最后等两人都收拾好,夜色已渐渐开始深沉。

    上房里只有一张床,刘妈妈叫江琬先躺到床里侧,她则侧坐床头,而后,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

    半日惊险,此刻回味,真又如大梦一场。

    刘妈妈叹笑道:“小娘子,奴是当真不曾想到,此生竟还能经历这些。”

    她指的,既有落崖不死,也有奇遇徐翁与秦郎,还有此时此刻,她竟心甘情愿地照料着,原先实则并不放在眼中的一个小娘子,甚至还对她有敬有爱之事。

    怎能想到,福林寺上一回香,命运竟能发生如此巨大转折呢?

    哦,她们甚至都还没能成功在福林寺上到香。

    又为什么明明很累了,刘妈妈还不睡,却与江琬说起了看似无用的“闲话”?

    江琬心思十分灵透,这时立刻道:“刘妈妈,我的亲生父母亲,其实都并不在意我是吗?”

    她没有接刘妈妈的话,却突兀这般一问。

    刘妈妈静默了片刻,有些苦笑:“都瞒不过小娘子。”

    江琬道:“倘若重视,接我上京之事,不拘是谁,家里人总该亲来一个的。”

    刘妈妈便讪讪:“主君有公务脱不开身,夫人需得照料一大家子,老夫人年事已高,大郎君……且要参加明年春闱,课业紧。二郎君还小,奴,奴……”

    她说不下去了。

    江琬笑了笑:“我与妈妈也算是共历生死,便不虚言。我疑心,此番马车失控,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刘妈妈腮边微动,“小娘子,这……是否多想?”

    江琬道:“不,便是有人想杀我。同时,也不介意杀你!”

    说话间,她又从床上半坐起,侧头直视刘妈妈。

第十七章 杀人要偿命

    有人想杀我,也不介意杀你!

    江琬就是这么直接。

    刘妈妈是她用半瓶灵泉水救回来的,是她天然的队友。她也早在一步一步做着收服刘妈妈的准备,绝不能允许这个队友逃避。

    “小娘子啊……”刘妈妈怔然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到底苦笑,“或许你的猜测有些道理,可是,你我终究逃过了这一劫。而有些事情,追究不到的。”

    江琬挑眉,逃过一劫?

    天真的刘妈妈,你可知晓,若非我那半瓶灵泉水,这会儿的你,可能都死透好几回了?

    更不必说,小原主此刻已是魂飞冥冥。

    你看我眼下活蹦乱跳的,就以为没死人?

    呵……

    当然也或许,其实不是刘妈妈太天真,而是她不得不“天真”。

    江琬道:“刘妈妈,我那位养妹,在伯府是不是极为受宠?”

    刘妈妈沉默片刻,道:“元娘子自幼生得极美,如今长成些,更是光艳绝俗。咱们西京风气略开放些,元娘子被美称为京城第一姝,老夫人,十分珍爱。”

    江琬懂了。

    假千金受伯府教养长大,不是亲生又如何?

    不是亲生也还是养女,她生受了伯府十几年富贵,往后若有前程,更该为伯府出力!

    京城第一姝,那该有多美?

    倾城美色,何尝不是一种绝世稀缺的资源?

    伯府奇货可居,完全说得通。

    当然,说得通不代表江琬就要理解。

    这是生死大仇,可绝不能理解!

    虽然她眼下是没事,可小原主一条命呢?

    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

    江琬认为,自己能重活一世,首先得感谢小原主提供了这具身体。

    这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不为小原主报仇,她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再说了,杀人偿命,有什么问题吗?若无人可为她审判,那她就自己来审判!

    刘妈妈有点慌:“小娘子,你这是,认定是元……容不下你么?”

    江琬道:“人若要害人,必有缘由。或为泄愤,或为利益。我能损害谁?我若没了,最大得利者是谁?”

    刘妈妈就抿了抿唇,一时无法答话。

    江琬看着刘妈妈,道:“刘妈妈以为,我与那位相比,如何?”

    刘妈妈“啊”一声,就看着江琬,哑然了。

    什么叫与那位比如何?

    眼前的江琬,也不能说丑吧,她五官底子还是挺好的。大眼睛,小脸蛋儿,天然具备几分不加雕饰的可怜可爱。

    但这要看是跟谁比!

    江琬农家长大,肌肤泛黄,骨弱身瘦。

    说白了,就是一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这般模样,要与从小受着贵女教育,风致窈窕,艳光融融,无一处不精致绝美的江元芷相比?

    刘妈妈是真的没信心啊。

    她虽沉默,可有些慌的眼神没能瞒过江琬。

    江琬就笑了:“刘妈妈,我问你我与她相比如何,就一定只能比容颜吗?”

    刘妈妈就:“这……元娘子三岁能诗,五岁能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兼且性情和婉大方,风雅出众,满京里,不知多少世家贵胄为她倾倒。”

    顿了顿,她又小心说:“此次马车失控,也未必是她。或是某位过分倾慕她的郎君所为也未可知。”

    江琬:“她是养女,而我才是亲女之事,伯府会满京城宣扬吗?”

    刘妈妈:“那倒不会,此事毕竟不好说。”

    江琬便笑一声:“此既为伯府秘事,我又不是什么大名人,且回京路上无不低调。若真有哪位郎君要谋算害我,他从哪里得的消息?”

    江琬想:“就算我不该只凭臆测就将人定罪成杀人犯,也该将她当成最大嫌疑人对待。回京调查后,真相若真如此,我必要她偿命!”

    她见刘妈妈又不说话了,就道:“刘妈妈,你怕我与她对上是吗?”

    刘妈妈无奈笑。

    江琬道:“我得柳先生传承,又得徐翁指点,妈妈还怕我与她相对,不能得好?”

    刘妈妈叹一声:“小娘子啊,只她一人或不可怕,那老夫人呢?满京倾慕她的郎君呢?”

    这或许就是刘妈妈的观念了,她大概认为,一个女人,只要能征服许多男人,那她就是强大不可抵挡的。

    江琬不再分辨,只说:“刘妈妈,即便我愿放过她,她能放过我吗?”

    刘妈妈:“……”

    江琬又道:“妈妈与我,还在一条船上,一根绳上么?”

    刘妈妈忙道:“那自然是在的,老奴忠心小娘子,绝无更改!”

    江琬道:“望你铭记此时所言,若有二心,柳先生传承的手段,我希望刘妈妈你,不要尝试!”

    刘妈妈顿生凛然。

    “小娘子放心,老奴忠心不二,若有异心,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一声霹雳忽自窗外响起。

    白光雷霆划破夜空,轰隆!

    刘妈妈骇一跳,忙用手捂胸口。

    又惊慌恳切地看向江琬:“小娘子,老奴……”

    江琬看了看窗外,微微笑道:“将要下雨而已,妈妈不必惊慌。”

    果然,不过片刻,雷声方歇,大雨就急骤而来。

    噼里啪啦,咚咚咚敲打在窗外。

    一时,又在夜色中不知惊起多少凫鱼与行船。

    雨来惊急,水天茫茫。

    壮阔的望河之上,那艘乌篷小舟还在随波起伏。

    不知去往,亦不舍昼夜。

    船舱之中,秦夙低吟:“不共青山一笑,不与黄花一醉。天若弃我,逆天何妨?”

    声音方歇,一道剑光忽自舱中匹练而出。

    剑光纵跃雨天,秦夙的身影翩若惊鸿。

    他指剑横天,天光乍亮。

    挥剑断水,水波低回。

    一招一式,似蛟龙出渊。

    大雨倾盆,雨水却不能打湿他身上分毫。

    他的身上,竟好似有一轮烈日,在这雨中照亮夜空。

    雨水在他身周蒸腾,化为水汽。又似天上仙人,偶临凡间,腾云驾雾,山河俱微。

    徐翁颤声:“郎君,你突破了?”

    正惊喜间,秦夙转身踏水而回。

    滔滔水波在他脚下有如平地,却在回到船上的那一刻,他身形忽一滞。

    一缕鲜血自他嘴角缓缓淌下。

    徐翁惊呼:“郎君!”

第十八章 清平伯府的牛鬼蛇神

    望河上,秦夙擦掉嘴角血迹,仍回船舱。

    夜雨惊急,水声滔滔。

    建州城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因这一场雨而辗转难眠。

    城北客栈中的一间上房里,雷光照白了内室,照亮了刘妈妈惊悸中带着几分苦涩的脸。

    她也是睡不着的。

    既与江琬表了忠心,她这时说话也就不遮掩了。

    “小娘子啊,不是奴非要劝你大度,实在是……唉!”她叹一声,“咱们如今这处境,是当真有难处。此番纵能回京,路上经历,该怎样同府里解释,老奴还犯愁呢。”

    江琬挑眉:“你我死里逃生,侥幸得救,又艰难回京,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刘妈妈道:“话是如此不错,可是小娘子的清誉何等紧要。路上这一段,却只有老奴与小娘子两个,没第三旁人跟随,委实不好说啊。”

    江琬想了想来接小原主的配置:管事妈妈刘妈妈一个,粗使婆子两个,大丫头两个,车夫两名,家丁护卫两名。

    人倒是不少,可惜里头没一个主子。

    就这还说小娘子清誉要紧?

    江琬觉得他们这个清誉的标准是真的挺迷惑的。

    在华夏古代,要说对女性名誉贞洁束缚最严重的时代,莫过于明清。

    但那是在女戒女则女四书普遍流行,程朱理学大肆发展之后,才渐渐走向一个疯狂的极端的。

    在先秦,在两汉,甚至在隋唐,都并不如此。

    江琬又回想了一番小原主的生平经历。

    虽然小原主囿于农家,生活圈子狭小,不可能对时代大格局有什么了解。

    不过以小见大,也可以从她的生活环境一窥今时社会风气。

    江琬发现,小原主所在的乡村里,女性也支撑家计,种田织布,出街奔走。过程中,当然也难免陌生男女相见,而一般情况下,大家好像也没有要特别避讳的意思。

    女子可以提出和离,寡妇也可以再嫁。

    乡间少年男女,倘若互相有意,也能大胆追求。再禀明父母,经媒妁之言,便能结今生之好。

    若是已经成婚的乡村妇人,聚在一处,东家长西家短之余,互说荤话也是有的。

    小原主撞见过一两次,当时可吓坏了,躲得忙不迭。

    当然,未婚的小娘子倘若太不矜持,也是会被说闲话。

    此外,重男轻女的现象也同时存在。

    不过总的来看,今时的风气还算是开放的。比之唐时,应该差距不算大。

    正所谓上行下效,权贵们若当真将女性贞洁钉成牌坊供上祭坛,下层人士又岂能不学?

    所以,刘妈妈口中的“影响清誉、不好说”,这必然不是正常情况。

    要么是清平伯府本身规矩格外大些,要么就是,他们独独只对江琬严苛而已!

    江琬更倾向于,真相是后者。

    不然,江元芷这“京城第一姝”的美名,又怎么可能传出?

    小娘子安静藏于家中,深闺独赏便好,出什么头,露什么名呢?还满京裙下臣,这是贞静的小娘子该有的吗?

    所以,这就是双标。

    江琬便轻笑了一声。

    真要照她的脾气,这破烂伯府,真是谁爱去谁去。什么贵女千金,她还不当了呢!

    善意没见着,破事儿一大堆。

    离了这个身份,天遥地阔的,她还怕养不活自己?

    可江琬却又有必须要回清平伯府的理由。

    为小原主报仇是一方面,毕竟报仇在哪里都能报,不一定非得回伯府。

    但还有一点,江琬接收身体时,小原主虽已魂飞冥冥,可江琬在初次梳理小原主记忆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对方一些残留情绪的影响。

    小原主想回伯府的!

    她强烈地想回去,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憧憬他们与她的养父母截然不同,会爱她、护她,亲切地对她说话,悉心为她谋划……

    这是奢求吗?

    不,这是每个孩子对父母都应有的期盼。

    江琬太懂这种心理了。

    她如今虽已百炼成钢,对此完全不做在意,可谁也不是天生铁石心肠的呀。

    江琬怜惜小原主,冥冥中有种力量,也使她明白,她既然获取了小江琬的身体,就应该承担她这一份因果。

    不管回京以后,世事又会向着什么方向变化,总之,伯府她必须回,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放弃。

    江琬便又问刘妈妈:“我父亲呢?他的性情如何?”

    清平伯是个什么样的人,决定了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刘妈妈就小心思量了一下措辞,慢慢道:“主君公务繁忙,并不大理会内宅事。府中除了元娘子,还有一位庶小姐。庶小姐是主母亲自教养,元娘子在老夫人身边长成。”

    江琬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大郎君与二郎君都在五岁上头便单住到前院去了,主君亲自盯着二位郎君开的蒙。”刘妈妈这样说,“大郎君如今在丽正书院进学,亦是主君动用的蒙荫名额。”

    江琬便在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副超直男型的封建士大夫形象出来。

    这个便宜爹,也不能说他不会做爹,但他只管儿子,女儿却不是丢给老娘就是丢给老婆。倒也不限制她们,只是懒得管而已。

    这可以说是渣得清奇。

    但这或许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亲女和养女的分值在他这里并无大差。他固然并不重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江琬,那他重视养女吗?

    江琬问:“我父亲只管大郎二郎,对我那位养妹又如何?是虽然不管教养,但日常也宠爱吗?”

    这个问题却让刘妈妈又费思量了一回。

    她有些艰难地回答:“主君任职诸卫羽林千牛将军,日常宿营,十日方才休沐一回,回府便要考校大郎君二郎君,陪伴老夫人,委实没有太多时间与小娘子们接触。”

    江琬就明白了,这位是真将男主外女主内发挥到极致啊。

    这位还是个事业型的,似乎也并不太在意裙带关系的作用。

    老夫人对江元芷或许有奇货可居的意思,而清平伯的态度则是:随你们折腾,莫烦我。

    也是,听听他的职务:诸卫羽林千牛将军!

    天子近臣,京畿安全部长官。

    这样的人物,他要什么裙带关系?

    江琬笑了,这位便宜爹不是个好爹,但他可以用一用。

    “我要给父亲写信。”江琬问刘妈妈,“有伯府名帖,这封信能通过官驿,寄到羽林军去吗?”

第十九章 江忽悠:一切如我所料

    江琬要写信给清平伯!

    尤其她还想直接寄到羽林军去,这个想法对刘妈妈而言,是惊世骇俗的。

    她硬是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道:“小娘子,主君并不管内宅事,府中诸事,主母管一半,大事则皆有老夫人拟定。若是越过老夫人,却寻主君,只怕不好。”

    简单说,她怕清平伯不理内宅,回头老夫人跟江琬生气,清平伯又不管她,那江琬可怎么办?

    毕竟,进了内宅,就是要在内宅两位女主子手底下讨生活的。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清平伯他是家主没错,可他理你吗?

    江琬轻笑一声:“妈妈又忘了,我得了柳先生传承之事么?”

    刘妈妈“哎”一声,也笑了:“实在是此事玄奇,老奴还总不习惯呢。”

    又道:“既如此,那徐翁与秦郎君也都是奇人,偶遇了这二位之事,对着府里不好说,对主君,却没甚不好说的。”

    其实也就是说,伯府里的其他人,尤其是老夫人,她先入为主就对江琬有几分不喜。

    她是内宅的大家长,有她这个标杆在,府中众人还不纷纷以她为马首是瞻?

    对着江琬诸多挑剔,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刘妈妈是真怕江琬承受不了内宅的诸多非议。

    她是身在觳中之人,尤其能体会到内宅中的风刀霜剑,是怎样杀人于无形的。

    所以她心心念念,才总希望江琬再和顺些,低调些。

    最好收起她满身的棱角,顺应内宅的规则,如此方不至于伤人伤己,这岂不是更好?

    这就是根本上观念的不同了,江琬知道,要想一时半会就扭转刘妈妈这种思想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急,往后时日一长,刘妈妈自然便能知晓,在她面前该怎样说话做事了。

    江琬只说:“徐翁与秦郎君之事,我希望刘妈妈不要再同其他任何人提及。包括我父亲,我也是不会说的。”

    刘妈妈不解:“这……是为何?”

    江琬道:“这二位本领非凡,却操持小舟,游荡望河。我问往后该如何寻二位,徐翁却答有缘自见。可想而知,他们根本不愿见闲人。”

    又说:“若二位身份上有什么隐情,你我却将他们的所在随意吐露,再引出其它麻烦,岂不是恩将仇报?”

    其实直到最后分别时,徐翁也没有真正吐露过自己跟秦夙的真实身份。

    江琬能知道秦夙名叫“秦夙”,也是因为有系统提示。

    徐翁可从头到尾都只说过自家郎君姓秦,至于是什么“秦”,又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他却是半点不露的。

    刘妈妈也很灵醒,当即肃然道:“小娘子所言甚是,奴婢绝不乱说。”

    “如此甚好。”江琬道,“先前所说,上禀家主,厚礼报答,且当空话罢。想必这二位也不在意的。”

    “……”刘妈妈,“也是,奴知晓了。”

    徐翁若在此处,只怕便要笑话江琬是个“小无赖”了。

    不过江琬没打算让清平伯帮忙报答,却不代表她自己不想报答。

    只是这种话,她不觉得非要在这个时候说给刘妈妈听而已。

    刘妈妈另有一番忧愁:“羽林军内,管制森严,只凭伯府名帖,再无其它信物,奴只怕还很难将信寄进去。若实在想寄,说不得还需大笔打点。”

    还是那句话,她们穷啊!

    江琬倒不怕这个,只说:“今日是天时已晚,权且拿了妈妈的金镯子当钱花。既然钱不够使,明日我想法子挣些便是。”

    这大话说的,要换个人在这里,刘妈妈是真要撅回去的。

    可面对如今的江琬,刘妈妈却莫名有些打怵。

    她讪笑两声:“小娘子今日救的那位小郎君,可知是哪家的?”

    话题转得有点快,江琬“嗯”一声,说:“哪家?”

    刘妈妈道:“奴与那门前的绿衫子丫头说话时,听她报家门,那是建州刺史家的小郎君!”

    江琬不意外刘妈妈能探到这消息,只道:“妈妈想说什么?”

    “小娘子当时若非走得太快,”刘妈妈有些遗憾道,“他家总要感谢一番的。到时,请他家帮忙捎信,更或者送我们回京,岂不便宜?”

    当时刘妈妈是不知道江琬救了人家的小郎君,江琬刚从锦绣天衣坊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她说太清楚。

    刘妈妈还当人家小郎君是自行好转的,又怕万一江琬在里头闯了什么祸。因此当时江琬说要走,她也便立时跟上。

    若早些知晓江琬其实是做了好事,刘妈妈是真要建议她赶紧向人家求助的。

    刘妈妈又道:“如今你我走都走了,若再回头去相求,倒也并非不成,只是……有些折颜面。”

    隐隐有点叹息的样子。

    刘妈妈也是要面子的啊,别看建州刺史主政一方,大权在握,可他们家伯爷主管羽林军,更是天子近臣,简在帝心。

    清平伯还有爵位在身,建州刺史韶学义却只是英国公庶子;清平伯是京官,韶学义是地方官。

    这要换个场景相遇,刘妈妈还真不必奉承他们。

    无奈人有落魄,该低头还得低头。

    刘妈妈正思量着自己要怎么厚着脸皮上门去“挟恩求报”一回,却听江琬道:“妈妈以为我当时为何即刻便走?”

    刘妈妈愣道:“小娘子难道不是高风亮节?”

    江琬还真是高风亮节。

    别说有自由点的奖励了,就算没有奖励,碰到一个孩子被异物呛喉,在生死边缘挣扎,江琬也不可能不救。

    她也不图人家回报,救孩子的性命,只是良知未泯罢了。

    不过眼下却不能这样跟刘妈妈说。

    江琬神秘道:“我早便看出他们身份不凡,救人以后即刻便走,也正是因为不愿在人前留下贪图回报的印象。”

    又微微笑:“刘妈妈你既然知晓那是建州刺史家,也应当能猜想到,这建州城中,只有他们不想,但凡他们想,又岂能寻不到你我所在?”

    末了江琬道:“他家若当真有心,自会亲自登门,前来相谢。”

    最后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刘妈妈顿时恍然,是啊,这样一来,可不比当时留在那里还要显得高明得多么?

    到那时,便该是人家求着来报恩啦!

    一时之间,刘妈妈再看江琬,那真是无限景仰。

    江琬:“便歇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且有事忙。”

    刘妈妈连忙应是,当下往床上一躺,心神安定,即刻便睡,再不复此前辗转反侧。

第二十章 秦郎君赠予的那张丝帛

    这场夜雨一直下到了三更。

    后来雨势渐小,江琬便听着窗外淅沥雨声,又在床头靠坐了不知多久。

    刘妈妈是累极了,心里头负担一放下,因此立刻便能睡着。

    可劝她快睡的江琬却反而睡不着。

    穿越这个事儿,江琬当时接受得很快,那是因为致命危机悬在头上。保命要紧,其它一切当然就要靠后。

    不过人总有个反应期,江琬的反射弧大概是比较长。此时夜深人静,短暂的安定也给人以错觉,江琬再忆及前世今生,心中难免还是要生波澜。

    她上辈子也是没父母缘的,不到五岁时父母离异,她从此成了两边都嫌的拖油瓶。

    被嫌弃的孩子性格难免有些缺陷,要不变成讨好型人格,要么就会十分冷漠。

    江琬觉得,自己大概就是表面十分冷漠,而内里却又想讨好父母的那种。

    这是真的很糟糕,此刻回想,江琬都觉得当时的自己仿佛陷在泥沼中。那种黑暗与窒息,以及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的苦闷,真能生生逼人崩溃。

    幸运的是,江琬没有崩溃,她熬过来了。

    而不幸的是,熬过来后的江琬虽然从心理上算是放过了自己,可她的身体却也在从前的煎熬中受到了过大损伤。

    二十几岁,过劳死,这种死法——算了,还是感谢这场穿越吧!

    黑暗中,江琬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终于释然地笑了。

    就算要跟空调、电脑、手机、网络等一切现代社会的便利相告别,可她上辈子忙成狗,反正也没机会享受到什么。告别这些,权当是穿越的代价咯。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不必意难平。活在当下,过好今生,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回报。

    江琬静坐了片刻,又确认了一遍刘妈妈是真的熟睡了,她才探手入袖中,取出一物。

    这是一块被折叠好的月白色丝帛,是先前在岸边分别时,秦夙从船舱里扔给江琬的。

    江琬收到后便小心拢进了袖袋里,此后一直藏好,到此时才算是有了个翻看的好时机。

    此物不凡,入手时她就感觉到了。

    因为当时望气术开启,她竟在这块小小的丝帛上看到了雾蒙蒙一层水波般的光芒。

    她的望气术还在初级状态,并不是什么“气”都能看到的。

    看人的气相对容易,而观物,则有些困难。

    若不是物品本身具备充足的“气”,她还很难从中看出什么。

    这是因为,人是“活”的,而物是“死”的。

    虽说万物永恒运动,又说万物有灵,可真正“有灵”的毕竟还是少数。

    能让她望气术有感应的东西,这个东西还是秦夙临别赠予,自然不能简单对待。

    夜间光线幽暗,江琬聚气于眼,眼前视线顿时大为清晰。

    丝帛展开,还挺大,有两尺见方。

    上头有图有字,字迹苍劲,每一笔画都似有山岳嶙峋,风骨突出。江琬乍见,都只觉惊心动魄。

    图画则落笔精炼,简单生动。

    这些都是秦夙的手笔?

    多余的念头只在江琬心中滚了一滚,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图文的内容吸引了去。

    字还是汉字,繁体行书。

    江琬上辈子学过医古文,对此没有阅读障碍。

    开篇一行:“岁寒当舞剑,风雷知气节。”

    这是一篇剑法!

    岁寒剑。

    秦夙居然送了一篇剑法给她。

    江琬心中有些震动,此前徐翁传她“擒龙控鹤”,那也只是一种技法,算不得完整的武技。

    这篇岁寒剑却不同,这篇剑法中不但包含有用剑招式,还有与之相配合的真气运行口诀,更有配套的步法风雷九霄。

    再加上之前的真气修炼法诀乾坤离恨经,江琬忽然感觉到,自己挂在嘴边的“柳无双传人”或许有水分,可若要尊秦夙一声“秦师”,却好像是实实在在可以的了。

    如此传道受业之恩,与救命之恩相比,竟不知孰轻孰重。

    江琬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一时只觉手中这轻飘飘的丝帛竟仿佛重若千钧。

    客栈外更夫敲着梆子。

    “咚——咚!咚!咚!”

    “雨天路滑,小心防潮嘞——!”

    江琬长长吐出一口气,捏着丝帛的手微颤了下,随即她收摄心神。

    丝帛上图文在目,她潜心记忆。

    雨,不知何时停了。

    第二日鸡鸣三遍,东方既白。

    刘妈妈被窗外的光照醒,一骨碌从床上翻身爬起,就“哎哟”一声。

    只见床里侧早没了江琬的身影,刘妈妈一惊,小娘子竟起得比她还早?

    再转头一看,就见江琬正站在窗边,双手并指,却不知在比划什么。

    刘妈妈喊一声:“小娘子!”

    江琬侧了侧头,随口一答:“你醒啦,昨夜睡得如何?”

    刘妈妈按了按自己的腰,还有些迷惑,又有些惊奇:“昨夜竟然无梦,老奴自打上了年纪,便再未睡得如此实沉过。这腰,还不疼了!”

    江琬“嗯”一声,又转头多看了刘妈妈一眼。

    心想:“看来这灵泉水的药效还有一部分存在缓释,刘妈妈原本还有些惊悸,昨夜却能睡得踏实,想来不仅是因为她脱离险境,心情平复了,也有灵泉水的功劳。”

    一般受过惊吓的人就算脱险了,回头入睡也容易做噩梦。

    刘妈妈这种,却是不论沉疴还是新疾都已尽去。这会儿她的身体好得,保管一般二十岁的小伙子都比不上。

    刘妈妈也问江琬:“小娘子为何如此早起?昨夜睡得可好?”

    江琬道:“挺好的,我早起活动活动筋骨。”

    其实她昨夜只是略歇了歇,通共大概也就入睡了半个时辰多点。

    不过睡眠虽短,可因为身体里多了一股乾坤离恨经的真气,她在天将明时吐纳了一段,便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竟比寻常睡眠效果还要好。

    内功真气这个东西,是真的挺神奇。

    这也使江琬对秦夙给的剑法更上心了,不但昨夜通宵默记,清晨吐纳过后,更是立即便以指代剑,悄悄摸索着比划了起来。

    客栈里不大施展得开,刘妈妈刚才问她时,她其实都还没比划尽兴呢。

    刘妈妈如今对江琬越发钦服,只觉得她不论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当下也不多余过问,只说:“小娘子既已起身,那老奴去叫热水和早食来。”

    热水和早食来了,两人洗漱用餐。

    刘妈妈频频期盼:“也不知那家人何时来。”

    哦,她还惦记着建州刺史的谢礼呢。

    江琬品尝着古代的早食:甜粥和蒸饼,感觉味道还行。

    正要回刘妈妈:“若有心……”反正不来就是无心呗,不是她算不准。

    忽听门外走廊处一阵热闹的脚步声,江琬忙比了个手势,示意刘妈妈暂停谈话。

    她们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敢问女郎与贵仆可是在?”

第二十一章 刺史夫人的谢礼

    建州刺史家的人真的来了!

    他家不但来人了,还是刺史夫人亲自来的。

    刘妈妈打开门,将刺史夫人一行迎入客栈房间时,简直整颗心都在激动地颤抖。

    她不是为见到刺史夫人而激动,而是为江琬的“料事如神”而激动。

    当然,如今已自封为“高人近仆”的刘妈妈是不会将这种激动表现出来的。

    她且要端着呢!

    这边,为刺史夫人一行引路的客栈掌柜已经表明过她们身份,并且告退了。

    刘妈妈便先拿出她大家管事的规矩派头,一丝不苟地对刺史夫人行了个礼。

    江琬本来还坐在餐桌旁,这时也站起来。

    没办法,客栈房间小,她们本来就是在用早食,刺史夫人又来得突然,刘妈妈去开门,江琬当然就只能坐餐桌边等了。

    这时对方表明身份,是有诰命在身的官眷,江琬便也要来行礼。

    刺史夫人连忙上前一步,亲自拦了她,迭声道:“不许行礼,不许行礼。切莫折煞我,我可是来道谢的呢!”

    又一边打量江琬,一边笑吟吟道:“小娘子可还记得我?”

    江琬琢磨了半夜的剑法,又经过乾坤离恨经的调息,此时整个人都自带一股锋锐之气。

    这与她瘦弱到甚至有些可怜的外貌形成了鲜明对比,使人一见之下不由心惊。

    有了这个最初印象,再看她眉眼处神光湛湛,行动时缓急有序,当下,刺史夫人便又在心中对她高看几分。

    江琬没打算装傻,请刺史夫人就坐,便道:“昨日与夫人有一面之缘,自然记得,小郎君现下可好?”

    刺史夫人立刻道:“昨日受了惊吓,睡得晚,如今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呢。当真是要多谢你,若非你及时相救,这孩子……唉,可吓煞我咯!”

    她二十几岁近三十的年纪,生得眉目端丽,说话时表情生动,言语还挺俏皮。

    又埋怨江琬:“你倒是,走得那么急,连个道谢的机会都不给我。怎么?抢孩子时手脚倒是利索,回头却怕被人家长辈打不成?”

    说着,自己倒噗嗤笑起来。

    江琬也微微笑:“可不是怕被打么?当时夫人表情可凶,小女哪还敢多留?不得脚底抹油,走为上计?”

    “你……”刺史夫人手指她,“促狭鬼!”

    两人又一齐笑起来。

    虽然江琬年纪小,可两人交流起来却十分顺畅。刺史夫人不觉间将她当成了同辈人看待,就问起她的来历。

    这也是时人的习惯,可不似现代人注重隐私。

    古人若要与人相交,说查对方祖宗十八代可能夸张了点,但问一问姓名来历出生地,宗族名号等等,那也都是寻常。

    江琬就道:“家父清平伯。”

    刺史夫人顿时眉头微皱,看江琬的眼神带了疑惑。

    江琬不紧不慢地解释:“十三年前通州战乱,家母在乡下避祸,生下小女后不意将小女与养母家的女儿抱错了。”

    她如实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历,听得刺史夫人又恍然又惊奇。

    “那……”刺史夫人的关注点明显与徐翁大不同,她立刻就问,“所以说,如今在京城的那位,京城第一姝,她……本该是农户女?”

    刺史夫人也熟悉京城贵女圈,听过江元芷的名号。

    一下子就只觉得刺激无比。

    老天爷,惊天八卦!

    江琬可不会为江元芷粉饰,只说:“前不久,刘妈妈手持伯府名帖到了通州,在我养母家接到我。如今,我与妈妈正要回京。”

    刘妈妈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名帖,双手捧举道:“此乃伯府名帖,请夫人过目。”

    接着羞愧道:“也是老奴无用,此前偏带小娘子去福林寺上香,岂料那马车中途失控,我与小娘子坠崖落水,却是与其余家下人失散了。”

    又说:“若非搭上了过路行船,顺水来到了建州城,此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刺史夫人就如听传奇故事,一下子竟不知是该稀奇好,还是该叹息好。

    她身旁近仆接过刘妈妈手上的名帖,刺史夫人翻开看了,又还给刘妈妈,道:“那二位如今是何打算?是继续回京?只二位独行的话,只怕不易吧?”

    江琬就说:“我打算寄信给父亲,请他再派人来接的。”

    这种操作让刺史夫人哑然了片刻,一时哭笑不得:“你这……唉,你这孩子,昨日你便不该走。既救了我家小郎,留下来说说你的难处,还怕我家不帮你么?”

    刚才她还感觉到江琬成熟懂事,举止不凡,能跟自己平辈论交呢。

    可这会儿,她又觉出了江琬的天真来。一时再看眼前的小娘子,就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身世坎坷也就罢了,难得她还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心地善良又不图回报。

    刺史夫人对江琬的喜欢顿时飞速拔高,又要邀江琬到她家去。

    “先休整几日,回头我使人送你们回京便是。去信也不耽误,回去我便亲自修书一封给伯夫人!”

    这个方案好吗?

    说实话,是顶好的了。刘妈妈听了,简直都恨不得立刻就替江琬答应下来。

    江琬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当下道:“夫人愿意寄信给家母,免她担忧,小女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暂住夫人家,这却太过叨扰,还是不必了。”

    见刺史夫人还要劝说的样子,她又道:“我身旁也无长辈,却单住到夫人家去,其实不妥。真要做出来,旁人只怕便要笑我不在父母身旁长大,缺乏教养呢。”

    说着,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建州刺史出身英国公府,家中长辈都在京城公府里。他与夫人都还年轻,膝下也只有小郎君一个孩子,江琬要真就这样住到他们家去,确实不好说。

    现代社会都还讲究一个不要带闺蜜与老公同住呢,又何况古代?

    刺史夫人便愁道:“那你这住在客栈,也不方便呀。不然,我叫我家郎君暂住几日官衙,你还是到我家去!”

    江琬就笑:“夫人这是将小女看做易碎瓷器了?小女可是田间地头长大的呀!客栈有什么住不得?比我小时住的屋子,不知好多少倍。”

    她说得坦然,刺史夫人看着她,却满眼怜惜。

    江琬又说:“只求夫人一桩事,我欲写信寄与家父,求夫人相助,帮忙将这封信直接递送到家父手中。”

    刺史夫人听她两次强调要直接去信给清平伯,终于有所领悟,一下子就“哎”一声。

第二十二章 收到信的清平伯

    这日上午,刺史夫人归家,立即就着人去请刺史来见。

    去信给清平伯,这对刺史夫人而言,其实也挺麻烦。

    这事要她自己办,当然是不成的,但要是由建州刺史经手,却又很容易。

    建州刺史韶学义,似刘妈妈这等内宅仆妇或许会暗中瞧不起他庶子出身,可实际上在朝堂中,他是很受人高看的。

    既有背景,又有实干。重点是年纪轻轻便已主政一方,年轻便意味着更有无限可能,此等人物,谁又敢轻视?

    韶学义与夫人相见后,听说是要给清平伯寄信,又听夫人把江琬好一顿夸,立时就道:“既然如此,我也亲自修书一封,感谢伯爷!”

    午后,韶学义的信便夹带着江琬的信一起,经由专人携带,快马加鞭,去了京城。

    到入夜时分,这两封信就到了仍留在羽林军营区的清平伯手中。

    清平伯听亲卫说是来自建州刺史的私信,当时着实惊讶了一番。他与建州刺史并无私交,对方为何竟会寄信给他?

    听闻送信人还留在营区外等待,清平伯不好怠慢。他一边回了住处,在桌案前落定后,立刻就拆信来看。

    信纸有两页,是分开折叠的,清平伯便先看上一页。

    看着看着,他的眉毛就微微挑了起来。

    “我的女儿?在建州城,救了韶学义的儿子!”

    他面上有惊奇之色:“是十三年前遗落在通州的女儿?”

    “我有个女儿遗落在通州?如今家中这个,不是我亲生,竟是抱错的?”

    “这韶学义,莫不是……嘿!”

    他摇摇头,带着心中极大的震撼,立即呼喊门外亲信:“鸿波,进来。”

    凌鸿波快步而入,正要行礼,清平伯已摆手道:“不要啰嗦,过来看信。”

    他直接将建州刺史的信递给凌鸿波看,凌鸿波飞速读信。

    “将军,这……”他脸上的惊讶更收不住,平常锋利又英俊的眉眼因为这一瞬间过度的震惊,竟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清平伯“哈”一声,直接又将信抢回来。

    他两边磨牙略有些用力地咬了咬,只说:“去查!全力去查!我……本将竟多了个女儿,娘的,哪儿来的?”

    凌鸿波领了命就要走,清平伯又道:“等等!”

    他飞快命令:“先使人去伯府把高二魁叫过来,要悄悄的,不可惊动老夫人。你同时去查,全部真、相!”

    最后两个字,他简直说得咬牙切齿。

    凌鸿波眉头跳了跳,连忙退走。

    屋内的清平伯又“哈哈”一声,他娘的,真是满肚子气不知道往哪儿发!

    这叫什么事儿?

    他恼火地把韶学义的信往桌案上一拍,又拿起另一张折叠的信纸快速拆开。

    他也知道这是自己那个所谓“流落在外的女儿”写的,只是此时心情复杂,委实无法心平气和地来读信。

    不过不管怎样,信都是要看的。

    想必韶学义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欺骗他。

    “这他娘……”

    清平伯这回的粗话没能爆出口,他一展信,嘴就张开了:“好字!”

    韶学义的信,字也好,但那是韶学义,大周朝勋贵子弟中有名的学问好。

    正所谓,没有期待就没有反差。他知道韶学义是什么人,因此不觉得他字好有什么稀奇。

    可他也明确从韶学义的信里看到了:他那个“女儿”是被人在乡下养大的,而这信,是这孩子亲笔所写!

    信纸上是一列列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小字,字迹清丽洒脱,活泼泼浑似山间清泉,笔锋处又有凛冽锋芒。

    真正刚柔并济,这是农家长大的小娘子能写出的字?

    就是让清平伯自己来,他都写不出这么好的字!

    想到这里,清平伯不由有些老脸微红。

    他不自觉地展平了信纸,又端坐回桌案前。

    这次看信,他就是正面期待的了。

    “父亲大人金安:

    见字如面!

    惜别十三年,女儿托身农家,有幸长成。

    今秋西京来人,携伯府名帖,告知于我,原来女儿本是清平伯之女,只因当年战乱,不慎错位。

    有名帖为证,养父母遂命小女收拾行装,随伯府管事上京认亲。

    一行途经建州福陵山,女儿闻听山中寺庙香火灵验,欲上山进香。不料途中车马失控,女儿与同行管事刘妈妈不得已坠崖落水。

    望河南岸,有奇异灵机。

    女儿落崖,却得奇遇,受灵机所感,竟获辩机先生柳无双传承。

    能望知祸福,能感应病机。”

    看到这里,清平伯就轻轻嘶了声,又没忍住伸手搓了搓额头。

    感应灵机,获得柳无双传承,在建州福陵山?

    这……是酸书生写话本,把他当傻子逗?

    清平伯简直都要嗤之以鼻了,正要再把信纸推一边,到底被理智控制住。

    他想:“韶学义总不是个傻子吧,这丫头救了他家小郎之事应当不假,再看她如何说。”

    接下来,信中果然就提到了相救韶家小郎君之事。

    江琬也解释说:“有柳先生传承使我感应病机,明辨异物所在,如此方能准确施力,快速相助小郎君度过危机。”

    “女儿自幼极慧,生而便有过目不忘之能。亦有猜测,或正是因此,灵机遇我,传承择我。”

    清平伯:“……”

    他又搓了搓额头,忍不住笑骂:“小丫头子,脸皮忒厚,像谁?”

    再看:“女儿虽聪慧,终究年幼,不通人情世故。此番因祸得福,本应即刻归程,后却又得人告知,伯府规矩森严,倘若女儿自行归家,恐清誉有损。

    还请父亲大人教我,女儿应当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清平伯:“……”

    这一口气啊,正又要堵上,目光下移,却见信的最后一段这样写着——

    “此致,最后提问:江伯爷,您真是我爹吗?亲生的那种?

    江琬敬笔。”

    敬个鬼!

    清平伯:“哈哈哈哈!”

    “他奶奶个熊!”

    张口又大喊:“鸿波……”

    刚喊了一声,想起凌鸿波已经被支出去了,便又喊:“江源,过来!快备马,老子要进宫!”

    奶奶个熊,进宫跟皇帝告假。

    老子要亲自去建州,跟这个脸皮奇厚的鬼丫头掰扯掰扯,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她亲爹!

第二十三章 那朵盛世白莲花

    清平伯到底是不是亲爹这个问题,江琬其实并没有怀疑过。

    她也不知道,原来在她去信之前,清平伯甚至都并不知晓自己家的嫡长女竟非亲生,而亲女其实流落在外的事。

    这封信,可谓是神来之笔。

    谁能想到老夫人会如此行事呢?

    她发现了身边养大的孙女不是亲生,却并不告诉儿子,只是自己悄悄派人去接亲孙女回京,好似见不得人的反而是这个本该最无辜的孩子。

    更有意思的是,作为小江琬亲生母亲的伯夫人,她也认同老夫人这种做法。

    她唯一做的,就是派出刘妈妈。

    刘妈妈原先是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被伯夫人派出来主管接小江琬之事,以后她也会是江琬的管事妈妈。

    原先随行的两个大丫头,则都是从老夫人身边分派出来的。

    至于粗使婆子,车夫护卫等,这些也都是府里家生子,实际上身契都捏在老夫人手中。

    江琬从刘妈妈处得知这些人的来历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在心里给伯夫人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害死小原主的帮凶,舍她其谁?

    瞧瞧这接人队伍的配置,除一个刘妈妈,还有谁是可以毫无嫌疑说无辜的?

    放任这种队伍出现,就是伯夫人作为母亲最大的失格。

    江元芷作为老夫人身边最受宠爱的大小姐,她要收买这些受老夫人辖制的下人,真是再轻易不过了。

    伯夫人没想过?

    哦,刘妈妈说了:“元娘子极受夫人与老夫人信赖的。此番身世揭露,元娘子连着哭了好几宿,当时还说,便要来通州回归原来父母身旁,让位于小娘子呢。”

    好一朵盛世白莲!

    老夫人与伯夫人当然不会同意她如此“牺牲”。

    一个说:“你既来了,当是你与我家有缘,她无缘。哪来的有缘让无缘之理?”

    另一个说:“你既做了我十三年的女儿,便一辈子是我的女儿。莫要胡思乱想,伯府多少姑娘养不起,用你让位?”

    而听着刘妈妈转述的江琬:“呵……”

    至此,清平伯夫妻两个在江琬心中的印象就是——

    清平伯:渣男。

    伯夫人:蠢蛋。

    横批:绝配!

    倒不是刘妈妈有意要把两个主子的形象在江琬面前说得如此不堪,实在是江琬每每都能反问得很刁钻,刘妈妈就控制不住什么话都倒出来了。

    她又不知道老夫人跟伯夫人居然还会把“女儿有假”这种大事瞒着清平伯。

    当下,“万事不管”,同样算是放任这种局面出现的清平伯可不就“渣”了么。

    江琬根据这些信息就制定了计划,她是这样想的:“我那便宜爹接到信,若还要脸面,就该派出身边的亲卫军士再来接我。”

    有这些人来接,总比她跟刘妈妈两个孤零零上京要显得有排面得多不是吗?

    而从信到京城,再等清平伯那边派人到建州,这期间又总有几天的时间差。

    江琬就打算利用这几天,尽量在建州城想办法多攒几个自由点。等回了伯府,肯定没有现在方便。

    她可不想每次都看到一堆签到点。然后又因为没有足够的自由点可用,而不得不遗憾放弃。

    她也不想以卑弱可怜的姿态回伯府去,在那里,没有人会对卑弱加以怜惜,他们只会冷眼鄙弃。

    江琬就不打算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了,反正她也不想讲道理,她就想实力碾压!

    攒自由点,多多签到,练一身本事,这不香吗?

    刺史夫人来一趟,给江琬留下了一匣子银元宝,一套十二花神的金簪子,一套银镶珍珠头面。

    本来还有许多布匹绫罗等物,甚至还有金元宝和极为贵重的红宝首饰,江琬都坚辞不要。

    两人推来让去,最后各退一步,江琬就留下了其中一部分谢礼。

    刺史夫人走后,刘妈妈就道:“小娘子不必过意不去,这些东西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寻常的。韶夫人若早知小娘子身份,或许会备更重的礼。”

    江琬道:“不论她备什么礼,都是她的心意。我不全收,也只为问心无愧。”

    不过已经收了的这些,她也不多纠结。

    刘妈妈这边,有关于伯府的各种信息也问得差不多了,江琬就要刘妈妈留在客栈。

    话说得很好:“我须得再去城中走走,你留客栈,若秀姐姐那边有消息来传我,也不至于扑空。”

    刺史夫人名冯逸秀,她与江琬交谈一段,两人便互换了姓名。她称江琬“琬妹妹”,江琬叫她“秀姐姐”。

    刘妈妈管不住江琬,对她的话都只有应下的份。

    江琬就在这日近午时分离开了客栈。

    她在建州城四处寻找获取自由点的机会的时候,韶学义的信也还在去京途中。

    至于此前与刘妈妈同行来接江琬的那些人,更还徘徊在福陵山一带,正来回争论着,到底要怎样才能下到崖底,去寻失陷的“小娘子”。

    江琬要真还在崖底等着他们来救,只怕这时候就该等到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夜雨后,白日的建州城显得格外干净。

    但也正应了那句话: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后气温又降,纵使阳光又从云层中跃出,这光线的温度也仍然显得差强人意。

    但建州城的繁华依旧不减,江琬在丁字街走了一段,竟很难看到有什么是特别需要自己帮助的。

    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走错地方了,便有意偏离了两条丁字街,开始向着建筑渐渐低矮凌乱的地方走去。

    走一程,忽闻前方房屋中一阵哭声。

    “阿娘!你醒醒,呜呜……你不要睡……”

    屋中孩子的哭声很大,旁边巷道中也有布衣短打的人在行走路过。

    大多数人都能听到这哭声,可大多数人脸上的神情也都麻木。

    有几个面露不忍的,也或是侧头以示不愿听,或是加快脚步,默默叹息。

    江琬快走几步,就去拍那传出哭声的房屋门:“谁在里面?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屋内哭声便停滞了片刻。

    江琬担心吓到里面的孩子,又放缓声音道:“我是过路人,听得哭声,有意来救。里面的人需要帮忙吗?开开门可好?”

    大概是她的声音显得清澈又和缓,且年轻小娘子总是更容易使人放下戒心些,又或者是屋中人确实太需要帮助了。

    片刻后,一道怯怯童声响起:“门……没有拴的,姐姐请进。”

第二十四章 两个自由点!

    江琬抬手按在眼前老旧斑驳的木门上,一边缓缓用力,一边聚气于双目。

    她打开望气术的时候只是想,若屋中人有什么病痛,她动用望气术,也好快速予以诊断。

    可视野变化后的一瞬间,她自己却先震惊到了。

    她看到了什么?

    一道幽幽黑光如细烟指天,便在眼前屋中窜伸而出。

    门还没打开呢,江琬目视黑光,就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不适。

    一股幽冷的寒气,顺着江琬贴在木门上的手,就直往她肌骨间钻。

    江琬连忙缩手,体内真气搬运,这股寒气便似尘灰遇到流水,瞬间被冲刷而去。

    江琬悄悄松一口气,这一瞬间她体悟到,自己的真气虽然总量不多,聚集在丹田中恰似清水一杯,可这一杯清水,竟又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杯重水流动时可以活泼轻盈,可当遇到危险时,它又能立时动雷霆之威。

    乾坤离恨经的真气属性,本身就自带一股霸道!

    可即便真气霸道,江琬又毕竟只是初学。

    最重要的是,她对这个世界一切神秘之物都还了解不够深刻。

    她也不知道,通过系统签到,算是练成了乾坤离恨经·坤元篇第一层的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这个屋子里又到底是有什么古怪,这种古怪是她可以解决的吗?

    没等江琬权衡清楚利弊,屋中的孩子似有疑惑地发声:“姐姐?”

    片刻,他又惊呼:“娘!”

    江琬凝目再看,透过紧闭的门扉,她看到了,那缕黑光之下,还有两道灰白烟气。

    那是人的生机与气运!

    这两道气运高低不同,高的约有一尺,淡淡的灰白中缠绕着一缕黑光,黑光底下又似有一道隐约的红芒在与之对抗。

    矮的那道却不过只有寸许长,颜色灰多白少,黑光缠绕其中,不断侵袭。

    它在快速缩短!

    屋中确实有人命在旦夕,若再无转机,只怕顷刻便要消逝。

    江琬不再迟疑,立刻真气一吐,将门推开。

    进门先入眼的是雪洞洞一般,家徒四壁的一间屋子。屋角堆着不大的一堆干柴火,一个瓦罐被棍子架起来,底下捂着半熄的火堆,一股药味从瓦罐处飘出。

    江琬视线转向右边,那边侧开了一扇门。

    刚才那孩子的声音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江琬快步走过去,体内真气运行,望气术也不敢停止,同时,她快速掀开门帘。

    屋中一切瞬间呈入她眼中,没有遮掩。

    只见小小一间屋子,靠墙一张木板床,床上躺着一名面如金纸般的妇人。

    天气寒凉,她身上盖的却只是几件破衣,一名五六岁模样的男童跪坐在床边,正握着她的手,满是急躁与无措的样子。

    屋中场景也没有如江琬方才发散联想的那般,有什么诡异。

    只一点,黑光更清晰了!

    江琬视线搜索黑光来源,一眼便看出,那黑光竟是从妇人床边柜上,一座造型奇异的神像摆件处传出。

    这神像做人形雕刻,一颗头颅,相对着生出两张面孔。

    一张面孔上神情喜悦荒诞,另一张面孔上却满含愤怒挣扎。

    它还有六条手臂,两手指天,两手指地,中间两手环抱一枚葫芦形小瓶。

    底座处则伏着一只猛虎,神像骑乘猛虎,威风凛凛。

    江琬一眼看过去时,那生着愤怒表情的面孔竟忽似活了般,凸出的眼球仿佛对着江琬转了转。

    “吼——”

    依稀似有猛虎吼声。

    江琬心下一跳,再定睛看去,只见一缕黑光自那神像处陡然分出,便对着江琬激射而来。

    这一刻,不论是徐翁教授的擒龙控鹤,还是秦夙留下的岁寒剑诀,皆自江琬心头快速滑过。

    她并指做剑,避无可避,迎难而上。

    “岁寒当舞剑,风雷知气节!”

    真气涌动,寒意萧杀。

    江琬剑指上挑,胸臆间忽一声喝。

    轰——!

    这不是她咽喉声道能发出的声音,更似破晓雷鸣。

    黑光被破开,如冰雪被消融。

    江琬脚下风动,身形微闪,片刻间追溯黑光来到神像旁。

    她的剑指仍未力尽,便自上而下,顺势纵劈。

    “咔嚓!”木质的神像从中裂开。

    旁边孩子发出一声惊呼:“啊!你……你做……”

    他是想要问“你做什么”的,可随着神像的裂开,他身旁床上躺着的妇人竟也忽地大喝一声:“啊——!”

    男孩连忙转头又去看母亲,却见妇人一个打挺,竟直直从床上坐起了身。

    “娘!”孩子惊喜至极,也顾不得再追究被江琬劈坏的神像了,急忙就去扶自己的母亲,又欢喜地问,“娘你醒啦?你是好了吗?”

    这边江琬只觉手上一股微微的反震力量传来,她后退一步,借用擒龙控鹤的秘诀很快卸力。

    同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破除负能量邪物一件,自由点+2。”

    系统把这东西叫做“负能量邪物”,还给了两个自由点。

    两个!

    江琬:“……”

    就,甚是喜悦。

    她其实是还有一瞬间没能回过神来的。

    方才一切发生,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电光火石间。

    江琬早先如何小心犹豫不提,其后也着实是做好要与这神秘物件大战一场的心理准备了。

    哪想到,对方竟然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呢?

    她一个新手,自以为的菜鸟,居然还打出了碾压局?

    江琬微微握拳,感受着体内真气的灵活流动,还有点恍惚:到底是对方其实真的弱渣,还是她,确实太低估自己了?

    旁边,起身坐在床上的妇人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孩子只是焦急地连声喊“娘”。

    妇人就“哎哟”一声:“这位……哎……”

    她连连换了好几口气,才终于把话完整说出口:“小娘子……女侠?”她又有点小心地换了称呼。

    “多谢你救了我……”一句话说的,气息微微。

    江琬转头看她,只见她头顶气运显示处,黑光消散,她本身所有的灰白气运则终于不再持续往下跌。

    但寸许长的气运也并不增长,因而她此刻也仍然是很虚弱的。

    江琬先问一句:“你知道是我救你?”

    她觉得有点奇怪,妇人既然认为是江琬救了自己,那显然她就该知道刚才被江琬打破的邪像是有问题的。

    既然知道有问题,她怎么又还把这东西摆到床头边上呢?

    一边问,江琬同时将目光下移,开始仔细观察妇人的脏腑气机。

第二十五章 萍水相逢,见难相助,自由点+1

    江琬用望气术查看妇人身体状况。

    发现她不但是元气虚,气血弱,还有最显眼的一个问题,她脾虚气陷。

    望气术是佐助,同时江琬又查看她本身神情面相。

    见她说话时气促,双目间忧愁,面色褪去了之前的金黄异状,又显得异常苍白。

    江琬暗暗印证,心想:“脾主忧思,她脾气虚陷应该不仅仅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又被邪物侵袭导致的。她平常忧思过多,也会加重病情。”

    望气术虽然可以帮助江琬直观地辨明观察对象的脏腑气机,五行偏向,阴阳盛衰,但却不能直接给她下诊断结果。

    这方面的经验还是需要江琬自己慢慢来积累的。

    她一边就还琢磨着,如果要给眼前妇人开方,她该怎么用药,如何君臣佐使。

    妇人对江琬道:“这恶物本是我当家的半年前外出行商时带回,那时候当家的说这东西能招财,吩咐我好生供奉。”

    说到这里,她又喘了喘,哭泣一声:“我早晚三炷香,不过半月后,当家的就病倒了。一倒下就沾在床上,起不了身,说不了话,迷迷糊糊,不知道是醒是睡。”

    “造孽哟……”她哭一声,停一下,“我只管给他请大夫,银钱流水地花,哪想到都是这东西在害人呢?不除这个东西,多少大夫都不能顶用啊!”

    “又过半月,当家的就丢下我们娘俩去了。”

    她说到这里,抽噎着停了停话。

    旁边依偎着她的孩子也伤心地喊一声:“娘!”

    江琬感觉她大概是憋久了很想倾诉,因此只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妇人缓了会儿,又说:“我给当家的办丧事,掏空了家底。没几天,也倒下了,起先,还以为是累着的缘故。”

    “我家木头儿实诚,惦记着他爹当初的吩咐,见我倒了,还每天给这恶东西上香呢。”

    叫木头儿的孩子就又有些惊慌地喊:“娘!我……”

    妇人搂住他,安抚道:“不怪我儿……娘也是后来倒在床上,连连做噩梦,见这恶物扑来吃我时,才知……都是这恶东西在作怪!呜呜……”

    她又哭了,边哭边说:“我只恨,那时自己魇在噩梦里说不出话,无法告知我儿这东西恶性,我怕呀!它害了我当家的,又害我……过后要是再害我儿,可怎么是好?”

    江琬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她心想:“系统把这东西叫做负能量邪物,看起来这东西既存在能量侵袭,也具备某种精神致幻的作用。”

    江琬问:“尊夫可有说明,此物具体从何处而来?他又为何会认为,供奉此物竟能发财?”

    这东西被雕刻成了神像的形状,又被虚构出发财作用哄骗人供奉,肯定有个来源。

    是什么人要用这邪物害人?

    为仇怨?为利益?

    妇人却道:“外头的事情,当家的哪会与我说哟!”

    她又叹一声,泪水默默流。

    江琬的目光便转到与妇人依偎着的孩子身上,她在孩子的气运中看到了红光。

    正是这一点细微的红光,此前帮孩子抵御住了黑光的侵袭。

    当时江琬还以为红光是这孩子本身气运中就有的,这时再仔细看,她却发现了,这红光原来是从孩子胸口一个小荷包里发散而出。

    她有些惊奇,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令郎身上应当是有灵物,帮助抵御了邪物的侵害。”

    妇人也惊一下,她的目光顺着江琬视线来到孩子胸口,就“啊”一声:“是……这个东西?”

    江琬道:“正是,这是何物,不知大娘子是否方便告知?”

    妇人就说:“我夫家姓何,当家的行二,小娘子……呃,女侠叫我何二娘便是。我家木头儿这个荷包里装的呀,是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姥姥去城隍庙给他求的平安符。”

    城隍庙的平安符!

    名字多朴素,但它真的有效。

    何二娘叹说:“想不到这平安符原来真能保平安,回头我得带木头儿去城隍庙上香还愿,可惜,没有早知道……”

    说着,她哭腔是没了,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江琬则暗暗记住了城隍庙,心想:“刘妈妈之前也说过,建州城的城隍庙有名的灵验,我是该去瞧瞧。”

    等何二娘流一阵泪,情绪似乎又稍平稳一些了,江琬说:“思多伤脾,悲多伤肺,便是为了孩子,你也请放宽心,调养好自身,往后好生过日子。”

    何二娘应道:“是该如此。”

    然而话是这样说,她的眼泪却根本停不住。

    也不知是想及逝去的丈夫,还是在为往后生计忧愁。

    江琬看了看她这空荡荡的家,觉得自己不妨再帮一把。

    她便从袖中抽出刘妈妈之前给她准备好的素手帕,又到外头柴火堆里捡了根烧焦的树枝。

    用着手帕和碳化的树枝,她给何二娘写了一个药方。

    告诉她:“邪物虽去,你的身体仍需调养。我给你开了个方子,用的都不是贵重药材,不费银钱,你去买来,先吃上十日。”

    又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两个二两重的小银锭子,连着药方一起放到何二娘床边的小柜子上。

    同时顺手将柜子上被劈成两半的邪神像拿开。

    何二娘又是惊喜又是尴尬,有心推拒又委实家计艰难,当下只是挂着泪水带着笑,连连说:“这……这……这怎么使得?”

    江琬道:“不必不好意思,萍水相逢,见难相助,不能亏了你这声女侠不是吗?”

    说实话,“女侠”这称呼听起来还挺尴尬,不过江琬也懒得纠正就是了。

    而一番话说完,她又觉自己江湖气息仿佛当真多了几分。

    当下,倒把她自个儿给逗笑了。

    何二娘就跪在床上,又拉着孩子,要一起拜谢。

    江琬摆摆手,袖了破裂的邪神像,转身便出。

    她脚下迅疾如风,何二娘一个拜字都还没说完呢,只眨个眼,眼前就已不见了她人影。

    何二娘“哎”一声。

    旁边孩子不由痴痴向往:“娘,这个姐姐好了不起啊!”

    好了不起的姐姐出了这家门,听着系统提示:“你成功救助被邪物侵害的妇人,自由点+1。”

    江琬:“哈哈哈……”

    不行,微笑就好,笑得太夸张有损形象。

    哈哈哈!

第二十六章 世家天下,签到正阳书斋!

    是时候再查看一遍系统了。

    签到点:神秘崖底(重置中)

    国士柳无双的埋骨地(灰白)

    绝世高手秦夙的常居地(重置中)

    锦绣天衣坊(重置中)

    自由点:6+

    江琬看着这个显示数目为6的自由点数,一时间,简直比守财奴见到金元宝还更欢喜。

    不过她比守财奴好的是,她有了好东西,不会光想着攒,她还会大大方方地花。

    花钱去!

    哦,不,花自由点去,签到去!

    签到使我快乐。

    哈哈哈。

    江琬抿着嘴,微微带笑。

    大笑当然是不大笑的,身怀巨宝就该偷着乐。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哪里呢?

    江琬想找家武馆试试看,她觉得,自己现在不缺顶级的功法,相反,她缺基础的常识。

    内功修行有系统直接灌入倒还好,可岁寒剑法的修炼却使她感到有些为难。

    不是随便哪一个天才拿着剑谱都能轻松修成用剑高手的。

    除非这个天才开了挂。

    所以现在,开挂去咯!

    江琬看了看路,转步往城东方向走。

    一边走她也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才能快速获得更多的自由点呢?

    日行一善好像是不难,可难的是,你的善行必须达到救人性命的程度。

    哪有那么多濒死的人刚好等着你去救?

    像随手扶起跌倒的孩子,施舍给乞丐一些食物这种,跟系统判定的“救人性命”那种标准,简直就差十万八千里。

    至于靠破除邪物获得自由点,这个……邪物也不常见啊。

    江琬这时候就开始觉得自己上辈子那么拼命努力地学习工作,好像真的是亏大了。

    没攒够娱乐社会的红利,花花世界看的太少,以至于现在脑洞不够大。

    得了,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也就只有先用笨法子了,且走且看呗。

    走一路,又穿过了一回丁字街。

    江琬同时也在默默观察古代风物。

    大周朝,不与江琬记忆中华夏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相同,但同样是东方化的封建社会,它们又非常奇妙地具有一些共通性。

    最奇妙的是,大周文字就是繁体汉字。

    这个不知道究竟处于哪一处时空的朝代,其实上溯历史,也与华夏一脉相承。

    江琬跟刘妈妈打听过,知道这个世界也有秦汉,历史的大不同应该是从魏晋开始。

    不过刘妈妈作为内宅仆妇,虽然知道的要比原主小江琬多,但也只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大概,她甚至连秦汉之后到如今的朝代变迁都无法完全说清楚。

    江琬要想真正了解历史大格局,还得另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最简单快速的方法当然还是签到。

    丁字街的转角处有一家书铺,江琬驻足门前,看着系统提示的白色签到光点,心中微动。

    签到!

    系统:“你在正阳书斋签到,获得文房四宝一套。”

    江琬:“……”

    她好意思说,她原来的期望是来个学富五车,或饱读诗书什么的吗?

    简直哭笑不得。

    江琬暗想:“不是每次签到都能获得技能的,也不见得每次获得的物品都一定很神奇。”

    这个文房四宝跟之前的灵泉水一比,不能说很差,只能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不过江琬也没有很失望,她对此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签到得到的物品,其实天然还具备着一种现实物品无法拥有的好处,就是可以存放在系统空间。

    随身携带,想取就取,想收就收,这还不好吗?

    绝境时,这种随身物资往往是能救命的。

    江琬也就是签到点不够充裕,不然她能把所有可以签到的店铺都签上一遍。

    她意识内收,探进了自己的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如今还很空,里面除了她之前存放好的半瓶灵泉水,就是刚才得到的文房四宝。

    中锋狼兼毫,白云松烟墨,玄龟澄泥砚,还有玉版宣纸一刀。

    虽不似灵泉水功效神奇,但在文房用具中也算得上是精品。

    下回若再碰上无钱可用的窘境,这些东西拿来当,说不定能比刘妈妈的金镯子还值钱呢。

    江琬悠悠想着,听书斋门边传过来脚步声,一个小伙计带着笑凑过来:“小娘子,可是要买话本?溪山先生刚出的新本子,小娘子这是得着消息来的吗?”

    江琬回过神:“话本子?”

    小伙计惊讶道:“难道小娘子不是来买话本?”

    得了,是与不是都买几本吧,权当是了解当今世道的流行趋向了。

    最后,江琬不但在书斋买了几本最新“爆款”的话本,还买了好些其它书籍。

    有游记有杂谈,也有蒙学书。

    只是江琬最想买的史书经学等书籍却没能买到,书斋掌柜说:“小娘子买这些作甚?这都是书院的士子们才看的,小娘子还要考学不成?”

    他最后拈着胡子笑一声。

    江琬却从中看出了背后的问题:市面上的书斋里头居然没有史书经学可买,大周朝廷对文化的控制可见一斑。

    如此看来,即便朝廷实施了科举取士,寒门学子要想出头,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正所谓,垄断了文化,就等于垄断了阶梯,也便垄断了权利。

    这个世界,只怕还是世家的天下!

    江琬也就无谓与书斋掌柜多做纠缠,她付钱结账。

    总共十册书籍,花费了江琬八两银子。

    就这,还是因为话本相对要便宜些,不然十册书的总价还能更贵。

    要不是上午得了冯逸秀赠予的一笔银子,这会儿江琬还真买不起这十本书。

    书籍价贵,这又是阻挠平民读书的一大障碍。

    江琬用掌柜赠送的一个书篮将十本书装在一起,轻轻松松用左手一挽,继续往计划中的武馆走去。

    留下书斋掌柜与伙计感慨:“这小娘子,力气竟十分不小。”

    十本书,还挺重。

    江琬提得轻松,那是因为她不仅本身力气大,身怀真气以后更常有举重若轻之感。

    她脚步亦十分轻盈,不多时,出了丁字街。

    只见东边一条街面上,行人成分渐渐单一,多数是精练装束的青年男子,也有女性,不过数量较少,同样打扮简练,英气勃勃。

    武馆到了。

    系统:“发现签到点,盛隆武馆,请问是否签到?”

    江琬内心欢喜,她压下冲动,先运行望气术,细向旁边武馆大门内看去。

第二十七章 签到盛隆武馆,郎君不语

    盛隆武馆双门大敞,门前有台阶三层。

    江琬一眼看过去时,只见那大开的门内,最先映入视线的,却是一道雕刻有刀枪剑戟的影壁。

    影壁后似是一个大练武场。

    因为江琬站在门外,虽然被影壁挡住了视线,却能听到一声声练武人高亢又响亮的呼喝。

    还有刀与枪剑的碰撞声,对手拆招时肉躯的击打声。

    即便未能见人影,一副繁忙与热血的画面也仿佛在江琬面前呈现了。

    她的望气术也同时启动!

    下一刻,无数交缠的气运线条,透过建筑的遮挡,在她眼前纷纷展开。

    恰如密云重雨,簌簌而下。

    光线太多了,江琬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仿佛被刺了下。

    她甚至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直到体内乾坤离恨经的真气自行运转,一股月华般的沁凉迅速遍布全身,她才感觉稍稍好过些。

    这也是她在大街上并不敢随时打开望气术四下扫视的最大原因。

    她的望气术还在初级状态,功力尚浅,如果同一时间观察太多对象,她会很难负荷。

    好在乾坤离恨经的确不愧于是来自“绝世高手”的功法,不过数个呼吸后,江琬气息稍定,再看向盛隆武馆,武馆中的诸多气机便再不能使她感到凌乱。

    她仔细分辨。

    这一次她重点要看的其实不是武馆中人的气运,而是他们身体的气机强弱,尤其是他们身体里的真气含量!

    江琬想知道,这座在整个建州城中都算得上是十分有名的武馆,其中弟子的真气水平究竟如何。

    与秦夙或徐翁相比有什么差距?

    然后江琬就发现,自己真是太不把“绝世高手”当回事了。

    这有可比性吗?

    这应该比吗?

    如果说秦夙是幽深海洋,徐翁是浩荡江河,而江琬自身是清水一杯,那么眼下这座盛隆武馆中,多数弟子则甚至连水花都攒得艰难。

    在整座盛隆武馆里,江琬也只在影壁后练武场的位置,看到了有一个人的真气含量,与她似乎相差仿佛。

    这……

    这就……

    江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不过,这不也正说明了,眼下是签到的好时机吗?

    江琬到了盛隆武馆却不赶紧签到,而是先用望气术对其进行查看。除了是想了解了解武馆中人的真气水平,也是害怕武馆中有高手。

    万一她再签出个什么有动静的技能,然后被人家的高手感应到,她该怎么解释?

    再用天降灵光这一招?

    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契机让她天降灵光的好吗?

    同样,也不是谁都有秦夙和徐翁的度量的。

    好在现在这些顾虑都不必有了,江琬挽了书篮在左手肘间,双掌合拢到胸前,微微用了用力。

    心中默想:剑法剑法,基础剑法。

    运气可千万好点儿,就算没有基础剑法,来个基础步法?

    签到!

    系统:“你在盛隆武馆签到,获得基础拳法×1。”

    一瞬间,无数拳影在江琬心中掠过。

    上步冲拳,退步收拳,反手撩拳。

    弓步、马步、仆步、虚步。

    搂手、按掌、穿掌、挑掌……

    江琬了悟,江琬明悟,江琬恍然。

    武学的基础其实在于人体。

    真气是增强能量和体质的一种方式,武技则是增强运用的一种方式。

    人身若有宝藏,亦需妙手开发,精微运用。

    常人若有十分力,往往能用出三分。技击高手若有十分力,则必要将这十分力用出十二分,甚至是十六分、二十分的效果!

    而拥有真气的内家高手,则不但将自身宝藏打开了,还能将自身当做烘炉,不断熔炼增强。

    “那么,我如今到底处于什么阶段呢?”

    江琬自问。

    她打开了宝藏,触碰到了精微的运用。虽然她的宝藏还很初级浅薄,但她也不该妄自菲薄!

    基础拳法没有用吗?

    不,武学的基础总有相通处。

    这门名字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功夫,实际上除了拳的运用,也还包含了指掌步伐。

    因为人身是一个整体,出拳就总会用掌,还要动步。

    江琬体悟渐深,再回想岁寒剑,都有一种拨开迷雾的感觉。

    盛隆武馆前,有进出的男弟子见到江琬瘦悄悄一个年轻小娘子,手上挽着篮子,面向武馆,仿佛是在痴痴凝望什么。

    当下有个嘴贱的就嬉笑指点:“哟,小娘子这是在等情郎呢?什么情郎这么没良心,竟叫小娘子你如此好等呀?”

    江琬立时侧目向他看去,目光很冷。

    这人身边的朋友拉拽他:“做什么呢!张河,你有点谱行吗?”

    张河身材高大,肚腹微圆,衣裳料子颇显富贵。

    当下不理劝诫,只说:“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这小娘子要做什么?可不是我使她停在此处的。”

    又对江琬笑:“嘿,小娘子,真有那没良心的,你也不必死心塌地呀。不如瞧瞧哥哥我如何……怎样?”

    话音刚落,忽见对面台阶下的小娘子脚下一动。

    她那裙摆下,纤巧的足尖才方露出来呢,她的身形已如一缕清风,吹拂到了他的身边。

    张河眼睛瞪大,隐约似嗅香风,正欲陶醉。

    一只小小的拳头就迎面撞到了他鼻梁正中处。

    上步冲拳。

    “砰——!”

    出人意料的巨力冲击之下,张河身形倒飞,直越过武馆大门,最后猛地撞在前方影壁之上。

    “啊!”张河惨叫一声。

    他身边的同伴都没能反应过来,只听一道清脆女声,轻哼道:“嘴贱,先打一拳算是教训。下回再犯,取你狗命!”

    狠话放过一遍,江琬足尖轻点,身如风动,又倏忽趋退。

    岁寒剑的口诀在她心中不停翻滚,同时相匹配的风雷步法亦反复被她默诵。

    江琬眼眸深亮,一时只觉得畅快之极。

    一言不合,虽没能拔剑而上,有点不够漂亮,不过挥拳也挺不错,不是吗?

    反派的台词尤其使人爽快,更爽快的是,拳头挥过,狠话放过,还能当场就溜。

    谁都追不上!

    哈哈哈……

    江琬施展步法,轻身提纵,果然迅疾如风。

    更有裙裾飘扬,潇洒快意。

    豆蔻梢头,春风一场。

    十三余岁,小荷尖尖。

    这是何等鲜活明丽?

    盛隆武馆斜对面,一间医馆,二楼静室。

    一老翁,一郎君。

    相对临窗,又相对静默。

    许久,直到那鲜活的身影都消失无踪了,老翁才终于叹笑一声:“这小丫头,悟性果然非凡,岁寒剑竟被她学得如此之快。郎君赠她剑谱,也不算是明珠暗投了。”

    郎君不语,眸中似有星光闪耀。

第二十八章 清平伯:打断高二魁的腿

    江琬身如行云,风吹云动。

    真气流转,清风相随。

    只觉得两辈子都从未有如此畅快过。

    陌生的异世并不令她彷徨,反而使她感觉到天地广阔,枷锁尽去。

    她心中愉悦,很快就远离了盛隆武馆一段距离。

    风声中,她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其实还是想再观察一下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打过就跑当然很爽,可要是被人追着撵上来了——那也大不了再打一场呗。

    意气风发的江琬在这一刻继续动用了望气术。

    然后,她就看到,后方与盛隆武馆相对面的位置,一道紫气,如煌煌烈日,当空而照。

    在这道辉煌紫气之下,其余一切的“气”,无不黯然失色。

    江琬触电般收回望气术,扭头就跑。

    天老爷,她看到了谁?

    不用见面,只看这紫气,江琬也知道是谁在那边了。

    这一刻,江琬的内心几乎被巨大羞耻给填满。

    要命要命,上下两辈子,她也就偶尔这么中二一回,并不想被任何一个熟人看见啊!

    她得意什么?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她这杯水,跟人家的汪洋大海比起来,就是个……算了,不比。

    江琬闷头回客栈,什么花花世界也不想逛了,回去看书,修炼去!

    客栈里的刘妈妈被江琬拎回来的十本书给惊到了。

    这时恰到傍晚,因是正好要用晚饭的时间,刘妈妈便忍住了满肚子的话,先去客栈大堂叫了晚食。

    大约是因为刺史夫人来过一趟,这回客栈掌柜的服务尤其周到。

    他不但亲自跟着店伙计上来送餐,还很用心地整治了一桌花样繁多的美食出来。

    正菜有八道,小食四样,干果四样,共十六个碗碟摆上了桌。

    送好餐后,掌柜的与伙计很快退出,刘妈妈感慨道:“可算是吃上一餐像样的晚食了。”

    两个人,十六个碗碟,只是像样而已?

    由此,江琬可以想见伯府的标准。

    刘妈妈还要站她身边先为她布菜,准备等她吃过再吃。

    江琬就说:“出门在外,不必如此,这些规矩等回府再守也不迟。”

    刘妈妈还要坚持,江琬又道:“我吃得多,你若是非要等我吃过再吃,到时候可就什么都吃不上啦!”

    刘妈妈只当这是江琬劝她同食的借口,不过也不再执拗,便与江琬共同坐下。

    接着,江琬就敞开了肚皮。

    刘妈妈通共只吃了平平一碗的饭菜分量,江琬却用着看似平缓的速度,硬是将整桌饭菜,吃得几近空盘。

    刘妈妈目瞪口呆,几次要劝:“小娘子,夜晚不好积食的。”

    “这……撑着了可如何是好?”

    “小娘子……”

    小娘子硬是很守餐桌礼仪地实施了光盘行动,末了,还连个饱嗝都没打,肚腹还依旧平平。

    这其实是因为她修炼真气,难免要大量吸纳能量。

    能量从哪里来?

    中医上说的“水谷精微”,也就是日常饮食是主要方面,而吐纳天地元气,获取天地元气中的能量,则暂时只能作为辅助。

    这是因为江琬功力尚浅,对天地元气的吸纳能力远远不足。所以她要吸取能量,必须先以进食为主。

    江琬忖度:“只靠吃饭还是下策,最好能炼制一些大补元气的药物。”

    制药方面,她本就是专业,要是再能与这个世界的医术相印证,想必能很有收获。

    她想:“明日我需得去几家医馆看看,最好还要去城隍庙一趟。”

    用过晚饭,因刘妈妈在身旁还不曾入睡,江琬也就不急着修炼内功。

    她取了之前买的书出来看。

    而这个时候,从皇宫出来又回到羽林军营区的清平伯,则刚刚审过了高二魁。

    高二魁是伯府外管家,按说是清平伯心腹,本不该有任何消息瞒他。

    但清平伯常年不在家,高二魁终究却不过老夫人的权威,选择了在真假千金这桩事上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没有告知清平伯。

    不过如今清平伯亲自来问,他到底不敢再瞒,当下竹筒倒豆子般便将其间种种事由悉数说明。

    原来最开始发现江元芷不是亲女的,其实是伯夫人。

    江元芷年满十三,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正逢浮云观老祖师云游归来,伯夫人便带她前去求见,想探问姻缘。

    不料归尘祖师见面便直言:“此非夫人亲女,亦非伯府血脉。”

    伯夫人一听,不敢怀疑归尘道长的话,只立即带江元芷返回伯府,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则当即做出封锁消息的决定,不但不许事情外泄,连伯爷都不许告知。

    此后如何追查,又是怎样确认江琬才是清平伯嫡女等事,高二魁亦都逐一述说清楚。

    清平伯一直沉默听着,直到高二魁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讲述完毕,说到后来再无话可说,只能战战兢兢偷觑他,又结结巴巴想求饶。

    才倏地笑一声:“老子不在家,你们一个个都能上天入地了!高二魁,做个伯府小管家,真是屈才了你!”

    高二魁抖得跟筛糠似的,只是求饶:“主君宽恕,小的委实是无可奈何,老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啊!”

    清平伯才懒得跟他分辨,直接拎了他扔到门外边,对守在门外的江源道:“打断双腿,给他十日养伤,十日后送老夫人京郊别庄上去!”

    高二魁一下子惊叫:“主君饶命!”

    江源绷着脸,抽出汗巾子堵了他的嘴,手起掌落,咔咔两声,就将他双腿一齐劈了个对折。

    高二魁的惨叫声被堵在喉咙里,清平伯牵了自己的玉聰宝马,便飞身而上,纵马疾行。

    夜色渐起,月光如水。

    玉聰马日行千里,飞奔如电。

    寻常快马从西京到建州城,若飞奔不停,三四个时辰可行,可清平伯的玉聰若全力疾行,一两个时辰足矣!

    夜深,亥时将至。

    江琬看话本子也看了一个多时辰了,刘妈妈就想劝她睡觉。

    不料江琬倏一下便将手上的书册拍到桌上,竟怒骂起来:“这写的什么鬼东西,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此等无情无义之人,竟还盼他浪子回头?垃圾回收?”

    刘妈妈一惊,正要问江琬是看了什么,竟这般义愤填膺。

    她们的房门前就忽地也响起“咔嚓”一道脆声。

    江琬立刻抬手就将桌上话本当做了武器,猛地飞掷出去,同时清斥一声:“谁?”

第二十九章 除了我爹,还有谁

    客栈的房门前,一声“砰”响。

    扎实的木门竟被一册话本子给生生砸开了!

    露出门外一名身材高大的虬髯男子。

    他锦袍加身,头戴金冠,打扮得富贵气派。可惜面色微黑,一部大胡子更是将气质破坏殆尽。

    俨然就是个草莽头子,悍匪祖宗。

    那册话本子撞开房门后仍然力道未尽,这时便被他一把抄在手中,捏得死紧。

    而这边,刘妈妈一声惊呼到了喉间,还未及出口。

    江琬看到这深更半夜的,自己房门前站了这样面色不善的一个人,就抬手抓起桌上一个杯子,又飞快投掷出去。

    她这一次,不但动用了真气,还用出了擒龙控鹤的秘诀。

    所谓擒龙控鹤,事实上是一种隔空传劲的绝妙法门。

    小巧的白瓷杯子在空中随着飞掷而顺势旋转,看似力道不大,可实际上却内蕴一股刁钻真气。门外之人若再敢如接书册般来接这瓷杯,必然要被这股真气冲击。

    电光火石间,虬髯男子抬手一挡,瓷杯却在他手掌间滴溜溜一转。

    他手掌一旋一收,明明是个形象粗鲁的人,却在这一刻动用了高超的技巧,轻轻盈盈便将瓷杯收入了手中。

    他抄着瓷杯在手里,就“嘿”一声:“小丫头,你……”

    话未说全,他忽又踏前一步。一步就跨过了从客栈房门到江琬身旁的数尺距离,他一边说:“这臭脾气,哪个教你的?”

    一边伸出宽大的一只手掌,似乎是要对着江琬头上罩来。

    江琬哪里肯让他碰着?

    口中回:“贼子还登堂入室了?又是哪个教你的?”

    身形一折,绕着桌子纵身一翻,她反手抽了里侧屏风边上一根撑窗户的三尺竹竿,对着虬髯男子便是一刺。

    岁寒剑!

    君不见,岁之寒。

    簌簌寒意,无边萧杀。

    这一剑,竟颇有了几分岁寒之精髓。

    招来迅疾,风寒剑冷。

    虬髯男子惊“咦”一声,身一侧,手一抬,一边丢开了手中瓷杯与另一只手上的马鞭和话本,便徒手与江琬拆起招来。

    房内空间小,可江琬的剑法既能够大开大合,也有小巧招数。

    虬髯男子更是掌法精妙,只凭徒手,竟也能与江琬你来我往,频频拆招。

    眼看着两人打得招来剑往,好不热闹。

    刘妈妈急啊,这,这是要做什么呢?

    这大半夜的,她又不敢出太大声,只怕吵了客栈左近旅人,不好收场。

    便压着嗓子忙忙喊:“小娘子,这是……”

    待要说出来者身份,不妨一个对眼,竟看到了虬髯男子在怒瞪自己。

    刘妈妈一句话便被堵了回去,只得悄悄一跺脚,小心绕开两人,又急急奔到房门边去,将门关上。

    虬髯男子说:“你这是什么剑法?寒森森的,哪里是小娘子该学的?可莫要移了性情!”

    江琬哼道:“深更半夜,竟私闯小娘子房间,阁下这样的人品,哪来的脸面竟还教训我?”

    虬髯男子:“……”面色更黑了。

    迟早被这小丫头噎死!

    岁寒剑法虽然气韵森寒,可却并不诡诈,算得上是堂堂正正的一种剑路。

    数十招后,江琬已将这套剑法用过两轮,虬髯男子看明白了她的功力,当下不再留手,猛地趋前一步,手掌自外侧而向里一翻一转。

    他的手贴到了江琬手腕,扣指便是一敲。

    这一瞬间,江琬只觉得无边巨力震来。浑似巨鼎压下,又如山岳倾覆。

    她体内真气虽自有一股不屈特性,可对方真气更是绵薄深厚。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如此了。

    江琬手上再无法用力,五指一松,掌中竹竿就此被对方夺走。

    虬髯男子哈哈一笑:“小丫头,教你一个乖,从古至今,拳头大的,就是道理!怎样?现如今,老子可有资格教训你了?”

    说着,他一手压着江琬肩膀,另一手就在她头顶上撸了一把。

    瞬间,他双眼微微眯起。

    江琬确定了,这就是一个愉悦的表情。

    这他……大爷的,就气人了!

    江琬眼睑稍稍下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就“哎哟”一声。

    她痛喊:“刘妈妈,我好痛!怎么回事?我……”

    一边喊着,她身体还直往下滑,浑似便要痛得站不住了似的。

    虬髯男子一惊,压在她肩膀上的手瞬间放开,便要来扶她。

    就在这个时候,江琬腰身往下一压,仆步屈肘,上步穿掌。

    精深得宛如练习过千万遍的基础拳法在这瞬间如有神性。

    江琬手掌变化,尤似蝴蝶穿花。

    趁着虬髯男子弯腰的瞬间,她手臂横拦住了对方脖颈!

    这一刻,情势反转,江琬的得意不再隐藏。

    她制住对方要害,另一手屈肘压在对方背上。

    她就笑:“怎样?现如今,谁的拳头大呢?”

    好家伙,要不是她装痛害得人家弯腰来扶她,她能这么轻易反击得手吗?

    虬髯男子气笑了,待要真气一动将她震开,又听身旁这个蔫坏的小丫头脆生生问道:“是不是呀,江伯爷?”

    什么?

    虬髯男子动作一顿。

    江琬倒是见好就收,这时顺势放开他,又退后一步。

    见他直起了腰,黑脸上眉头尽往中间皱。又很不怕死地继续问:“你是清平伯对吧,是我爹没错?”

    虬髯男子只瞪着她,哼一声:“我是你天王老子!鬼丫头,说说看,怎么识破你老子我身份的?”

    江琬看着眼前这个开口闭口就是“老子”的粗鲁大汉,心里头其实一时间也很有些一言难尽之感。

    出乎意料的清平伯,在出乎意料的时间里出现在她面前。

    她侧了侧头,笑嘻嘻道:“我聪明呀,笨蛋才看不出!刘妈妈先前一句话虽未说全,但她为什么会突然住口?除了伯爷你,谁还能让她如此主动,乖乖住口呢?”

    清平伯早见识过她的厚脸皮,这时见她又自夸了,便哼笑:“草率!”

    江琬又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舍得伤我呀。我一喊痛,你就来扶。除了我爹,还有谁会这样呢?”

    “……”清平伯:“哈哈哈!”

    满腔憋闷,尽皆融化在这一句“除了我爹,还有谁会这样”之中。

    他再也绷不住,笑意爬上眉眼,黑脸都在这一瞬间,仿佛变白了。

    “不错,是我的女儿!哈哈哈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272/ 第一时间欣赏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最新章节! 作者:沉舟钓雪所写的《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为转载作品,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介绍:
江琬穿越到古代,成了真假千金中被遗弃的那个真千金。
眼看一场狗血大戏就要展开,江琬及时获得签到系统。
你在神秘的山崖下签到,获得灵泉水×1
你在充满佛性的菩提树下签到,获得拈花指×1
你在锦绣天衣坊签到,获得精湛绣技×1
你在国子监签到,获得腹有诗书气自华×1
……
你成功救人一次,获得可用于签到的自由点+1
你破除负面磁场风水局一次,获得自由点+2
……
江琬:左手望气术一眼看穿病灶,右手药符术能治病还能杀蛊。签到系统妙趣无穷,从此以后,天遥地阔,真千金再也不和你们玩啦!
……
真千金最近正在被楚王殿下疯狂追求,狗子有点野,傲娇自闭还擅长一秒变脸,人前制冰机,人后话痨精。
江琬:“不得了,救命,我真要招架不住啦……”
秦夙微微笑。
为什么唯独是你,因为只有你在我的心里。
情蛊不是蛊,那是为了等我遇见你。
从前万星齐喑哑,今后天地俱璀璨。
……
已有精品频道完结文《荣医》,可放心入坑哒!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真假嫡女世界签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