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永平帝:此法深合帝王之道
永平帝返回座位,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想到黑山山匪的事,便想试试秦琼的才智,望向秦琼道:
“秦琼,现在朕跟几位爱卿正讨论黑山剿匪的事,不知该让哪一营的兵马前往,这事儿本是因你而起,不知你有何看法?”
秦琼表现出一丝惊慌,忙拱手道:“学生不过仅有一个秀才功名,岂敢参赞朝政。”
“朕让你说,你说便是,说错了,朕岂会治你的罪?杨仁、李儒,将京营的事,跟秦琼说说。”
杨仁几人对望一眼,应了一声,向秦琼讲明了。
大周立国后,为防止重蹈前明军阀割据的局面,在军事上有诸多限制。每次出兵也极为慎重。
不但调兵需要虎符,而且每次调动超过一万以上的军队,都需要皇帝的御旨、内阁三位以上大学士的签字盖章。
调动三万以上的军队,需要另派将领来统领,要调动京营的军队也是如此。
现今京营的最高统帅是王子腾,但要调动三万以上的军队,就需要皇帝从其他地方调来将领统帅。
说白了,王子腾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行军打仗的时候他就只能靠边站。
调动五万以上的军队,就需要皇帝下旨、内阁签字,让文官来领兵。
如今要剿灭黑山的山匪,需要发动一万的军队,所以究竟让京营中的哪一营去,内阁就吵了起来,意见难以统一。
听完后,秦琼微垂双眸片刻,拱手道:“陛下,学生以为,让三大营,各出一营兵马,凑成三万,另派将领统帅,前往剿匪为好。”
闻言,永平帝心中微微惊讶,秦琼这个法子可谓深合帝王之道。
如此一来,既满足了所有大臣的要求,使他们无话可说了,又将兵权牢牢控制在手中。而且,因为三个军营互相制衡,也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永平帝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道:“子美此法确实可行,可见子美的书也没白读,并不是只会写话本。几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杨仁几人对望一眼,既然皇帝如此说了,也就没什么好挣的了,都同意了。
吏部尚书、大学士钱穆眼眸闪了闪,知道只能放弃韩汪了,道:“陛下,既然是出三营,那我推荐郭祀将军代表武字营出兵。”
次辅李儒也道:“陛下,臣还是建议董卓代表威字营出兵。”
见已经只剩一个位置了,杨仁拱手道:“陛下,那臣就建议果勇营的娄圭代表勇字营出兵。”
永平帝点了点头,道:“至于统帅,朕就让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担任。”
见几位阁臣也都没意见,永平帝即命禀笔太监写下圣旨,让五个阁老签字盖章,便令人传旨于赵全。
但如今赵全正在审讯那些山匪,想来即便是出兵也得等到明天了。
等这一切做完,永平帝又随意问了秦琼一些生活中的事,就见夏守忠小跑着进来,对皇帝道:“陛下,奴才已经将裴元绍提来了,就在门外。也已经命内厂番子去召顺天府尹了。”
永平帝听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没了,一脸怒气地道:“将他带上来!”
随后传来脚步声,两个身穿太监服,身上有个内字的太监,拖着已吓的如烂泥一般的裴元绍进来。
他被扔到地上后,永平帝便瞪着一双冷眸,问道:“你跟顺天府尹尹成什么关系?又为何谋害秦琼?”
裴元绍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草莽,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早吓的六神无主,将罗屠山与尹成如何勾结,如何谋害秦琼等都说了,韩汪副将军自然也被暴露了出来。
其间没人敢发一言,只有裴元绍的声音传荡在大明宫紫宸殿内。
而皇帝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秦琼也能感受到气氛越来越压抑。
身旁的几位大臣,也是身如槁木,似是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裴元绍说完了,殿内就安静下来。皇帝阴沉着脸,一言未发。
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钱穆,兵部尚书李翰对望一眼,忽然跪倒在地,磕头道:“陛下,臣等失察,识人不明,刚刚还在建议重用韩汪,没想到他竟然勾结匪徒,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
永平帝沉吟良久,才听他说了一句:“此事竟然还跟京营还有关?朕真是没有想到。若是他们联合山匪,杀入京城……”
闻言,钱穆和李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再次磕头恳求责罚。
首辅杨仁道:“陛下,他们识人不明,该当处罚。不如罢了他们内阁大学士之位和尚书之职。”
次辅李儒也道:“臣附议。”
永平帝望了两人几眼,摆了摆手,道:“倒也不至于此。就罚两人罚俸三月吧。”
“谢陛下隆恩。”
“都起来吧。”
李翰两人站起了身。
这时,小太监来报,顺天府尹尹成带来了。
永平帝脸色阴沉如水:“让他滚进来!”
小太监传出话去,就见尹成一脸惶恐快步走来。
他刚来到玉案前,还没站稳,就听永平帝一听爆喝:“你个欺上瞒下的东西,枉朕对你这般信任、呵护,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你的良心呢?你枉为一个读书人……”
大明宫中鸦雀无声,只有永平帝的暴怒声在传荡。
尹成噗通一声跪倒趴在地上,颤着音带着哭声道:“陛下,臣错了,不该猪油蒙了心,为那贾珍遮掩。看在我跟着您已经十来年了,您就饶我一条小命吧……”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知道这次是抵赖不了了,所以直接跪下认错。
他知道永平帝是个极恨贪官污吏的人,但凡发现一个就是杀一个,从无例外,如今他这个勾结匪徒的罪,等同于卖国,即便不死得掉层皮。
别的不说,首当其冲,就是欺君一罪,单这一项,就够他杀头的了。
他跟了永平帝十年了,知道这是个感性的皇帝,虽然外表冷硬,心里却极容易受触动。
他若一直不认罪,等永平帝查出来,必杀他。而若是主动认错,反倒可能留下一条小命。
永平帝怒骂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脸色却依旧铁青着。
“尹成,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臣,认罪,请陛下责罚。”尹成带着哭声,已是老泪纵横。
看了尹成的模样,永平帝深吸一口气,向后躺了躺身子,道:“来人,拟旨,罢去尹成顺天府尹之职,永不录用。着内厂抄没田地家私等物,发配边疆为苦役,永不开释。”
“谢……陛下……隆恩。”尹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当即便有两个龙禁卫进来,要将他拖走,这时,秦琼忽然道:“陛下,且慢。他还有口供未录,这般拖走,只怕不妥……”
秦琼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说的这句话,说完就仔细观察永平帝的反应。
但永平帝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跟刚刚的暴怒形象全然不同。
只见他抬起了一只手,那两个龙禁卫当即停住。
他向秦琼道:“你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勾结贾珍的吧?这事儿无需你操心,等下去后,自会有锦衣卫找他问话,不过既然提出来了,尹成,那你就说说吧,朕也想知道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奴才,是怎么变坏的。”
那尹成偷偷望了吏部尚书钱穆和兵部尚书李翰一眼。
他不看这一眼还好,看了这一眼,便被秦琼抓了个正着,顿时心生疑窦。
难道这两位尚书?
那尹成在地上跪好,向永平帝道:
“陛下,贾珍答应给臣一千两,臣见财忘义,将陛下之隆恩抛却九霄云外,这才帮他洗脱罪名的。至于勾结罗屠山山匪,也是他们愿意给臣以好处,每年会给臣送来一两万两银子,臣这才答应庇护他们。”
“一两万两银子,你这一年收的银钱,就够你几十年当官所得了吧。说的连朕都心动了。”永平帝冷笑道。
大周官员的俸禄,的确不高,不过生活是没问题的。像尹成这样的正三品大员,一年的俸银是二百一十两,只要不奢侈,生活是过得去的。
“陛下,臣有罪,等下去一定好好配合锦衣卫,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尹成磕头道。
听了这话,钱穆和李翰脸上都闪过一丝异样。
尹成的事,但凡能有一点转机,他们也会出口说话。但如今他欺瞒皇帝之罪,在铁证面前,是如何狡辩都不行了。
念及于此,两人默默看了眼那个站在阳光中的少年,一时百味杂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尹成会毁在他手里。
永平帝摆了摆手,两个龙禁卫上前,将尹成拖了出去。
第三十章 王夫人:及早撵了秦可卿出去
然后他转眸看了眼秦琼,缓缓站起身,迈步从玉案后走出,踱步到秦琼面前,又打量了秦琼几眼,道:
“年纪轻轻,就如此有为,文能写话本、科举有成,武能擒贼人、退山匪,真是少年英才。如今你为朕立了这么大功,想让朕赏你什么?”
秦琼垂了眼眸,沉声道:“学生不过尽了微薄之力,不敢居功,更不敢讨封赏。”
永平帝点了点头:“不骄不躁,沉稳冷静,不过弱冠之年,就有如此心性,属实难得。”
“谢陛下夸奖。”秦琼也没推说不受,算是应下了皇帝的夸奖。
顿了顿,永平帝道:“你既武艺如此卓越,又是武秀才,今日正是武举之期,打算去参加武举吗?”
武举大多是上午报名,下午开始第一场比试,未时前赶到就赶得上。
秦琼原本想的是,将这些山匪交给官府后,就前往武场的,没想到皇帝会让自己进宫。
“学生,准备去参加武举的。”
“嗯。你若能中举,朕便封你做七品龙禁卫,随侍君侧。”永平帝一脸郑重道。
秦琼知道这是皇帝要重用自己的意思,眼中带出适当的喜色,道:“学生谢圣上隆恩,一定不负圣上期望。”
龙禁卫虽然只是个护卫,但却是在皇宫内,而且极为接近皇帝,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更不要说能够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了。
在红楼梦里,秦可卿死时,贾珍贿赂了戴权,也不过才给贾蓉捐了个龙禁卫的虚衔,当做门面。虽然只是个虚名,不是真正的护卫,但也足见这个职位多受欢迎。
龙禁卫最高的品阶也不过四品,但能入选的,无不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不是勋贵之后,就是皇亲国戚。
如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原本就是康熙护卫,但他祖上是爱新觉罗家的包衣奴才,他母亲又是康熙乳母,在这些关系下,他才能护卫皇宫,随侍君侧。
像秦琼这样,跟皇家没任何关系,就能做龙禁卫的,只能说明皇帝已经极为看好他了。
“嗯。你也不要高兴太早,等你真正中了举再说。”永平帝微微带了笑意,道。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事一般,向秦琼道:
“前两日你成亲,朕倒忘了送礼。恰好你今天立了功,就一并给了你吧。夏守忠,一会儿吩咐内务府,给秦琼送十匹锦缎、五坛好酒、十包香茗、一把龙吟剑、一匹西凉马过去。”
秦琼没想到皇帝一次赐给了他这么多东西,脸上现出喜色,忙道:“学生秦琼,谢陛下天恩。”
永平帝双手支在桌子上,向秦琼道:“这前三样东西算是你成婚的贺礼,后两样是对你以武立功的嘉许,希望你日后好好修习,保家卫国。”
“学生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许。牢记陛下的嘱托。”
“好了,午时了,你快去午场吧,迟了就赶不上了。”
秦琼退出大明宫,在宫外取了自己弓箭、佩剑和白马,让人去贾府传报一声,就赶马向武场赶去。
举办武举科考的地方,在南城门外的一块大牧场上。因为涉及到骑射,城内不方便,才放到了城外。这里也是平日五城兵马司训练之处。
不时,赶到武场,秦琼报了名字,跟着官吏进入。
考试时间一共三天,第一天是文试,文试通过,才是第二场。这个自然难不倒秦琼。
文试两个时辰,下午才开始,酉时就结束了。然后众武员在这里住下。
第二天上午,宣布了文试结果,秦琼毫无悬念地入选。
然后是第二场,先考举重,然后考射箭和刀枪剑戟。射箭分站射和骑射,每样十箭,以射中的环数几分。
然后刀枪剑戟分演练和对战两部分,捉对对战胜者加分。
第三天,继续捉对对战,直至选出第一名。
近些年,武举向来不受重视,百姓多以文举为荣,习武的人也渐少,参加武举的也少,今次只有三十人,而长安城也只录取五个举人。
因此总分排前五名的,才算是考中了举人。秦琼弓马娴熟,又凭着极大的力气,和熟练的武艺,击败了众人,没有悬念排名了第一,为武解元。
第三天下午,秦琼拿了考官给的解元文书,早早就回了城内,进了荣国府。
……
荣庆堂。
现在还没开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元春,还有秦可卿,正在一处,讨论秦可卿的事。
贾母后方的屏风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人也聚在一处,听着前方的对话。宝玉因去了学堂,便未在家。
只听王夫人道:“这秦琼也太过分了,还没入赘呢,就先纳了一房小妾,还直接从秦家带了来,这也太不拿咱贾家当会儿事了,眼里还有大丫头这个主母吗?
这也就罢了,这个丫头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这……这算什么,还有伦理纲常在吗?简直是……”
王夫人一脸怒容,嘴唇抖了抖,最后那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贾府突然多出了几个吃饭的人,王熙凤等人自然不可能没察觉,细查之下,秦可卿自然暴露了出来,于是元春也急忙出面,最后便闹到了荣庆堂。
王熙凤也忙道:“就是啊,这个秦琼看着是个正派人,没想倒会藏奸,我若不追问了出来,还不知这事儿要瞒多久呢。”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也说道:“秦哥儿这事儿做的,确实容易落人口实。”
元春站在王夫人身侧,听了这话忙道:“可卿的事原是我不让说出来的,本想过几日再说。夫君这两日也有事外出了,我也不好单独做主,总要问过他才是。”
王夫人顿时瞪起了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元春道:“有什么不好做主的?你是这家里的主母,他仅是个赘婿,难道有事还得经过他同意不成。
我看他跟秦可卿这事儿不能成,及早将秦可卿撵了出去才是。若是被人知晓了,丢的可是咱贾家的脸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着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元春听了也沉默半响,道:“如此,只怕夫君断不会同意的。关于可卿的身世,只要好好调查一番,也不难查出来的。到时也能堵住外人的嘴。”
王夫人听了,不禁叹了口气:“傻丫头,不过刚成婚,他就这样,以后还得了,你还能镇得住他?”
元春低了头,玉容上浮现纠结的神色。
这时,林之孝家的掀开帘子,走进来道:“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各位奶奶,二门外传进话来,说是秦大姑爷从城外回来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都望向元春。
元春也是愣了愣,她知道秦琼是去调查山贼的事,然后又去考武举去了。
便道:“前几天他跟我说,是随顺天府的官差,往城外去查案子,想来是有了眉目,回来了。”
众人愣了愣。
第三十一章 贾母:搞垮我贾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贾母道:“秦哥儿也不过是个秀才身份,竟就随官差去查案去了?”
“想是顺天府用得到他。”元春支支吾吾道,她不敢说秦琼所查的案子跟贾珍有关,不然又是一轮埋怨。
里间,探春和黛玉,听了这话,都觉得事情应当没那么简单。再联想到前几日秦琼跟贾珍的事情,便都有了些猜测。
贾母也猜到了一些,但仍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不过是个秀才郎,就被官府重用,看来也是有些能力的。”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儿。期间秦可卿一言未发。
直到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稚嫩的声音:“秦大姑爷来了。”
话音落,就见秦琼身着劲装,脸上带着三分憔悴,掀帘子走进来。
秦可秦见秦琼进来,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顿时现出委屈的神色,眼眸水汪汪的,整个一副受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元春也是眼中泛出喜色,看见自家夫君安然无恙地回来,心底也松了口气。
秦琼见合家女眷都在,秦可卿也站在元春身后,就知道出事了。
其实,他是先回了荣禧堂后院,得知秦可卿被叫到了荣庆堂,才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忙赶了过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向贾母王夫人问了好。
王夫人只是嗯了一声,一脸的不快,便发问道:“秦可卿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之前没听你说起?你这偷摸儿将人带了来,算怎么回事儿?”
见王夫人语气不善,秦琼也不打算让着:“母亲,此事昨天也已跟元春说明了,她也已同意了。至于我为何提前将她带进府,这就要问问东府的贾珍了?”
“又关珍哥儿什么事?”王夫人一脸诧异。
众人也都不明就里。
秦琼正了正身形,冷声道:“之前,家父秦业,将可卿的事儿透露给了贾珍,那贾珍便起了霸占可卿之意。先是让贾蓉给可卿定亲,后来不成,便又起了强掳可卿之意。
于是勾结了罗屠山的山匪,强闯我秦府,欲要杀我,并掳走可卿。幸好被我察觉,才没酿成惨剧。我若将可卿留在家中,贾珍必然还会生事,只好将她带了来。想来身处荣国府,还在一众女眷之中,他是难以动手的。”
一番话说完,众人脸色各一。
尤氏先就觉着不舒服,贾珍什么品行,她作为夫人,自然很清楚,知道贾珍若是看到了秦可卿的模样,定然是百爪挠心。
王夫人听了这话,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若真是如此,那贾家反倒理亏,把人家女儿逼得躲到别人家,传出去更难听。
王熙凤则蹙起了纤眉,她管着荣国府,对贾珍的品行也略有耳闻。
贾母是了解贾家爷们的,虽然有些猜测,但此时听秦琼说了出来,仍是觉着心中膈应。
这贾珍是她贾家族长,也代表着贾家脸面,若是传出这种话去,那还如何在京城、在官场立足,到时也势必也会影响到荣国府,这绝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因此,脸色冷了下来,冷声道:“秦哥儿,这没影儿的事不要乱说来,纵是你跟珍哥儿不对付,也不好这么说的。这秦可卿既然带来了,就让她待着吧,只要不往外传了去,等查清了她的身世,也就没事儿了。”
“不过,”贾母的脸色又沉了一分,“你身为赘婿,也当有所自知,纳妾的事,也就只此一个了,以后再不许做了。”
贾母是和稀泥的高手,什么事儿,她都不愿往大了整。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也不想管不想见这些糟心事儿,只想安安稳稳尊享富贵。
然后又面向王夫人道:“太太啊,这事儿就是他们小年轻的事儿,他们爱怎么过就让他们过去,你也不要太操心了。若真有这闲心,也该多操操宝玉的心。”
王夫人忙点了点头,面带笑意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媳也是心疼大丫头,为她鸣不平,既然她都不介意,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他们夫妻过的好,我也就安心了。”
如今王夫人也想明白了,秦琼入赘已成既定事实,若是闹得合家不安,反倒让人看笑话。
更是不能让元春跟秦琼和离的,那样不仅皇家脸面不好看,元春作为结过亲的,也不好再嫁了。如今好歹,还有个皇帝赐婚的美名儿。
而且,她向来以菩萨心肠示人,若是对秦琼过于刻薄了,也毁了她的名声。
但没想,秦琼却是皱了皱眉头,道:“贾珍强掳可卿的事岂是我随意编造的?我还能冤枉他不成?前两日皇帝召我进宫,询问详情,与顺天府尹尹成对质。
在朝堂上,尹成亲口承认了与贾珍勾结,要将我杀死在城外的事。贾珍勾结山匪,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不必着急,现今尹成已被罢了官,发配边疆。贾珍也跑不了,等证据确凿,圣上自会命人来拿贾珍。”
秦琼冷冽的声音在荣庆堂内传荡,众人皆听的心惊肉跳。
此时他们才知道,秦琼已经进过宫,面过圣了。
贾母、王夫人等皆是一脸震惊。连她们这些诰命,也没那个福气,得见当今圣上呢,这秦琼不过一个秀才……
元春则听回来传话的人说了一句,知道一些。
进宫面圣这事儿可不是乱说的,意味着秦琼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一时,荣庆堂中一片静默。
贾母的脸色越见地发白,回想那一句圣上自会命人来拿贾珍一句,心中实在发憷。
真要到那一步,可就是泼天大祸了。
她越想越是恐惧,也越恼恨秦琼。都是秦琼和她这个妹妹秦可卿,若不是他们,大丫头也不会被遣出宫,珍哥儿也不会做出那些事。
她顿了顿,脸上怒容浮现:“搞倒我贾家,究竟对你有何好处?难道我贾家倒了,你就好过了?不要忘了,你现在也是贾家人!难道你一心要做那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古人向来讲究亲亲相隐,即便知道贾珍犯了错,贾母觉得秦琼也不应该去揭发。
秦琼冷眸一竖:“贾珍行这样的龌龊事,难道我还替他遮掩不成?老太太为了维护自家子孙,难道连国法都不顾了吗?放纵儿孙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置国法何在、置天理何在?贾家为开国武勋,难道就是这么爱国的吗?”
贾母听的脸色一变,气喘吁吁,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琼义正严词,这话她不好接。总不能承认自己放纵儿孙违反国法吧。
第三十二章 三喜盈门
王熙凤也是脸色倏变,被秦琼如此大胆,吓住了。反应过来后,忙劝解贾母。
里间,探春则是叹了口气。黛玉盈盈的泪眸中,闪出异彩。
秦琼继续道:“这些不肖子孙,如何对得起出生入死挣下这偌大一份家业的宁荣二公?纵是宁荣二公在世,见到这样的子孙,也断不会留他。想宁荣二公何等英豪,怎会有如此儿孙?若是二公在天有灵,也不免摇头叹息。”
提到了宁荣二公,贾母怔了怔,她想起二公在世时的模样,以他们的性子,也定然难容下贾珍。
再一想到贾家众子孙,皆都成了膏梁纨绔之辈,心中一苦,垂下了双眼,眼眸发酸,不禁落下泪来。
哭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管好宁荣二宅子孙,百年之后,我只能白发覆面,去见国公爷了。可是谁又知道我心中的苦……”
王熙凤和鸳鸯都忙来劝,鸳鸯拿出绣帕,面有凄然,给贾母擦着泪。
王熙凤管了两年家,更知治理一个家族的艰难,对贾母的话深有体会,想起前日秦琼提出要查采办的事,她去查了,结果闹的不愉快不说,也没查出多少银子。
想到这些,眼中也滚下泪来,道:“老祖宗,你莫哭了,儿孙们不肖,做出许多糊涂事来,也怪不得您,纵是来日见了国公爷,也有的话说。”
尤氏得知了这个惊天霹雳,也险些软倒在地,摊上贾珍这么个夫家,也不禁觉得凄苦,看贾母王熙凤都在哭,心中也有些酸涩。
王夫人听贾母的话,似是连她的宝玉也说着了,想想宝玉平日所为,也不禁心中酸苦。
但想到秦琼一个赘婿,纵然占了理,对老太太说这么重的话,也实在不合礼数,太目中无人,心中又生了怨气。
里间,探春也在低头思索,心想若自己是个男儿该多好,也去考科举,挣个功名回来,建功立业,让家族恢复宁荣二公时的光景。
元春拉了拉秦琼,秦琼转过了头,见元春抬起盈盈如水的眸子,微微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秦琼点了下头,然后面向贾母,正准备告辞,这时一个婆子又掀帘子来了,还一脸的喜色。
见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她也没多想,笑道:“老太太、太太、各位奶奶,大喜啦,二门传回话来,门外有官爷来给秦大姑爷报喜呢,说是中了乡试解元郎啦,大老爷和政老爷都出门迎去了,让秦大姑爷过去呢。”
贾母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先是诧异,然后才想起前些日子刚举行了乡试,确实到了放榜的日子。
若是往日,家里有这等喜事,她自当高兴的,但如今,她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
王夫人则是有些不敢相信,举人是这么好中的吗,更何况还是解元?
邢夫人原本也想摆摆大婶子的谱,说道说道秦琼的,见此情形,只得把心中的话憋了回去。
王熙凤则是止住了泪,忙用红手帕擦干净了泪,脸上带了些喜色,向秦琼道:“秦大妹夫,既然科举中第,官家来报喜,还不快去迎迎人家,免得失了礼数。”
王熙凤虽然不识几个字,也不懂官场,但也知道中了解元意味着什么。
秦琼随口道:“今天二十六了,确实到了放榜的日子。”
“秦哥儿,既这样,你就去吧。”贾母红着眼道。
秦琼行礼后,带着元春、秦可卿,一起离开了。
让元春领着秦可自去归家,秦琼来到花厅,就见两个两个来报喜的官差。贾政、贾赦、贾链也都在陪着。
在明清时期,赘婿都是可以从商、为官的。大周承袭了明制,自然也可以。
众人见过礼,其中一个官差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文书,有了这个文书,学子就可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科举成果,上面写着哪一年哪一科第几名。这是大周独创的制度。
秦琼接过,道了谢,给官差了些辛苦费,令小厮送他们离开了。
贾政脸露欣然,捋捋胡须,笑道:“姑爷能中举,实是我贾家之幸啊。如今你既中举,就好好备考明春的会试吧,若能一举中第,最好不过。”
“嗯。子美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秦琼道,贾政这人虽然迂腐了点,但并不坏。
听了这话,贾赦父子也露出欣然之色。秦琼纵是赘婿,若能为他们贾家挣来功名,也是好的,也不枉元春嫁了他。
“说起来惭愧,贾家自先祖以来,就没有通过科举入仕的,原本我有此想法,但太爷遗本一上,先帝悯恤老臣,给我赐了个工部员外郎。我是没科举的机会了。”
贾政说着,就长吁短叹。
旁边,贾赦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先帝不但给他弟弟赐了员外郎,连家产也给了他,而自己仅袭了个爵位。
太上皇此举,自是分散贾家权力、制造矛盾之意。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叹了口气,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大老爷、政老爷,宫中来了天使,让接旨呢。”一个小厮一脸焦急地跑了来。
闻言,贾赦三人皆是霍的站起了身,脸现惊慌,也不知是福是祸,忙命人摆香案接旨,同时通知贾母、王夫人等有诰命的前来接旨。
等摆好了香案,贾母等人都来了,一齐跪下接旨。其实贾母等人不用来接旨的,但贾政不知这旨意是何意,才让全家人都来接。
那传旨的公公正是夏守忠,只见他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营缮郎秦业之长子、荣国府赘婿秦琼秦子美,查匪有功,忠君爱国,且武艺卓绝,又中今科武举解元,特封为禁卫府正七品龙禁卫,随侍君侧,护卫皇宫,明日入宫就职。钦此。”
秦琼没想到这圣旨来的这么快,磕头谢恩道:“臣秦琼,领旨谢恩。”
贾政贾赦听不是降罪的圣旨,都松了口气,听是秦琼中了文解元的同时,又中了武解元,皆是无比诧异。
两者都中举已经不易,更何况是文武双解元,这是自大周开国以来都没有的事,在整个历史上也是一只手数的出来的。
都在心中感叹,还是看低了他。这样的人,以后怕是不得了。
中文武双解元就罢了,又直接被皇帝封了龙禁卫,还随侍君侧,这是皇帝要重用他的意思啊。
一时间,两人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是该欣喜,还是该为贾家男儿感到羞愧。
贾母王夫人等女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刚听了文解元的喜报,现在又来个武解元的。还连带着封官的。她们这一辈子,怕是也只会赶上这么一回。
这已经不能说是双喜临门了,而是三喜盈门。
第三十三章 圣上还赐了礼品?
没想秦琼起身接了圣旨,夏守忠又笑道:“秦禁卫,圣上赐的礼品,咱家已经给你送来了,一会儿你让小厮搬回去吧。”
圣上还赐下了礼品?
贾家众人再次愣了下。
夏守忠摆摆手,院子里的小太监就抬了两个箱子进来,还有一个长形木盒和一匹棕色西凉马。
“多谢公公了,辛苦你了。”秦琼上前,从怀中掏出数十两银票,递向夏守忠。
夏守忠也没拒绝,这算是他的劳碌费了。收了银票,向前凑了凑,然后又道:
“咱家今天过来,不单是来传旨的,而是奉皇上之命,另有一事,要交给你办呢。你随咱家过来。”
秦琼眉头一跳,还有事交代?
皇帝就这么看好自己吗?
看夏守忠说完,就向一旁的角落走了去,秦琼也忙跟上。
背了众人,夏守忠挨着秦琼,从衣袖内掏出了个信封,递给秦琼,耳语道:“这是圣上的密旨,你看了就知道了。”
秦琼轻蹙眉头,知道可能是个隐秘的差事,忙收了那信封,塞进衣袖内。
夏守忠继续道:“你呀,好好办差,跟着圣上,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儿。凭你这相貌品格才情,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没可能。千万莫起了糊涂心思。”
秦琼听了皱眉,觉着这话里有话啊。
笑道:“自然,我是立志为官,为朝廷效力的,圣上的差事,我自然会好好干,绝不会有二心。”
“嗯。跟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这圣旨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完就烧了。”
秦琼点点头。
夏守忠轻咳了一声,道:“咱家回宫复旨去了。”
让人将礼品给秦琼放好,就带着小太监们离去了。
贾家众人则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夏守忠跟秦琼说了什么,但看那亲密的样子,两人似乎交情不浅。
夏守忠在外做的事大都代表了皇帝的意思,由此可见,似乎宫里的圣上很看重秦琼。
秦琼回到众人面前,指着旁边的礼品道:“老祖宗、两位太太,这些是圣上赐下的一些礼品,不过是些绸缎、酒和茶叶,若有需要的,可以自行取些去。至于那木盒中的剑,和这匹西凉马,我还有用,就不送了。”
贾母笑道:“难得你有心了,你这个孙姑爷,倒比我几个孙子有孝心,难得你想得到,那就每样捡两个吧,也算全了你的孝心。”
贾母说完,就有两个婆子,打开了箱子,拿了两匹绸缎、一坛酒、两包茶叶。
“大太太、二太太,你们也都拿些吧。”贾母又向自己两个儿媳妇道。
邢夫人推脱了,没要。王夫人则是让自己的配房周瑞家的每样各拿了一个。
贾母和王夫人清楚,东西倒没什么值钱的,这代表着一种态度。秦琼送她们不收,也不好看。
贾政捋着胡须看秦琼,只觉得越看越是满意。当初嫁元春的时候,他还有些失望,现在看秦琼这么有能耐,还给他贾家争光,说他是乘龙快婿并不为过。以后进入官场,也将是贾家的一大助力。
秦琼向众人告辞,让小厮带了礼品回了后楼。
贾赦看了眼旁边的贾链一眼,怒道:“不长进的东西!你看看秦琼,虽是个赘婿,年纪也比你小许多,现今不但成了文武双解元,还得了宫中的重视。你却只知斗鹰走狗、寻花问柳,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贾链被骂的一缩脖子,垂眸望地,一声不敢吭。
“还不离了我的眼,非要我捶你不成!”贾赦怒喝。
贾琏行了一礼,忙离去了。
众人也都散了。
且说秦琼令人抬着礼品,回了荣禧堂后楼,迈步进入厅堂,就见元春和秦可卿正坐着叙话,见秦琼进来,忙迎了上来。
元春明媚的玉容上带着笑意,问道:“夫君,不知圣上赐下了什么礼品?”
“不过是些日常用物,没什么稀罕的,你去找地方收着吧。”秦琼说着,拉了拉元春白嫩细腻的小手。
元春脸上带着羞意,挣脱了下,道:“这大白天的,让下人看了多不好,我去收了物品。”
元春挣脱秦琼的手,向厅外走去。
秦琼望向秦可卿,见她娇媚的容颜上闪过一丝落寞,走到她身旁,搂住她的不堪一握的细腰,望着她笑道:“怎么,几天没见,有些想夫君了吗?”
秦可卿低了蛾首,脸蛋儿上浮现一抹羞红,心底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轻启樱唇道:
“你看看你,在外面跑了几天,也不换身衣服,就往人家身上凑,元春姐姐都给你吓走了。还不去洗漱洗漱,换身衣服来。我已让厨房烧了水,现在应当好了。”
“你这个小机灵鬼,”秦琼勾了食指,刮了刮秦可卿的鼻梁,“我也是该洗个澡,换身衣服了。等我洗的白白净净,今天晚上,咱们就好好聚聚……”
秦可卿对上秦琼一双火热的眸子,顿时心中一阵慌乱,整张脸瞬间红彤彤的。
秦琼笑了笑,离了秦可卿,命人去提热水来,而后转进到内书房,将门关了,取出夏守忠给的信封。
拆开了,看了一番。放下信封,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这封信自是皇帝写给他的,信中说要他当便衣锦衣卫,充当探子,暗中搜集贾家犯罪的证据,为扳倒贾家做准备。
他最怕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他现在是贾家人,若是帮着皇帝扳倒贾家,传出去,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但皇帝明显是要他在皇家与贾家之间做个选择,要么帮贾家遮掩,要么帮皇帝扳倒贾家。
这两者,无论选择哪一边,他都难以跳出皇帝的手掌心。
若帮贾家,除非能斗倒皇帝,否则难逃被清算的命运。
若帮皇帝,将来贾家倒台,他自然也逃不了,到时皇帝若想继续用他,就给他个官职,若不想用还可以用这个名头治罪。
皇帝此意,就是让自己立个投名状,只要自己能帮着斗倒了贾家,皇帝定会大用自己,同时也就有了把柄落在他手中。
秦琼站起身,只感觉脑仁疼,在房中踱了会儿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瑞珠的声音:“大爷,热水准备好了。”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
秦琼转眸看到桌上的信封,拿起来在香炉中点燃了,烧成灰烬,这才开了房门,向里屋去沐浴。
一时,洗过澡,换了身白色直裰,便来到房间和元春、秦可卿聊天,没等一会儿就到了吃饭时间。
饭后陪着元春两人在西花园中转了转,喂了会儿鱼,观赏了一番秋荷,天擦黑时,就回了房。
晚上,在秦琼的再三劝说下,与元春两人住了一间房,其间之事,也不好直言。一夜无话。
第二天,秦琼早起耍了几套武艺,向贾母请过安,吃了饭,换上了七品龙禁卫的官服,提了龙吟剑,骑马前往皇宫禁卫府报到。
第三十四章 首辅杨仁:臣请罢黜林如海巡盐御史一职
秦琼来到皇宫门口,便见到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向他招手,他走过去,那太监尖声尖气地道:“可是秦琼秦子美?”
秦琼拱手:“正是。”
“随咱家走吧。”太监说完,便走了,秦琼心想这应当是带自己去禁卫府,便跟了上去。
进了午门,向左一转,行了一段路,再向右转,便见前方左侧一座红墙绿瓦的院落,正是禁卫府所在地了,右边便是含元殿。
行了百来米,才到了入口,正当入内时,就听右侧传来一道太监的叫声:“公主,你不要跑了,再跑就出了宫了。”
寻声望去,就见右边含元殿的走廊上,一个太监两个少女,正向外边跑来。
那前面的少女身穿红色绣金玫瑰襦裙,削肩膀、柳蛇腰,腰肢间系着一条金色汗巾子,头上戴了朵粉色牡丹花,双耳垂着金色耳环。
鹅蛋形的小脸儿粉白细嫩,一双灵动的眼睛中带着狡黠,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正带着身后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少女,向宫外跑去。
身后那太监看着三十来岁,有些肥胖,一张大盘脸,正满脸焦急、气喘吁吁地追赶。
只听前面那红衣少女喊道:“死太监,你别再拦我了,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哎呀,公主啊,奴才就是死,也不能放您出宫去啊……”
这边说着,便有一堆太监宫女从后赶来,一边叫着公主,一边来拦。
那红衣公主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跟他们对峙了起来。
正当秦琼看的有趣,就发觉衣袖被人拉了拉,扭过头来,就看到身旁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太监的脸。
他拉了秦琼,道:“非礼勿视,秦禁卫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秦琼闻言,忙拱手道:“是秦琼失礼了。”
“无事,”太监说着,便迈步进入锦衣府,道:“跟你说啊,那个云萝公主是个混世魔女,宫里人见了都躲着,你以后在宫里当差,见了她最好也当没看见。
内宫的贵人们大多不会到前朝来的,但这个云萝公主淘气些,也受陛下宠,总是到处跑,陛下见了也就说她两句,并不会把她怎样。但咱们若是得罪了她,她在陛下面前闹一闹,也就够咱受的了。”
“是,秦琼记下了。”
“嗯。”看秦琼态度恭谨,那太监便好感大增,又道:“这宫里的忌讳多着呢,等你待得久了,也就晓得了。我叫张让,在宫里也待了十来年了,在陛下身边伺候着,看你也是个和善的人儿,以后咱也多亲近亲近,有事儿啊也互相帮衬着。”
“都是为陛下办差,自当要同心协力。”秦琼也轻声道。
“哎,对喽,是这个理儿。”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禁卫府都督的办公房。两人被请进去,就见桌案后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长髯大汉,这人正是禁卫都督郑进,乃是永平帝的舅舅,当年永平帝登基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郑都督,人我给您带来了,看需要走什么程序。”张让弓腰笑道。
郑进瞪起方脸上的一双大眼,上下打量了秦琼一番,声如洪钟道:“倒是个习武的料,怪不得中了武举人。”
秦琼点头行礼道谢。
郑进继续道:“原本宫内是不缺人了,但既是圣上安排的,还让你随侍君侧,那便给你在大明宫宣政殿安排个位置吧,上朝时你在旁守卫。”
说罢,即命人取来册子,将秦琼录了上去,给了玉牌,让秦琼留下了龙吟剑,跟着张让离去。
两人离了禁卫府,便直往大明宫的宣政殿去,此时朝会仍未散。从侧门入了大殿,在左边站立了,旁边仍有六个龙禁卫站立着,都在听候永平帝的命令。
秦琼看了眼他们身上的服饰,都是正四品官服,唯独自己是从七品。按照品级,自己是没机会接触皇帝的,这算是皇帝对自己的格外照顾了。
金彩辉煌巨龙盘踞的龙椅上,永平帝身穿绣金龙袍,头戴冠冕,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如今朝上正吵得激烈,正是为江南盐务一事争论。
只见内阁首辅杨仁上奏道:“禀陛下,巡盐御史林如海在江南也有几年了,令其整顿盐务,但却未有大进展,臣请问责林如海,罢黜他巡盐御史一职,另换他人监督江南盐务。”
“是呀陛下,林如海不堪大任,盐务一事迟迟不能解决,而现今北方粮食减产,国库空虚,江南再出问题,只怕更加艰难了。”次辅李儒随后奏道。
话音落,就听一些御史言官,也都纷纷附议,奏出林如海在任上的诸多问题。
这时,户部尚书毛阶,颤巍着身躯,走出列,抬起苍老瘦削的小脸儿,奏道:
“陛下,万万不可。在满朝文武中,除了林如海再无任何一人可以担任此职。林如海整顿盐务未见成效,应是遇到了什么阻力。江南是大周的粮仓,盐务又是重中之重,万不可轻易换人啊。”说到最后,竟给人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吏部尚书钱穆怒道:“户部尚书此言,可是说我吏部识人不明,选不出陛下可用之人?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把我吏部放在了哪里?”
毛阶一时无言。这是他的心里话,若不是今日维护林如海,也不会贸然出口。
次辅李儒也奏道:“陛下,那林如海未能完成陛下吩咐的事务,撤他的职也是理所应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些科道言官和御史,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都扑了过来,纷纷出列弹劾林如海。
御座上,永平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泛出冷意。
林如海是他极为看好的大臣,可以说是他的心腹,是他在江南的眼线。但如今竟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敌对。
他心中明白,这些大臣没一个不贪的,都想着从富庶的江南捞上一笔。
尤其是以杨仁为代表的江浙两省的官员,动了江南盐务,就是动了他们的切身利益。罢黜了林如海,他们就会借机安插进自己的人。
太上皇掌权时,对这些贪腐之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也留下了个亲下的美名。
但这却苦了他了,现今大周朝内忧外患,粮食逐年减产,官员更是贪腐成风,固然有官俸低的问题,但根本原因却是他们当官便是为了财。
实则,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官若是不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好处,还要过清贫的日子,又有哪个官员愿意呢。一心为民之官,纵观整个历史,也难以找出几个。
纵然是前明的朱元璋,查着一个杀一个,但也没能杜绝,后来者仍是如此。
之前他想出了一个名为养廉银的制度,用高薪培养清廉之官,但现今国库空虚,还未推行。
如今只能徐徐图之,暗中推进,杀住这股歪风邪气。
想到此处,永平帝沉声道:“林如海之事暂且按下。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若无事,便退朝吧。”
闻言,众大臣面面相觑,知道皇帝还是不肯撤掉林如海了。
永平帝也不看这些大臣如何反应,便让夏守忠宣布退朝。
在夏守忠尖着嗓子唱了声退朝后,永平帝起身便离了御座。
张让忙向秦琼道:“你就跟在距离陛下十米外的地方,等陛下传你时再上前,未传你千万不可擅自上前,否则有杀身之祸,咱家就回宫伺候小皇子去了。”
“好的。多谢公公了。”
张让离去后,秦琼同十二个龙禁卫一起,跟在永平帝身后。永平帝身侧,另有一堆太监番子服侍护卫着,无须他们近前。
永平帝坐了轿,回了紫宸殿批阅奏折,秦琼也进了紫宸殿,在不远处等候。
第三十五章 紫宸殿永平帝问策 青芒山秦子美剿匪
只听里面的永平帝道:“这杨仁越来越过分了,朕的心腹他都想动,真当朕治不了他?我看他的内阁首辅之位也该到头了。”
夏守忠道:“陛下,倒也不至于此,那杨仁可是代表着江南众士绅,若是将他罢去了首辅之位,江南又要起纷乱。再者,如今也没有能代替他的人不是。”
夏守忠明显是有些偏向杨仁的。
永平帝冷眸望向夏守忠,夏守忠也意识到自己逾规了,忙跪下道:“陛下,奴才该死,不该妄议朝政,请陛下责罚。”
“滚起来吧!”
“是。”夏守忠哆哆嗦嗦地起身。
永平帝继续道:“当初我是为了制衡李儒、韩穆等人,才同意由他任首辅,但前几日在剿匪一事上,他们明明是分成了三派,看来另外四个阁臣是私自勾结到了一起,成了两派,如今也该动一动他们的位置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跑进殿来,递进来了一封奏折。
永平帝展开看了一眼,就脸色很是不好看,合上奏折,深深叹了口气,瞥眼望到不远处的秦琼,便说道:“秦琼,你过来。”
秦琼听到呼唤,忙走了上来:“陛下,有何吩咐?”
永平帝抬起一张消瘦的脸,问道:“赵全从黑山传回了消息,说是山中地势复杂,至今还在跟山匪周旋,难以全歼,你可有什么法子?”
秦琼脸现凝重之色,垂了双眸,思索了一会儿,道:“可用招安之法,先收拢一些山匪,然后再让他们进山寻觅藏匿的山匪。”
“哦,那他们如何就会安心地投靠朝廷?”永平帝问道。
“可先将已经擒住的山匪杀一些,挂起来,传出话去,投降者不杀,若是被搜寻到,则必杀。然后再封了山,他们没有食物必然挨不过,衡量一番,自是主动投降才是上策。”
永平帝沉吟了下,道:“这个法子有些严酷了。”
秦琼道:“对待这些山匪必须下重手,也给百姓们看看,使他们不敢再为匪,不然即便剿灭了黑山,怕是还会有什么白山、灰山出来。”
永平帝点了点头:“你所言也有些道理。那这些山匪招安之后又当如何处置呢?”又问道,他也是有意试探秦琼的能力。
“他们毕竟是山匪,终究是犯了大周律法,能让他们活着,就是格外施恩了,招安后自当让他们充当苦役,然后立下规矩,若表现好的,可以赦免,甚至充入军营。如此他们也觉得有了盼头,不会再随意生事。”
秦琼对答如流,侃侃而谈。
“嗯,你的提议确实有可行之处,这样也减少了士兵伤亡,朕稍后便传话给赵全,让他去试着用一下。”
秦琼低头默然。
“但如此虽然剿灭了山匪,却也不是治本之法。爱卿以为,如何才能彻底根治山匪?”永平帝对秦琼的称呼,默默发生了改变。
听出这是在问国策,秦琼忙脸色郑重,拱手作答:“臣窃以为,山匪之由来,乃是一些贪官污吏胡乱添加各项杂税,官逼民反,又因天灾频仍,土地减产,最终导致百姓无家可归、无田可种、无粮可食,各州府又难以接济收留百姓,才使他们成贼作匪,啸聚山林。
若要根除,先得除贪官污吏,再积极应对各种天灾,接济收留灾民。更要大力发展农业、小作坊,增加粮食产粮,和百姓经济收入,使他们都有家可居、有地可种、有粮可食,由此方能彻底杜绝山匪。”
还有一样开通海上贸易的事,秦琼还没有说。现在大周朝禁海,他又没有得到永平帝的重用,若提出来,不但朝臣会反对,永平帝也未必同意。
永平帝听了,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道:“子美所言,实是金玉之音。但说来容易,却不是那般好做的的啊。”
秦琼这般说,自是有他的打算。现今这个时代,应当处于前世明朝时的小冰河期,天灾频繁、粮食减产都是无法避免的。
但此时也是资本主义的萌芽时期,可以大力发展工业。现今大周朝就已有不少家庭式的小作坊,如制作陶器、布匹、炮仗等等,这些都是可以继续推动发展的。
而后再从西域引进来玉米、番薯等高产食物,也可一定程度上缓解粮食问题。
“皇上,此事急不来,需得徐徐图之。”秦琼道。
永平帝叹息一会儿,道:“爱卿所言甚是。如今大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缺粮,若要改善,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永平帝抬起一双幽深的眸子,望向秦琼,秦琼注意永平帝的目光,急忙低下了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永平帝缓缓站起身,缓步到秦琼身侧,忽然说道:
“昨天,朕又另派了两万大军,前往青芒山剿匪,现在还没消息传来,也不知如何了。黑山既遇到了如此问题,难保青芒山没有这个问题。子美,我命你为钦差,即刻前往青芒山,协理军事,主持剿匪,若是遇到相同的问题,你只管施为便是。”
看秦琼确实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也有急智,永平帝便想给他个立功的机会。
秦琼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事,那可是两万大军啊,就这么随意让他指挥。
“夏守忠,将张让叫来。”永平帝又道。
这张让是永平帝做雍王时的太监,一直跟着他来到皇宫,对他极为忠心。
夏守忠忙出去唤张让。不一时张让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秦琼,朕赐你上方宝剑,见此剑者,如朕亲临,你用此剑节制两营人马,若有不服者,可先斩后奏。张让,你跟随秦琼一同前往青芒山,帮秦琼掌管尚方宝剑,从旁协助。”
永平帝此举,不但有重用秦琼之意,更有借他之手节制那两营人马的意思。那两营兵马现在是各自为战,没有统帅之人。
“臣(奴才)遵旨。”秦琼两人同时应声。
永平帝看了眼夏守忠,夏守忠点头退出。
永平帝回到御座,便见夏守忠手执一把黄色剑穗的龙吟剑进来,将剑交于秦琼,秦琼又将之交于张让。
“张让,你好好协助秦琼管理那两个军营,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帮助秦琼。朕的意思你可明白?”永平帝望向张让。
张让听了这话,心头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皇帝是让他看着秦琼。若秦琼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及时阻止。
“奴才懂得,一定协助秦钦差剿灭青芒山山匪。”
永平帝写了一道御旨,交于张让,道:“好了。朕会另派锦衣卫保护你们。秦琼,你两人赶紧去吧。”
秦琼与张让行了礼,退出紫宸殿。
……
青芒山距离京城七十余里,两人带着七八个锦衣卫快马加鞭赶去,直到下午未时末才赶到。
青芒山共有三座山峰,彼此相连,其间有山谷有溪流,山中的树木也极是繁茂,极为适合隐藏,人往里面一钻,却是很难找到。
此时三座山峰边缘都已被京营之兵围住了,他们或是趴在山脚下,或是蹲在草丛中,等着山匪出逃,但其滋味,却非常不好受,都期望着赶紧剿灭了山匪回去。
而如今青芒山众山匪,则都聚在中间最高的一座山峰上,这里大石极多,既方便躲藏,又易于攻击。
这次前来剿匪的分别是扬威营的张绣和耀武营的李傕,他们一人带领一万军队,一个守住南边的入口,一个守住北边的入口。
秦琼几人前来,在五里外就被兵营中的士兵发现,然后报于在南边扎营的张绣,张绣得知是朝廷来人,忙出了军帐来迎接。
秦琼到得前,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银色甲胄,腰悬宝刀,身后披着红色披风的大汉迎出来,他两撇八字胡,下巴上留着短须,正是张绣。
他凝眸打量了秦琼和张让一眼,沉声问道:“可是朝廷来使?”
秦琼还没答话,就听张让尖着嗓子道:“正是。这位是圣上亲命的钦差,执尚方宝剑,特来主持剿灭青芒山山匪一事,有先斩后奏之权。”
张让说着,亮了亮手中黄色剑穗的龙吟剑。
张让眉头皱起:“可有圣上御旨。”
“陛下早已想到你们会这么问。圣旨在此。”
张让说着,从衣袖中拿出皇帝写的御旨,一个士兵忙上前接过,交于张绣。张绣展开细读了,合了圣旨,躬身向秦琼行礼:“扬威营都督张绣,见过秦钦差。”
“张将军请起。”秦琼虚手轻托,而后翻身下马,与张绣一同,进了军帐。
张绣让秦琼坐了首位,自己陪坐,另又着人通知耀武营都督李傕和各将领前来参见。
不一时,人都到齐了,秦琼坐在主位,神色冷峻,身侧站着手抱尚方宝剑的张让,秦琼问道:“现在剿匪进行的如何了?”
第三十六章 秦子美烧山(上)
坐在下首两侧的张绣和李傕互望一眼,张绣道:“回钦差大人,青芒山山路难行,且多险峻,猛兽毒蛇也不少,兄弟们又不熟悉,之前上去了一波,但都受伤回来了,现在他们都有了些惧意。
我跟李督军商议了一番,觉着采用围困的方式,等他们山上的粮草尽了,水也没了,自然不战而败。”
秦琼皱了皱眉头:“这个法子是下策。若是他们屯了几十万石粮食该如何是好?兵书有云,兵贵神速,两位将军如何不懂,自该速战速决才是。
士兵畏惧山路多险更是没有道理。身为保家卫国的将士,自当马革裹尸,这么点危险就被吓住了,将来如何保家卫国?又如何称自己是军人?”
屋内众将听了这话,都有些不舒服,其中一个将领道:“你那么有能耐,你怎么不杀上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士兵,如今还算是太平盛世,他们又是京营之兵,很多都是武将的后代,自小就没上过战场,平日也就是在郊野训练一番,无论战斗力还是忍耐力都不强。
秦琼冷眸望去,张让也横眉冷竖,喝道:“放肆!你们就是这么跟长官说话的吗?还有没有一点军纪?”
众将领闻言,都是眼眸一缩,张让是皇帝的近侍,他们都是知道的,况且他们也是理亏,不好再多言。
秦琼没理会,继续问道:“现在山匪是分散在各处,还是聚在一起?”
“都聚在了最高的那座山上。那里易守难攻,士兵上去只有被砸的份儿。”李傕答道,又顺带解释了一番为何士兵不敢上山。
“聚在了一座山上?”秦琼嘴角浮现一丝冷意,“他们这是取死之道,若是分散开来,还不容易剿灭,聚在一起看着人多势大,实则一击即溃。”
李傕和张绣闻言,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忿,他们拼死拼活地在这里围剿山匪,结果上面突然降下一个钦差,看着也就是弱冠之年,如此大言不惭,他们倒想听听,这位钦差有何高见。
“秦钦差,你当如何?”张绣问道。
秦琼眺望向帐外,道:“这里树木繁茂,树连树草接草,如今正是草木凋零的时节,枝叶干燥易燃,又是大晴天,当然用火攻。”
众人听了,心中皆是一跳,张绣道:“钦差想烧山?”
“不错。他们聚在一起,只要那山上的树燃起来,想跑出来就难了。”秦琼冷眸闪烁。
张绣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此做是否太残忍了?而且这满山的树木……”
“对付这些山匪,必须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当然,我也并不是要赶尽杀绝,他们也必有一部分能避开火势,将他们招安就是。”秦琼沉声道。
扫视一眼帐中众人,见他们表情不一,都沉默着,秦琼又道:“你们可有更好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是想不出好法子了。这种情况不宜硬攻。
将众人的神色扫入眼底,秦琼不容置疑地道:“此事就这样吧,无须再议了,即刻命人准备火油、箭矢,明天一早就放火烧山。”
见秦琼如此雷厉风行,张绣和李傕也没了言语,忙散了,吩咐准备烧山的东西。
第二日天蒙蒙亮,秦琼就起了床,叫醒了张让,然后吩咐士兵,将张绣和李傕也叫醒。
众人齐聚军帐中,秦琼道:“现在就吩咐士兵,拿着铜锣,在山的周围大喊招安一事,就说若是他们投降,可免死罪,若是持续抵抗,杀无赦。如是有匪徒愿意归顺朝廷,就将他们收下了。”
张绣和李傕听了都有些疑惑,昨天不是说要烧山吗,道:“钦差这是何意?”
秦琼道:“自然是先礼后兵,若是他们愿意投降,最好不过,能收下一些也是好的。等到太阳升起,天气暖和起来时,再行烧山。”
张绣两人对视一眼,拱手道:“钦差大人果然考虑周全,我等这就去吩咐人敲锣打鼓吆喝。”
看着两人离去,秦琼转头向左侧的张让道:“咱们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自当如此。”张让笑道,然后去吩咐人快快烧火做饭。
秦琼一时无事,便瞥眼看到了桌上的花名册,里面记载着军中所有人员的名字,每日也都是按着这花名册点名的。
因来的急,也忘了带本书看,秦琼又是个无书不欢的人,便伸手拿了起来,随便翻翻。
翻了几页,不禁在心中感叹,华夏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单从这姓氏、名、表字之间的配合上,就可见一斑了,其间的微妙之处,自有一番韵味。
有配合起来意蕴深远的,似香茗之余味绵长,也有浅白如水的,平淡无味,也有极具个性的,好似大白萝卜,辛辣干脆。
但他翻着翻着,就觉得不对劲儿,单这一个扬威营,同名者竟有上百个,还有不少生病在家的。
粗略算来,这生病在家的,就有两三千人,也就是说如今出兵的仅有七千人。生病的这么多,这也太巧合了吧。
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也曾耳闻,军营中早就有吃空饷的现象,难道今日让他遇到了。
秦琼放下书,眼中光芒闪烁,心泛狐疑。这时,张让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士兵提着饭盒。
“秦钦差,饭好了。”张让道。
“嗯,有劳了。咱俩一桌儿吃吧。”
秦琼将桌上的书籍等物收拾了,士兵将饭菜摆好。张让也很是开心,平日在宫里也都是他一人吃饭,倒没人陪的。
秦琼垂眸看去,菜品也颇为丰富,猪肉、鸡肉都有,还有素菜和汤,便向张让道:
“这军中的伙食看来也极好,单是肉菜就有两样,而城外的许多百姓连素菜都没有的。”
“秦大人这话当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这京营中的吃食,那可是顶个儿的好。就是太费钱了,说是日耗斗金都不为过,还有那驻守九边的将士,单是吃饭,每天不都得花万两银子。”
“嗯。”秦琼微微颔首,又问道:“那每年加上各种用度和俸银,军费也在千万以上了吧?”
“何止啊,我听说,去年户部统计一年的收支,单是军费就去了一千五百多万两,而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才二千四百万两。再加上其他开支,如此下去,不但存不下钱,不倒贴钱就算好的了。”
张让说着,叹了口气:“这么多钱,可让万岁爷到哪里能去弄啊。想起昨日这些将军说的话,我就有些气不过,万岁爷对他们这么好,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结果让他们剿个匪都不出力,依我看呀,不如将他们都撤了算了。”
秦琼道:“公公这就是气话了。没了京营,谁来卫戍京师?”
“这不还有我们奴才呢,东厂、西厂和内厂,哪个不比这些吃干饭的营兵卖力还忠心。”
秦琼眼眸转了转,没接话,道:“莫说了,吃饭后还有一场仗要打。”
张让尖着嗓子应了一声,笑着拿起筷子开吃。
一时饭毕,秦琼便召来张绣两人,让他们开始布阵,准备放火烧山。
第三十七章 秦子美烧山(下)
此时一些士兵还在敲锣大喊投降者不杀的话,但迟迟不见山上有人下来投降。
见一个山匪都没收到,秦琼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执拗,朝廷的大军都要家门前了,竟没一个愿意投降的。
其实,此时在山峰上,一众山匪首领聚在一起,正在争吵,有的愿意投降,有的坚持继续抵抗。
如大首领周仓,就执意与京营之兵决一死战,因为他本身就有人命案子,即便听到山下的士兵喊着投降不杀,他也不敢相信。
而一些小喽啰自是跟他的想法不同,只求能活下来,本身也就是难民,对官府也有恐惧。他们跃跃欲试想要离去,但都被拦了下来。
山下,士兵们堵住了所有出口,将那山峰围在中间。
山脚处站了许多士兵,前面是身背箭筒,带着火油的弓箭手,后面不远是几队持刀枪的步兵,等候着从山上逃下来的匪徒。
秦琼看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便也不再犹豫,令即刻发射火箭。
张绣接到命令,传了下去:“放箭!”
一声令下,数百上千支火箭飞上天空,直向山上的草木而去。
顷刻后,火箭纷纷落在树木、草地上,顿时燃烧了起来。放眼望去,满山都是火星子。
此时恰好刮着弱弱的西凤,风助火势,仅是数息,大火便蔓延了整个山头,而士兵们仍在射着火箭。他们一边射箭,一边向后退,不让大火烧到身上。
此时山顶上,周仓和一众头领还在争执,看到屋外各处都起了火,才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见外面的小喽啰们都成了无头苍蝇,一边呼喊一边到处跑。
周仓忙令人取水灭火。山腰上恰好有水流,小喽啰领了命令,提着水桶避着火,前去取水。
由于他们住的房子,也是前几日刚用树木和草搭成的,一遇上着火,也熊熊燃烧起来。
全寨的人到处乱窜,又是救火又是逃命,乱成了一团。妇女和孩子也被吓的惊慌四措,哭天喊地。
这样的慌乱持续了有半个时辰,火势越来越大,已经从这个山头,蔓延到另外两座山头,整个青芒山渐渐被大火覆盖。
秦琼见此情形,知道这火足以压制山匪了,即令人停了射箭,等待大火熄灭。
大火熊熊,蔓延了整个青芒山,秦琼虽然退到了山下的帐篷中,仍能感受到热浪。
幸好青芒山四周未连着其他山,都有路或是山石隔断,因而火势也并未继续向外延伸,不然必会牵连到其他更多山峰。
命士兵在各个路段把守,抓捕逃出来的匪徒,秦琼便返回了军帐。直至下午未时末,大火才渐渐停歇,只剩一些浓烟弥漫。
原本青黄相间的青芒山,此时被一层黑灰色覆盖,未烧尽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山上,冲着天空冒烟。
收到火已熄灭的消息,秦琼令人取来一套甲胄穿在身上,提了杆长枪,张让见了诧异道:“秦钦差,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要随将士一起上山去不成?”
“自是。如今我身为剿匪的主持者,自当带领将士上山收尾。”秦琼随口答道,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张让当然知道主帅都是坐镇在中军营的,秦琼这么做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秦琼转向张让道:“你没有武艺,就不要去了,待在营中等待即可。”
张让按下心中的惊讶,脸上带了笑意,道:“既然如此,那秦钦差就去吧。”
秦琼整好衣衫,命人叫来了张绣李傕诸将。众人来到看秦琼这一身打扮,都有些诧异。
“钦差大人,你这是?”
秦琼让他们不必多言,神色郑重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马上点齐人马上山收尾,争取在今晚解决此事。山并不高,也就五百米,今天是能搞定的。”
李傕等人怎么都没想到秦琼这么个少年人,愿意跟随将士上山,不由对秦琼又高看了一眼。
见秦琼神情严肃,众人也不敢怠慢,忙拱手称是。
随后都点齐了兵马,留下一小部分守在山下,其余五十人一队,从山周围一齐登顶。
秦琼跟张绣一起,领着几队人,走了没一刻钟,就遇见了几个灰头土脸的山匪,他们见了来人,拔腿就跑,秦琼命士兵追上捉了。
又向上行了会儿,便能见到不少被烧的尸体,还有一些半死不活的人,再往上走,就见到大堆的山匪。
他们神情凄然,灰头土脸,经过了这一场大火,再加上被大火烧伤,或是死去了亲人,此时都是精疲力尽、惶惶不安、心灰意冷,见了士兵自然也毫无反抗之心了。
秦琼道:“投降者不杀,现在归顺还不晚。”
这话一出,山匪中大多数人,再也支撑不住,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秦琼命人将他们带下去。
继续向山上走,就见愈来愈多的还在冒着烟的房屋,周围也有不少烧死和烧伤的人,也有在旁边哭泣的家属。
见了这一副凄惨的景象,秦琼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很不好受。他们也都是无辜的人,没办法才做了山匪,如今又被朝廷围剿了,若是有选择,谁又愿意做山匪。
想要改变这一切,唯有提升国家的经济实力和百姓收入才行啊。但如今说这些还太早。等他掌握了权力,才有施为的机会。
走到山顶处的时候,便看到数十个人影从一个大石后冲出来,正是周仓和那十来个首领,只见周仓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怒意,双眼通红,提着把大刀便向秦琼砍来。
秦琼后退一步,舞动长枪招架,张绣和同来的将士同时迎上后面的数十人,一场憨斗就此开始。
只见枪来剑往,你进我退,闪转腾挪,斗了十几个回合。
秦琼瞅着周仓的破绽,一枪打在他的肚子上,秦琼的力气本就极大,这一下又打在脆弱部位,周仓扑腾一声倒地,再想起来时,冰冷的枪尖已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眼中闪过几丝挣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再反抗。即刻便有士兵上来将他绑了。
另一边,因为更多的士兵前来援助,那些头领难敌,也被擒了。
不理会周仓,秦琼吩咐士兵俘虏未死者、收拾尸体,同时将藏匿的粮食、钱财等物搬出来。
因为一部分粮食放在房屋中,被烧了一些,更多的都放在了山洞中,还有一些金银器皿、绸缎兵器等等。
士兵们将粮食等物都搬了出来,秦琼上前,亲自清点记录,直忙到天擦黑,才将所有东西整理好,放到山下,所有山匪也都清理俘虏完毕。
现在天已黑,自是不再适合回京,只能在这里住一晚。
回到军帐,吃了饭,秦琼便就着橘黄色的油灯,将此次剿匪的全部经过和缴获物品写成了奏折。
写完后,无事可做,又命人取来了纸,摊开在桌子上,继续写“聂小倩”的故事,到亥时初才停笔休息。
期间张让跟在身边,自是看到了一些,也不禁赞叹。
第二天,秦琼起床后喝了些水,提着枪在山上练习,昨天跟周仓对战,他发觉一些招数在实战中运用的还不够到位。
练了一个时辰才停了,然后下山吃了饭,便召集了诸将,道:“这两日兄弟们都辛苦了,也有些兄弟受了些小伤,最终剿匪成功也多亏了大家同心协力,我自当代表朝廷奖励兄弟们。
凡是受伤的兄弟,每人奖励二两,没受伤的兄弟,每人奖励一两。”
秦琼说着,便示意人从军帐中搬来盛钱的箱子,昨天从山匪处共缴获了八十多万两。
看着那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搬上来,帐内诸将皆是满脸喜色。
旁边,张让低头沉思,并没有阻止秦琼。
张绣两人出账召集了所有人马。
秦琼拿出花名册,按着名字一个个念,念到哪一个哪一个来领钱,将在此处的士兵都认了一遍。
分发完银钱后,秦琼便命即刻拔营回京。
第三十八章 永平帝:朕命你为督军,督查京营
大军排成了一个长队,带着山匪和粮草银两,从北向南,缓缓行去,直至下午未时,才到了军营,张绣和李傕回了军营,并将山匪带了回去。
秦琼则领着一千多士兵,带着钱粮,向京城进发。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到了长安城。这次守门的士兵自是没再阻拦,放秦琼进去了。
得知消息的五城兵马司周忠和锦衣卫指挥都忙来接应,护着钱粮直接进了皇宫。
到皇宫后,秦琼也就不再管其余之事,直往紫宸殿而来。当下永平帝正在紫宸殿翻阅奏章,小太监进去报了秦琼的名字,永平帝便命宣秦琼进来。
张让自是也跟着秦琼一同进入殿来。
秦琼早已脱了甲胄,卸了兵刃,穿着绣金七品禁卫服,整了整装束,肃然大步进入殿来,拱手向永平帝行礼。
张让也行了礼,向永平帝交差。
永平帝脸上带了淡淡喜色,沉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秦琼抬起一张端正严肃的面容,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道:“陛下,这是此次剿匪的全部经过,和缴获的钱粮的详细数量,请陛下御览。”
永平帝平静地点了点头,详细的情况他已经通过返回的锦衣卫了解清楚了。
侧旁的夏守忠上前接过奏折,呈给永平帝,永平帝缓缓展开奏折,大眼扫了一遍,见其上所述与锦衣卫所言并无出入,便欣然合了奏折,轻轻放到一旁。
他抬起略微有些发黑的眼眸,睁着泛出些血丝的眼珠,望向秦琼,轻启淡淡发暗的嘴唇,道:“这次你干的不错,没让朕失望,不但指挥有度,最后更是亲自上山跟匪徒搏斗,的确没辱没你武举人的名头。
缴获的钱粮虽说不多,但也够京营中用几个月的了。你立了这么大功,觉得朕应当赏你什么呢?”
秦琼低头拱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陛下办事,自是为臣子的理所应当,不敢奢求赏赐。”
永平帝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其他臣子也都有你这般的觉悟,朕也不必这么操心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永平帝又道:“你虽立了功,但也不宜封赏太过,况且,你还有考取功名之心,若是给你安排的事多了,也影响学业。
等你有了功名才好封官晋爵,也好堵住朝中百官的嘴。暂且,就给你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兼着吧,另外,龙禁卫也升至从六品。算是对你这次立功的奖励。”
这两个职位都是不高,副千户是从五品官,龙禁卫也不是正品,都算不上多高的官职。
秦琼脸上表现出适当的惊喜,躬身下拜,叩谢皇恩:“臣秦琼谢主隆恩。”
旁边的张让侧目看向秦琼,知道皇帝此举,是要大用秦琼的意思,想着以后该多亲近亲近。
“起身吧。”永平帝说着,就让夏守忠去拟旨,传达六部、明发中外。
秦琼站起身,脸上还带着一丝激动的神色,这一幕落在永平帝眼中,也不禁脸露欣然。这才是一个少年忽受重用的样子,若是一脸沉静、古井无波,他反而要疑心这臣子另有所图了。
永平帝继续道:“对于贾珍之事,现在既已抓了罗屠山所有头目,要询问出来自是不难的,等明日锦衣卫有个结果出来,到时朕自会秉公处理。”
秦琼微微颔首。其实就算是罗屠山的头目指认贾珍买凶杀人,也未必能让贾珍致死。
永平帝眼眸微转,想到赘婿的事,用柔和的语气道:“之前让你入赘贾家,朕虽有赌气之意,更多的是想借此向朝中大臣表明对贾家的态度。
秦汉以前,赘婿众多,影响国家税收、劳役,国家才不得不用各种法子降低赘婿的身份,让他们不再为赘婿,当今赘婿渐少,对其的打压自是没有了,与一般百姓无异。想来你也不会怪朕的吧。”
永平帝这话柔和亲切,与外界传言的严苛狠辣的形象倒是很不同。
秦琼脸上现出一丝惶恐,道:“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臣子的自当甘受,岂敢有怨言。”
“嗯。”永平帝继续道:“古时向来有男子入赘而改姓的传统,难保贾家不会强逼你改姓,朕这便下道御旨,让贾家放弃此念。”
秦琼心中一动,这的确是个问题,贾家确实可以向他这么要求,但如今时代不同,不改姓者也大有人在,而且,律法并没有这种规定,这仅是传自母系社会的陋习。
如今既听永平帝这么说,知道他这是拉近君臣之间关系之意,忙道:“臣给陛下添麻烦了。”
“此事因朕而起,该当如此。你若是不满意自己的身份,等过几年,可独立门户出去,到时你给朕说一声,朕给你一道御旨。”永平帝道。
闻言,秦琼再次拜谢。
转眸想到兵营中可能存在吃空饷的问题,便又道:“陛下,臣还有一件秘密事要禀报陛下。请陛下暂且屏退左右。”
永平帝犹豫了下,最后让夏守忠命人将殿内所有人请了出去。
见远处的人已听不到所谈之话,秦琼才轻声道:“臣昨日无事时翻看了两营的花名册,发现其中倒有一半士兵生病在家,不禁诧异。
心想怎会如此巧合,怕是其中另有缘故,臣又曾听闻兵营中有吃空饷的问题,今天特禀明陛下,希望陛下能派人查查,若果真都是生病了,自是无事,若是吃空饷,理当严查。”
听闻此言,永平帝脸色一变,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京营由王子腾管着,他向来对朕极为忠心,应当不会有此事吧。”
听了这话,秦琼也清楚了王子腾在永平帝心中的分量,继续道:“即便王子腾极为忠心,没有贪腐之事,但保不住营中的将领,也都是忠心的。王子腾也不能一个个去查,若是将领们偷偷吃空饷,他又怎会知道呢?”
永平帝垂眸深思,而后道:“这也不是没可能。如今王子腾又没在京中,朕便命你为督军,执尚方宝剑,督查十二军营,调查此事。”
秦琼脸色肃穆,当即跪下,跪谢皇恩:“臣必尽心尽力。”
让秦琼起身,永平帝看向张让,继续道:“张让,你也一同前去,执尚方宝剑在旁协助。另外,着兵部侍郎荀彧、户部侍郎郑方一同前往。”
秦琼起身道:“臣打算逐一排查,但又不愿走漏风声,所以我想以京营剿匪有功,奖励所有将士为由,暗中调查,陛下以为如何?”
“奖励京营所有将士?这要花不少钱吧。”永平帝一脸肉疼。
秦琼道:“自是要损失些钱,但比昨日剿匪所获,终究没多少。而且比起吃空饷的问题,也仅算九牛一毛,若是查出了空饷,自然要讨要回来的。”
永平帝思索一会儿,点了下头:“那就依你所言吧。”
“还有,臣想调动一千锦衣卫,先把守住京营各个出入口,以防有人通风报信。”秦琼道。
永平帝眉头紧锁,道:“子美所言不错,既是查空饷,自然不能走漏风声。那你就带领两千锦衣卫一同前往吧。朕再给你一百内厂番子,他们都是查账的好手。”
又道:“今日天晚了,等明日一早再去吧。赵全已经传回消息,今日傍晚就回到京营了,明天一同调查吧。”
张让秦琼两人忙都应是。
说完了正事,永平帝忽想起锦衣卫奏报的,秦琼正在写神怪小说的事,便问秦琼道:“听说你拜了清虚观的真人太虚真人为师,可曾学得一些仙术啊?”
永平帝早已将秦琼的出身、经历,都查了一个遍,问出这句话并不奇怪。
秦琼也早想到永平帝会有此一问,便笑道:“陛下,修仙之事,虚无缥缈,又岂是那般好学的。华夏几千年,飞升成仙的,都是数的出来的。臣虽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拳脚和吐纳之法,但说到仙法,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永平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微微点了点头,道:“说来也是的,想那秦始皇,统一华夏的千古帝王,也未曾寻来仙药,这长生之事确实难为。”
顿了顿,又道:“今日锦衣卫回报,说你昨夜在军帐中写神怪一类的话本,不知现在写的如何了。我对江湖游侠和宫闱之事都不大感兴趣,平日也不大看这些戏,独对仙神一类的故事欢喜,你若是写好了,可拿来与朕看看。你这个闻名朝野的话本大家,写的此类故事,应当也不差。”
“臣谢陛下赏识,不过胡乱杜撰而已,能入陛下之眼,臣倍感荣幸。”
“嗯。行了,你也回家去吧,今日就不用在宫内侍候了,稍后升官的旨意就到贾家了。”
秦琼躬身又行一礼,退出紫宸殿。
第三十九章 贾母:大姑爷,我们正商议着给你改姓呢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元春都聚在此处,正在商议给秦琼改姓上族谱的事,同时也准备办一场酒席,祝贺秦琼中举当官两事。
黛玉等人知道他们在谈正事,便跟几个丫头到花园玩去了。
如今众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就等秦琼归来,给他说这事儿。
元春则是有些忧虑,她觉得以秦琼的性格,必然不会答应这种事。这也不是律法规定的必须如此,仅是习俗罢了。秦琼若不答应,必然闹得不愉快。
此时,门外一个小厮嚷着,就要冲进来,忙被院中的婆子丫鬟拦住了。
一个婆子指着那小厮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厮?这里是内宅,怎么就胡乱闯进来了?越发的没规矩了,怪不得二奶奶管束下人越来越严了,还要查账呢,敢情都是你们这起不长眼的东西整的!”
那小厮也知自己做的不对,忙拱手作揖,求告道:“诸位妈妈姑奶奶,求求进去传个话儿,让珍大爷好歹出来一趟,赖管家正有急事儿让我跟他说呢……”
一众丫鬟婆子听了都笑起来,实在是这小厮战战兢兢的样儿惹人发笑。
外面笑的花枝乱颤,里面贾母等人自也是听到了,贾母道:“珍哥儿,想来是东府里有事儿,你先去吧,大姑爷的事儿我们自会跟他说。”
贾珍陪着笑脸儿应了一声:“那孙儿就先去了。”
说罢起身走去,掀开帘子出了门,就见不远处院子里几个婆子正围着他的小厮喜儿打趣呢,忙咳嗽了一声,吓得那些婆子不敢言语了,向贾珍叫了声珍大爷,各回归本位。
贾珍一脸怒容,走到喜儿面前,喝道:“嚎个什么事儿,惊着了老太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喜儿吓的一哆嗦,苦着脸近前一步道:“赖总管让我告诉大爷,说是罗屠山被剿了,现今都被押进军营了,锦衣卫正在查呢……”
听了这话,贾珍如遭雷击。稳定了心神后细想,也不觉得会有多大危险,毕竟他跟罗屠山并没有直接交往过,至于秦琼的事儿,也缺少证据。
他忙带着喜儿出了院落,回了宁国府。
且说荣庆堂内。贾母几人想到秦琼从昨天就一直未回来,便又问元春道:“大丫头,这大姑爷究竟办什么差去了,昨天早上离了家,怎么都不见回来。”
元春此时未曾落座,而是站在贾母旁边侍奉,听了这话回道:“昨日中午有个官差来告知了,说是皇上命他前往青芒山剿匪去了,最多两日也就能回了。”
贾母听了,神色一怔:“剿匪?他才多大啊,又是读书的秀才,也没掌过兵,纵是学了些武艺,就让他去剿匪,也太危险了些。像你大伯和珍哥儿,虽袭了爵,也没见圣上让他们剿匪的。”
这话本是随口说的,但一出口,贾母就觉着有些不对,而一看自家大儿子贾赦,果然一脸颓然之色。
贾赦虽为一等将军,但从没掌过兵,也没进过军营,皇帝也没吩咐过差事,这其中的缘由,贾赦自是清楚的,所以不免失落。
贾母自是也想通了其中关键,暗暗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两位国公爷在世时,每日都有军将在家中做客的场景。
如今两府虽有众多子孙,但没一个能撑起事的。反倒来了个外姓人,越发厉害起来,这越加衬托得贾家人无能了。
好在,今后就让他改姓贾,也省得外人说贾家人越来越没落了。贾母暗暗下定了决心。
下首贾政听了这话,则是暗暗点头,脸露欣然,很是满意秦琼的作为。
贾赦虽是心中既嫉妒又郁闷,但也不好发作。
王夫人的脸色则有些复杂,原本不看好的赘婿,现在越来越受皇帝器重了。
贾政道:“既是这样,咱们也都散了吧,等姑爷回来再说。”
贾母也觉得是这个理儿,正待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婆子的声音:“秦大姑爷回来了?”
不消片刻,秦琼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向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人行了礼。
贾母忙向旁边的丫鬟道:“鸳鸯,快给大姑爷搬个绣墩过来,这一天到晚马不停蹄的,也该歇歇。”
“哎……”鸳鸯应了一声,笑着到里间取了绣墩来放到秦琼身侧。
秦琼道了谢,坐了上去。
元春一张白净的玉脸望过来,明媚的大眼中既有关切,又有欣喜。
她发髻高盘,插着金色坠玉双股步摇,胸前挂着碧绿玉石项链,身穿淡黄色绣昙花褙子,端庄优雅,又有些新为妇人的水润光泽。
秦琼感受到目光,转眸朝她看了一眼,眼中露出笑意和怜爱。
贾母等人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笑了笑道:“小两口新婚燕尔的,皇帝就派大姑爷去办差,也确实有些着急了,也该多让他们亲热亲热……”
一听这话,元春就意识到了是说自己呢,忙低了头,红了脸。
王夫人见了元春的神色,心里暗暗叹气,心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贾政则是一脸欣慰,女儿过的幸福,他做父亲的也安心了。
贾母也不再多言,道:“大姑爷啊,如今我们正商议着,给你改姓呢,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到宗祠去一趟?”
贾母也不问秦琼同不同意,而是直接问日子,这也是一种策略。
秦琼刚刚见合家几个重要人物都在,就知道必定有事儿,现在见问,便蹙眉道:
“老祖宗,我入赘贾家,是受皇上的圣旨,而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更没想过要改姓。圣上也没说非要改姓。再说,现今也有不少没改姓的赘婿,不改姓也没大影响的。”
秦琼还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们皇帝下旨不让改姓的事,若是现在说了,定会以为是他求的皇帝。等圣旨下来时,他装作并不知情就行了。
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贾政也皱了下眉头,随后又舒展开了。
秦琼继续道:“如今的赘婿,都可以在妻家侍奉三年,而后出门自立门户的。”
闻言,贾母王夫人也沉默下来。赘婿毕竟不是自家儿子,确实没有一直强留人家的道理。莫说现在,即便古时候,赘婿都是可以离家的。
“这自古以来赘婿自立门户的人,也不在少数,近的就不说了,就说古时候,赘婿盛行之时,圣贤姜太公姜尚,出身寒微,家贫而入赘马家为婿,后被逐出家门,至七十岁遇周文王,助周伐商,成就了一代丰功伟绩,也没见他自改其姓的。”
秦琼举目扫视众人,说道。
“我也不瞒你们,最多三年,等全了圣上的旨意,我就向圣上请旨,离开贾家,自立门户。贾家族人众多,又不缺我一个子孙,少了我,自有人封公封侯,光耀门楣,留我一个赘婿在,也并不光彩,对元春的名声也不好。无论如何看,我都没有一直留在贾家的道理。”
秦琼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一边说道。
贾母、王夫人、贾政都没了话说,秦琼的这番话句句在理。
那种强迫赘婿改姓的事,只有对身世寒微,也没有本事的人才有用。若赘婿当官了,他们也不好强迫。
贾赦是个气量小的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家亏了,连带着刚刚的郁闷也一齐发泄了出来,怒声道:“你以后出去自立门户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现在在这里的吃穿用度,也不许白用我们贾家的,每一样都要出钱!”
第四十章 秦琼:我说出的话,从无反悔
秦琼眼中泛出笑意,这正合了他的心意,道:“这有何难?一切吃穿用度,我自出钱,丫鬟、小厮的费用,我也自给。至于住了贾家的宅子,当然也会给你们租金。”
贾赦脸上现出笑意,能收到住宅的钱,他倒是没想到,道:“此话当真?”
“我说出的话,从无反悔。”秦琼斩钉截铁地说道。
贾赦怕秦琼反悔,忙道:“好,记住你说的话。我家这宅子可不一般,一月没有两百两可租不下来。”
一月两百两,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两,而朝中正一品大员,一年的俸银也不过九百二十二两。
这两千两可以在长安城买一座极好的宅子了。
见秦琼答应下来,贾赦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正待说让秦琼现在就立个字据,就听旁边一声怒喝:“简直胡闹!”
贾母对着贾赦怒目圆睁,“大老爷,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秦哥儿是大丫头的夫君,即便退一步说不是赘婿,就算个亲戚,也没有向他要钱的理……”
贾赦虽然人品一般,但对贾母还是极有孝道的,他忙低了头,任凭贾母批评。待贾母说完了,方才开口道:
“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有了这糊涂念头,还望母亲保重身体,莫要动气。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就是儿子的不是了。”
“那还不向秦哥儿说明了?”贾母怒视着贾赦道。
秦琼倒是乐意跟贾家众人分家的,见贾赦真的要张口,他忙站起了身,冷声道:
“我觉得大老爷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我身为外姓人,也不好总吃用贾家的,也给贾家增加了负担。稍后我就过来说明白各项费用。老祖宗、母亲、父亲,我就先行告退了,等我洗漱后,再过来。”
秦琼不等他们回答,行了一礼,转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贾母等人这时是真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秦琼真会同意分家。
贾赦则是冷哼一声。
原本赘婿挣了钱是要交给妻家的,离家时也有分钱一说,若是分了家,他们也不好让秦琼交出挣的钱了。
贾母叹了口气,又数落了贾赦几句,向元春道:“大丫头,你回去好好劝劝他,这样外人看着也不像,也没有这个理儿……”
元春只好点头应下:“我自会好好劝他的。一家人没必要分了两家。”
贾母拍了拍元春的手:“嗯,好好劝劝他。你也回去吧,两天没见了,也怪想念的。”
元春红了脸,声如蚊蝇地应了一声。
向众人福了福,走到门口由丫鬟掀了门帘出来,就见一个婆子喜笑颜开地跑了来,手中拿着紫色帕子,一边甩帕子一边向元春行礼,一边道:
“大姑娘大喜了,宫里来了天使,让大姑爷去接旨呢,说是又升官了。”
元春微张了樱桃小口,愣了一下,想到秦琼刚替皇帝剿匪回来,这应当是奖励的圣旨了,便应了一声。
那婆子继续跑进屋内,又说了几遍,然后就传来贾母的笑声,随后是贾政的声音:“圣上圣旨非同小事,儿子也同姑爷一起接旨去吧。”
“好好好,你也去吧……”
听到这里,元春眼中带着笑意,由赶来的丫鬟抱琴扶着,迈着小步,向院外走去。
且说秦琼刚离了贾母院,还没走两步就见个婆子跑来报喜讯,他只好掉头到荣禧堂大厅行去。
一时来到大厅,命人摆了香案,贾政也赶了来,共同跪接了圣旨。
贾政听到前面的什么晋升龙禁卫从六品、锦衣卫副千户,眼中只有笑意,直到听了让贾家不可改秦琼的姓氏,眼中才浮起一抹无奈,心道这下再也无人敢提此事了。
传旨太监传了旨便离去了,贾政给秦琼道了声喜,便自离去了,秦琼拿着圣旨和官服,也回了荣禧堂后院。
他来到门口,便有小丫鬟报了一声,掀开了帘子,屋内秦可卿与元春正对坐饮茶,两人旁边各站着丫鬟抱琴和宝珠。
见秦琼进来,秦可卿忙起了身,白皙红润的脸颊上带着笑意迎上来,轻启檀口叫了声夫君。
秦琼走到她身边,见她穿着粉色绣金牡丹褙子,头上带着金色步摇,胸口带着金色璎珞,两肩各垂着一缕长发,端的是富贵风流。
再加上她那脉脉含情的多情眼眸,配着那小巧粉腻的琼鼻,和短而秀气的下巴,当真是世上再无其二的绝世美人。
嗅着身前传来的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幽香,秦琼感觉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将她抱到绣房中,扔到罗锦上。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仅是带着怜爱的笑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细腻柔嫩的脸颊。
秦可卿完全没想到秦琼会突然动手,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身体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别过了蛾首,不敢看秦琼。
秦琼道:“有没有想夫君?之前跟你讲过要带你看看长安城的名胜古迹的,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也没时间,等过了这个时间,就带你去逛逛。”
秦可卿低着头,怯生生道:“嗯,夫君安排就是。”
“咳……”还坐在椅子上的元春咳嗽了一声。
秦琼望向元春,也意识到忽略了她。心想,这就是老婆多了麻烦的地方,总免不了争风吃醋,甚至后院起火。
如今还只有两个人,以后若是多了?真难以想象都吃起醋来,会是个什么场面。
元春放下茶盅,轻声道:“别的先不说,夫君你先去洗漱一番吧,我已经吩咐人烧了水,一会儿就当好了。”
“嗯。这个自然。”说着,秦琼便坐到了元春对面,将圣旨等物放到桌上,也端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起来。
抱琴原本要给秦琼倒茶了,见了这样,也就退下了。
元春看了,道:“夫君现在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了,像端茶倒水拿东西这种事情,以后就交给下人去做吧,若是什么事都自己做,要他们来又有什么用呢。”
秦琼抿了口香茗,道:“我自小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倒也用不到他们。”
元春道:“夫君这样,也没个体统,既是当官了,就该有当官的气派。我看你也没个丫鬟小厮什么的,怎么说都不太像。我公公也是的,在家时,也不知给你配个丫鬟什么的。”
秦琼还没回答,就听已经坐在下首的秦可卿道:“何曾没有的?夫君八九岁时,父亲就要给他安排丫鬟和小厮,但都被夫君拒绝了,说是一来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二来也不习惯做什么都要人跟着,不如自个一人自在。父亲见他坚持,也就罢了。”
元春郑重了脸色,道:“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为官作宰了,就不能那样了。再说没人跟着,做事不方便不说,也不安全。总得要一两个丫鬟小厮的。”
秦可卿道:“现在院子里,也没有能做夫君的丫鬟的,我有两个丫鬟,不如拿一个给夫君。都是知道夫君的脾性嗜好的,也好伺候他。”
说着,就看向了旁边的瑞珠。
元春忙道:“这也不好的,府里正有几个还在调教的丫鬟,现在应当调教的差不多了,挑一个给夫君就是了。”
看着两人一言一语商议给他配丫鬟的事,秦琼也没多言,有没有丫鬟对他来说都没有大影响。
门帘掀开,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跑进来,道:“大姑爷、大姑娘,热水烧好了,是现在就放进木桶还是等会儿?”
“这就取来吧。”元春道。
那丫鬟应了一声离去,一时备好了水,秦琼便去洗澡,元春对身旁的抱琴道:“你去给大爷擦擦背吧。”
抱琴红了脸,应了一声。
第四十一章 抱琴:我跟姑娘一块儿长大……
浴桶中放满了玫瑰花瓣,水光倒影着秦琼端正英武的面庞。
他脱了衣衫放在衣架上,露出浑身鼓起的肌肉,抬起腿,迈入浴桶中。
感受着滑腻馨香的水流,秦琼慢慢坐到浴桶中,两只臂膀搭在浴桶两边,闭目休息。
稍顷,便听得一阵珠帘响动,睁眼望去,就见晃动的珠帘前面,一个鹅蛋脸型,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走来,她削肩膀,纤细的腰肢,巴掌大的小脸儿,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四分羞涩,双手端着一个木盆。这丫鬟正是抱琴。
“姑爷,姑娘让我给你搓背呢。您也没个丫鬟,也不知往日是怎么洗的澡?这么洗,能洗的干净?”她说着,就走到了浴桶前。
秦琼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从小到现在,除了秦可卿和元春,还没有第三个女子见过他的光身子呢,抱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进来,他还没做好准备。
想要张口拒绝,但想到是元春吩咐的,如果把她赶出去,怕是还会被赶回来。
又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按理说,抱琴是元春的陪嫁丫鬟,等于半个自己的人,就算当做通房丫鬟也不过分。
而且也不能让丫鬟瞧不起。
想到这里,秦琼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淡淡的嗯了一声。
抱琴红着脸,转到秦琼身后,将木盆放在旁边,撸了撸袖子,道:“姑爷,您往前去去,我给您搓背。”
秦琼依言往前挪了挪,给抱琴留出施展的空间。
抱琴从木盆中取了搓澡布,用皂荚涂了,抬起雪白的臂腕,红着脸,给秦琼轻轻擦拭。
一时,一股带着脂粉味的清香从身后一阵阵地传来,秦琼知道,这应当是抱琴身上的香味。
感受着背后搓澡布柔软的摩擦,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秦琼觉得总要说点什么才好,不然总感觉很尴尬。
于是轻声道:“你今年多大了,跟着你家姑娘多久了?”
抱琴微笑道:“回大爷的话,我只比姑娘小一岁,今年满十八了,虚岁已经十九了。自我七岁上,就跟着大姑娘了。姑娘也就我这一个可心儿的丫头。之前也有几个的,一来姑娘觉着太多了没必要,二来她也跟大爷一样,是个喜静的性子,人多了显闹得慌……”
“嗯。”秦琼点了点头,“元春也确实是个内心极安稳的人,也不慕浮华,不羡权贵,就是才情差了些儿,就读书一事上,依我看还不如黛玉探春几个丫头。”
抱琴微微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大爷才来家了几天,对家里几个姑娘的性儿都摸清了,咱们姑娘确实在诗词一道上没太大才情,但却极通事务,依我看,让姑娘管荣府里的事儿,也定比凤姐姐管的好……”
秦琼蹙了蹙眉头,道:“这话不要乱说,更不要外说去,外头人听了怎么想?府里的家务,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元春来管的。现在凤姐儿管着,将来宝玉成了家,自有他夫人管着。我说不得住几年就自立门户去了,元春也不好管。再说,今天我已经决意分家了。”
“哎,您看我可糊涂了不是,这确实轮不到姑娘操心。”
停了一会儿,抱琴又道:“说起才情,有一样,我笃定是其他姑娘比不了咱们姑娘的。”
“哦,怎么说?”秦琼问。
在红楼原著中,对元春的描写极少,而自他进了贾家后,在家里待的时间,也不足两天,对元春的一些事自然不甚了解。
抱琴用木勺舀了水,给秦琼冲干净了,继续边擦边道:“姑娘极擅弹琴,在宫里时,也常给皇后娘娘弹琴解闷呢。宫里那些娘娘宫女们听了,没一个不夸的。只这一样,其他姑娘都比不了。”
秦琼若有所思,沉声道:“怪不得你叫抱琴,想来是你家姑娘每日弹琴时,给她取送琴呢。”
“可不是呢。”抱琴道,“所以姑娘给我取了个抱琴的名字。不过说来也巧了,咱家大姑娘擅弹琴,二姑娘擅对弈,三姑娘擅书法,四姑娘擅作画,可不是一家四个姑娘,琴棋书画都全了。找遍全大周,也找不到几家这样的。”
秦琼默默笑了下。
两人又谈了些家中事,秦琼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了,也不能一辈子都跟着元春,你若有中意的,可与元春或者我说。”
身后的抱琴愣了一下,玉容怔了怔,道:“我跟姑娘一块儿长大,也不想跟她分开,姑娘离了我也有诸多不便。这事儿……再过两年再说吧……”
说着,见后背擦的差不多了,抱琴就要上前面来,秦琼忙止住了她,道:“前面就不劳烦你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见秦琼如此说,抱琴只好红着脸应了一声,一扭脸儿,抱着木盆出去了。看着抱琴扭着腰,掀开珠帘出去,留下五色珠帘在半空晃来晃去,秦琼向后靠去,从木桶中拿出浴巾擦拭。
一时擦完,他也没停留,出桶取了套白色直裰穿上,向内厅走去。
秦可卿和元春还坐在这里,秦琼道:“元春,一会儿就随我再到荣庆堂去,跟老祖宗说说分家的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红木椅子上。
元春玉容微顿,纤眉轻蹙,柔声道:“老祖宗原是让我回来劝劝你的,你如今又这么说,我该如何跟她交代。毕竟是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明白。”
秦琼道:“这事儿还是分明白一些好,我迟早是要出去自立门户的,现在不分,到时还是要分的,与其到时弄一堆糊涂账,不如从现在就分清楚。府里的钱我不会用,我的钱他们也不用想我交出来,一应用度我自给,租房的钱自也不会少。”
元春一脸为难:“这……何至于此呢?”
秦琼沉声道:“如今我已经在朝为官了,你也知道现在朝中的情况。我又是锦衣卫,又是龙禁卫,都是文官们看不上的职位,若是再加上改姓一事,只怕会被他们笑死,只会越加轻视于我,等我中了进士正式进入朝堂,怕是仍会被他们拿出来取笑。”
元春低下了头,心头微沉。对朝中的事,她也知道一些,文官们跟锦衣卫一直是对头,秦琼现在的位置也的确尴尬。若是一直做锦衣卫也就算了,但他还是要考进士的。
到时难免被针对,若是又改了姓,只会给他们徒增笑柄。
看元春已被说动,秦琼继续道:“所以,我想,这个姓氏是绝不能改的。既然大老爷提出了交伙食费的事,我自然应了下来。这样传出去,也能被人高看一眼,不至于说我攀附权贵,靠着贾家过活。”
顿了顿,秦琼又道:“当然,我并不会真的一分不给府里交钱。毕竟,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是咱们至亲,我自不会置他们不顾,每月自会孝敬他们礼品或是银钱,以全孝道。”
说到这里,秦可卿也开口道:“元春姐姐,夫君说的确有道理。这样一来,外面既全了体面,家里也不会多纠纷,又全了孝道和亲戚的礼,可谓一举三得之法。”
从小到大,无论秦琼说什么,秦可卿都是支持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听着这两兄妹的言语,元春彻底动摇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被人指指点点看不起的人。
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男尊女卑,与其做大女主,她更希望做个依附于自家夫君的小女子,当然也希望自家夫君能受人尊重,封侯拜相。
她抿起鲜红莹润的樱唇,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轻轻点了下头。
见她点头,秦琼心中也松了口气,只要元春同意了,贾母那边就好说了。
笑道:“既如此,就不要耽搁了,现在就随我到荣庆堂去。”
第四十二章 贾母:晴雯就给了你吧
此时是申时,距离晚饭还要一个时辰,贾母王夫人等人无事,也就在花园中闲逛,看看花赏赏鱼散心。
对于贾珍的事,已经过去了两天,皇宫里还没传来消息,她们就觉着应该没事了,并不知道罗屠山山匪已经被灭,头目都被俘虏,最后一波能够指证贾珍的证人也到位了,对于贾珍的处罚即将下达。
到时众多证人一起指证,贾珍再想抵赖也并不那么容易了。
秦琼带着元春先到了荣庆堂,得知贾母几人到花园来了,便也忙赶了过来。
此时几人正坐在凉亭中,王熙凤、黛玉、探春、迎春、惜春也在身旁,旁边站了一堆丫鬟婆子。
有贾母的丫鬟鸳鸯,王夫人的丫鬟彩云,王熙凤的丫鬟平儿,黛玉的丫鬟紫鹃,探春的丫鬟侍书,迎春的丫鬟司棋,惜春的丫鬟入画,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王熙凤正在跟贾母王夫人汇报查账的事。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老祖宗、太太,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查账是查的头昏脑涨的,不但要了解所有物品的价格,还要具体哪一年哪一月,还要追查每项银子的出入,可头痛死我了,已几天没睡好了……这么多账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完……”
贾母眼眸转了转,知道以王熙凤的才能想要查清楚这些糊涂账,是不能了。但纵观贾家众子孙,也没一个精通算数和财物的,交给旁人也不放心,一时也没了主意。
王夫人捏着手中的念珠,脸色也很是不好看,若是之前秦琼说的时候,她还有几分疑心,觉着家里管事应该不会这么大胆。
直到王熙凤从市面上打听了近几个月的物价,再跟账目上记录的核对一番,十个里面倒有六个对不上的,她才彻底重视起来。
后来贾政知道了,也训了她一顿,说她治家不上心,才造成如今的局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着。
之后,贾政忙让人看住了林之孝和赖大,账本也全收了起来,准备细细核对。
此时,就听王熙凤道:“那帮子狗奴才更是可恨,都不说实话,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今年的物价好查,但往上个四五年的,就难查了,若是到户部询问,或许还能弄明白一些。”
贾母道:“到户部问物价倒也不难,让老爷们去问问就好了,都是同朝为官的,也没隐瞒的道理。从他们哪里抄录一份物价薄回来就解决了。
问题是除了这些物品外,其他像是逢年过节支出银子和人情往来的银钱不好查,还有各田庄的收入,商铺的流水这些也都是极容易做手脚的,也不好查,需得个擅长查账的来查才行,我们外行人,终究查不明白。”
王夫人听了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们妇道人家,也不识文断字的,终究是差了些,还是要看老爷他们如何查了。”
正在一旁跟黛玉几人玩笑的探春,也注意着这边,听了这话,忍不住开口道:“大姐姐之前在宫里不是也管着账目一类的吗,她当了这几年女官,也识文断字,或许有法子也说不定。”
一语惊醒梦中人,由于之前元春一直没在家中,便也都没想到她,听了探春的话,贾母和王夫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低头思索起来。
就在这时,秦琼、元春,后面跟着丫鬟抱琴,走了过来。
众人都相见过,贾母问道:“你不在家歇着,又同大丫头跟过来做什么?”
秦琼拱手道:“老祖宗,是来跟您说分家一事的。”
闻言,王熙凤先是一脸诧异,王夫人则凝起了眉头,黛玉探春几人也转眸望来。
贾母蹙眉道:“大老爷不过随口说句气话,大姑爷怎么就认真了?他人老糊涂了,不要听他的话,你只当没听到就是了。咱们一大家子,若是分了家,传到外面也不好听。”
秦琼沉吟,微微扭头看向元春,元春看到秦琼的目光,心中叹了口气,轻启红唇道:“老祖宗,如今子美也当了官了,也是有意出去自立门户的,赘婿的身份已经让他的名声有影响了。
他愿意分家,并不是对大伯有意见,而是希望借着分家的机会,稍稍挽回他的一些名声。若是外人知道了他在咱家的一应用度都是自费的,连住的房子都是给了租金的,自是会高看他一眼,闲言碎语也少一些。”
贾母听了沉吟,细想一番,也确实是这个理儿。到时若是皇帝同意秦琼自立门户,她也不能说什么。
王熙凤和王夫人,则是想到了收入的问题,如今秦琼在朝中为官,每月都有了俸禄,按理这些钱都要交给她们保管的。
而且秦琼还是名满大周的话本家,单是话本的收入每月也有个几百银子,这又是一笔钱。若是分家出去,就只能收房租钱,显然没有这些多的。
想到这里,王夫人默默看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也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忙笑道:
“元春妹子,你说的也是这么个理儿,但既为赘婿,就该为主母家做些贡献,不能来到咱们家,什么事都不做,过了三年,带了你出去,拍拍屁股走了,这也不像个赘婿的样儿。
再说,你们成亲时各项花费加一起,也有上万了,这个窟窿怎么说也要填上啊。”
一听成亲花费了上万,元春就玉容怔了怔,这个窟窿可要怎么填上,便看向了秦琼。
秦琼递过去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向王熙凤道:“凤姐姐,我自然也知道作为赘婿,该为母家做些事的,现今我也存了一些银钱,要还上婚事的开支并不是难事。
另外,我每月自会给老祖宗孝敬二十两,给老爷和夫人孝敬十两,以全孝道,如今我位卑职低,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其他若是家中有需要相助之处,若我能为的,自不会推辞。”
秦琼如今虽兼着两个官职,但加在一起每月的俸银也仅有十一两,每月给他们三十两,真的不少了。若不是靠着话本收入,真的要饿死。
而贾母每月从王熙凤处领的月钱,也仅有二十两。
这番话说完,王熙凤也没了言语,她也不好直言让秦琼交钱给她的,给贾母和贾政银钱,这是为了全孝道,她更不敢说要。
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贾母听每月又能多出二十两银子来花,自然也高兴,至于秦琼交不交钱的事,她并不在意,一来贾家不缺他这点钱,二来自己也收到了钱。
于是脸上浮现笑意,道:“既然大姑爷考虑的如此周全,我也不好再阻拦了,再阻拦反倒显得老婆子我不识礼了。那就这么着吧。”
“多谢老祖宗体谅。”秦琼和元春道。
贾母面露欣然,点了点头,看到秦琼身边既没小厮又没丫鬟的,想到他这般孝敬自己,自己也得表示表示,才算全了礼数。
道:“你大小也是个官儿了,怎么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我房里有个名为晴雯的,聪明伶俐,已经调教出来了,原本打算给宝玉的,不如给了你吧,让她给你端茶递水也好,省得再去买丫鬟。”
第四十三章 分家
秦琼听了还没答话,就听元春道:“老祖宗,可不是吗,刚刚我还说呢,准备明日就着人买一个去。既然您开恩给他赐下了,也省了调教的功夫,我就代他收下了。”
贾母点头:“好好好,等晚上我让人给你们送去。”
秦琼道了谢。
贾母忽又想起来一事,道:“刚刚你大伯说,租宅子要你出两百两,这也太多了些,又是亲戚,太不像话,你就看着给吧,这事儿你跟凤儿商量。”
秦琼和王熙凤都应了一声。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太阳也越加西斜了,贾母感受到凉意,说道:“天晚了,有些冷了,我就回院子去了。你们坐坐也回去吧。”
说着,便要起身,丫鬟鸳鸯忙扶起她,黛玉、探春等也忙来拥着,王夫人也跟着起身,一时间一堆莺莺燕燕仅剩了王熙凤和平儿两人。
看着她们远去,王熙凤面上带着笑意,在亭内坐了,道:“大妹妹、妹夫你们也坐吧。”
秦琼两人在红色椅子上并排坐下。
王熙凤道:“你们觉着出多少钱合适?我知道大妹夫虽当官了,但俸禄也不多,每日的吃穿用度,再加上下人的钱,给长辈孝敬的钱,每月也花不少呢,你们估摸着能留下多少,随便给个合适的价格就行。毕竟是一家人,也不是非要你们的钱不可,稍微给些意思一下就成。”
元春看向秦琼,秦琼道:“之前大老爷说要两百两,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但我也不能给的太少,怕是会引得大老爷不满,难免又要到外面闲话,那就一百二十两吧,凤姐姐以为如何?”
秦琼前几年已经写了十几个话本,销往大周各地,有的排成了戏,有的在街头巷尾被说书人讲述,如今他每月仍有三百到一千两的分成收入,再加上现存的四万多两,确实不差钱。
王熙凤以为秦琼会减到几十两,听他这么说,面容怔了怔,有些意外,笑道:
“看来大妹夫也是个好脸面的人,但如今大妹夫刚成家,各项花费都不少,还要给老祖宗、老爷孝敬,太多了确实不合适。
我看不如凑个整吧,也别一百二了,一百两就成了。多了外面传出去,也不好听。还以为我们虐待姑爷呢。”
“那就多谢凤姐姐手下留情了。”秦琼拱手道。
王熙凤笑道:“大妹夫不要这么说,都生分了。”
又转眸道:“这事儿既说定了,刚刚你说要补上置办婚礼的钱,不知当不当真?
我也不是非要跟你要这些钱,而是现今家里出多入少,原本也没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儿的,经此一事,就有些捉襟见肘,你若是有钱补上,那最好不过。”
秦琼目光平静,不见丝毫波澜,沉声道:“此事不难。只是府上的采办虚报了许多价格,这个我是不会承认的。我只认真实的价格。至于那些多出去的,你们自找经办的人去要。”
王熙凤愣了下,随后笑道:“这个自然。那些虚报了价格的,自然弄清楚,只让大妹夫出应当出的钱。只是现今仍有不少帐目没有理清,若要切实的数目,还要再等几天。”
秦琼皱了皱眉头,锐利的目光盯向王熙凤,道:“这都过去几天的了,怎么还没查完?”
王熙凤看秦琼眉头紧皱一脸冷峻的模样,再加上他英俊的面容,听了这冷冽的嗓音,她不觉地芳心一颤,轻轻聚拢了双腿。
她轻笑了笑,刚想随口应答两句,就听秦琼继续道:“罢了。只靠你们是不行了,而且查婚事的账目,也需有我的人在场盯着,明日我到锦衣府和内厂去借些专门查账的人来,让他们查吧,你们也派些人盯着。”
王熙凤刚张开嘴,听了这话就忙闭上了,陪笑道:“可不是吗,如今大兄弟已经是锦衣卫副千户了,调几个人来查账确实不是事儿。那行,明日我就等大兄弟的人来了,这边也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
望了眼逐渐西斜的太阳,秦琼沉声道:“既然都说定了,那我就不奉陪了,凤姐姐你在此游玩吧,我回去了。”
“大兄弟有事就去忙吧。”王熙凤笑道。
秦琼点了点头,就站起了身,向亭外走去,元春也向王熙凤道了声告辞,起身跟了上去。
王熙凤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想到秦琼年不过弱冠,就成了话本大家,还中了文武双解元,如今更是得皇帝器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再想到自家的贾琏每日寻花问柳不干正事儿,不仅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命苦无比。
……
回了院落,秦琼掀开门帘,进入里屋,就对秦可卿道:“把前几日皇上赐下来的礼品除酒以外各留一样,其他都拿出来,我回家一趟。”
秦可卿穿着粉色衣衫,**着身子侧躺在正榻上看书,听了这话,蹙眉道:“是该回家一趟了。但也不用这么急,过两日也可以。”
“我回家是要去吩咐给家里借些人来,现今分家了,咱家人手不够。”秦琼道。
元春也从后走了进来,道:“按理我该去看看公公的,哪有儿媳不见公婆的道理。”
“你不用着急,以后自有机会见的。我也就回去一会儿,晚上就回来了。”
秦琼说着,让宝珠瑞珠去拿礼品,两人知道现在是秦琼当家做主,也就忙去捡礼品了。
元春微笑道:“你这也是借花献佛了,皇帝送给你的,你又都送了出去。也可买些别的东西。”
秦琼道:“你不知道,我父亲有些爱虚荣,他若知道这是皇帝赐下来的,自会非常高兴的。”
元春点了点头,道:“也是这个理儿。”
片刻后,宝珠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元春另又拿了一些东西,秦琼提着出了门,在马厩取了马,就出了门,赶往秦府。
过了有两刻钟的时间,秦琼就回到了秦府。今天秦业也恰好在家。
下人将秦琼请到内厅,秦业就穿着一身黑色长服,老脸上带着笑意出来。
见过礼,将礼品给秦业说明了,秦业自是满脸喜悦。
两人对坐,秦琼喝了口香茗,放下茶盅,道:“父亲,这几天家中可好,可有什么事情?”
秦业笑道:“没什么事,一切都好。你也不用操心,好好跟着皇上办差就行。另外也照顾好可卿。”
“这个是自然的。可卿在贾府也挺好的,元春是个明事理的人,两人相处的不错。”秦琼道。
“只是有一件事,要麻烦家里。如今我已经跟贾府分家了,吃穿用度都自费,连房子也是租的,因家里缺少几个下人,便想先来家里借两个去,等我不忙了,再买了来。”
这么多信息,秦业一时没消化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道:“跟贾家分家也好,这样外面的名声也好听一些。既是要下人,那你随意挑两个去吧。”
说着,秦业便命人将家里的几个婆子丫鬟叫来。秦业知道他们内宅是用不到小厮的,也就没叫。
“让李管家也过来一趟。”秦琼道。
而后李延便急匆匆地跑了来:“大爷,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要麻烦你每日多采买一些食材,送到贾府去,费用你列个单子出来就成,到时自不会欠你的钱。”
秦琼跟李延打交道几年了,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将这事儿交给他也放心。
现在自理门户了,一应的管家仆人都不能少,但一时又找不出可信的,只能暂且如此。
李延忙应了下来:“大爷放心,我一定办的妥妥的。”
几人又谈了会儿话,便开始吃饭了,一直吃到戌时,秦琼又跟秦业聊了会儿这几日发生的事,便赶回了贾府。
刚到院子里,就听里屋传来一个陌生小姑娘的声音,秦琼心中暗忖,这小姑娘应当是晴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