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见娘子
张风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长兄如父,张大有虽然宠爱他,但一旦张大有沉下脸来,做了决定,张风还是不敢违背的。他勉强跪倒匆匆磕了三个响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拜见先生。”
林沐风一怔,急忙弯腰扶起张风,笑了笑,“既然巡检大人如此厚爱,沐风就勉为其难了。风兄弟,不必如此多礼,请起。”
张大有朗声大笑,“拜托林生员了,这束脩之事……”
“巡检大人切勿如此见外,沐风绝不收的。”林沐风连连摆手,他知道“束脩”即古代雇主给先生的“薪水”,他并无心做什么教书先生,只不过是不好意思弗了张大有的面子,勉强答应下来,哪里会收什么束脩。
张大有知道林沐风是富家子弟,也不指着这个吃饭,故而也没再坚持,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沐风一眼,“既然如此,大有感激不尽,这份情,大有铭记在心了!”
……
送走了张大有和张风,林沐风也没再进屋,索性在院子里活动开了身子,尝试着练了一趟长拳。刚开始还动作还非常僵硬,到后来越来越协调,一招一式也逐渐找到了一些前世的感觉。这之前的“林沐风”虽然是个浪荡子弟,但却生了一幅好身板。身材高大健壮,四肢修长,练武的好胚子。只是过于好色贪酒,好吃懒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身体软绵绵有些虚弱。一趟长拳下来,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林沐风皱了皱眉,摸了一把汗,太虚了!今后要多练练气力才行。
内院的拱门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打开了,轻云和轻霞簇拥着一个仪态端庄的丽人走了出来,脸上均挂着浓浓的诧异和震惊。
“少爷,小姐看你来了。”轻云轻轻呼道。
林沐风正昂首向天琢磨着自己的心事,闻言转首看去,不禁一呆。不远处,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妇”神情淡然地盈盈站在那里向自己瞥来。上着粉红色的短襦,下着淡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宽约寸许的紫色长绦,还悬挂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发髻挽起,黑亮如云。纤细身材,眉若远山,肤若凝脂,双眼含羞,酥胸高挺,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红晕。
太美了!称之倾城倾国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标准的东方美女。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还有那股子不用说话就散发出来的温柔贤淑,足以让男人为之销魂倾倒了。
林沐风心中一颤,这大概就是“林沐风”过门不久的娘子柳若梅了。强行将有些炽热的目光从柳若梅风情万种的娇躯上“挪”来开去,他微微垂下头去,梳理着自己纷乱茫然的心绪。
腰肢轻摆,柳若梅盈盈向前走了几步,樱唇半启,声音淡淡的,“夫君以前习过拳脚吗?”
“夫君!”这声音虽然淡淡的,但听进林沐风的耳朵却是轰然一震。他定了定神,勉强一笑,“胡乱耍着玩,倒叫你见笑了。”
轻云手里拿着一张字纸,走到林沐风跟前,仰起俏脸狐疑道,“少爷,这是你写的吗?”
林沐风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怎么了?”
轻云回头看了柳若梅一眼,双眼滴溜溜一转,“少爷,我家小姐说了,她要在卧室门口贴一幅对联,麻烦少爷给写一幅吧?”
“哦?”林沐风还没说话,林虎从厢房里推门出来,大声道,“轻云,这又不过年过节的,贴什么对联?呀!少奶奶,林虎见过少奶奶!”
发现了一旁站着的柳若梅,林虎吃惊地赶紧躬身行礼,心道,这少奶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内院的拱门了,今儿个是咋了?难道?
“林虎不必多礼。你去少爷的书房取笔墨纸砚来,少爷要为我写一幅对联。”柳若梅温和地一笑,摆了摆手。
“嗯。”林虎急匆匆跑进书房里,取了东西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站回到林沐风身旁,小心翼翼地小声问道,“少爷,你行吗?你那字……”
林沐风心中一动,哦,这定是柳若梅看到自己的字,有些不相信是自己所写,故而亲自出来“考察”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气恼,又有些不屑,神色间便有了几分犹疑。
看到林沐风踯躅不前的模样,轻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虽然一闪而逝,但也落入了林沐风的眼中,这让他心中的气恼更加地盛了,有心想“用事实说话”,但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索性转身不再理她们,抬步向屋中行去。
轻云噗嗤一笑,扭过头去,“小姐,我就说这些字定然不是少爷写的,你还非要看看……少爷的字我可是见识过了,比我写的还难看呢。”
柳若梅没有说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失望的背过身去。
“轻云,你怎么能取笑少爷。”老林头从府门外走了进来,不满地瞪了轻云一眼,“少奶奶,这些字真的是少爷写的啊,老奴亲眼所见,少奶奶,老奴还能撒谎吗?”
轻云嘴角一撇,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呵呵。”柳若梅淡淡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神情,显然是不相信了。
林沐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目光从轻云身上扫过,沉声道,“轻云,你过来。”
“少爷,你……小姐,我?”轻云一呆,垂下头去。不知怎么地,她突然觉得今儿个林沐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神情冷肃,一反往日那种色迷迷嬉皮笑脸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过去。
“轻云,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林沐风的声音异常的低沉,隐隐有了一丝怒火。
“凶巴巴地,吓死人了。”轻云面色一白,眼眶一红,差点没掉下泪来,畏畏缩缩地慢慢走了过去,小声叫了一句,“少爷!”
林沐风冷冷一笑,大步走向石桌,“磨墨!”
第十章各怀心事(求收藏推荐票)
轻云楚楚可怜地低头磨着墨,林沐风阴沉着脸提起笔若有所思,目光远远地飘落开去,落在院墙上青藤缠绕间一只跳脚啾啾鸣叫的黄色小雀上。一股子落寞寂寥的气息从林沐风的身上发散着,场中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和尴尬。
当然,在场之人除了老林头之外,包括林虎在内,都是不太相信林沐风能写出一笔好字来的。
林沐风手中的毛笔久久地悬着,迟迟没有落笔,渐渐地,浓浓的墨汁在笔尖凝聚着化为一颗墨珠悠然而下,轻微地噗地一声,溅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地渗透成一朵小小的墨花。
老林头向林虎使了个眼色,林虎急忙上前笑道,“少爷,我忘了少奶奶是要写对联的,我去换一张红纸去。”说完伸手向被污的宣纸拿去。
“无妨,你且退下。反正大伙想要看的只不过是我的字罢了,宣纸或者红纸,都不重要了。”林沐风悠长的思绪收了回来,冷冷说道。低沉的声音钻进柳若梅的耳朵,让她心里微微一颤。
林沐风抬头瞥了柳若梅一眼,长吁一口气,持笔的右手悬腕向宣纸上落去,一勾一圈一抹,被污处的墨迹经过寥寥几笔的修饰勾勒,就变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雀。接下来,他下笔飞快,沾满墨汁的毛笔左右飞旋,上下翻飞,片刻的功夫,宣纸上就出现了一幅浓淡相宜的静物图。
以一面围墙为背景,围墙上青藤密布,三两只小雀隐现其中,有的似在低头觅食,有的仰首鸣啼,有的则欲要展翅高飞,神态不一,栩栩如生,动感十足。
微微喟叹一声,林沐风手中的笔猛然在宣纸上一顿,略加思索,陶渊明的两句诗跃然纸上: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由于心情激荡,刚健的笔锋通透纸背,笔走龙蛇甚是苍劲有力。
写完,林沐风将手中的毛笔向地下一掷,无视目瞪口呆的众人,飘然向屋中行去。顺手将屋门关紧,将身子靠在屋门上,林沐风蓦然感到一阵失落,一阵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柳若梅她们看不起的是“林沐风”,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
柳若梅早在林沐风作完画开始题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望着眼前这幅字画,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竟是林沐风所作。柳若梅自幼习文弄墨,未出阁前也是一位才女,这字画浑然一体,无论是笔法还是神韵气度,都足见深厚的功力,她知道这是绝对不能掺假的。
这?这?这是自己所熟悉的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林沐风吗?难道,往日种种都是他的伪装?可他为什么要伪装?柳若梅心中微颤,抬起头来向正屋望去,清幽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迷乱和疑惑,还有一丝隐隐的欣喜。
她跟林沐风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娘家也是县中的富商。林沐风父母去世后,林沐风浪荡的名声渐渐传播开来,依着她父母的意思就想悔婚,但她以死相逼坚决不肯另适二主,最终还是嫁了过来。然而,新婚之夜还没说两句话两人就不欢而散,林沐风居然撇下她自顾去了妓院寻欢……接下来,她再三劝说林沐风改掉恶习,读书上进,可林沐风总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该赌博还是赌博,该嫖妓还是嫖妓,柳若梅失望透顶,绝望下独居在内院闭门不出,再也不去管林沐风的事情。而林沐风也乐得清净,也不去管她,两人几个月来相安无事,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这两日,听轻云说林沐风并没有外出寻欢,又吃了他做的鱼看了他写的字,柳若梅眼前一亮,古井不波的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期待的涟漪,这才破天荒地走出内院拱门……这样的结果,在柳若梅的意料之外。但这样的结果,又令她兴奋。
柳若梅心潮翻滚,盈盈走到正屋门口,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叩响门棂,柔声道,“夫君,能开开门吗?”
林沐风背靠在门框上,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没有开门也没有吭声,他觉得暂时还没法面对这个叫自己夫君的女人,现在最好还是维持现状吧,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柳若梅本来想跟林沐风面对面地谈一谈,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想要一个答案。但见没有叫开门,心中不觉有些失望。她黯然转过身去,幽叹一声,径自向内院行去。轻云和轻霞追了上去,呼道,“小姐!”
“回房。”柳若梅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
不仅柳若梅,林沐风的表现让老林头和他的儿子林虎也非常震惊,近日之林沐风与往日之林沐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啊!懂书画,会下厨,居然还会打拳,性格品性来了一个急转弯……这一切,转变得是那么地突然。
以前的林沐风让他们失望,而现在的林沐风在让他们欣慰之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
“轻霞,少爷还是那个少爷吗?”轻云痴痴地盯着被轻霞拿回来的那幅字画,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居然浮起淡淡的红晕。
轻霞性子文静,轻轻扯了扯轻云的衣襟,向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柳若梅跟前,一个给她捏起了肩膀,一个给她扇起了扇子。
“是有些不同了,但不同在何处,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少爷的书画造诣是很深的,我……”轻霞轻轻说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若梅打断了,“轻霞,你们不要说了,退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轻云与轻霞对视一眼,退出房去。刚走到门口,柳若梅低低又说了一句,“你们去问问少爷,我们是否可以在一起用晚餐……”
轻霞与轻云站在林沐风的门口,你推我我推你,小声争执了半天,还是轻云红着脸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林沐风抱着一本线装书,在卧室里躺在榻上随意翻看着,眼睛虽然落在书页上,但其实心思早就飘远了,他正在考虑和规划自己在这大明朝的“发展目标”和生存之道。
轻云站在外间,探头小声道,“少爷!”
第十一章共进晚餐(求收藏推荐票)
林沐风没有听见轻云的呼唤,仍然半靠在榻上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轻云轻轻地走进来,大声呼道,“少爷,想什么这般出神呢?”
“啊?!”沉浸在美好前景中的林沐风突然发现了轻云的存在,吓了一跳,微微定了定神,他将手中的线装书放在一旁,翻身下了床榻,淡淡道,“没什么,你来何为?”
“少爷,小姐让奴婢来问问你,晚上愿不愿意跟小姐一起用餐?”轻云小声说道,说着话白皙的俏脸上还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之前的林沐风经常调戏于她,她很少敢与林沐风单独相处,同处一室恐怕这还是头一遭。
“晚餐?到了吃晚饭的点了?”林沐风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也好。”柳若梅是林沐风的娘子,娘子提出来要跟自己的丈夫一起吃顿午饭,自己这个冒牌的丈夫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
“好,少爷你歇着吧,奴婢这就去回报小姐,让厨房准备饭食。”轻云有些喜悦的退了出去。
……
听说柳若梅要跟少爷一起用饭,老林头可是乐坏了。他跑前跑后的张罗着,吩咐厨娘把晚饭弄得很丰盛,盆盆碗碗地摆满了一大桌子。
柳若梅看得一呆,不禁摇头笑道,“老管家,弄这么多饭菜,我跟少爷两人也吃不下啊。”
老林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躬身道,“少奶奶,不多不多,您跟少爷慢慢用,轻云和轻霞你们就在一旁侍候着。”
柳若梅叹息一声,也没再说什么。看着林沐风从卧室出来,她盈盈上前敛衽一福,“夫君请入座用饭吧。”
林沐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冲她一笑,坐在了座椅上。等柳若梅也坐下,他拿起竹筷便准备埋头吃饭,无话可说不如保持沉默,对柳若梅,他目前只能是少说一句算一句。
柳若梅夹起一片菜蔬放入口中慢条斯理的咀嚼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在林沐风的身上打着转转。
气氛沉闷尴尬不已,柳若梅幽幽一叹,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听说夫君这两日没有外出风月,都在做些什么,可以跟妾身说说吗?”
林沐风淡淡一笑,“往日种种算是一场梦境吧,那些风月场所,我今后是绝不会再去了,你大可放心。我这两日帮老孟他们做三尺彩绘花瓶,明日午后出窑,你也可以去看看。”
柳若梅眉梢一跳,眼中射出了深深的喜悦,探过头去,“夫君此话当真?”
一阵香风传进鼻孔,昏暗的烛光下,柳若梅眉目如画触手可及,高耸的酥胸儿因为激动轻轻的起伏着,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眼中透出万般柔情,林沐风看得痴了,心中情不自禁的一荡。
柳若梅脸色一红,端正了身子,微微垂下头去。
“当真不去了。”林沐风慢慢站起身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从今而后,我当重整家业……”
“夫君!”柳若梅兴奋的声音有些发颤,林沐风改邪归正夫妻不求富贵闻达但求白头偕老,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一向浪荡不堪的林沐风真的变了,就连说话的神态都大异往常,“当真不会了”,这句话听在她的耳中,不亚于一声惊雷啊!
“夫君!”柳若梅又是一声欣喜的呼唤。
林沐风心中暗叹,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望着她,又坐了回去,“吃饭吧,饭都凉了。”
“夫君,听说你给巡检大人的弟弟当了先生?”柳若梅说话的声音更加的温柔了,俏脸涨得有些红润。
“不错,张巡检找上门来,我也推辞不掉,姑且,姑且客串几天吧、”林沐风从轻云手中接过盛满稀粥的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
“夫君,请慢用,小心噎着。”柳若梅微笑着夹起一片咸萝卜丝,掩袖抿嘴嚼着。
“先生,先生!”少年张风从府门外奔跑进屋,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手中拿着一只刚刚糊好的燕子风筝。
“风兄弟?吃过饭没有,一起用吧。”林沐风回头瞥了张风一眼,温和的一笑。
“喂,你可是我刚拜的先生,你再也不要叫我风兄弟了,还是叫我阿风吧,否则我大哥可要骂我不尊师重道。”张风撅着嘴,跺了跺脚。
“呵呵,好,阿风,你吃饭了没有?”林沐风站起身来。
“先生,你给我在这风筝上写几个字好不好?我跟狗蛋他们说你是我的先生,他们还笑话我,你给我写几个字,我拿去让他们开开眼!”张风过来扯着林沐风的衣襟,小声央求着。
“顽皮的家伙,也好,你随我来。”林沐风轻轻敲了一下张风的脑门,向屋中行去。
张风跟着林沐风进了他的书房,林沐风将张风手中的风筝放在桌案上,想了想,先是在风筝的正面刷刷几笔画了一只振翅高飞的墨燕,又在背面题了两行字:“燕子衔泥为做窝,有情无情口难说。”
张风喜滋滋地接过风筝,蹦蹦跳跳地蹿出门去,突又回头来喊了一句:“先生,我走了,明日一早,我到你家里来上课哦。”
“燕子衔泥为做窝,有情无情口难说。”柳若梅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这时在一旁低吟着,清幽似水的双眼中居然迷蒙着一片淡淡的雾气。
“呵呵。”林沐风无言以对,值得干笑两声。
“夫君书画堪称一绝,这绝非是一日之功,妾身自嫁进林家以来,还是初次见你显露画技,这……”柳若梅试探着问了一句,顺手将林沐风搁在书案上的毛笔放入了笔筒。
“随意画画,让你见笑了,呵呵。”林沐风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随口搪塞着。
柳若梅以为林沐风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慢慢背过身去,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口的失落感。林沐风“改邪归正”了,而且,也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不俗的才华,这是让柳若梅意外和兴奋的事情。但是,与以前的林沐风相比,现在的林沐风却又让她感到非常非常的陌生。两人之间的“障碍”虽然随着林沐风的“浪子回头”而消于无形,但却又多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虽然人在咫尺,但却又似乎隔着千万里,难以接近,无法捉摸。
柳若梅轻轻幽叹一声,“夫君,妾身回房去了。”
柳若梅莲步轻移,期盼着林沐风能出言相阻,但岂料他跟一块木头一样,哦了一声后便再也没有动静。她身子在门口顿了顿,还是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望着她盈盈落寞而去的背影,林沐风心中一动,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发出声来。
第十二章一鸣惊人(求收藏推荐)
一夜无语。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今世的“娘子”?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林沐风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他带着林虎和老林头去了瓷窑。而柳若梅乘着小轿,带着轻云和轻霞也随后而去。
到了窑上,林沐风意外地发现,林家瓷窑的外面聚集了很多人,而门口更是站了几个官差,看服色与巡检司衙门的官差倒有些不同。官差簇拥着一个着低级官吏袍服的清瘦老者,旁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华服男子,身后是一脸阴沉的吴奎。
看到林沐风过来,老孟急匆匆奔了过来,凑在林沐风耳边小声道,“少爷,县上的县丞大人突然带人来说要提前收货,你看?”
“哦。”林沐风点了点头,径自走过去,施礼道,“县丞大人,生员林沐风有礼了。”
益都县县丞陈安良冷冷地扫了林沐风一眼,摆着官腔沉声道,“好说。本官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收货,不知你们的三尺彩绘花瓶制作的怎样了?”
林沐风微微一笑,“还没有出窑。”
旁边的华服中年男子,也就是吴奎的父亲,颜神镇富商吴伯雄冷笑一声,“三尺彩绘花瓶是那么容易能烧制出来的吗?数十年来,颜神镇上只有当年的陈家瓷窑烧制出一对三尺彩绘花瓶,几成孤品,哼——你们林家怕是还没有这个能耐,即便烧制出来也是不堪入目的残品。县丞大人,林家有违县令大人厚望重托,当受重罚!”
林沐风听罢,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弄了半天,这三尺彩绘花瓶的官方任务,是这吴家通过陈县丞有意为难林家瓷窑的。明知道颜神镇当前的技术很难完成这么巨大精美的器具,还要让林家来做,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其目的,不外乎是看以前的林沐风浪荡不学无术,试图将林家瓷窑据为己有。陈县丞今儿个之所以不到期限就提前来收货,怕也是受了吴家的煽动。
“那是当然。齐王殿下寿辰在即,如果耽误了为齐王贺寿,就连本官都担待不起。林沐风,你可知罪?”陈安良阴森森地一笑。
“县丞大人,生员不知道犯了何罪?县令大人所命烧制三尺彩绘花瓶,此时离县令大人交代的期限尚有两日,呵呵。不过,再有片刻的功夫一对三尺彩绘花瓶就可出窑,大人不妨稍待。”林沐风拱了拱手,眼中一丝寒光落在吴奎身上一闪而逝,带着老孟等人进了瓷窑的院落。
陈安良嘴角一晒,轻蔑地扫了林沐风一眼,带着众人也进了院子。这个时候,蒙着面纱的柳若梅也下了小轿,跟在轻云和轻霞的身后尾随而入。附近过来围观的一些瓷窑主和工匠们也小声议论着跟了过去。
抬头看了看天,林沐风长吁了一口气,大喝一声,“老孟,开窑门,出窑!”
老孟一怔,凑身过去,小声道,“少爷,按规矩要先拜窑神,才能出窑!”
林沐风呆了一呆,这古人出窑还有这臭规矩?他笑了笑,“也好,你来安排吧。”
老孟早就准备好了。他微微退后一步,扯开嗓子喊道,“兄弟们,请窑神喽!”
咚咚咚!三声震天的鼓响过后,两个工匠抬着一尊真人大小的木质神像慢慢走了过来。是一个头戴冕旒身披铠甲的无名神塑,脚下还踏着一只麒麟模样的怪兽仰首望月。怪兽背上雕刻着两行小字:范金合土,陶铸五行补造化;食德饮和,俎豆千载拜冕旒。
两个工匠恭恭敬敬地将神像摆在窑门口,然后用一个大香炉上了三炷香,又摆上了一只鲜血淋淋的猪头。
然后,老孟带着几个工匠跪拜了下去,口中喃喃地祷告着。半响,老孟起身高喊一声,“窑神保佑,火气冲天,水木合土,福泽无边。”
“送窑神!灭火!”两个工匠抬起窑神将其放在正冲窑门数米的地方,然后颤抖着双手握着铁棍开始撬窑门的砖缝。
……
窑内温度渐渐降了下来,老孟这才派人用专用的取瓷铁钩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拖动着窑内的成品花瓶,众人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人甚至开始起哄了。
老孟只觉得手中的铁钩如同千斤重,他紧张地盯着窑内,又回头瞥了林沐风一眼。林沐风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老孟,取吧,一切有我。”
老孟牙关一咬,与另一个工匠对视一眼,一起用力将两只成品勾出了窑门。
夕阳的余晖薄薄地洒落下来,两只青白色为底、色彩斑斓,造型精美的三尺彩绘花瓶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展现在众人眼前。
啊!现场一片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瓶口高约五寸,垂直而圆润,瓶口以下,对称椭圆的瓶腹呈流线型向下,直至瓶座。釉面光彩照人,毫无瑕疵。瓶身上,青松翠绿欲滴,仙鹤翘首北望,祥云状波纹映衬其间,一股子富贵吉祥的韵味扑面而来。背面,两句苍劲有力的祝寿题字似龙凤和鸣一般,为这三尺彩绘花瓶增添了说不出的宏大气势。
瓶座上还有一行清晰可辨的落款:颜神镇林沐风作。
轻云和轻霞以及老林头一干人等,包括参与塑制的老孟等人也惊讶得合不拢嘴,本来以为能出一个合格的成品已是万幸了,岂料居然出了一等一的精品。
柳若梅激动地颤抖起来,蒙面的丝巾微微晃动,她盈盈上前居然抓住了林沐风的手,轻轻唤道:“夫君!”
香风扑鼻,美人如玉,林沐风心头一荡,急急侧过脸去,向陈安良望去。
县丞陈安良已经惊呆在了当场,如此精美的巨型花瓶,他还是初次见到。无论是形体塑造,还是彩绘工艺,乃至釉面的处理,都堪称绝世精品啊!
能将如此精品带回县上,必然能让县令大人心头大悦,陈安良此时此刻早已忘记了此次前来“修理”林沐风的“使命”了。他面上浮起兴奋之色,向林沐风大步走去,满脸堆笑道,“林生员,这是你之所作?”
“不错,家传技艺,不登大雅之堂,让县丞大人见笑了。”林沐风躬身笑道。
“真乃鬼斧神工也,令人叹为观止。好了,林生员,本官这就将这一对花瓶带回县上交给县令大人,相信县令大人必有重赏,告辞了。”陈安良命令官差用带来的马车将一对三尺彩绘花瓶小心谨慎地装起,扬长而去。
吴家父子恼火地瞪了林沐风一眼,相伴悻悻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听着耳边传来的众人交口的称赞声,林沐风心头发出一声冷笑。这三尺彩绘花瓶,可能对于这个时候的工匠来说,难度高到不可想象,但对于他来说却不过是一个小儿科而已。只要将泥浆配置合理,就会保证釉面不会开裂。而器皿整形和加诸其上的工艺绘画,又恰恰是他的强项。
当然,主要是在明朝初年,工匠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烧制大型器皿出现釉面开裂的根本因素在于泥浆的配置,而不是人工的因素。殊不知,对于大型瓷器的烧制而言,必须要提高泥浆的韧性。韧性不足的泥浆烧制小型器具或许不会出现问题,但用于制造大家伙就很容易被高温爆裂。而这,也恰恰是一直到清朝中叶才大规模出现大型瓷器工艺品的原因所在。
第十四章发家策略
翻来覆去,直到拂晓时分,林沐风才昏昏睡去。醒来时,已是红日高照了。柳若梅已经梳妆整齐,坐在床边上,痴痴地看着他。虽然昨晚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夫妻之事,但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妻子的角色。
林沐风睁开眼刚伸了一个拦腰,就看见柳若梅深情一片的绝美容颜,耳边传来了她娇柔万分的声音,“夫君,妾身这就服侍你起身,老孟还在院中候着呢。”
林沐风啊了一声,猛地一下子坐起身来,有些汗颜道,“居然睡到了这个时候,呵呵。”
“夫君昨日辛劳,多睡些时辰也是应该的。夫君请起身吧,让妾身为夫君穿衣。”柳若梅拿起放在枕边的林沐风的衣衫袍带,半是娇羞半是幸福的神态让林沐风看得一呆。
看着柳若梅有些笨拙的样子,林沐风就知道她生在富贵之家,自幼有人伺候,这伺候别人恐怕还是头一遭。他叹息一声,“若梅,让我自己来吧。”
柳若梅摇了摇头,“夫君,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事情……等时日久儿,妾身自然就熟练了。”说着,突然想到自己从今天开始要天天与这个男子同床共枕,肯定还要生儿育女,她顿时霞飞双颊,手不觉便有些颤抖。
佳人如此贤惠,林沐风即便是块石头也颇为感动。心中一阵激荡,他情不自禁地拥住了柳若梅,俯身在她白皙如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涌起,柳若梅如被电击,身子软软地倒在了林沐风的怀里,满是红晕的脸上,一双幸福的眼睛羞涩地闭上了。
……
老孟站在院子里,已经足足等了林沐风一个时辰。
林沐风从屋中飘然而出,老孟赶紧上前见礼,“见过少爷!”
“不要这么客气了。老孟,让你久等了。今天让你来,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林沐风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少爷请讲,老孟听着呢。”
“老孟,咱家的瓷窑主要都烧制一些什么瓷器?还有,镇上这些瓷窑,大体的烧制情况如何,你跟我仔细讲讲。”
“少爷,咱家瓷窑是镇上最大的瓷窑,平日里以烧制茶盏盆碗等日用器皿为主,偶尔也会应江南客商的要求,烧制一些小型的插花瓶。镇上其他瓷窑的情形,基本与咱家差不多。”
“哦,是这样。那么,销路如何?买主都是外地的客商吗?或者,是本地产销?”林沐风摇了摇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大明朝初年的瓷器生产还处在“实用”的阶段,还没有发展到“艺术”的阶段。也就是说,烧制瓷器主要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这时候的瓷器还没有作为一种休闲娱乐的工艺品出现在市面上。当然,零星的瓷器工艺品也是有的,但很少很少,一般都是为大富之家量身定制,也不在市面上流通。
“以外地客商为主,尤以江南客商为多。”老孟恭声答道。
“哦。老孟,我再来问你,你可知道琉璃?”林沐风沉吟着,试探着问道。
“琉璃?少爷,你说的可是传说中的5大名器之一,佛家七宝中的琉璃?这个老孟倒是听老一辈匠人说过,据说汉唐年间在皇宫里有这种用秘法炮制出来的稀有器皿,精美绝伦,昂贵异常,比珠宝黄金还贵重呢。现在,根本见不到了。”老孟想了想道。
林沐风点了点头,琉璃在中国起源甚早,但因工艺繁杂,一直没有普及开来,到明朝,琉璃工艺基本上是失传了。自明以后,一直到清朝初年,才有工匠根据古书中的古方经过千百次的实验重新创造了琉璃加工术。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看来现实情况也的确如此。
林沐风仰首向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老孟没敢吭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垂首恭候着。
昨晚无眠,林沐风考虑了很久。他决定,利用自己掌握的超前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瓷器工艺技术,第一步先发家致富重整家业,等有了资本有了能力,再择机进行大规模的瓷器工艺改良,推动颜神镇地区乃至全国的瓷器发展。想要赚钱尽快积累财富,必须要走精品路线——在颜神镇瓷窑烧制行业中独树一帜,闯出一条一枝独秀的路子来。
思之再三,一个具体的方案就成形了。推出多种瓷器工艺品——比如刻盘,也就是在烧制出的半成品圆盘上刻画,然后再进炉烧制,最后加上一个木质底座,作为观赏品。这种依托瓷器料品加工的瓷器工艺品,林沐风估计,经过他的指点,老孟等匠人掌握这一门技术并不难,只要熟能生巧,实现批量烧制问题不大。
除此之外,林沐风还准备立即着手琉璃的“发明”。他知道,颜神镇这个地方生产琉璃的古法材料马牙石和紫石,只不过此时尚未被人发现而已。按照古法炮制琉璃虽然复杂,但对林沐风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难就难在,琉璃加工技艺太繁杂,而且成功率比较低,恐怕在短时间内难以弄出规模来。
想到这里,林沐风冲老孟微微一笑,“老孟,我想先暂停家居器皿的烧制,改为烧制工艺品,你看如何?”
“工艺品?何为工艺品,少爷。”老孟愕然。
“你可见过泥人吗?”林沐风比划了一下。
“啊,少爷莫不是想烧制泥人?这?”老孟疑惑地扫了林沐风一眼,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用瓷窑烧泥人的。
“非也,我只是举个例子。这么说吧,我们用经过特别配制的瓷泥塑造出各种形状的物件,比如虎豹,然后彩绘上釉进窑烧制。”林沐风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老孟明白了,可是瓷泥的弹性和韧性有限,太过复杂的形状恐怕……”老孟担忧地道。
“这不是问题,这种瓷泥我有把握配制出来,关键是烧制温度的火候,需要你们慢慢去实验摸索。”林沐风想了想,“走,我们到窑上去。”
林沐风大步离去,老孟呆了一呆,赶紧跟了上去。
第十五章实验刻盘
到了窑上,林沐风说干就干,立即带着工匠们开始配制瓷泥。其实,材料还是那些材料,无非就是瓷土,石英砂和一些黏土等。但是,要根据所塑造物件需要的柔韧性和弹性来进行配比,也绝不是一件容易事。起码,对于老孟这些明朝的工匠们来说,很难。
但对林沐风而言,就显得简单多了。因为,他脑子里就有各种料器现成的配方比。当然,这些配方都是无数前人的经验凝聚和现代科技实验的结果,不是他的独家发明。
瓷泥配出来了,林沐风考虑良久,决定要先搞刻盘。这个相对来说工艺比较简单,容易实现批量化烧制。要知道,对于瓷窑来说,开一次窑就要封一次,必须要成批次的烧制,否则就太浪费燃料了。
老孟带着几个工匠在林沐风的“指点”下重复着简单的动作——扯拉圆盘的泥坯。这并不复杂,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对于这些基本功扎实的工匠们来说,也实在有些小儿科。足足干了1个多时辰,院中就堆满了2百多件圆盘泥坯。
看看可以数目达到烧制一个批次的要求了,林沐风就让工匠们停手了。老孟看着一院子圆盘泥坯,有些哭笑不得,小声问道,“少爷,弄如此之多的圆盘,有何用啊?怕是要浪费瓷泥了。”
林沐风微微一笑,“老孟,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不简单。不用晾制了,马上入窑吧。窑温不需太高,只要有往日窑温的三成就足够了。还有,时间也不能长,大约——大约有半个时辰就要立即熄火开窑。”
老孟虽然答应着,带着工匠们去干活,但眼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不过,疑惑虽疑惑,自从林沐风塑成烧制出三尺彩绘花瓶之后,他对林沐风就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泥坯圆盘全部进窑完毕,这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老孟走过来看着林沐风,支支吾吾地道,“少爷,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府去用饭吧。”
林沐风呵呵一笑,“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干脆分我一点,我跟你们一起吃算了。”
“少爷,这叫煎饼,是我们这些下人吃的粗鄙干粮,少爷身子金贵,哪里能吃这些东西。”老孟不好意思地将卷着大葱的煎饼往身后一藏。
“无妨,无妨,给我一张饼吧。”林沐风笑着向老孟伸出手去。
老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一张饼递了过去。旁边,几个匠人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沐风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抹着大酱卷着大葱的煎饼,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清丽可人的轻云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呼道,“少爷,你怎么没回府用饭呢,小姐让我来给你送饭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沐风与几个工匠一起蹲在地上,面对面地边说话边啃煎饼,不由呆了一呆。
林沐风回头笑了笑,“是轻云啊,来,把你带来的饭食放这,我们一起吃。”
少爷居然与工匠们一起啃煎饼?轻云虽然有些震惊,但这几日林沐风奇怪的行举也不是头一次了,心里多少也有了一些承受力。听完林沐风的话,轻云走过去,将竹篮放在地上,打开盖布,里面是一只酥烂的扒鸡,一小碟咸菜,还有几个馒头。
“老孟,把这只鸡给兄弟们分了。”林沐风指了指竹篮。
“这如何使得,这是少奶奶给少爷补身子的,我们这些下人,生来粗鄙,吃煎饼就足够充饥了。”老孟连连摆手。
林沐风暗暗摇头,由此可见大明时候社会等级分化之森严。无奈之下,他伸手将篮中的扒鸡抓起,撕下一条鸡腿硬塞在了老孟的手上,“什么生来粗鄙,都是爹生娘养的,老孟,以后不要跟我这么见外,我们都是一家人。”
老孟抓着鸡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眶中居然流出激动的泪花儿,旁边几个工匠也是如此。就连一旁的轻云,也面色激动,口中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吃吧,老孟,吃完了我们还要干活。”林沐风轻声喟叹一声,起身走到了一旁。
……
被低温烧了半个时辰的圆盘生坯,呈现出灰白色,表层已经相对硬化了,不软不硬,刚好可以实施刻制。林沐风把老孟等人叫到身旁,悬腕用力,用一把细长的刻刀开始在圆盘的表面勾勒线条,瓷浆随着手腕的翻飞不断被溅落下来,一幅写意图跃然盘上:一个牧童手执牧笛骑在一匹黄牛之上,回头仰望处,一家酒肆遮掩在雨雾深处。
人物形象惟妙惟肖,画面极有动感。老孟几个人崇敬地望着林沐风,心头除了感慨之外就是无尽的景仰——这林家的少爷,真是天降奇才也,一把刻刀居然比那画画的笔还要灵巧细腻。他们虽然也具有刻画功底,但与林沐风相比,可谓是小巫见了大巫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林沐风满意地望着自己在明朝的第一幅刻画作品,想了想,又在画面的左上角刻下了一首诗,就是唐代诗人杜牧那首著名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林沐风定了定神,呼道,“取色釉来。”
老孟手中端着盛满各色色釉的盘子,林沐风手持专用毛笔,小心翼翼地勾涂上釉进行彩绘,由于加了颜色,这盘中的刻画犹如富有了灵气,更加地灵动和清新。
略微晾干,林沐风又用蜡轻轻打磨画盘的线条连接处以及边缘处,直至其饱满圆润起来。
拍了拍手,林沐风长吁一口气,“看到了吧,老孟,我所说的画盘就是如此,这就是刻制的全部过程,你们可明白了?”
“懂了,少爷。可是,我等技法拙劣,恐怕这一辈子也难以达到少爷的境界了。”年轻的工匠王二感慨万千,望着眼前的画盘,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
“熟能生巧而已,王二,你只要肯下功夫,用心把握,这点技艺不难掌握。”林沐风拍了拍王二的肩膀,鼓励道。
“少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用心刻制,就怕是……”老孟接过话茬,仔细观察着林沐风的作品。
“不要紧,失败了我们可以重来。老孟,你带着大伙刻制吧。记住,下刀之前要在脑中有一幅完整的构图,甚至可以用木炭先在盘上打一幅草图。下刀的时候一定要稳、准、有力,不能拖泥带水,尤其是不要重复勾勒。这样,你们就刻十二生肖吧,12个盘子为一组,每人负责刻一组。”林沐风和声嘱咐着,“上釉彩绘完了一定要仔细打磨,然后才能入窑烧制,烧制时间还是半个时辰,知道了吗?”
第十六章张风天分(求收藏推荐)
忙了大半天,林沐风这才觉得有些疲倦。毕竟,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他带着轻云离开了瓷窑,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一脸郁闷的少年张风。
斜阳西下,颜神镇的街道上人流如织。看到林沐风迎面走来,张风马上“多云转晴”兴奋地奔上前来,“先生,我去你家找你上课咧,可你却不在。”
“哦,我到窑上去了,要不你明日再来?”林沐风笑着拉起了张风的手。
“不,我哥说了,学业一日不可荒废,先生,你既然答应了要做我的先生,可不能偷懒呀。”张风调皮地吐着舌头,突然从怀中扯出一张纸来,递到林沐风眼前,“先生,你看看,我临摹了你给我画在风筝上的燕子,怎么样,很像吧?”
林沐风看了一惊,虽然笔法僵硬,但已经有几分形似了。他惊讶地扫了张风一眼,“阿风,你以前学过画画?”
“没有,我昨晚闲来没事,就临摹着玩呢。”张风得意地笑着,“看看,你学生我很厉害吧?”
“不错不错,你很有天分,阿风,你可愿意跟我学画?”林沐风此刻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找机会考察一下张风,把自己的内画和工艺美术技艺传给张风,也省的自己日后“创业”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好啊,与读那些‘之乎者也’相比,我宁愿跟先生学画。”张风听了居然认认真真的回答着。
林沐风深深地望着这个有几分机灵古怪的少年,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少年时代的影子,心中一片感慨,“阿风,画要学,书也要读。自古书画一体,没有文化修养,书画也不会登堂入室。”
张风一知半解地点着头,,顽劣之色一扫而空,一时间仿佛成熟长大了不少。
……
张风与林沐风一起回了林府,与林沐风和柳若梅一起用过晚饭,便老老实实跟着林沐风进了他的书房。读了一会“子曰诗文”,林沐风便开始教张风从基本的画工技法开始学起。比如用简单的线条勾勒一只小鸟,一朵小花,等等。
张风对画画有着超乎常人的热情,而且,的确是有天赋,领悟能力颇高。林沐风越教越兴奋,张风是越学越上心,一阵阵朗声笑语从书房里传出,门外的柳若梅听了心里一片幸福温馨。
一晃夜已经深了,张大有不放心,派人来把张风带了回去。
又到了该“安歇”的时候了,林沐风尴尬地望着早早躺下的柳若梅,犹豫半天,还是和衣上了床。
本来闭着眼睛装睡,耳边却传来柳若梅幽幽的声音,“夫君,可是嫌弃妾身丑陋?”
“不,不,不是这样的。”林沐风赶紧摇头,坐了起来。
柳若梅衣裙也穿在身上,她侧着头眼中一片水雾,“妾身往日对待夫君有些失礼之处,那也是……”
淡淡的女子幽香冲进鼻孔,如花似玉的娇妻躺在身边触手可及,林沐风心神一阵激荡,伸出手去抓住了柳若梅的柔荑,俯身轻轻呼道,“若梅!”
柳若梅心头一喜,似是感受到了林沐风对自己并不排斥,便红着脸将娇柔的身子贴了过来,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夫君,妾身会好好做一个贤妻的,只要夫君不再外出寻花问柳。”
“不会了,我会重整家业,让——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林沐风强忍着内心的旖ni之念,缓缓道。
“夫君这般,实在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分。夫君,再有一个月,就是我母亲的生辰,妾身想让夫君随我一起去县城的娘家为母亲拜寿,行吗?”柳若梅闭着眼睛,幸福地喃喃自语。
“好,好!”林沐风犹豫着手落了下去,轻轻抚在了柳若梅滑嫩的脸蛋上。触手温润,但伊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竟,竟然睡着了。
呜!林沐风郁闷地吐了一口气,轻轻将柳若梅的头从自己的大腿上挪了开去,为她盖上了薄被,自己也压制着冲动起来的yu望,躺了下去。
岂不知,就在他躺下的瞬间,柳若梅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一眨,一丝失望之色混杂着一丝欣慰之色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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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随意吃了点东西,林沐风就去了窑上。令他吃惊的是,老孟带着几个工匠居然干了一个通宵,把200多个半成生坯全部刻制了出来。画盘上的12生肖,笔法和刻工虽然还欠些火候,但整体看上去也算不错了。起码,达到了形似逼真。
看着老孟他们将上好色釉打磨好的画盘开始再次入窑,林沐风心放到了肚子里,悄然出了窑门,向镇外信步而去。据中国北瓷志载,颜神镇东南蟠龙山上,盛产琉璃的主要原料是马牙石、紫石,他想去转一转,看看是否如史书所言,“山谷之中,遍布马牙紫石,俯拾皆是。”
颜神镇四周环山,两条大路在山谷间穿过,一条通往济南府,一条通往青州府。找准东南方向,林沐风踏进了一条狭长的山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废弃的河道,应该是河水断流了。极目四顾,山上山下林木葱茏,一片清幽。脚下的河道上,沙砾间夹杂着各色石头,以鹅卵石居多。在河道里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目标,林沐风不觉有些失望。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不对呀,颜神镇分明是后世琉璃生产的重镇,没有原料,工匠们靠什么烧制?
沿着河道继续向前行去,他突然在不远处的泥缝和草木间隙处发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紫光,有门了!林沐风兴奋地奔跑过去,扒开草木藤蔓,泥土间,一块长条形的紫色石头赫然呈现在眼前。
是紫石!紫石是琉璃制作的“母”,类似于中药的引子,一般凡是产紫石的地方,必然衍生有各色的马牙石。果然,在河床的底部,杂草茂密的地方,林沐风发现了大批量五颜六色的马牙石,大部分被泥土掩埋着,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林沐风激动地站在哪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眼前在别人看来是一大片不值分文的石头,但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第十七章独立护窑(一)
捧着几块紫石和马牙石回到窑上,老孟他们已经将烧好的画盘出窑了。除了少数画盘颜色有些晕染之外,出了一些残品之外,基本上达到了林沐风的预想。接下来,只要找些木匠来制作一些底座,将画盘插入其中,这批画盘就宣告大功告成了。
在窑上转了转,又嘱咐了老孟他们几句,林沐风便带着自己找来的原材料回府而去,准备自己在家里搞一搞琉璃实验。
张风已经等候在他的书房里,给张风布置下一些功课,林沐风便坐在一旁,闭上眼睛开始琢磨自己的琉璃发明大计。
现代的琉璃,是以人工水晶为原料,用水晶脱蜡铸造法高温烧结而成。而在这个时代,只能用古法材料,也就是紫石和马牙石等进行高温煅烧,先提炼出水晶材料,然后再进行人工脱蜡等很多道工序,才能弄出一个半成品来。这多道工序,每一道、每一个环节和流程都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不是失败就是具有瑕疵。而具有瑕疵的琉璃,基本上是无法用作料器的。
一无机器设备,二无辅助工具,三无懂得琉璃工艺的人手相帮,难啊,太难了!林沐风在心底感叹道。
正在这时,“少爷,少爷,不好了,咱家窑上出事了……”林虎气喘吁吁地蹿了进来,叫道。
“怎么回事?”林沐风急问,将思绪从琉璃上收了回来。
“少爷,从县城里来了一帮混混,说是要买咱家的瓷器,但银钱还没给,就说咱家的瓷器有瑕疵,要半价收购。老孟跟他们理论了几句,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现在,他们正在窑上闹腾呢,砸了不少的成品。”林虎急急说道。
“走,带我去看看。”林沐风心中一震,跟在林虎屁股后面刚要出门,看到也追了出来的老林头,“老管家,你老去一趟巡检司衙门吧,报张巡检知晓。如果是地痞捣乱,这事正好交给衙门处理。”
“老奴知道了。”老林头知道事关紧急,撇开老迈的双腿,向巡检司奔去。
林虎带着林沐风飞奔镇东南角的瓷窑而去。院中,柳若梅从桂花树后闪了出来,焦急地跺着脚,“轻云,你也去窑上看看。”
……
林家瓷窑的院墙外,此刻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多是附近的瓷窑商户和雇工。所谓同行是冤家,看到林家瓷窑被人蓄意捣乱,这些人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喧闹声和狂野的笑声不断从院中传出,林沐风拨开人群,推开木栅栏制作的大门走了进去。放眼一扫,院中到处是被摔烂和踩坏了的泥坯、模具和半成品,瓷窑送烤的入口也被人用木棍捣烂,五六个彪形大汉赤着膀子站在那里咋咋呼呼,几个工匠挤成一团,围成一个圈,圈里,王二坐在地上,老孟满脸血污头枕在王二的大腿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看到林沐风进来,王二悲呼一声:“少爷!”
林虎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根木棍,怒吼着,“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为首的一个汉子脸色黝黑,狮脸阔嘴,模样极其凶恶,他冷笑了一声,向林虎弹了弹手指,“老子的话就是王法!赶紧的,叫你们主人来,否则,爷们就把这座瓷窑给拆了。”
林沐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便是林家的少爷,有什么话你可以对我说。”
黑汉打量着林沐风,轻蔑地撇嘴一笑,“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浪荡子花花大少林沐风,小模样还挺俊秀……哈哈!”
几个汉子疯狂地哄笑着。
林沐风淡淡一笑,“说完了?我长相如何,与你们无关。林家不做你们的生意,请回吧,否则,等官府的人来了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黑汉吐了一口唾沫,“呸!吓唬老子吗?告诉你,今儿个老子们就是要买你林家的瓷器,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嘛只有市价的一半。赶紧派人给老子抬货来。”
“我林家瓷窑开门做生意,童叟无欺,价钱公平,你凭啥只给市价的一半?你们,你们这是故意捣乱!”林虎气不过,挥舞着手中的木棍,愤愤地吼道。
“你咋呼个屁。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黑汉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林虎手中的木棍,生生夺了过来,然后飞起一脚,将林虎踢飞了出去。
林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发出一声惨叫。
林沐风心中怒火渐生,阴沉的目光从地上的林虎身上收了回来,微微冷笑道,“看样子,你们买瓷器是假,捣乱是真了。”
“你明白就好。”黑汉哈哈大笑。
“很好笑吗?”林沐风突然凑上前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脚尖飞速一扬,一团瓷土飞扬着进了黑汉的口中。
“咳!咳!”黑汉俯身咳嗽着,旋即抬起头来咆哮了一声,挥舞起榔头一般的铁拳向林沐风面门击来,“找死!”
“啊,少爷小心!”院门口传来轻云清脆的尖叫声。
林沐风淡淡一笑,身子一闪便避了开去。听到轻云的尖叫,他好整以暇地回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出场中。但轻云担心林沐风,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往前冲了过来。
黑汉眼前一亮,收回拳头,色迷迷地盯着清丽可人的小轻云,嘿嘿笑着,“好一个俊俏的小丫头,比县城梅花居的婊子还耐看,来,陪大爷玩玩。”
“呸!”轻云虽然年龄不大,但性子却颇有些刚烈,脸色涨红地怒斥着黑汉,一口唾沫啐到了黑汉的脸上。
黑汉脸色一变,顺手一抹脸颊,怒道,“臭婊子,想死不成!”说着,一拳向轻云狠狠地击去。轻云花容惨变,仓惶间呆呆地站在那里,掩面发出一声尖叫。
第十八章独立护窑(二)
一只黑黝黝的铁拳猛击而来,林沐风冷笑着,身子一晃就挡在了轻云的面前。就当围观众人掩住眼不忍心再看他被击倒的惨样的瞬间,林沐风身子一侧,轻盈地避过拳锋,闪电般的伸出手去,抓住黑汉击来的胳膊,顺势向前一拉一带,噗!黑汉冲劲之下生生冲出几步远,一头扎在地上。
众人群体发出异口同声的尖叫,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唔……”黑汉摔得虽重,但他体格健壮,没多久就爬了起来,嘴唇和鼻梁被呛破,血水混着泥土沾满在他的脸上,黑汉跺了跺脚,怒吼着,“给老子上啊,还在看什么?”
那几个赤着上半身的壮汉这才醒过神来,嗷嗷的叫着,逼近过来。
有一个居然手中还挥舞着一把砍柴刀,虽然刀锋上锈迹斑斑,但恶狠狠挥刀扑过来的模样也挺吓唬人的。起码,让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旋即倒退了一圈,远远地躲了开去。
轻云惊慌不已,本来已经退出,此刻又挤进人群来尖声呼喊道,“少爷!林虎,你赶紧去报官呀!”
林沐风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猛然一个前冲,身子几乎是原地拔起半米多高,在身形将落未落的功夫,右脚在左脚背上轻轻一垫,身子借力向前滑去,凌空右手反掌为刀,狠狠的击在持刀壮汉拿着刀的手腕上。
嘎嘣!一声脆响,持刀壮汉的手腕被一股大力硬生生的砍过,软绵绵的折了下去,嘡啷一声,砍柴刀摔落在地上。
这一招凌空夺刃,一气呵成,流畅至极。这是宁空大和尚传授给他的三大防身绝技之一。如果是前世林沐风自己的身体,这一招会使得更精妙,更迅若闪电。毕竟他夺舍这具身体时间还不久,身体的协调和灵活性还没有达到与意识完美配合的程度。
“啊!”壮汉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在地上打着滚痛得死去活来。
脚尖一挑,砍柴刀飞腾起来落在林沐风的手里,他冷冷一笑,顺手一甩,砍柴刀嗡地一声飞越过围观人群的头顶,死死插进场外的一棵槐树上,刀柄剧烈地晃闪着,在烈日的阳光照耀下发散着逼人的寒光。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林沐风脚步一滑,已经到了领头的黑汉身边,左肘奋力猛然一击,正中黑汉的胸膛,同时右脚探进他的双腿间去用力一挑,黑汉惨呼着捂着右胸仰着身子向后轰然倒地。
其余几个壮汉惊惧的望着看上去斯斯文文、动起手来如同夺命阎王一般的林沐风,在他冷厉目光的逼视下不断向后退,渐渐生了逃跑之念。
“还有谁想来?”林沐风冷笑道,拍了拍手。
“啊,少爷!”人群外突然传来轻云惶然的尖叫。
一阵冷风从身后传来,向他的头顶压来,林沐风心中一惊,头一侧身子瞬间一矮,一根木棍偏过头去死死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肩胛处的剧痛,让林沐风身子一个踉跄,额头上冷汗直冒。
林沐风捂住肩膀猛然旋风般的转过身来,一个凶恶的壮汉挥舞着木棍再次横扫过来。棍风呼呼,恶汉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辨,林沐风忍痛身子急速后仰,又避过了一棍。
恶汉手中的木棍又扑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身体不禁向前冲着,说时迟那时快,林沐风双腿用力一顿,身子向左一闪,同时探手握住了还没来得及回旋的木棍末梢。
“吼!”林沐风大喝一声,手先是一拧然后奋力后拔,电光石火间将木棍从恶汉手中生生夺了过去。
双手握住木棍,林沐风怒目圆睁,双脚跃起,木棍抡起一阵风,拼尽全身气力向恶汉的头顶砸去。就是简单的凌空一棍,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咔嚓!木棍从中断为两截,恶汉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乌黑的长发中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淌着,染红了地面上的一片黄土。这一棍,已经在他的后脑勺上砸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不过,却没有性命之危。林沐风虽然暴怒,但下手还是有一些分寸的,他不想给自己惹太多的麻烦。
“来吧!”额头上乱发披覆,林沐风怒吼着,呼呼地喘着粗气,手持一截短棍杀气腾腾的,一步步向慌了神的几个壮汉逼去。
“住手!”身后传过一声沉稳的喝声。
林沐风脚步一停,猛然回过头去,乱发闪向耳后,露出一张冷厉涨红的俊脸。
人群散开,少年张风带着巡检司的十数名差役围拢过来,一个首领模样的差役先是震惊的扫了林沐风一眼,接着和声道,“林生员,这些恶徒就交给巡检司衙门吧。”
“也好,有劳诸位官差大人了。”林沐风神色一缓,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老林头、林虎,还有轻云飞奔过来,疾呼道,“少爷,你伤到没有?”
“不妨事。”肩胛处仍然还是剧痛不已,林沐风微微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老管家,一会你带人赶紧收拾一下这里,看看有什么损失。还有,抓紧请大夫来给老孟治伤,我有些疲倦,先回去了。”
说完,林沐风缓缓向人群外行去。这具身体比较虚弱,经过狂怒之下这一番剧烈的“动作”,还真有些吃不消,他感到了一阵阵的脱力,就连脚步都隐隐有些不稳,腿肚子打颤只打软腿。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的避开,为林沐风闪出一条路来。望向他身上的眼神中,有惊惧,有震惊,也有好奇和迷惑。这些窑主和工匠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往日里这个欺软怕硬弱不禁风的林家少爷,今儿个如何变得跟凶神恶煞一样,居然一人独斗好几个市井流氓而不落下风。而且,下手还这般狠厉!
张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眼中放着光,小心翼翼的追着林沐风道,“先生,你,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的武功好棒呀,我可以跟你学两招吗?”
林沐风停下脚步靠在路边一棵槐树上喘了口气,微微一笑,“阿风,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只不过是乱舞几下棍子罢了,呵呵。”
轻云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少爷,我扶你走吧。张家公子,我家少爷受了伤,要赶紧回府去调养,你还是不要再纠缠胡闹了。”
林沐风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走。阿风,回去替我谢谢张大人,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道谢!”
“不用谢了,你教我两招就行了。好了,先生,让学生来扶你走路吧。”张风顽皮的模样一收,居然一本正经的上前抓住林沐风的胳膊,跟轻云一边一个搀扶着林沐风向前行去。
林沐风苦笑一声,也不好拒绝,只得任由他们“拖拉”着自己缓慢前行。
第十九章琉璃实验(一)
回到府中,看到林家人都围着林沐风问长问短,张风郁闷地悄悄溜了回去。
“少爷,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肩上的伤……”老林头担心地小声问了一句。
“一点小伤,不用小题大做了,老管家你不用担心。”林沐风笑了笑,对于众人的关怀,他微微有些感动,“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躺下歇一会。”
柳若梅端着一杯热茶从屋外走了进来,轻声呼道,“老管家,你们且退下吧,让我来照顾夫君就好。对了,老管家,今晚让厨娘熬一锅鸡汤送过来。”
……
林沐风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昏昏睡了过去,直到傍晚开饭才被柳若梅轻声唤醒,稍微吃了点东西,又在柳若梅的“强迫”下喝了两碗鸡汤,还是觉得身体疲倦,在床上翻看了一会书,不觉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林沐风起身看到柳若梅伏在床边上睡得正香,看样子她一宿就这样伺候在床边了。他心头一热,怜惜地轻轻将柳若梅抱起,放在了床上,为她盖上了薄被。
柳若梅眉梢一动,疲倦地睁开眼睛,“呀,夫君醒了?妾身这就起身……”
“不,若梅,你躺下睡吧,好好睡一觉,听话。”林沐风的声音非常温柔,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睡吧,我身子无妨。”
林沐风的柔情目光落在柳若梅的眼中,她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热流,幸福甜蜜的感觉顿时充斥全身,身子一阵酥软,便觉头晕目眩,眼皮沉重,再也支撑不住,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睡了过去。她从小生在大富之家,被别人伺候惯了,像这彻夜不眠照顾别人还是头一次。
林沐风出了屋,草草洗漱完毕,便在院中做起了俯卧撑。他感觉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必须要加强锻炼了。
30个俯卧撑咬牙做了下来,他苦笑着站起身来,活动着酸软的胳膊,太不中用了,前世自己可以一口气做100多个俯卧撑,如今做30个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发麻,哎!
林虎早就站在了一边,看着林沐风伏在地上一上一下地重复着一种奇怪的动作,心里虽然奇怪但也没吭声。等林沐风停下,才过去小声问了一句,“少爷,早饭准备好了。”
“哦,我不太饿,还是等少奶奶醒了一起吃吧。”林沐风从林虎手中接过一条“毛巾”,擦了一把汗,正要说什么,张风急匆匆地走进院中。
“阿风,来了。”林沐风微笑着招呼道。
“先生,我哥让我过来跟先生说一声,到林家瓷窑闹事者是县中无业游民,显然是受人指使。但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不惧刑罚,只一口咬定背后无人指使,并非恶意寻衅而来,我哥无奈之下,只得按律施以杖刑驱逐出镇了事。”张风毕恭毕敬地先施礼,后小声说道。他虽年幼,起初对拜林沐风为师也颇不以为然,但连日来见林沐风文采出众,尤其是昨日见其勇猛无敌独力护窑之举,心中更是对林沐风崇拜到了极点。自然而然地,这种崇敬就体现在了言行上。
林沐风淡淡一笑,心道,怕不会这么简单吧?显然,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肯定是吴家父子,只不过吴家背后有一个陈县丞撑腰,张大有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也难怪他,县丞官职虽小,但在这偏远的益都县,也是一个“大人物”了,张大有如今职位卑微,自然是以明哲保身为主,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想通了这一节,林沐风就不在放在心上。至于吴家父子的卑劣行径,没有直接的证据,暂时先只能放一放了。想到这里,林沐风点了点头,“也罢,不是什么大事,几个流氓捣乱而已,反正瓷窑也没有遭到破坏。阿风,回去替我多多拜谢张大人。”
看见张风恭声恭敬站立在一旁的样子,林沐风不由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风,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啊,不要这么拘束,来,随我进屋,我们开始上课。”
讲了一段子曰诗云,趁张风认认真真习字的当口,林沐风来到院中,指挥林虎和老林头在院中一角搭建着一个小型的炉灶。与铁匠铺子里工匠锻烧铁器的炉灶有些相似,整体用土坯构成,呈四方状,高三尺,宽两尺。与普通的铁匠炉灶不同的是,炉口处,林沐风让林虎加了十余根细长的铁棍,细密地排在一起,炉口一侧还特意留了一个通气孔。
白铁皮卷起充作了简易的烟囱,炉身的一侧加上了普通人家常用的木质风箱。林虎手忙脚乱地用木柴和煤块将炉火点燃,老林头满脸疑惑地拉着风箱,往炉灶里鼓着风,浓浓的烟雾从烟囱里滚滚而出。
炉火非常旺盛,按照林沐风的吩咐,林虎不断往炉膛里添煤,熊熊的煤块在风箱的鼓风下,渐渐燃烧成了通红的一团,凝结在了一起,就连炉口那十余根铁棍都被烧成了火红色。
本来就是夏季,院中又弄了这么一个大火炉,干活的林虎和老林头热得满身是汗,林沐风也热得不行,索性脱下了外衫,赤着膀子在一旁照应着。
柳若梅起身了,梳妆完毕,靠在门框上吃惊地问道,“夫君,炎炎夏季,在这院中升起火炉干什么?哎呀,夫君,你……衣衫不整,也不怕失了体统……”
林沐风苦笑了一声,都快热晕了,还体统呢,他回头笑了笑,“若梅,你回屋去吧,等会我再跟你解释。”
“加煤!”林沐风说完看了看炉火,呼道。
林虎犹豫了一下,“少爷,炉膛中已经填了不少了,再加恐怕……”
“再加,加满后封闭炉门,快,动作要快。”林沐风皱了皱眉,伸手将自己采集来的几块马牙石和紫石投入了炉口。
林虎用铁叉将炉膛内塞满了煤块,然后封好炉门,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炉口望去。只见火红的铁棍上,几块石头呲呲地冒着热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表面已经开始泛起细密的气泡。
第二十章琉璃实验(二)
林沐风放入的是乳白色的马牙石,在高温的炙烤下,白色的马牙石开始消融,与紫红色的紫石开始起化学反应,慢慢开始粘连在了一起……乳白色的气泡掺杂了淡淡的血丝,涌动着,渐渐融化成了一团黏糊糊的物体,像极了那种糖人师傅手里的“糖泥”,微微有丝状物呈现出来,泛起晶莹之色。
“好,好!林虎你替老管家拉风箱,快,不要停。”林沐风观察着炉口的情形,用铁夹子挑起一点,看了看,兴奋地大呼道。
老林头将风箱的把柄交给了林虎,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林虎呼呼地拉着风箱,“少爷,你这是做啥咧,咱家是干的是瓷窑,不是开铁匠铺子呀。”
林沐风没有理他,脸上的喜色越来越重,看了看累惨了的老林头,犹豫了一下,自己俯身下去打开炉门,用铁叉飞速地往炉膛中加煤。
颜神镇盛产煤炭,在周遭的山岭之上,露天裸露的煤脉比比皆是,早在元朝,当地人就发现了这种黑乎乎的燃料比木柴好用。到了明初,煤已经比较广泛地用在了瓷窑烧制和家居做饭上。只不过,因为交通闭塞,运输不便,煤多是局限在本地使用罢了。
炉火越来越旺,炉口铁棍上白色中带着一条条血线的粘液泛起的气泡更加地大,更加地晶莹亮,整体看上去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好了,不要拉风箱了,停!”林沐风摆了摆手。林虎喘着粗气,起身来往炉口中扫了一眼,“少爷,这是啥东西,黏糊糊跟街上卖糖人师傅用的糖浆一样,怪怪地。”
“哈哈!”林沐风大笑一声,避而不答,将外衫搭在肩膀上,拍了拍手上的煤灰,向屋中走去,“好了,都中午了,林虎,开饭开饭!”
刚走进堂屋,柳若梅看见他噗嗤一声掩嘴轻笑,指了指他的面颊,“夫君,你看看你,脸上污浊不堪,手上全是灰尘,快过来,妾身为你净面。”
林沐风嘿嘿一笑,任凭柳若梅拉着自己温柔地为他擦着脸,兴奋地眼神仍然不住地往院子里瞥去。
看他这幅模样,柳若梅忍不住问道,“夫君,你这是做甚?何事这般高兴,说来给妾身听听。”
林沐风微微一笑,知道这事儿也不能瞒着她,定了定神,梳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张口说道,“若梅,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料器名为琉璃?”
“琉璃?这不是传说中可媲美黄金的珍稀器物?呀,夫君,你难道是在制作琉璃?”柳若梅惊呼道。
“不错,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了一个方子,按方搞搞实验,呵呵,看起来,已经成功了一半。”林沐风说着又兴奋起来。对于他来说,这不是琉璃,是巨大的财富啊。
“实验?”柳若梅若有所思。
“哦,就是尝试一下。”林沐风暗暗冒汗,不自觉又冒了一句现代词汇出来。
“这么容易就弄出琉璃来了?”柳若梅惊喜交加,紧紧抓住林沐风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她一个上午看林沐风跟老林头、林虎三人在院中围着一个炉灶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夫君居然在搞一种传说中的东西。她天资聪颖,又自幼读书,是益都县有名的女才子,她自然明白制作出琉璃意味着什么。
“这么容易就弄出琉璃来了?”柳若梅喜悦的话语听在林沐风耳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滋味”——是啊,这似乎过于容易了一些。想到这里,他的喜悦之色渐渐消散,慢慢冷静下来,不知怎么地,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
张风独自在林沐风的书房里写了一上午的字,中午时分便离开了。这个贪玩的少年,如今能坐上一个上午不动弹,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跟柳若梅一起用着午饭,但林沐风的心仍然放在琉璃上,手中的筷子时常停在半空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柳若梅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便悄然吃了一点东西,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望着他。
将马牙石和紫石混合在一起融化提炼,得到的不过是加工琉璃的真正原材料——也就是现代社会琉璃加工所用的人工水晶。在前世,他所用的人工水晶都是工厂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这用土法提炼人工水晶,他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操作的经验。
真是这么容易吗?他自言自语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便跑了出去。
炉火早已熄灭,被林虎用瓷碗“舀”出的人工水晶粘液已经再次凝固结晶,看了一眼,林沐风便泄了一口气,大失所望,难怪这么简单的事情古人摸索了这么长的时间,融化提炼并不难,关键是其中的杂质无法去除。
果然,一旦冷却下来,杂质就全部都浮在了表面,在这结晶的水晶团里,有很多灰色和黑色的斑点,这样的人工水晶基本上是没法用了,即便是强行弄出来也是残品,而且,随着再次加温,这些杂质斑点会更大、更明显。
林沐风对着这一团水晶呆呆不语,柳若梅轻盈地走过来,递过一杯茶水,柔声道,“夫君,万事开头难,千万不要泄气才好。”
林沐风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若梅,果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一些,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放弃的,没有失败哪里的成功,我一定要把琉璃搞出来。”
“妾身相信夫君。”柳若梅笑吟吟地将茶水送到了林沐风的唇边,“天热,喝口茶吧,夫君。凡事慢慢来,不要着急上火。”
林沐风喝了一口茶,看着笑颜如花的柳若梅,心头一暖又是一荡,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里。美人入怀,绵软无比,淡淡的体香冲入鼻孔,林沐风想也没想,俯身就朝她的樱唇吻去。
“呀!夫君!”柳若梅脸上红晕顿起,急急侧过头去躲避着林沐风亲吻,嘤咛一声,“夫君,到,到房中去吧,这里好羞人的……”
嘻嘻!院中的老槐树背后,传来轻云轻轻的笑声。
柳若梅大羞,一跺脚,推开林沐风急急向屋中跑去。
第二十一章琉璃实验(三)
林沐风吻了个空,呆了一呆。他马上便醒悟过来,自己这不是在现代社会了,在这礼教甚严的大明,即便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亲吻一个女性,即便对方是自己合法的娘子,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抬脚跟了进屋,柳若梅伏在床上堆起的被子和枕头上,再也不敢抬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林沐风尴尬的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天,他才躬身一揖,轻声道,“若梅,我一时意乱情迷失了礼数,对不住了。”
柳若梅没有吭声,一双纤纤玉手轻轻的揉搓着床单。
林沐风叹息一声,“我先出去了。”
似是感觉到林沐风话里有一些不快,柳若梅心中一颤,忍着浓浓的羞意侧过脸来,抬手拉住了林沐风的衣襟,小声道,“夫君,妾身只是感觉有些突然,并没有怪你……你想……想要怎样,妾身都会依从你的。”
林沐风慢慢转过身来,坐在了床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着柳若梅有些瘦削的后背,“若梅!”
“嗯,夫君!”柳若梅似是鼓足了勇气,涨红着脸坐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身子缓缓靠入林沐风的怀中,心里如同揣了几只小兔子一样扑扑直跳,身子有些轻微的抖颤。
佳人还是依旧,一张美艳的俏脸略微抬起,温柔的双眼紧紧闭着,一副待君采摘的模样,但林沐风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情怀激荡,这一吻,却再也吻不下去了。
尴尬之下,他只得岔开话去,随意问道,“若梅,可否跟我说一说岳父母家的情形?”
柳若梅微微一怔,突然想起这夫君是失忆了,便定了定神,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回着,“夫君,你当真是连这个也记不得了。妾身娘家在益都县城,我的父亲柳东阳也就是你的岳父,是本县有名的大商人,在县上以及济南府、青州府和泰安府各有绸缎庄数家。家里除了妾身的爹娘之外,还有一个兄长柳若长……”
柳若梅娓娓讲述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柳东阳与林沐风的父亲林亮祖的结义兄弟,两家夫人同时怀孕,因感情甚好便指腹为婚,相约如生一男一女则让之结为夫妻。之后,林亮祖因不善经营,瓷窑的生意一落千丈,而柳东阳却精明强干,买卖越做越大,渐渐成为豪商巨贾。等林亮祖死后,林沐风浪荡成性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家业几乎败光,消息传到柳东阳耳朵里,他便有了悔婚的念头。可柳若梅性情虽然温柔孝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倔强地很,不惜以死相威胁,柳东阳无奈只得履行了婚约将女儿嫁了过来。但嫁便是嫁了,对于林沐风,柳家可是没有半分好颜色,前些日子林沐风打发老林头去借银子,便被柳若长赶了出来。
柳若梅心神激荡着,想起以往种种的委屈和绝望,眼神中便带出了些许的幽怨,但仰起俏脸看见眼前的夫君神色端庄,俊逸不凡,心头接着又滋生了深深的甜蜜。
林沐风听着柳若梅的讲述,又看着她忽而幽怨忽而幸福的神态,心中涌动着说不出口的感动,就在这一瞬间,他蓦然觉得自己肩膀上挑起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情怀一阵激荡,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吻了一下她圆润如玉的耳朵垂子,声音异常的坚定,“一切都过去了,若梅,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怀抱!”
“夫君!”柳若梅听了如遭电击,幸福得几近晕眩,两行珠泪夺眶而出,痴痴的呼道。
“若梅!”林沐风再也压抑不住激荡的情怀,毫不犹豫的俯身吻住了那两片温润冰凉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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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沐风仍然在院子里捣鼓他的琉璃实验。
如何才能除去水晶中的杂质?林沐风绞尽脑汁的动用起前世的记忆,拼命“搜索”着相关的物理与化学知识——这些原材料的物质结构如何,在一起融化产生的化学反应如何……想了半天也每一个头绪。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琉璃之母的“紫石”分量加大了?他想着便吩咐林虎重新生火,将紫石和马牙石敲打成碎块,以1:10的比例进行了投放,失败了;又改成2:5的比例投放,还是失败了……一连实验了十多次,他倒是精神十足,可就是累坏了林虎,一边加煤,一边拼命地拉动风箱,忙得不亦乐乎。
望着脚下十多块瑕疵遍布的粗陋水晶,林沐风长叹一声,该想的辙他都想过了,难道除了加入现代工艺中的化学添加剂再用电脑操控进行提纯之外,用土法提纯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哪里去找那在现代社会中极为常见的琉璃提纯添加剂?想着,林沐风便有一些丧气。
夕阳映红了整个院子的院墙。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厨娘章嫂端着一盆东西走了出来,这是一个长相清秀性情朴实的乡下女人,在林家当厨娘已经有4年了。她好奇的凑了过来,问道,“林虎,这是在折腾什么呢?一个下午了,我看你不停地拉风箱……”
林虎苦笑着,活动着酸痛的胳膊,瞅了瞅林沐风,突然深深嗅了嗅,喜道,“章嫂,晚饭有肉骨头吃吗?”
章嫂笑着看了林虎一眼,“这是少奶奶吩咐下来给少爷补身子的,没你的份,你的鼻子倒是挺尖。”
林沐风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从章嫂手中的瓷盆中瞥过,却猛然一呆,眼睛直勾勾地发起楞来。章嫂望了望盆里想要去倒掉的肉汤浮沫,又看了看林沐风,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了。
半响,林沐风眼中放射出一股兴奋无比的光芒,哈哈大笑起来,“林虎,明日一早我们接着干!”
第二十二章琉璃实验(四)
吃过晚饭,老孟来了。
老孟躬身一礼,低声道,“少爷,今儿个江南一个客商来订购咱家的瓷器,要瓷碗1000个,磁盘500只.你看怎么回复人家?”
“老孟啊,我不是跟你讲了嘛,暂且停止家居瓷器的烧制,改为工艺品花盘的烧制不是?”林沐风呵呵一笑,喝了一口茶,“坐下说话吧。”
“少爷面前,哪里有老孟的座位,老孟站着就好。可是,少爷,不知你想过没有,我们烧制的画盘暂时找不到买主,如果这个时候停止了所有常用瓷器的烧制,没有了进项,瓷窑恐怕很难维持下去……”老孟看着林沐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林沐风面色一变,情不自禁的霍然站起,在屋中踱步起来。明亮的烛光映照着他英挺的脸庞,一种无形的沉稳气势散发出来。是啊,老孟所言很有道理,自己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需要观赏瓷器的是极少数的富人权贵,大多数的百姓恐怕很难接受这种新生事物,当然也未必有银钱来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一时半会还真不一定能打开市场,如果这个时候将瓷窑全部用来烧制画盘等,目前来看等于是自掘坟墓。
林沐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苦笑了一声,“老孟,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考虑欠妥,这样吧,你速速去通知客商,这单生意我们接了。而且,从今往后,所有的订单我们都不能放弃。至于画盘,可以在没有生意的时候进行烧制。”
“少爷明见,少爷明见!”老孟激动的连连点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林沐风如今不仅拥有了近乎神奇的瓷器烧制技术,人也变得平易近人知错能改,没有一点架子,不但跟他们这些下贱的匠人打成了一片,还听得进自己的意见,这在以前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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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虎蹲着身子在炉灶边上,苦着脸使劲拉着风箱。林沐风先将一块厚厚的铁板放进了炉口,等铁板被烧成了火红色,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几块马牙石投放在了铁板上。
一边观察马牙石融化起泡的情况,林沐风一边抓起一小把被他提前敲砸成碎块的紫石,均匀地洒落在已经融化为浆的马牙石上。加入了紫石碎块,马牙石浆开始剧烈的泛起了泡泡,发出嗤嗤的声响,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居然跟五月里盛开的槐花香味道有些类似。
香气越来越浓,林沐风点了点头,昨日实验没有香气,定然是紫石跟马牙石没有充分“融合”,今儿个撒均匀了,果然就出了香气。
火红的铁板上,石浆噗噗直响,起泡渐渐大如铜钱大小,不停的涌起又翻滚破裂化为泡影。林沐风知道火候到了,大喝一声,“林虎,铁勺拿来!”
“先生,给你。”接过递过来的一把“特制”加长、把上缠着棉布的铁勺子,林沐风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居然是张风,他瞥了张风一眼,从翻滚的石浆中将上层透亮起泡的部分捞起,倾倒入了准备在一旁的瓷碗中。
这回瓷碗中硬化下来的水晶呈现出青白色,虽然色泽不是很光亮,但起码是没有杂质了。林沐风兴奋的仰天哈哈大笑,“成功了,成功了!”
一旁的林虎和张风面面相觑,不知道林沐风到底是兴奋个什么劲,他们搞不明白,林沐风为什么会对这种看上去怪模怪样的东西感兴趣。
柳若梅闻声出了屋子,惊喜地问道,“夫君,成了吗?”
林沐风端着瓷碗,喜滋滋的奔跑过去,“若梅,你看,这就是可以再次加工的人工水晶……”
这一回的成功,并不是偶然,而是林沐风昨日受到了章嫂手中那一盆肉汤浮沫的启发。为什么在炉中融化的石浆看上去晶莹透亮毫无瑕疵,而出了炉冷却下来却在表层形成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斑点?关键就在于,在炉中因为高温翻滚,石浆中的杂质都沉淀在了底部,上层泛起的都是相对纯净的浆液,熬肉汤浮起的是浮沫,而融化石浆浮起的却是“水晶精华”。
想通了这一节,林沐风就知道,提炼人工水晶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将如此相对杂质很少的水晶团再次融化用如此“漂浮捞起法”进行提纯,得到自己需要的水晶材料也就顺理成章了。
……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林沐风在林虎的协助下,经过前前后后数十次的融化、提纯,终于用这个土办法提炼出来一大团人工水晶。在这中间,林沐风还带着林虎转遍了颜神镇周边的山峦,发现了几处储量丰富的琉璃原材料石矿。
但林沐风却一直在犹豫,是不是现在就进行琉璃成品的“研制”。有了较高纯度的琉璃料器,进一步将之加工成器皿的工序虽然还是很复杂,可问题也不是太大了。真正的难题在于,这种技术目前只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单单指望他一个人,弄出来自己观赏还可以,要想批量生产上市销售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可如果要是将技术传授给其他工匠,雇佣大批人手进行大规模制作,又会造成技术外流,会让自己失去在这一行业的绝对垄断地位。没有了绝对的垄断,利润就会大打折扣。
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考虑了好几天也没有一个头绪,只得暂时放下不再去想——他决定,自己先弄出少量的成品来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连日来,张风对林沐风的“瞎鼓捣”(用轻云的话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每日早早就来到林家,跟在林沐风屁股后面问长问短,林沐风心里有了培养他作为“助手”的想法,自然就有意识的给张风讲解一些关于琉璃和瓷器烧制方面常识。
……
又是一个黄昏。
颜神镇处在山区,快要立秋了,天天渐渐变得凉爽起来。林沐风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置着那一团“水晶团”。柳若梅含情脉脉地站在他的身后,纤纤玉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按摩着,一个闭目沉思,一个默默相守,倒也其乐融融。
不远处,只见轻云端着一杯热茶盈盈走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花好月圆(一)
“少爷,喝杯茶解解渴吧。”轻云笑吟吟的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小姐,让奴婢来给少爷按摩吧。”
林沐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若梅,无需再按摩了,我的身体没那么娇贵,来,坐下歇会,左右闲来无事,不如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听。”
“好啊,妾身洗耳恭听。”柳若梅盈盈一笑,就坐在了林沐风的身旁。
“不知何朝何代有一个叫金世成的人,平素为人非常浪荡。一日,他突然出家做了和尚。从此之后,此人就跟疯魔了一般,什么恶心的东西也吃,甚至看到牛羊粪便也上前啖之。他满口胡说八道,自称成佛了。诸多百姓信以为真,纷纷对其礼拜为师。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成为他的信徒,掏出银钱来供养他,为他建了华丽的亭台楼阁。不久,有一个县令非常讨厌他的怪异行为,将他抓至衙门一顿暴打并关押了起来。他的信徒们闻讯,奔走相告,云“佛遭难了”,争着募捐银钱给官府搭救于他。”
扫了一眼侧耳倾听的轻云和柳若梅,林沐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一日,本地大旱,众人央求此人求雨救民。他本来是装神弄鬼,哪里会得求雨仙术?于是乎,便在夜间席卷财帛仓皇逃走到邻县,隐姓埋名于市井间整日挥霍享乐。没有多久,便因寻花问柳过度死于花柳之疾,尸体被妓院抛在路边,一日有路人过,突然惊呼曰:此不是佛吗?……传为笑谈。”
柳若梅微微一笑,“夫君所言极是,佛道之术高深莫测,岂是凡俗之人所能领悟,妾身对这些装神弄鬼蒙骗世人钱财之徒也从来是不屑一顾的……”
林沐风点点头,温和的目光从落在了呆呆站在那里发木的轻云身上,淡淡一笑,“轻云,你以为如何?”
轻云面色一变,身子颤抖了一下,突然跪了下去,“少爷,小姐,轻云……”
“轻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柳若梅吃惊的站起身来。
林沐风心知肚明,此时也缓缓站起,伸手扶起了轻云,“轻云,以后莫要去与那些白莲教徒来往了,记住少爷的话,她们所言的刀枪不入、长生不老之术皆为愚民之骗术……”
轻云面色苍白,起身垂着头再也不敢吭声。林沐风这番话其实就是讲给轻云听的,昨日他无意间听林虎说青云的一个亲戚是白莲教徒,加上他几次看到出来购物的轻云与一个男子躲在角落里交头接耳,就隐隐感到轻云有可能被白莲教徒蛊惑了……故而,就篡改了一下蒲松龄老先生聊斋志异里的一个小故事,意在“点醒”她。他可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一个邪教教徒,惹上无谓的官司。
白莲教虽然一直被大明朝廷镇压,但却在民间秘密流传,即便是在这颜神镇上,据说也有不少秘密的信徒,这一点柳若梅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有想到,轻云居然也陷入了这条贼船。
柳若梅怒斥一声,“轻云,你竟敢背着我入这白莲之教……”
背主加入邪教,交给官府处置,不被卖入娼妓之门,也是流放三千里。轻云身子猛然一哆嗦,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抽泣起来,“小姐,奴婢没有入教,只是奴婢一个远房的堂兄是白莲教徒,他来找奴婢……但奴婢没有答应。”
听了这话,柳若梅面色稍缓,轻云和轻霞自小就跟着她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虽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她也不会这般疾言厉色对待轻云。
林沐风呵呵一笑,再次扶起了轻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云,不要这样,以后不要再跟他们来往就是了。你下去吧。”
轻云哽咽着向林沐风和柳若梅福了一福,惶惶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夫君,妾身管教无方……”柳若梅起身来,望着轻云踉跄离开的背影,眼圈也有些发红。
“若梅,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不过,以后还是让轻霞出门购物吧,轻霞性子沉稳,轻云性情开朗外向,容易被蛊惑上当受骗。”
柳若梅点点头,“妾身知道了。”
“少爷!”老林头苍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县城的孙公子要来订购一对三尺彩绘花瓶。”
说着,老林头带着一个身着青袍,腰束玉带,清秀异常的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随从。
孙公子笑眯眯地望着林沐风,清澈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打着转转,双手一拱,“在下益都县孙玉溪,见过林生员。”
林沐风微微一怔,也急忙上前还礼,“请屋内看茶。”
看到有男客来,柳若梅腰身轻摆,盈盈而去,就要避进内室。
孙玉眼中闪过一丝奇色,望着柳若梅秀丽的背影,淡淡道,“这位莫不就是林兄的娘子,咱这益都县城中有名的女才子柳若梅小姐吗?”
柳若梅的身子一滞,回头礼貌的浅浅一笑,还是进了内室。林沐风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贱内。”
“这倒有些奇怪了。”孙玉溪沉吟着,脸上居然浮起了一层红晕。
“奇怪什么?”林沐风随意问道,肃手让客。
“没什么,呵呵,林兄请。”孙玉溪岔开话去,也不客气,大步向屋中行去。
两人分宾主坐定,林沐风拱手询问道,“不知孙公子……”
“哦,是这样,林兄为官府烧制出一对精品三尺彩绘花瓶,小弟慕名而来,也想拜托林兄为小可烧制一对三尺花瓶,如何?这是酬金。”孙玉溪说完,他身后的随从从怀中掏出一锭足足有10两的银子,放在了桌案上。
林沐风心道,好家伙,一出手就是10两银子,看来是一个阔少。不过,自家是开瓷窑的,生意上门哪能不做,他想了想,笑着起身,“乐意为孙公子效劳,不过,孙公子可有什么要求?”
“小可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让林兄将这一幅美人图刻画于花瓶之上,呵呵。”孙玉溪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副画来。
第二十六章沐风彩琉
完成了这两对三尺彩绘花瓶,林沐风在第二天一早便立即着手进行“林氏琉璃”的“研制”。
第一步是造型设计。现代社会的琉璃内画主要是依托琉璃鼻烟壶为主,但考虑到鼻烟这种东西在大明非常罕见,而且社会也不一定能接受这种东西,林沐风一开始就没想要弄鼻烟壶。思考再三,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也为了降低自己制作和内画的难度,他决定设计一种造型简单的“长方体+圆柱体”的矩形器皿,高四寸、宽2寸,瓶口处是浅短的圆柱形,大体跟现代社会中那种“红花油瓶子”类似。这样一来,器皿上下全是直线线条和平面,没有圆弧,无论是制模还是打磨,抛光,都容易了许多。
第二步是制作阴模。一般来说,制作阴模要用耐火石膏,但在大明,市面上的石膏还没有达到“耐火”的水平,林沐风想了想,配置了一种高强度的瓷泥加以代替。按照图纸,等于是用瓷泥手塑一个“长方体+圆柱体”的外罩模型。
第三步是灌制蜡模。在晾干的瓷泥阴模中浇灌入融化的蜡(白蜡),待其自然冷却成型为阳模,其中镂空与倒角的细节转折处必须靠细心、耐心与双手的巧劲小心拆取。
第四步是细修蜡模。将蜡模表层的瓷泥附着物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然后进行细微的整形打磨,力求蜡模完美无瑕疵。整个环节中,唯有这一步,最耗费时间和心神,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蜡模变形,又得从头再来。
第五步是制作琉璃外模。将蜡模放置在一个与蜡模等高的瓷泥框架内,然后再将配置好的高强度瓷泥浇灌入其中,直至将蜡模整体淹没。记住,再浇灌之前,必须要先将蜡模外表涂满一层厚厚的猪油。
第六步是修理整形外模。待瓷泥充分晾干后,仔细将外模进行休整切削,整理成设计图纸上器皿的形状。然后低温炙烤,待其表层硬化。
第七步是浇铸脱蜡。内含有蜡模的琉璃瓷泥硬化外模,冷却化,由于热胀冷缩的缘故,其中的蜡模已经内缩变小,内外模之间便有了一层薄薄的尖细空间。此时,将提纯后的人工水晶敲成碎块,越碎越好,融化后迅速将溶液注入外模之中,注满后再将之置放在一个半密闭的铁质容器中,内注少许水,进行高温脱蜡烧制
瓷泥外模内的蜡模经半个多时辰的高温熔炼,化为蒸汽蒸发。而内层的水晶溶液也得以硬化成型,一个内空的琉璃粗坯获得。
……
这些步骤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太大。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马虎不得。为了保守秘密,这一切,林沐风还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进行,帮手还是林虎和张风。
一直忙碌了整整5天,才得到了林沐风手中这一个看起来粗粗拉拉毛毛糙糙的琉璃粗坯。外形有诸多粘连和变形,还有一些瓷泥的附着斑点,毕竟是第一次实验,效果远远比林沐风想象中的要差得多。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透明度很高,而且器壁均匀较薄,这他在蜡模外表涂满猪油有关。猪油让蜡模变得更润滑,相应地得到的琉璃器皿内部空间便更加均匀细密。
斜斜的夕阳将落未落,林沐风高高举起手中的琉璃粗坯,对准阳光望去。青白色的琉璃外表由于有轻微的凹凸点,将昏黄的阳光映照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先生,这究竟是何物?”身后传来张风有些激动的声音。
林沐风笑吟吟地回转身来,“阿风,这是我从一个古法中学来进行复原的琉璃,我给它起名叫沐风彩琉。”
张风皱了皱眉,“琉璃我倒是听说过,先生能将早已失传的琉璃技艺复原,真了不起,难怪我哥昨晚说先生是一个隐在民间的奇人。可是,先生,此物灰不溜秋,何来彩琉之称呢?”
这几日张风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脱胎换骨了,说话行事中规中矩,俨然成熟了很多,与过去那幅顽劣嬉笑的样子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这让张大有看了,心里很是欣慰,心道林沐风果然不凡,让自己头疼的兄弟才跟了他几天,就走上了正途。
林沐风微微一笑,“阿风,如果我在其中这方寸间隙中刻画彩绘,岂不就成了彩琉?”
“啊?先生,你别逗阿风了。阿风知道先生绘画技艺高超,但在这里面彩绘,瓶口如此之小,瓶身如此之短,不要说手了,连只笔也伸不进去,如何作画?天,除非是神仙所为。”张风讶然,连连摇头,以为林沐风在跟他开玩笑。
不要说张风不信,即便是一旁看热闹的柳若梅也不信。她轻轻走过来,打量着林沐风手中的物事,暗暗摇头。说实话,林沐风忙碌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就弄了这样一个古怪粗糙的东西出来,与她想象中五彩斑斓的琉璃反差太大,她也有些失望。
林沐风淡淡一笑,也没再解释什么。他知道,内画这东西,对于此刻的大明人来说,不亚于天方夜谭,根本就理解不了。
老林头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布包东西。来到林沐风面前,苦笑了一声,“少爷,总算是按照你的图纸要求,给个打造了这些家伙出来,少爷,这都是些什么物件呀,奇形怪状的,就这么点东西,镇上的张铁匠居然收了我1两银子,哎!”
林沐风眼前一亮,拍了拍老林头的肩膀,朗声一笑,“老管家,不贵不贵,日后你就知道了,这些东西会给咱家带来滚滚的财富。”
考虑到自己无论是制作琉璃还是内画,都需要很多的工具,譬如长短不一的锉刀、刻刀、钩子、镊子……等等。林沐风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才将一整套的工具画好图形,并在图形下面一一加了详细的“注解”——长度怎样,厚薄怎样……然后交给老林头,让他去找铁匠耐心制作。由于这些东西太过精细微小,镇上的铁匠几乎都不愿意接这个活,老林头好话说尽,才花高价钱说通了一个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