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失望至极
蹬蹬蹬……
黛靡在前面疾步而走。
十方在后面紧跟,“姐姐,你等等我啊。”
黛靡并没有回头。
“姐姐,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显是贺立业不想让他大徒弟过于下不来台,这才把事情给冷处理的,再怎么说,人家毕竟是一家人,咱们是外人,而且……”
十方话没说完,黛靡就停下脚步,十方好悬没一头撞上去,也赶忙停了下来。
黛靡转过身来,满面怒气。
“方才我被韩毓颜羞辱,多谢你为我出言化解,我感激不尽,但我请你帮我,并不是让你帮我解这些毫无意义的围,而是让你帮我查出真凶,难道你就这么怕吗?”
“怕?怕什么?我有什么怕的?”十方反而被黛靡给问的糊涂了。
“一个好坏先生,就把你吓的六神无主,还说不怕,贺立业要冷处理,你也拱手听命,你是怕他追究你泼了好坏先生一身脏物呢,还是怕他之后不给你那一万贯钱?”
“我……”十方被黛靡说破了心思,登时哑口无言,原来,黛靡并不是因为方才红鸾的事情生气,还是因为之前好坏先生的缘故。
十方一脸尴尬地说道:“这件事的确怪我,如果当时不是我胡乱摔了通灵珠,说不定姐姐你真的已经抓住红鸾了。”
黛靡本来气呼呼的,但听十方这么一说,也愣道:“你也认为方才的红衣女人就是红鸾?”
十方点点头,“同一时间,又同时伤在右手,还都是烫伤,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当时姐姐遇到的必是红鸾无疑。”
“既然你知道她是红衣女人,为何方才你不站在我这边,据理力争,就算贺立业有心维护,但只要你能拆穿她的谎言,当着这么多人,他贺立业和蒋毓技恐怕也无话可说,昨日你连贺立业杀死刘妈的事情都能看穿,我不信你识破不了红鸾。”
“姐姐,红鸾刚才那套词儿毫无破绽,我只是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何况还有蒋毓技那确凿无疑的证词,我如何拆的穿?”
黛靡听十方这么一说,却面露愤然之色,“蒋毓技真是色迷心窍,那红鸾来历不明,他却为她不惜当众欺瞒,我就不信,他要真知道贺夫人被红鸾做成了血傀儡,还能如此维护于她?”
十方却摇摇头,“姐姐,我想蒋毓技可能并没有撒谎。”
“没有撒谎?”黛靡更是一愣。
“是的,虽然蒋毓技并不知道贺夫人是被杀死的,但方才杨毓成已经说了,一个红衣女人夜入木坊,还把他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从蒋毓技的表现来看,他事先应该并不知情。”
“而且又见到贺立业摆出这么大阵势,要捉拿夜入木坊的红衣妖怪,明显将矛头指向红鸾,蒋毓技其人精明干练,颇有心机,就算他再喜欢红鸾,但如果知道红鸾夜入他的房间,意图不轨,我想他必会有所迟疑,但方才他已经知道这些,却毫不犹豫说红鸾的确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才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那如果蒋毓技没说谎,难道红鸾会分身术不成?据我所知,天下万千妖怪里,可没有一个会分身术的。”
“分身术倒不至于,但必定是红鸾用了什么办法,让蒋毓技误认为她从未离开别院,甚至从未离开蒋毓技身边左右,如果不揭穿这个谜团,想要拆穿红鸾的谎言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她用了什么办法?能让蒋毓技如此认为?”
十方摇摇头,“这一点儿我也没想通,所以方才才没有轻举妄动,但有一点,姐姐你能否确认红鸾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黛靡很肯定地说道:“红鸾定然不是人,方才我抓住她的手,发觉她根本没有任何脉搏跳动的迹象,一定非妖即怪。”
十方脸色微微一愣,“这倒是稀奇了,那她来贺家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目的?那还用问,当然是杀人了,贺夫人不就被她做成血傀儡了吗?”
十方摇摇头,“姐姐,方才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红鸾和贺夫人之死可能并无关系,她一是没有作案的时间,二是也没有杀死贺夫人的动机,而且她是妖怪,恐怕也并不会做傀儡。”
“没有杀死贺夫人的动机?”
“是啊,如果真是红鸾干的,她的目的何在?无外乎报仇或者和蒋毓技合谋,要夺取贺家家业这两者,如果是报仇,既然她都能夜入贺家悄无声息地杀人,又何必要跑到苏州去刻意接近蒋毓技?如果是和蒋毓技合谋,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做个血傀儡呢,毕竟蒋毓技继承的是傀儡木坊,血傀儡一旦传扬出去,就算蒋毓技得到了木坊,也对其极为不利。”
黛靡听十方说的有理,也不禁面露疑惑,“的确,如果她真是为了替尹婆婆报仇而来,那必定针对的是蒋毓技和杨毓成,但她都能和蒋毓技结伴而行,下手的机会多的是,不可能到如今还没动手,那她又夜入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我的疑问,但我想,她既然有意接近蒋毓技,来到贺家,必定有特殊的目的,只是她并不是杀死贺夫人的真凶。”
黛靡这才长出一口气,胸中的怒气也随之而散,哼了一声,“原来你脑子还算清楚,我方才还以为你见了她的美色,也和蒋毓技一样鬼迷心窍了呢。”
十方先是一愣,抬头见黛靡虽然冷着脸,但眼中全是笑意,也知道黛靡是开玩笑,一时心情大畅,忍不住回道:
“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就算她长的再漂亮,也是个老女人,哪能和姐姐你这般的豆蔻年华相比?就算我鬼迷心窍,也只会因为姐姐而不是她啊!”
黛靡本来怒气尽消,但一听十方这般说来,登时又眼眉一立,“你说什么?我平生最恨贪淫好色之辈,我本以为你好心帮我,是因为江湖道义,同道相帮,却没想到你是心存不轨。”
十方一看不妙,吓得赶忙说道:“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顺着你的话随口一说,可真没坏心思啊。”
黛靡冷眼望着十方,“你当真没有心怀邪念?”
“当真没有,真的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十方连解释带比划,手忙脚乱。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但今后你再说这等疯话,我绝不容情。”
等黛靡离去,十方一个人傻呆呆站在原地,“这不是你先开的口吗,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唉,我也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我是真的没有存心调戏啊。”
十方垂头丧气进了门,诹取赶忙飞过来,一脸焦急问道:“怎么样,抓住那个笑面傀儡没有?”
十方一声不吭,仰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诹取一看十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猜到事情不妙,便落在十方旁边,出言劝道。
“你昨天自己不也说了,真凶心思细腻,狡猾多诈,肯定没那么容易抓住,一次失败不是还有下次吗,只要你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查明真相的。”
“……”
十方依旧是一语不发,诹取也着急了。
“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也跟我说说,你是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或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都是你那馊主意,说什么马粪能降木妖,结果一点儿用也没,不光妖怪没降到,我的脸还被丢光了。”
“没用?不可能啊,牛马以草木为食,腹中酸液能侵蚀溶解草木,是木妖木怪的天然克星,怎么可能没用?”
“对木妖木怪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泼的是人,也不是什么妖怪?”
“啊?人?你不会是泼了混元教那小姑娘一身稀马粪吧?”诹取虽然语气惊讶,但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要泼的是她,现在还能回得来吗?我泼的是那个傻子好坏先生。”
“好坏先生?你没病吧,没事你泼他干嘛?”诹取已经乐的笑出声来。
十方没好气的瞪了诹取一眼,这才把经过简要地给诹取说了。
诹取实在忍不住,在床上笑的是来回翻滚不止,十方气不过,上去一把抓住诹取的耳朵。
“你有完没完,再笑一下,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给绑起来,把你扔到床下面去!”
诹取好半天才强忍住,“好好,嘻嘻,我不笑了,只不过你也太没用了,一个傻子,你有什么好怕的,哈哈!”
“连你也这么说,黑灯瞎火的,那个傻子穿一身红衣,带个开刀像,那种情况下,谁能不怕,这能怪我吗?”
“就算是个人都怕,但你可是走畦人,本就是和怪物打交道的,如果你自己都怕,还怎么降服怪物?”
“我才当了一天的夜提刑,害怕也不是受我控制的,哪能说不怕就不怕,我就不相信姓张的就从没有害怕过!”
“老头儿怕不怕我不清楚,不过我也曾经问过老头,有没有见过让他害怕的怪物,老头说当然有,但害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尤其是和凶残的怪物对峙之时,生死一线之间,如果满心都是惧怕,就意味着你还没有动手,就已经死了,所以走畦人最先要克服的就是恐惧之心。”
“说的容易,我要是能控制得了,也不会差点被吓死了,对了,那姓张的是怎么克服恐惧的?”
“老头倒是经常说,恐惧来源于内心,而内心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就比如笑面傀儡,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怪物,才会害怕,所以要想不怕,就要先克服未知。”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要如何做到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都是听老头说的,老头儿也没说如何能做到,我哪儿知道?”
“那你不全是废话吗?”十方失望不已,又躺倒在床上,再次双目发直。
“这个啊,恐怕只能靠你自己,不过我想留给你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凭我多年跟老头儿的经验来看,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是真凶来试探你和混元教的小姑娘有多少斤两的探路石,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下一件血案了。”
诹取突然面色凝重地说道。
第103章 诹取谏言
十方听诹取这么一说,登时一惊,“你说今晚的事情是真凶试探我和黛靡姐姐的探路石?什么意思?”
“我说你可真不是一般的笨,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吗?”诹取一脸不屑。
“你的意思是真凶故意身穿红衣,是为了栽赃给红鸾,而黛靡姐姐碰到的才是真凶?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难道红鸾的手真是碰巧被堂炉烫伤的?”
诹取却摇摇脑袋,“关于那个红衣女人是不是你说的这个红鸾,还有这红鸾到底是不是真凶,我一点儿都不清楚,但我只知道一点,真凶杀了贺夫人,却没有离开贺家。”
十方微微一愣,“这一点我早说过了,那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很可能还要杀人。”
“你还不算笨到家,正是如此,所以他必定还要有所行动,但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平安无事,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你的意思是……”
由于之前十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真凶的杀人动机上面,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这时听诹取一说,也觉得蹊跷。
诹取又说道:“其实真凶就和贺立业一样的心思,知道混元教有人来,一时间不知道底细,就想先看看究竟,结果一看混元教只来了个黄毛丫头,但谁知屁股后面还跟来个‘大名鼎鼎’的夜提刑十方,如果我是凶手,也必定会先探探你们的斤两,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十方听诹取这么一说,却是疑惑不定。
“你是说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真凶用来试探我和黛靡姐姐而故意布下的局?我觉得不太可能吧?今天晚上我和黛靡姐姐要干什么,可只有咱们三个知道,真凶哪能事先就觉察到我们的计划,而事先就安排好一切呢?”
“我说你要不还是用用六魂幡吧,我看魂力也差不多恢复了,否则跟你说话可真费劲。”
十方扭头看看身后的六魂幡,的确一半已经恢复了黑色,但却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不受我控制,不是我想用就能用,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
“如果我是真凶,根本就不用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只需要每天晚上出来溜达溜达,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觉察,如果察觉了,你们会有什么反应就行了,哪还需要设什么局,如果你们根本就没发现我,那我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嘛去了?”
十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夜里小少爷看到笑面傀儡,但却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恐怕真和你说的一样,他就是出来想试探我们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便说道:“我们今天晚上碰到的是那个傻子好坏先生和红鸾,可没见到真正的笑面傀儡啊?”
诹取却冷笑一声,“我说你也真够笨的,我要是真凶,必定会想,老子连面都没露,结果你和那小姑娘就已经鸡飞狗跳,满地鸡毛了,那我还用再出来吗,你可真是个猪脑子。”
“……”
十方气呼呼瞪了诹取一眼,诹取却笑道:“怎么?还不服气?我哪里说的不对了?毕竟我也跟老头走了几十年江湖,吃过的包子可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要不也不能叫诹取了。”
十方还真被诹取说没词儿了,只能没好气说道:“好,你厉害行了吧,那你说,真凶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不也是显而易见的吗?今晚,小姑娘不光认错了人,还眼睁睁看着人家跑了,而你这边,被个傻子给吓个半死,整个就是一对儿草包,说白了,你们现在,还根本不够格当真凶的对手。”
“你说我猪脑子也就算了,但黛靡姐姐又没得罪你,你怎么连她都骂了?”
“那个黄毛丫头,除了会瞎咋呼以外,跟你也差不了多少,既然都发现那个红鸾没有脉搏,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我想就算姓蒋的再喜欢,贺立业再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如果真坐实了红鸾是妖怪,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她倒好,当时不说,出来跟你发一通脾气,不是草包是什么?”
十方还真被诹取说的是无言以对,好半天一脸尴尬说道:”好,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你跟我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抓住他。”
“我又不是真凶,哪儿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这个,还要靠你自己,我可帮不了。”
“靠我?你说的容易,就连黛靡姐姐都被你说成了草包,人家赖好还打跑了笑面傀儡,我却被一个傻子吓的半死,还不如她呢,怎么靠我啊?”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你只是被迫才披上的六魂幡,打心眼里就没把自己当成走畦人?另外你是不是还一直想,你到这里只是单纯的帮混元教的小姑娘而已,根本没想过,自己才是怪物真正的对手?”
十方听诹取如此一问,也低下了头,其实诹取说的一点儿不假,自己还真是这样想的。
“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小和尚而已。”十方低声说道。
诹取却一脸严肃,“我现在告诉你走畦古训第一条,当你披上六魂幡,就已经是真真正正的走畦人,六魂幡是超越万物的神器,能直通人心,只有你真心认为你已经是走畦人,才能真正发挥出六魂幡的威力。”
“真心认为自己是走畦人?”十方微微一愣。
诹取又说道:“但有一点,世间万物有一利必有一弊,六魂幡也是如此,虽然威力强大,但却自带诅咒。”
“诅咒?”
“不错,走畦古训第七条,无论任何时候,走畦人面对怪物,都不能置身事外,任何怪物都是走畦人的生死敌手,如果你再觉得事不关己,必将一败涂地,这就是六魂幡的诅咒,走畦人和怪物之间,绝不会相安无事,只有你死我活。”
第104章 红羽奇株
“真心认为自己是走畦人,面对怪物要全力以赴,非死即活。”
十方躺在床上,心里叹道:“说的容易,要想做到,又谈何容易?算了,不想了,大不了随机应变,希望不要像诹取说的那样,真又发生了血案。”
……
玉兔西倾,夜愈加深邃。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鸟,轻轻落在房顶之上。
这鸟不过喜鹊大小,通体红羽,落在瓦片之上,展开双翼,将头包裹其中,身体开始逐渐变大。
不过片刻,红鸟就化作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一抹红衣袭地,脸上冷若寒冰,赫然就是被贺立业已经关起来的红鸾。
清明的月光下,红鸾缓步轻足,悄然无声,到了屋顶边沿,微抬玉指,从长袖中抽出一株根绿叶红的蒲草出来。
就见红鸾用凝脂一般的手指轻轻一捻蒲草根部,修长的红叶登时四散而落,化作几道红气,从窗棱缝隙中钻了进去。
等红气全钻了进去,红鸾又来到黛靡房上,故技重施,又拿出一株蒲草,同样化作几道红气。
略等了片刻,红鸾听下面毫无动静,才明眸微动,皓齿轻合,露出一丝浅笑,之后双臂一张,一身红衣轻摆,再次化作红鸟,双翅一摇,迎风飞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方就觉得口干舌燥,头也隐隐疼痛不止,好容易坐起身来,揉揉眼睛,问道:“诹取,什么时辰了?”
但连喊几声,并无任何回应,十方睁开惺忪睡眼,见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似有似无还漂浮着一团迷蒙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这是哪儿,好像不是我睡觉的房间?”十方觉得浑身酸疼,就想起身下地。
猛然间,觉得触手冰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坐在床上,身下竟然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
等十方看清楚,吓得一下子从木板上就滚了下去,原来这哪是一张木板,分明是一口棺材,而自己方才就睡在黑漆漆的棺材板上面。
十方的心已经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瘫坐地上,忍不住冷汗直流。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睡在一张棺材板上。”
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又看见四周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一个个神情怪异,直勾勾望着自己。
“妈呀,救命!”
十方发出一声惨叫,慌忙用双手捂住双眼,趴在地上,颤抖不已。
好一会儿,十方并没听到任何声音,心中惊惧渐去,才忍不住慢慢抬起头,目光从指缝间透过。
就见那些人依旧一动不动,还保持着本来的姿势,各自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变化。
十方这才看清楚,原来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木头傀儡。
十方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呀,好悬没吓死老子,原来都是木偶啊。”
尽管看清楚满屋子都是傀儡,但十方依旧心绪难平,因为这些傀儡,大多都缺胳膊少腿,木头身子上也是一丝不挂,都挤在这逼仄漆黑的小屋里,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屋子正中,还有一口硕大的黑色棺材摆在那里,更是诡异骇人。
十方深吸了几口气,觉得空气中还有一股强烈的霉味,呛得他咳嗽不止。
他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绕过棺材,见有旁边有一道小门,他伸手一推,发出“吱呀”一声,小门并未上锁。
十方刚想迈步出去,却听见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快点走吧,他们就要来了。”
十方听这声音苍老且嘶哑,又毫无任何生气,就如同一个将死之人的痛苦呓语一般。
“说话的是什么人?他们就要来了?谁要来了?”
尽管心中疑惑,但他实在不想和这些傀儡挤在这小黑屋里,便闪身走了出来。
出了小门,见外面倒是宽敞不少,看样子像是一间大屋。
但让十方意外的是,所有门窗都关的严严的,也没有掌灯,只有房顶上的一只小天窗,微微透进些许月光,才勉强看的清楚。
屋子正中,是一张木头躺椅,躺椅上,半坐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的广袖长衫,两只布满老茧的双手伸在袖口之外。
而在老人的左手上,立着一只喜鹊大小,遍体红羽的漂亮小鸟,右手正捧着一小把粟米,看样子像是在喂小鸟吃米。
借着月光,十方勉强看得清楚,老人尽管头发花白,但五官端正,就算到了这把年纪,依旧不失风采,只不过老人的一双大眼却毫无神采,只是直勾勾望着前方,眼皮也从没眨过。
十方心中好奇,轻轻到了老人面前,一躬到地,“婆婆,您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贼,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敢问一声,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十方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以免被老人误会,但让他不解的是,无论老人还是那只小鸟,都毫无反应,也没有瞅自己一眼,好像自己压根不存在一般。
十方等了半天,见老人还只是捧着粟米,一边喂小鸟,一边轻声说道:“好了,明儿再来,你再不走,被那个畜生看见,就糟了。”
小鸟不为所动,只是不停啄着老人手中的粟米。
十方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但和方才一般,老人和鸟依旧毫无反应。
十方更是纳闷,轻轻伸手上前,在老人面前左右摆动了几下,但一人一鸟依旧如故。
“这婆婆难道是个睁眼瞎,看不到我?也不对啊,既然她会说话,那就不是聋子,耳朵应该能听见,为什么我站在她面前,喊了半天,她一点儿反应都没?而且这怪鸟也不惊不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方刚想再伸手试试,但就在这时,听门外响起一声让他极其反胃的娇媚之声。
“小师父,奴家来看您了。”
第105章 莺歌之死
门外这声音十方再熟悉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吓的是连退几步。
“小师父?难道说这老婆婆是尹婆婆?这怎么可能,难道?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
这时却见老人左手上立的红鸟也惊慌展翅,飞身而起,从房顶天窗一冲而出,瞬间不见了踪迹,老人也将右手一握,缩回长袖之中。
紧接着大门一响,一个衣着华美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阴森冷笑,正是四少爷杨毓成。
虽然十方看见这四少爷就头疼,但一见杨毓成进来,也长出了一口气,既然真是杨毓成,那就说明这里并不是阴间,因此十方强忍着施了一礼,喊了声四少爷。
哪知道杨毓成也对自己不理不睬,径直来到老人近前,微微一躬身。
“小师父,奴家给您施礼了。”杨毓成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
十方更是惊奇不已,这才发现,眼前的杨毓成年轻了不少,尤其是颌下光滑白皙,并无一根胡须。
老人依旧睁着无神二目,只是轻哼一声。
十方一看杨毓成和往常不太一样,而且也对自己是视而不见,便忍不住大声喊道:“四少爷!你看不到我吗?”
同时又用手去拉杨毓成,哪知道自己的手竟从杨毓成身上一划而过,只抓了一把空气。
十方愣了半天,“难道他们都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正当他发愣的时候,杨毓成又娇声说道:“小师父,您还是听弟子一句劝,把毫厘交出来,贺家奶奶已经亲口答应,只要您交出毫厘,咱们师徒就可以重回贺家,阖家团聚。”
老人还是如同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杨毓成却冷笑一声,凶相毕露,上前一脚踏在老人的肚子上,俯身又用手掐住老人脸颊,恶狠狠说道: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铁了心不让小爷回贺家,棺材可早就给你备好了。“
老人被杨毓成胁迫,毫无惧色,“老婆子一只脚早踏进黄土,还会怕死?回贺家?哪有什么贺家,那是叶家,贺立业总有一天要遭报应,你这畜生也不会有好下场,让我交出毫厘,痴心妄想。”
杨毓成满面大怒,伸出手来,照着老人就是几耳光。
十方在旁边可看不下去了,也没多想,抡起拳头,照着杨毓成后脑就砸了下来。
哪知道根本没碰到杨毓成,自己一拳又全打在空气上,因为惯性,整个人甚至穿过杨毓成和老人,几步到了躺椅后面去了。
这下十方才明白,自己就跟透明的一般,别人既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时,杨毓成一阵狞笑,把手缩了回去,才说道:“对了,奴家想起来,蒋大少爷提醒过,你好歹也算贺员外的长辈,是不能打骂的,万一让外人看到,对奴家和贺家的名声都不太好。”
说着,杨毓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依旧用脚踩住老人,支起身子,轻轻大开小盒。
“不过蒋大少爷又说了,人都是贱种,不吃点苦头,是学不乖的。”
十方也不知道杨毓成想干什么,转过身来,才看到,在小盒里,整整齐齐摆了十几根大小不一的银针。
杨毓成用修长的手指从左到右依次划过银针,最后挑了一根细长的,用手指捏出小盒,立在眼前。
“小师父,您玩了一辈子针线,奴家从小也跟着您耳濡目染,不过,扎的都是木头傀儡,毫无趣味,奴家早想体会一下,扎活人会是什么感觉。”
说着,杨毓成将银针,对准了老人无神的右眼,慢慢刺了过去。
十方直看的头皮发麻,大喊一声:“杨毓成,你还算个人吗?”
但他打又打不到,摸又摸不着,眼看着银针已经到了老人眼珠前,十方只能背过脸,不忍再看。
耳中就听老人咬着牙闷哼了几声,同时杨毓成又嘻嘻笑道:“老东西,没想到你骨头倒还真硬,连叫都不叫一声,或许您这两只瞎眼已经没什么感觉,要不换成指头试试?“
正这时,十方听头上响起一声鸟雀尖鸣之声,紧接着就听杨毓成惊叫一声:”什么东西,啊……”
十方这才转头,一看就是一愣。
就见老人两只眼睛上各插着一根银针,顺着眼角落下滴滴血泪,尽管如此,老人依旧睁着二目,两只手紧紧抓住杨毓成的双手,地上撒了一大片粟米粒。
而在杨毓成脸前,那只红羽小鸟,玩了命一般,不停用尖利鸟喙猛啄杨毓成脸颊。
老人死命抓着杨毓成的双手,眼中滴着血泪,却不停喊道:“你回来干什么,逃啊。”声音凄厉哀切。
小鸟置若罔闻,不顾一切猛啄不止,杨毓成颌下脸颊瞬间是鲜血淋漓。
杨毓成剧痛不止,双手一抖,挣脱掉老人,再一抬手,抓住面前红鸟,两手用力一握,发出咔吧一声。
可怜这一副弱小的身躯,被杨毓成瞬间压成了一团。
杨毓成恼羞成怒,将软成一团的鸟尸一把摔在地上,又一抹脸,一看手上满是鲜血,更是暴怒如雷。
“老东西,敢破了奴家的相,大不了毫厘不要了,我弄死你。”
说着,杨毓成骑在老人身上,左右开弓,巴掌如雨点一般来回抽在老人脸上。
老人却兀自喊道:“莺歌,莺歌,你怎么了?”
十方肺都要气炸了。
“杨毓成,你个王八蛋?连一只鸟都知道感恩图报,你个大活人却连个畜生都不如。”
气的十方在杨毓成背后一阵拳打脚踢,就算明知道一点用没有,但如果不做点什么,他就觉得自己要被怒火撑爆了。
正这时,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毓成,老东西交出毫厘没有?”
十方听得分明,说话之人,正是蒋毓技。
杨毓成一听,赶忙停手,从老人身上下来,转身去开门。
老人得了自由,顾不得别的,挣扎着从木椅上探起身,却一下子摔到地上,十方这才看清楚,原来老人的双腿也都断掉了。
老人两只手不停在地上来回摸索,“莺歌,你在哪儿?”
等老人最终摸到早已软成一团的鸟尸时,双目血泪直淌,两只手颤巍巍捧起红鸟尸体,低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不逃走?”
第106章 发梦之草
十方极力想告诉自己要冷静,好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看着眼前满脸血泪的老人,抱着鸟尸呜咽有声,十方憋不住心中怒火,又如何能冷静下来。
“王八蛋,杨毓成,你给老子回来。”
十方红着眼睛,大吼一声。
杨毓成依旧置若罔闻,打开门,蒋毓技闪身进来。
一看杨毓成的脸,蒋毓技也一愣,“你的脸怎么了?”
“唉,大少爷,别提了,被老东西那只死鸟给抓了几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毫厘呢?拿到没有?”
“老东西骨头硬的很,就是不肯拿出来。”
“废物。”
蒋毓技面带不悦,来到老人近前,对十方也视而不见。
十方就觉得有浑身力气没地方使,憋得他难受不堪,但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瞅着。
“婆婆,你这又何苦呢?”
蒋毓技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扶老人。
老人一把打开蒋毓技的手,恨恨说道:
“姓蒋的,少在老婆子面前玩鬼把戏,你不是想要毫厘吗,老婆子可以给你,只要你当面杀了那个畜生,老婆子立刻就把毫厘交给你。”
“婆婆,毓成是一片好心,想让您到木坊安享晚年,可能手段过激了些,但本意还是好的。”
“好心,哈哈,都怪我儿兴家当年瞎了眼,只看中你们这几个狼崽子是可造之材,却没看到你们个个狼子野心,报应啊,老婆子被你们弄瞎双眼就是报应,谁让我也有眼无珠?“
“大少爷,跟老东西废什么话。”
“住嘴,尹婆婆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长辈,你还没进贺家,就敢以下犯上?”
“大少爷,奴家不敢。”
蒋毓技训斥了杨毓成,又转头冲老人说道:“尹婆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小师父早不在了,你要想怪他,也要等您百年之后见了他才行?”
蒋毓技阴阳怪气,冷笑不止。
“我知道,您一直硬撑,是为了保护您那宝贝外甥,不过我有个坏消息,你那宝贝外甥在马山碰上马匪,早一命呜呼,我劝您还是交出毫厘,跟我回去养老吧。”
尹婆婆听蒋毓技这么一说,颤巍巍抬起头来,“你说什么?青儿死了,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我可没骗您,今日府衙讣告已经送到王大彪那里,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十方听到这里,惊的是倒退两步,心蹦蹦蹦跳个不停。
“什么?尹婆婆的外甥叫青儿,根本不是王大彪,而且早就死了,那王大彪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是尹婆婆的外甥?他之前说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骗我,你骗我。”尹婆婆好似疯了一般,伸手就想去抓蒋毓技。
蒋毓技往旁边一躲,一抬脚踢在尹婆婆的胸口上。
扑通一声,尹婆婆跌落地上,蒋毓技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毓成也上去一通拳脚,“大少爷,这老东西就这样,软硬不吃。”
“兴家,死了,玲珑,也死了,青儿你们也不放过,就连莺歌,也被你们杀了,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尹婆婆口吐鲜血,用尽全身力气,一头直奔蒋毓技撞去。
蒋毓技一看尹婆婆神色不对,急忙一闪身,哪知道尹婆婆一头竟撞在石墙之上,登时绝气身亡。
十方看的是清清楚楚,忍不住伸手去拦,但哪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尹婆婆碰头而死。
十方看着尹婆婆尸体摔倒在地,腿一软,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尹婆婆浑身是血,茫然若失。
“大少爷,这……,老东西还没拿出毫厘,现在死了怎么办?”
“你急什么,老东西早该死,一个孤寡之人,又没亲人,毫厘不在这儿肯定在他外甥家,你明日一早,先离开孝沧,就说去给老东西找大夫看眼睛,等十天半月再回来,其余我来处理。”
“这,大少爷,让奴家这时候走?毫厘,还有回木坊……”
“让你走是为了避人耳目,这都不懂?回木坊的事,师娘早安排好了,等我找到毫厘,给你拿着,到时候风风光光回木坊。”
“哎呦,太好了,大少爷,你今后就是我杨毓成的大师兄,这辈子奴家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大师兄的恩德。”
“行了,只要你今后对我忠心耿耿,亏待不了你。”
“大师兄放心,今后奴家保证马首是瞻,那奴家明日一早就动身……”
十方这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入万丈深渊,眼前的房子,蒋毓技,杨毓成,尹婆婆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十方猛然惊叫起身,就觉得光线刺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回到卧房的床上。
十方揉揉眼睛,见诹取一脸紧张望着自己,茫然问道:“诹取?”
诹取见十方醒来,长出一口气,刚想说话,就见十方伸出手来,照着自己就是狠狠一耳光。
十方这下用足了力气,一巴掌把诹取打的转着圈就飞了出去。
打完之后,十方望着发红的手掌,好半天才说道:“打上了,这么说我又回来了,那方才是怎么回事?”
“哎呦,疼死我了,小王八蛋,你他妈吃错药了,要不是老子,你这条小命都没了,早知如此,老子就不应该救你。”诹取气得直骂。
“你救了我?”十方脑子依旧一片混沌。
“废话,要再晚上片刻,你就被怀莫草给毒死了。”诹取用耳朵揉着发红的脸颊,没好气说道。
十方觉得头疼欲裂,“什么怀莫草?”
“怀莫草就是怀梦草,是一种能让人发梦的奇花异草,并不存在这世上,只能生长在清灵梦境之中,当年老头也曾中过怀莫草,连睡了三个月,才侥幸从清灵梦境中逃出来,一般人中了这种草,基本上都是一睡不起,跟个活死人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我中了那什么怀莫草?”
“那可不,我睡一半,突然闻道一股奇怪的香味,赶忙叫你,但你根本毫无反应,我这才闻出来是怀莫草的味道,就知道有怪物暗算,所以我冲了出去,和怪物大战三百回合,他见不是我对手,落荒而逃……”
尽管十方头昏脑涨,但也听出来诹取胡说八道,刚想反唇相讥,正这时,听门外响起何叔急促的声音:
“先生,你在屋吗?出大事了!”
第107章 第二血案
十方听诹取说自己方才是中了怀莫草的缘故,心中半信半疑。
但梦中所见所闻历历在目,如果诹取说的是真的,那是谁非要用怀莫草来让自己亲眼目睹当年尹婆婆的惨案?
莫非是真凶来告诉我杀人的动机?
十方摇摇头,真凶怎么可能主动提供线索呢?
绝不会是真凶,以他的心思手段,每一步都有特定的目的,是绝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事情。
不是真凶,那会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想让自己揭发当年的隐情,还尹婆婆一个公道?
但当时自己看的清楚,现场只有蒋毓技和杨毓成,尹婆婆和红羽鸟都死了,并无知情人,难道是尹婆婆的鬼魂来申诉冤情?
但诹取又说的明白,世上并无冤魂鬼魅,而且,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为何要找我这个刚当上夜提刑,其实什么都不会的小和尚?
而且就算自己知道尹婆婆当年被害的经过,也仅仅一场梦而已,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伸冤?
十方想的脑袋疼,恰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先生,你在屋吗,又出大事了。”何叔在门外焦急喊道。
十方暂停了思考,起身后觉得浑身无力,等打开门,一看何叔满脸惊惧,便问道:“何叔,出什么事了?”
见四下无人,何叔压低声音说道:“先生,西院又死人了,而且又被做成了血傀儡,员外爷暂时封锁消息,让我赶紧请先生过去,黛靡先生已经过去了。”
十方大惊失色,“西院,莫非杨毓成死了?”
何叔摇摇头,“不是四少爷,是二少爷沈毓授。”
十方呆立当场。
“沈毓授怎么死了,也被做成血傀儡?这是怎么回事?”
因昨晚的梦,十方隐隐觉得贺夫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因尹婆婆之事而起,纵然好多谜团还没办法解释,但现在最明显的动机就是有人要为尹婆婆报仇。
因而何叔一说西院又死人了,十方本能反应就是杨毓成死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死的竟是二少爷沈毓授。
十方愣了片刻,也知道刻不容缓,让何叔稍待,急忙回屋。
诹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十方一脸阴沉说道:“还真让你猜对了,果然又发生了血案。”
说着用裹尸布裹了诹取,转身跟何叔奔西院而来。
十方一边走一边想,等会见了黛靡,要跟她说说昨夜的怪梦,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何叔低声说道:“员外爷对外吩咐的是二少爷领命去顺安府进木坯去了,没敢走漏消息,先生也别说出去,另外这次老奴可没有动过任何东西,现场还是原来的样子。”
十方点点头,跟着何叔进了沈毓授的院子。
屋门紧闭,何叔敲门,“老爷,十方先生来了。”
屋门一开,十方见开门的竟是贺立业本人,可见屋里必定一个旁人都没有。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沈毓授又被做成血傀儡,但现场依旧让十方心跳难抑。
黛靡正带着蝉翼手套,验看沈毓授的尸体和血傀儡,而地上的沈毓授一丝不挂,健硕的躯体完全赤裸,头东脚西,横躺地上,最明显的是左腿被齐根砍断。
而更让十方心惊不已的是,沈毓授的下体竟也被剁成了肉糜状,惨不忍睹。
在尸体旁边,并排躺着一具没有面目的血傀儡,和贺夫人不同的是,这具血傀儡却有双臂和右腿,唯独左腿,却是一条人腿,看样子,应该是沈毓授被砍下来的左腿,完好地接在血傀儡身上。
因为沈毓授的左腿明显长过血傀儡右腿一尺还多,因此这血傀儡就成了一个一腿长一腿短的怪异体型,再加上满地的鲜血,让人看去,触目惊心。
贺立业站在旁边,眉头紧皱,满面愁云,何叔更是微微发抖,十方稳稳心神,将诹取从裹尸布里取了出来,猛一下也把诹取吓了一大跳。
见了诹取,贺立业倒还镇静,但何叔却更是惊慌失措,往旁边赶紧躲开几尺。
“乖乖,这凶手真够狠的,这具尸体比贺夫人那具也不遑多让,小姑娘,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黛靡并未抬头,一边细细验看,一边说道:“看样子沈毓授刚死不久,案发应该在昨夜快天明之时,死因是被破木砍断了左腿,引起血崩,但应该并未立刻死亡,而是从床上爬到这里,才绝气身亡。”
“被破木砍断左腿?怎么是破木?”十方惊声问道。
黛靡用手指了指沈毓授的床。
十方和诹取到了床边,见床上也是血迹斑斑,已经发黑的血泊上,那把砍木坯的用器破木也跟贺夫人的银扳指一样,锈迹斑斓。
“又是腐锈?”诹取也叫了出来。
但叫完之后,诹取却飞到破木之上,似乎用鼻子闻了闻已经被腐锈的破木,突然眼睛一亮。
这时,贺立业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什么真凶隔了这么久,又再次行凶,而且选的却是忠厚老实的毓授,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要灭我贺家满门?”
第108章 更鸟伯奇
黛靡已经检查完毕,但并没直接回答贺立业,而是突然反问道:“贺员外,红鸾现在何处?”
贺立业忧心忡忡,听黛靡问起红鸾,略微一愣。
“红鸾姑娘被我暂留在押房之中,先生为何问起她,难道……”
“昨日我们各自散去之时,已将近三更,因此沈毓授死亡的时间必定三更天之后,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就是他带走了红鸾。”黛靡冷声说道。
贺立业倒吸了口冷气,“难道先生怀疑红鸾?”
“贺员外,昨夜晚上我遇见的红衣女人应该是红鸾无疑,而她也是沈毓授最后接触的人,无论如何,她的嫌疑最大,而且,她其实并不是人,而是妖怪。”
黛靡说着,抬头望了望十方。
“红鸾是妖怪?”
“一点儿不错,其实昨日我抓住她的手时,就发现她并无任何脉搏,便断定她是怪非人,只是当时贺员外一心想大事化了,因而没等我说明,就让沈毓授把她带走了。”
贺立业闻听,脸上又是惊惧又是尴尬,和何叔是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黛靡的话。
因而贺立业迟疑片刻,却又说道:”就算如此,但红鸾已被关在押房之中,高墙大锁,她根本无法脱身,又怎能杀死毓授的?”
何叔在旁边也说道:“是啊,而且当时并不是二少爷自己押送,还跟着几个家人,我已经问过了,当时二少爷的确已经把红鸾姑娘关进押房之中,到他们把二少爷送回房时,还活的好好的。”
“脱不了身?贺员外,我且问你,你说的押房难道是密不透风,毫无任何空隙吗?”
何叔回道:“倒也不是,押房是平日木坊关押违犯家规的人,虽然不是密不透风,但却是铁门牢固,四面石壁,只有个碗口大的天窗,只要关进去,不开门,根本别想出来。”
黛靡却冷笑一声,“人是出不来,但红鸾却出的来,而且根本不用走门,从天窗她就能毫不费力出来,因为她就是更鸟件的同生姐妹,一种名为伯奇的鸟妖。”
“更鸟件?伯奇?鸟妖?”贺立业和何叔都是闻所未闻,不由得愣在当场。
诹取也吃惊问道:“什么?小姑娘,红鸾是伯奇鸟?这么说来,她就是应验更鸟件的诅咒而来的?”
贺立业和何叔更是茫然一片,已经不知道这人头和黛靡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了。
黛靡点点头,“我本来还不清楚,但昨夜我做了一个怪梦,因此不仅知道了真凶是谁,而且连她杀人的动机也都一清二楚。”
“梦?”贺立业跟何叔都觉得匪夷所思,“先生,一个梦你就知道真凶了?”
十方一听黛靡说也做了一个怪梦,不禁问道:“姐姐,你也做了一个怪梦?”
黛靡没好气的瞪了十方一眼,说道:“现在没时间解释,先去押房看看红鸾是否还在,不过凭我的感觉,她恐怕早已经逃走了。”
十方见黛靡瞪了自己一眼,也是一愣,心说:“我又哪里得罪她了,难道她还在为昨晚我的那句玩笑话生气吗?”
贺立业见黛靡说的肯定,也是半信半疑,便吩咐何叔带路,去押房看个究竟。
诹取也想跟着去,但一看十方一点儿动的意思也没有,因此也就没动。
贺立业也看出十方并没有想跟着一起去的意思,便问道:“十方先生难道不去吗?“
十方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很多疑惑未解,想要仔细看看现场。”
黛靡冷哼一声,”他不去正好,省的再帮那妖怪出头解围。”说完,一转身先出了门。
贺立业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怎么了,但只好留下十方,关紧房门而去。
等他们走了,诹取故作轻松问道:“奇了怪了,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今儿怎么了,狗也能改得了吃屎?”
十方并没有回答诹取,而是转身盯着床上的破木刀,好半天才问道:“诹取,方才黛靡姐姐说红鸾是什么伯奇鸟,那是属金的妖怪吗?”
诹取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既然伯奇是鸟,自然是属木的妖怪,怎么了?“
“如果真是如此,黛靡姐姐就猜错了,我觉得真凶依旧不是红鸾,而是跟你之前说的一样,真凶是个属金的妖怪,只不过,这个妖怪心机深沉,或许可以说,似乎他并不太像金妖,而是更像人一些。”
“你说的什么胡话,既然都成了妖,自然会变化人形,什么叫更像人一些?”
十方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外貌,而是他的心思,并不太像妖怪,而更像是人。”
诹取这才弄明白十方的意思,但却摇摇头:“这不可能,金妖和木妖土妖可不一样,本身是没有生命的妖怪,除非是像金精穷奇那样,或许能通人性,否则普通金妖金怪大多只有嗜血本能,就算变了人,也跟白痴差不多,我跟着老头儿这么多年,所遇金妖多了去了,可还真没见过像你说的心机深沉的金妖。”
诹取说完,却见十方并没回应,忍不住又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你觉得真凶不是伯奇鸟,却是一个心思更像人一样的金妖呢?”
“我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想,红鸾必定还在押房,她并没有理由逃走,等黛靡姐姐回来,我再一起解释,我和她之间决不能各怀心思,貌合神离,否则真的赢不了真凶了。”
“听你的语气,好像忧心忡忡似的?“
”的确如此,因为我已经从任何角度都想过,实在想不出真凶为什么会杀死沈毓授,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这是真凶栽赃嫁祸,同时也是给我和黛靡姐姐下的战书。”
第109章 真相,误导?
没过一会儿,黛靡果然一脸冷若冰霜地回来了,后面贺立业和何叔也是神情古怪。
黛靡二话没说,直接冲十方问道:“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才故意不去的?告诉你,不用你装好人施舍给我脸面。”
十方见黛靡神色不善,就知道恐怕自己没猜错,红鸾并没有逃走,而且,很可能,黛靡也没能证明红鸾就是妖怪。
因而黛靡就误会了自己不去是不想看到她丢脸,但黛靡心高气傲,如此反而会觉得是被我施舍一般,才心中不满。
黛靡兀自愤愤说道,“就算她现在还关在押房之中,但还是她嫌疑最大,不过也真邪门了,她怎么又有脉搏了?”
诹取却说道:“这也不足为奇,除了金妖以外,当初我也曾经遇见过有些木妖土妖,变化人形后,连心跳脉搏都能的变出来,这只能说明那什么红鸾并非是金妖。”
“她是伯奇鸟,自然是木妖,当然不是金妖了。”黛靡心中抑郁,便没好气的说道,自然就没听出来诹取是暗指红鸾并非真凶。
说完,黛靡又冲十方说道:“虽然现在我没办法证明红鸾就是真凶,但你之前说的理由也不成立了,她是更鸟伯奇,只需展翅飞翔,来回千里也不过片刻之功,那她完全有可能往返于苏州和孝仓之间,杀人于无形。”
十方却摇摇头,“姐姐,昨天诹取对我说,无论任何时候,面对怪物都要全力以赴,不可置身事外,否则就有性命之忧,我当时还并不明白,但现在看了沈毓授的死状,我才知道,这句话一点不假,真凶可并没有因为我们不是贺家的人而把我们置之不理。”
黛靡不知道十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不禁急道:“谁置身事外了,我一心就是要查明真凶,但之前一直包庇她的不就是你吗?”
“那我想先问问姐姐,不知道姐姐可否想过,你和我在这血傀儡一案中,到底应该扮演什么角色?或者说,真凶希望我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黛靡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十方却又突然问贺立业:“贺员外,沈毓授平时为人如何?”
贺立业没想到十方突然问自己,但也立刻答道:“毓授这孩子,虽然脾气火爆,但就是根直肠子,没什么心机,人也孝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被杀死。“
“贺员外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姐姐试想一下,如果真凶是红鸾,她为何要杀死沈毓授?”
黛靡倒还真被十方问了个张口结舌。
“而且姐姐方才已经验看过尸体,沈毓授的死法和贺夫人几乎一样,只是被砍下左腿,做成血傀儡,而那个血傀儡,也是用朱砂蜡土打油,脑后也有个兴字。”
“是又如何?”
“也就是说,杀死贺夫人和杀死沈毓授的是同一个凶手。”
黛靡并没有反驳,“对啊,我不是刚说了,她能飞越千里,杀人于无形,当然贺夫人也是她杀的了。”
十方却摇了摇头,“姐姐,如果红鸾可以飞越千里,杀人于无形,那她要想杀人,直接就能将木坊满门全灭,又何必要跑到苏州去结识蒋毓技,并和蒋毓技一起回到孝仓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就是为了让人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你之前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既然如此,那她足可以在没回孝仓之前,就杀死沈毓授,甚至还可以把人全杀光了,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却为何偏偏在昨晚,当大家都怀疑她是笑面傀儡时,却杀了沈毓授?这岂不是欲盖弥彰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就是不相信她有问题是吧,但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她是妖怪伯奇,并不是人!谁知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目的。”
”这倒是我的疑问了,虽然姐姐昨日发觉红鸾可能非人是妖,但并没有确定她是什么妖怪,为何现在言辞凿凿,认定她是伯奇鸟呢?”
黛靡倒也没有隐瞒,就把昨夜自己做的怪梦说了一遍,之后又说道:“在梦中,我就看的清楚,落在尹婆婆手上的就是更鸟伯奇,而且我醒了之后,屋中还有怀莫草的味道,整个贺家我查了个遍儿,只有她一个妖怪,不是她还会是谁?“
“小姑娘你也中了怀莫草吗?”诹取也是惊讶不已。
反倒是贺立业和何叔都一脸茫然,他们方才已经听黛靡详细解释了怪梦和怀莫草,只不过太超乎他们的常识,一直是半信半疑。
因而贺立业也说道:“黛靡先生,虽然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方才你也看得清楚,红鸾姑娘还在押房之中,又测了脉象,并无异常,实在是让我难以决断,而且,我觉得十方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
黛靡一听,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贺立业也看出来了,因而语气又极力婉转地说道:“这个……先生,本来梦境之谈,虚无变幻,就当不得真,而且毓技和毓成跟我多年,虽然性格有些瑕疵,但他们为人我还是了解的,说实话,干娘之死我也有责任,但我真不相信他们会干出这样的事。”
贺立业虽然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毕竟他从未见过什么伯奇鸟,自然难以置信。
黛靡听贺立业说完,冷声说道:”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贺员外,黛靡告辞。“
黛靡说完,就想转身离去。
十方赶忙用手一拦,“姐姐,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我相信姐姐你所说都是真的。”
“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包庇那妖怪,哪里相信我了?”黛靡说着就想绕过十方。
“我真没骗你,其实我昨夜也和姐姐一样,也中了怀莫草,做了同样的怪梦,所以我相信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也相信红鸾是妖非人,但我们的分歧并不在于红鸾是不是妖怪,而是在于她是不是真凶这一点上。“
“你也做了同样的怪梦?”黛靡听十方这么一说,倒也吃惊不已。
“十方先生也做了同样的梦?难不成……”就连贺立业也隐隐觉察出这其中的问题。
“不错,这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我们梦到的是什么,而在于我和黛靡姐姐在同时,做了同样的梦。”
“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让我们两个都要看到梦里发生的事情?”
“不错,那究竟是谁非要我们两个同时做这个梦呢?如果是红鸾,而且她也是真凶,那她这么做,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吗?所以,我觉得,让我们做梦的,很可能就是真凶,而其目的,就是为了误导。”
“误导?”
“不错,所以我才问姐姐,真凶希望我们在这件事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希望我们扮演什么角色?”黛靡反问道。
“自然是扮演查明真相,缉捕真凶的捕快角色,从而借我们的口,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误导在红鸾身上,从而可以让他更加毫无顾忌的继续杀人。”
第110章 巧设迷局
“你的意思是真凶是想让我们认定红鸾是凶手,才故意让我们同时中的怀梦草?”黛靡也稍微冷静了些。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十方见黛靡不再意气用事,也放下了手。
“那他为什么要误导二位先生呢?难道说二位先生已经发现了真凶的马脚,让他感到威胁了?”贺立业急忙问道。
十方摇了摇头。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任何头绪,依旧被真凶耍的团团转,这一点恐怕真凶也是心知肚明,而他之所以让我们入梦,原因很可能是出现了两个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才不得已要这么做。”
“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是说我们的到来?”黛靡也忙问道。
“其实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出现才是在真凶的意料之外。”十方说道:“毕竟真凶很可能事先就知道贺员外去了华山请混元教的仙师了,所以早就定好了计划,虽然这时多了一个我,但他依旧是按原定的计划行事,但这只是意外之一。”
黛靡又问道,“你是说他早就计划要试探我们了?那另外一个意料之外呢?”
十方点点头,“是的,就算没有我,只有姐姐一个人,真凶也早就想好了要试探姐姐,只是这时候出了另一个意外,那就是红鸾,真凶也没想到,蒋毓技不是独自一人回来,而是带了红鸾回来,更没想到,红鸾竟然也会夜入木坊。”
“先生的意思是由于先生和红鸾的出现,对真凶造成了阻碍?”贺立业没太弄懂十方的意思。
十方解释道:”真凶本就计划好,要试探黛靡姐姐,就算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我,其实影响也并不大,但却因为红鸾的意外出现,才造成了昨天晚上,同时出现了两个笑面傀儡。”
“好坏先生也能叫作笑面傀儡?所有人都可能是真凶,但唯独他绝不可能。”黛靡冷笑了一声。
“姐姐说的没错,凭好坏先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连环杀人案而没留下丝毫破绽,而且他也根本做不出来血傀儡。”
十方倒是爽快地赞同了黛靡的说法,但是却又说道:“不过这正是凶手为了试探我们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而特意设的局。”
“设的局?”贺立业又问道。
“是的,真凶想探探我和黛靡姐姐的斤两,这才故意选择了好坏先生,让他扮做笑面傀儡,来看看我和黛靡姐姐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应对。”
“凶手故意选了好坏先生?这是为什么,谁不知道好坏先生是个……”黛靡话说到一半,想起贺立业和何叔都在,因而傻子两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不错,真凶选他就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贺员外,我并没有任何不尊重贺家小师父的意思,而是就事论事。”
贺立业急于想知道十方要说什么,摇摇头表示并无芥蒂,示意十方继续说下去。
“正因为好坏先生是个傻子,所以才不会泄密,真凶并不知道我们的深浅,一时还不敢轻易对我们不利,只不过如果用一个正常人,就算被他威逼利诱,一旦被我们抓住,必定会刨根问底,难免不会暴漏真凶的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贺立业也眼睛一亮,“这么说,真凶必定是和好坏先生有过直接接触的了?”
刚说到这里,贺立业神情又立刻黯淡下去。
十方点点头,“看来贺员外也明白真凶为什么要选择好坏先生,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好坏先生都不会暴漏任何信息,因为他只会说一个好,一个坏而已,其他的一概无法诉说。”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那另一个笑面傀儡真的就是红鸾吗?“贺立业又问道。
“这一点我和黛靡姐姐的看法倒是一致,另外一个笑面傀儡就是红鸾不假。这就是真凶另外的一个意料之外,可能连真凶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个红鸾出来。”
虽然昨晚十方就说过他也觉得红鸾就是自己碰到的那个红衣女人,但黛靡听十方说连真凶都没想到红鸾的出现,也不由得一愣。
而且不光黛靡,在场的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说真凶事先并不知道红鸾会出现?那为何她却和好坏先生同样身披红袍,面带开刀像,装扮的一模一样?”
贺立业和何叔听黛靡这般一问,也都频频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不过是一次撞衫而已。”十方忍不住笑道。
“撞山?撞什么山,哪里的山?是南边的封龙山吗?”贺立业疑惑问道,其余众人也都面露疑色。
十方这才解释道:“衫指的是衣衫的衫,不是封龙山的山,所谓撞衫,指的是碰巧穿了同样的衣衫。”
说着,十方又冲黛靡问道:“请姐姐试想一下,如果你是真凶,要想试探混元教和夜提刑的斤两,用什么是最有效果的呢?”十方淡然问道。
“怪物!”黛靡和诹取异口同声答道。
“不错,就是怪物,而孝仓镇的传说中,就恰好就有个极为出名的怪物,所以真凶自然想到了笑面傀儡,杨毓成曾经说过,好坏先生有模仿木偶的特殊癖好,因而只需给他一件红衣,一个面具,甚至连话都不用说,好坏先生自己就可能扮成笑面傀儡。”
十方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果我们见到好坏先生扮成的笑面傀儡,吓的落荒而逃,那自然真凶就不会再顾忌我们,就比如像昨天我差点被好坏先生吓死,这就是真凶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十方倒也没丝毫隐瞒自己的糗事,直接就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红鸾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也扮成了笑面傀儡,难道不可能是红鸾就是真凶,或者至少和真凶有所勾结,便和好坏先生一起来试探我们?”黛靡似乎还有些不信。
“正是因为红鸾也扮做了笑面傀儡,我才认定她不是真凶,也并没有和真凶有所勾结。”十方坚定地说道。
“毕竟,真凶之所以要用好坏先生来试探我们,就说明他并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的高手,所以才会想到用好坏先生假扮,这样他就不用亲自以身试险,否则一旦我们要真是法力高强,他被我们抓住了,那他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了,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亲自来当探路石。”
“同样道理,如果红鸾和真凶是共犯,那她也必定不会出来,就算出来,也必定不会和好坏先生同一个装扮,毕竟同时用两个笑面傀儡来试探,不仅对真凶没有增加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反倒增加了暴露的风险,毕竟,我们就算抓住了好坏先生,也查不出任何线索,但要是抓住了红鸾,那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黛靡和贺立业这才恍然大悟,但黛靡又问道:“既然红鸾和真凶毫无干系,她为什么也扮做笑面傀儡,难道真有这么巧合?”
“恐怕的确就是这么巧合,红鸾明显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刻意装扮,这样,就算万一一时不慎,碰到木坊里不相干的人,也会吓的他们惊慌逃走,自然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姐姐你。”
“但如果她以真面目示人,以她出众的容貌,又是和蒋毓技一起大张旗鼓回到的孝仓,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她也想到了利用笑面傀儡来隐藏身份,结果呢,碰巧和好坏先生撞衫,虽然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她来孝仓的真实目的,但至少说明,她对孝仓镇极为熟悉,绝不是一个从未到过孝仓的无关之人,只不过她并非真凶而已。”
第111章 生死战书
听了十方的解释,黛靡和贺立业低头沉思半晌,觉得十方所说,虽然匪夷所思,但却合情合理。
十方又继续说道:“只不过红鸾的意外出现,也让真凶措手不及,他也和我们一样,一时间弄不清红鸾的真实目的,也疑心红鸾会不会是针对他而来。”
“这的确很有可能。”黛靡也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三小姐韩毓颜因妒生恨,祸水东引,真凶这才灵机一动,借入梦之法,让我和黛靡姐姐入梦,同时利用大闹之后,木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自然放松了警惕,而我和黛靡姐姐又都在入梦,便趁机杀死沈毓授,从而坐实了红鸾的嫌疑。”
贺立业登时大惊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杀了毓授的?”
十方点点头,“这是我想到的直接的动机,毕竟就像黛靡姐姐说的,红鸾是二少爷最后接触的相关人,如果二少爷死了,红鸾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黛靡登时气道:“照你这么说,真凶不光试探我们,甚至还想把我们当成他的刀来除掉红鸾?他也太胆大妄为了。”
十方点点头,“他不光是胆大妄为,而且还狡诈异常,如此一来,如果我们真替他除掉这个让真凶意外又碍事的红鸾,当然最好,但就算我们没除掉红鸾,必定也会将大量的精力放在红鸾身上,而无暇顾及其他,对他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正好可以看我们和红鸾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便能更加从容地做他想做的事了。”
黛靡此刻也不禁心中佩服,深吸一口气,望着十方,“那你能猜出真凶下一步要做什么,或者说,还要对谁下手?”
十方却用手一指诹取,“本来我也猜不出,但昨天诹取的一席话,却给了我提醒。”
诹取一看十方指自己,也一脸疑惑问道:“我的提醒?我提醒你什么了?”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凶手为什么杀了贺夫人却并没有离开木坊,就是这一点提醒了我。“
“那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还要继续作案啊!”诹取和黛靡同时说道。
“不错,但当时诹取你又问我,既然真凶目的还没完成,那为什么杀了贺夫人之后,却一直等了这么久,再无动作?”
“那不是因为你和小姑娘来到贺家,真凶一时摸不准你们的本事,所以才设下这场试探之局吗?”这次是诹取一个人说道。
十方却摇了摇头,“恐怕并非如此,的确凶手设局是想试探一下我和黛靡姐姐的斤两,但这并不是他一直没下手的理由,毕竟我和黛靡姐姐是在前天,也就是贺夫人死了近两个月之后才来到贺家的。”
诹取讪讪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是他一直没机会再下手,或者本身是个慢性子也说不定。”
十方摇了摇头,“真凶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贺夫人,真要想再次下手,岂能两个月都没有机会?而且他也不是慢性子,否则也不会昨夜刚试探完,就立刻下手杀了沈毓授,所以,他的每一步,一定都是经过事先精心谋划过的。”
“但你不是说他杀死沈毓授是为了误导我们,从而坐实红鸾的嫌疑吗?这应该是他临时起意的啊?”黛靡也问道。
“或许在昨夜杀死沈毓授是他的临时起意,但血傀儡却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后就能立刻做的好的,所以,沈毓授很可能也是他的既定目标之一,所以才早就准备好了血傀儡,而且很可能,他做的血傀儡,并不只有二具。”
“先生的意思是真凶必定还要继续杀人?”贺立业惊声问道。
十方点点头,“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误导我们将精力放在红鸾身上了,所以他必定还要行凶。”
“既然他计划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在杀了贺夫人之后,却一直没动手呢?”黛靡也问道。
“我想,很可能是因为他在等。”
“等?等什么?”
“等两个人。”
“两个人,谁啊?”
“一个是当时去泉州学艺未回的蒋毓技,而另一个就是当时去往华山混元教请黛靡姐姐的贺员外。”
十方刚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神剧震。
“真凶在等毓技和我?难道说他下来就要对我和毓技下手了吗?”贺立业一脸的惊慌失措。
十方却摇摇头,“我想,真凶可能暂时还不会对员外和大少爷不利,但,这只是暂时,因为你们很可能是他最后的两个目标。”
贺立业听完吓的倒退两步,连双唇也不停地打颤,“这,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真是为了给尹婆婆报仇而来?”
“其实本来我也以为真凶是为了替尹婆婆报仇而来,但既然真凶为了把我们误导到红鸾身上而特意让我们入梦,那尹婆婆自然就不会是真凶杀人的真正动机,他如此的精明狡猾,是绝不会自己主动暴露动机的。”
“的确如此,否则真凶第一个要杀的必定是始作俑者的杨毓成,而不是贺夫人,更不会杀和尹婆婆丝毫无关的沈毓授,却一直都没对杨毓成下手。”黛靡也点头赞同。
十方又说道:“除此之外,真凶当初杀死贺夫人之时,正是贺员外从顺安回孝仓的日子,所以我想,真凶选择这个日子第一次杀人,也是刻意为之,为了达到特殊的目的。”
“特殊的目的?什么目的?”
“很可能,是想要让贺员外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真凶面前,从而好能欣赏贺员外因恐惧而露出的绝望神情,就好像真凶表演了一出恐怖至极的傀儡戏,之后就站在台上,笑着,面对面望着台下的观众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他才能得到无比的享受。”
众人听十方这么一说,脑海中都浮现出笑面傀儡那恐怖的笑脸,顿感不寒而栗。
十方继续说道:“所以当贺员外去往华山,真凶才一直没有动手,直到贺员外这个观众回来,他才迫不及待的要再大开杀戒,但这只是真凶演出的第一幕傀儡戏,而他需要的观众也并不只是贺员外一个人。”
“不是贺员外一个人,难道蒋毓技也是他需要的观众?”黛靡经十方提醒,思路也变得顺畅起来。
“不错,当时贺家不在木坊的除了贺员外,就只有身在泉州学艺的蒋毓技,我问你何叔,蒋大少爷去泉州多久了?正常情形下,应该在什么时间回来?”
“呃,大少爷去泉州刚一年多,按说至少要三年才能学成归来。”
“那为什么大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是老爷吩咐的,让老奴给大少爷飞鸽传书,告诉他夫人因病过世,要大少爷赶紧赶回来,毕竟,毕竟夫人过世,木坊就需要大少爷来打理的。”
何叔这么一解释,在场的众人都恍然大悟,黛靡最先说道:“难道利用贺夫人之死让蒋毓技立刻回来,也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不错,只有当贺员外和蒋毓技都回到孝仓,真凶需要的观众才到齐了,这出傀儡戏才打板敲锣,正式开场。”
“先生的意思是,真凶的确是要杀光我贺家满门?”贺立业冷汗也下来了。
“我想真凶就是这么计划的,无论是贺员外,还是技授颜成,甚至包括何叔,小少爷,还有贺家的工匠下人,都有可能是他选定的观众,只不过,这其中有些重要的观众,在某一天,会依次登上戏台,变成一具具真凶屠刀下的血傀儡。”
“简直可恶至极,这真凶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贺立业震惊之余,愤然喊道。
“我现在只知道,真凶是个和人一样,有着细腻心思和高超智慧的金妖,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论是像猫抓老鼠,要把老鼠玩到身心俱疲,再一击毙命,还是要他选定的观众先体会完无望的恐惧之后,再被他一一做成血傀儡,其实都是一个目的,他不光要杀人,而且还要个个诛心。”
“杀人诛心?”
“不错,所以无论是贺夫人,还是真凶试探我和黛靡姐姐而布的局,都只是这出大戏的序幕,而现在正式开场的这出傀儡戏,才是真凶对我和黛靡姐姐下的生死战书。”
第112章 比我们更像人
黛靡听十方说真凶是个有着细腻心思和高超智慧的金妖,其目的不光是要杀人,而且还要诛心,脸上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和人一样的金妖,这怎么可能,我混元教地处华山,主要的敌手就是各种金妖金怪,所见金妖杀人不过都是为了果腹,却从没见过杀人还要诛心的金妖。”
十方也说道:“诹取方才倒是也说过,世上并没有像人一样会有如此复杂心思的金妖,但我只是从沈毓授的尸体推断,因为贺夫人血傀儡上面的三大谜团,在沈毓授身上依然相同,如果不是金妖,破木上的腐锈就无法解释。”
黛靡方才验尸之时,也看到已经被锈迹腐蚀殆尽的用器破木,便又问道:“破木的确是被金妖腐锈不假,但就连我师尊,除灭金妖无数,也从没见过有像人一样会谋划思考的金妖。还有,你方才说是真凶给我们下的战书,又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问你,假如真凶没有腐锈贺夫人的银扳指和沈毓授的破木,我们是不是就只能认为红鸾是最有嫌疑的呢?”
“没有腐锈?”
“对,我之所以判定真凶不是红鸾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如此,如果红鸾是人,就不可能会腐锈,如果她是伯奇,也不可能会腐锈,所以她绝不可能是真凶。”
黛靡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也没有异议,否则就凭她手上的烫伤,就能当成笑面傀儡的铁证。”
“既然如此,真凶为什么多此一举,非要把银扳指和破木腐锈掉而暴露了自己呢?”十方分别望了望贺立业和诹取,又问道。
黛靡和诹取都低头不语,贺立业却问道:“我是不太懂啊,如果红鸾是妖,为什么就不会你说的这什么腐锈之术,这不也是妖法吗?”
诹取在旁边回道:“这倒不是妖法,而是五行之术,无论妖怪还是夜提刑,根据五行区别,都只能修炼其中一种,而混元教,修习的是属火的法术,因为五行相生相克,不管是人是怪,都不可能同时掌握两种五行之术,尤其更鸟是木妖,本身就被金克,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腐锈的。”
贺立业听了个似懂非懂,却也低头说道:“那为什么真凶要腐锈掉破木呢?”
十方又说道:“这一点我之前也从各种角度想过,均是一无所获,如果说做血傀儡背后刻个兴字,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真正动机,倒可以自圆其说,但腐锈之谜,却是自爆身份,毫无道理可言。”
“似乎真凶的确没必要这么做。”黛靡也说道。
“不光如此,通过昨夜的试探,尤其是我的糟糕表现,说不定都让真凶笑掉了大牙,认为我们根本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就算他暴露了是金妖,我们也对他无可奈何。”
十方说着,语气突然一变:“本来,他大可对我们不屑一顾,但他却还想利用我们除掉红鸾,这不就像是光明正大的站在我们面前招摇过市,但却明知道我们根本找不出他来,甚至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向我们下的挑衅战书吗?如果最终我们一败涂地,那我十方还有何面目自称夜提刑?”
黛靡闻听,脸也一红,心中也暗暗憋气,“真是欺人太甚,真要如此,我也没脸面再回混元教了。”
解释完,十方转头又向贺立业问道:“贺员外,破木不是应该在木乡楼锁在夹层之中吗?为何却会在沈毓授的房中?”
贺立业赶忙解释道:“平时这几件宝贝的确是锁在木乡楼之中,一般开工之时,各用器就会分发到几个徒弟手里,晚上收工之时交回,但昨日是木乡楼年后第一次开工,积压了太多的木坯,毓授又是第一道工序的木坯师父,一直干到天黑,等交还破木的时候,却找不着好坏先生了,只能暂时带回房中,却不成想,唉,那可是我用了多年的老伙计了。”
“这么说破木在沈毓授房中本是意外?或许当时沈毓授持破木和真凶交手,被真凶反夺,继而杀了沈毓授,又腐锈掉了破木。”黛靡说道。
“不,不是意外,而是真凶刻意为之,既然真凶能让好坏先生假扮笑面傀儡,自然也能控制他的行动,想必是他故意让沈毓授无法交回破木,只能带回自己的房中的。”
“只不过真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了片刻,十方又说道:“恐怕和贺夫人手上的银扳指有着同样的理由。”
说着,十方又冲贺立业问道:“贺员外,破木对于你或者二少爷除了是打坯的用器外,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特殊的意义?”贺立业一愣,才说道:“当然有了,破木是我和毓授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打坯师傅的命啊。”
“命?”十方闻言脸色陡然一变,“这不就是一件用器吗?”
旁边何叔解释道:“先生,其实不光是破木,这几样用器,就如同剑客手中的神兵利剑,书生手中的宝墨神笔一般,可都是极品用器,每一样都是傀儡师傅视如性命一般的至宝。”
贺立业也在旁说道:“而且,当初贺某和师兄得到这五件用器时,都是发过誓以命视之的,后来传给毓技他们几个,也都是发过誓言的,所以尽管我师兄早死,贺某这些年还一直到处寻找寒蝉,就是因为寒蝉是我师兄的另一条命。”
十方听完,点点头,“怪不得真凶一定要腐锈掉破木,因为这也符合他要杀人诛心的目的,我想,很可能在沈毓授尚未咽气时,真凶当面腐锈掉了破木,这么看,他或许比我们还更像人,有着比我们更强烈的情绪,就算杀人,也绝不让死者瞑目,为此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是金妖。”
贺立业一听,登时惊慌不已,赶忙冲旁边何叔吩咐,“老何你赶紧去往木乡楼,找好坏先生去查看一下,其他用器是否还在,看有没有再丢了哪个用器,还有,你把钥匙从好坏先生那里拿走,从此你贴身保管。”
此刻贺立业也明白十方的意思,自然想到,如果下来丢的是哪一件用器,那自然就代表着真凶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用器所对应的人了。
何叔一张脸早已吓的木呆,听了贺立业的吩咐,如同落荒而逃一般,急匆匆就出了门,赶往木乡楼而去。
等何叔匆忙出了门,十方却摇了摇头,“贺员外不用担忧,就从沈毓授来看,真凶并不会直接盗走用器,而是会让目标自己将用器带在身边,所以我想那几件用器还在木乡楼,而且,无论是谁保管钥匙,真凶真要想拿到用器,都能拿到,与好坏先生关系并不大。”
其实贺立业也明白,只不过明知真凶要拿用器腐锈杀人,可能根本阻止不了,但也不能什么防范也不做吧。
十方这时又问贺立业,“贺员外,方才我猜测真凶腐锈的东西一定对相应的主人有着异乎寻常的意义,但却想不通那个银扳指对贺夫人有何意义,不知道员外是否知晓?”
贺立业面色一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那就是件普通的首饰,虽说是内子娘家陪嫁里的东西,但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第113章 死于怪癖
十方听贺立业的确说不出银扳指有什么特殊意义,也只能作罢,便又转头问黛靡。
“姐姐,你方才验尸,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黛靡刚要回话,突然隐隐听到窗外有细微的动静,登时眉头一紧,猛然喊道:“窗外有人。”而后急匆匆直奔门外。
十方和贺立业闻听也是一惊,紧随黛靡也相继出来。
结果门外空空如也,并无任何异常。
贺立业四下望望,见什么都没有,便问黛靡:“没有人啊,我刚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先生确定外面有人吗?”
黛靡也面露疑惑,“难道方才是我幻听了不成?”
十方见并无他人,倒没说什么,便回了屋子,贺立业和黛靡也各自面带疑惑转身回去。
好半天,才见从北门的院子里,杨毓成一脸惊恐的转出身来,急忙忙如丧家之犬一般,绕过木乡楼,直奔东面蒋毓技的院子而来。
在经过木乡楼时,杨毓成碰上了也是一脸惨白的何叔,但他惊慌无措,就如同没看到一般,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过去了。
何叔一看是杨毓成魂不守舍的从身边过去,本想叫住他,但略一犹豫,杨毓成已经远去。
好半天,何叔摇了摇头,突然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进了木乡楼。
十方一直心系沈毓授的尸体,回到屋里,站在沈毓授的尸体旁边又仔细端详一番,而后又到了血傀儡旁边,从头到尾又查看一遍,之后再次用手细细摸了摸血傀儡脑后的那个兴字,面带疑惑。
“沈毓授的确死于失血过多,原因就是被砍断左腿,其余并没有致命伤,除了那三大谜团,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黛靡冲十方说道。
十方点点头,“那姐姐,沈毓授的下身被砍的稀烂,也是被破木造成的吗?”
黛靡摇摇头,“倒并非是被破木所砍,而是被一种很薄的锐器,类似于匕首之类的东西造成的,因为并无大量出血,应该是沈毓授死后,才被凶手砍成这样的。“
“死后?这倒奇怪了,贺夫人之前是生前取心,为何沈毓授都死了,凶手还要如此做呢?”
十方紧皱眉头思索不止。
因为是成年男子的下体,黛靡本能的不愿多看,因而退在旁边。
十方又向贺立业问道:“贺员外,沈毓授应该是您几个徒弟里年纪最大的,看来也年近三十,为何却从未婚配呢?”
黛靡和贺立业都是一愣,不知道十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贺立业略有些尴尬地说道:“之前也不是没给毓授考虑过终身大事,我还曾让何叔找过王家成衣铺的王婆子,让她给毓授物色个合适的,但……但……”
十方听贺立业欲言又止,急忙问道:“但是什么?”
“也不知道毓授这孩子有什么毛病,每次连人家姑娘带王婆子都被他打了出去,口口声声说自己根本不稀罕女人,这谁还敢再给他说媒啊,我也没办法,因此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可惜现在一死,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他不喜欢女人?”黛靡一听也惊声说道,“难不成他喜欢的是……”
尽管黛靡话没说出来,但是谁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贺立业却摇了摇头,“这个到没有,这孩子在木坊十几年了,也从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癖好,肯定不是这样。”
“癖好,对啊,是癖好。”十方听贺立业这么一说,猛然间脑子一闪,急忙转身到了沈毓授的床边,先用床布小心翼翼地将破木兜在旁边,之后是掀床扔被,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十方床上床下都找遍了,没什么发现,之后又在整个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黛靡,诹取和贺立业看着十方这通折腾,都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等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黛靡忍不住问道:“你找什么呢?”
十方并没回答黛靡,环顾四周,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为什么没了?难不成是真凶拿走了?但他为什么要拿走这个呢?”
就连诹取也忍不住问道:“什么没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
十方想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我在找一条断腿。”
“断腿?”贺立业、黛靡和诹取同时惊声问道,同时也都将目光转向沈毓授被砍断的左腿之上。
“你眼睛没毛病吧?他的断腿不是在血傀儡上面吗?”诹取一脸惊讶地说道。
“不是沈毓授的断腿,而是一个傀儡的断腿。”
“傀儡的断腿,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啊?”黛靡也心急不已。
十方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房中再无遗漏,这才解释道:“其实昨夜我来西院,因为不知道哪一个是杨毓成的院子,就先确认了一下,结果让我无意间发现沈毓授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说着,十方就把昨晚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黛靡听完,一阵胆寒恶心,一张秀面更羞的通红,“没想到这人这么恶心,还有这种怪癖。”
十方却面色凝重地说道:“但现在这条傀儡断腿却不翼而飞,而沈毓授死后又被毁了下身,明显是真凶在杀人之后尚不甘心,因此毁尸泄愤,如果真是如此,那方才我们猜的恐怕就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了。”
“漏洞?什么漏洞?”诹取疑惑地问道。
“真凶杀沈毓授并非没有动机,只是单纯为了嫁祸红鸾,而是有明确的目的,所以才会在真凶猎杀的名单之上。”
“明确的目的?难不成……”黛靡也明白了十方的意思。
“不错,真凶对沈毓授就和对贺夫人一样,也有着深深的仇恨,以致于他杀了沈毓授还不能平息心中的这股仇恨,才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第114章 藏叶于林
“先生的意思是凶手杀死毓授也是报仇?这不可能吧,就算毓授有这样的怪癖,但也只是猥亵傀儡而已,怎么可能会结下这么大的仇,以至于杀人毁尸?”
贺立业实在难以相信。
“对啊,就因为他猥亵傀儡,而真凶又是货真价实的笑面傀儡,所以为同类鸣不平,这样动机不就很明显了吗?”
诹取在一旁冷言冷语。
“可能并非如此,所以我才问员外沈毓授为何至今并未婚娶的。”十方在一旁摇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怀疑沈毓授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男女之事,所以才被杀的?”黛靡倒是明白十方的意思。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凶手毁尸泄愤,选择的位置单单是沈毓授的下身,自然会让人想到,沈毓授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激怒了真凶,但方才贺员外说沈毓授平日里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又保证他没有龙阳之好,那毛病自然就在那条断腿上面。”
“所以你才要急着找到那条断腿?”
“但如今那条腿消失不见,定是让真凶拿走了,由此可见,在那条断腿上,一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隐情,而且必定是可以揭露真凶真容的重大信息,所以才被真凶拿走。”
“也就是说,如果找回那条断腿,就能知道谁是真凶了?”黛靡突然精神一振。
“如果真是被真凶拿走,恐怕也找不回来了。”诹取却说道。
十方点了点头,“诹取说的不错,如今看来,要想立刻寻回断腿已然不可能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真凶很可能以某个人的身份隐藏在木坊之中,而且并不想让我们识破他伪装的身份。”
“你这是从何推断来的?”黛靡又问道。
“很简单,真凶不怕暴漏自己是金妖的事实,敢留下腐锈的破木,但却一点都不敢留下那条傀儡断腿,就说明,我们就算知道他是金妖也查不出他是谁,但却能通过傀儡断腿找出他来,所以他一定和傀儡木坊有着明显的联系,很可能,就藏在木坊之中,而要不露痕迹地藏在木坊当中,自然表面上肯定是个人了。”
黛靡这才恍然,却听贺立业又惊声叫道:“也就是说,凶手可能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左右?”
“很有可能,其实从贺夫人之死上我就有这样的怀疑,因为藏在木坊中,对真凶极为有利,既便于下手,也便于隐藏,毕竟要想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藏在树林中。”
“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是藏在树林中。”黛靡细细品味十方的话,一时间惊走了神。
“他倒真是个怪人,有时候,荒诞呆傻,只会胡言乱语,有时候,却如此精明干练,就连比喻也能说得与众不同,我还从来没听师父说过这样精辟的话来,唉,我想这个干什么?”
黛靡赶紧约束思绪,十方又继续说道:“甚至我还猜测,真凶并不是最近才进入木坊,而是在木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沈毓授的怪癖是我无意间看到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呆的时间足够长,是绝不可能会知道沈毓授有这样极隐私的怪癖。”
贺立业之前听十方的建议,主要查明的就是和木坊有生意往来的同行之人以及最近进入贺家的工匠,尤其是曾有过仵作或者屠夫经历的人。
但此刻一听,不禁急道:”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无从查起了,木坊里这么多人,而且也不同于其他行业,木坊是靠手艺吃饭,里面大多都是有技艺的老伙计,岂不是全都有可能是金妖?”
十方的眉头也紧皱起来,颇为泄气的说道:
“的确,如此一来,之前的办法恐怕就没有用了,但我现在能推断的只有这么多,这个真凶不光胆大妄为,自视甚高,而且还有着令人生畏的恐怖智慧,自身却又是个不应该会有和人一样思维和情绪的金妖,这本身就是个极大的矛盾,说实话,至今为止,我们都处在明显的下风。”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听之任之,就让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屠戮活生生的性命,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做到天衣无缝,毫无破绽。”黛靡见十方情绪低落,也知道困难重重,便想给十方打气鼓励。
“姐姐说的对,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动机,也不管他如何狡猾多诈,但只要做了,就必定会留下马脚,现在,就是我们和他比耐心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行动。”
十方听出黛靡的意思是让自己毫无畏惧,迎难而上,也明白她是在鼓励自己,同时眼中报以感激的目光。
但贺立业一听,整个人都傻了,“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明知道他还要杀人,却又如何防范?”
“虽然我不能肯定真凶下个目标是谁,但很可能是杨毓成或者韩毓颜,对了,还有小少爷,因此我想贺员外也不要刻意再隐瞒下去,至少让他们能有戒心防备,以免再遇不测。”
与此同时,杨毓成正惊慌无措,急匆匆来找蒋毓技。
蒋毓技正在屋中生闷气,见杨毓成连门都没敲,直接冲了进来,登时大怒。
本来蒋毓技就因为杨毓成瞒着他,不给红鸾佣人而不满,再加上如今红鸾被关在押房,因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一见杨毓成,二话没说,上前一把揪住杨毓成的胸口,“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
说着,举起拳头,照着杨毓成就是两下。
杨毓成本就魂不守舍,被蒋毓技二话不说,先狠狠揍了几拳,一下子更被打蒙了神,赶忙抓住蒋毓技的手,声音都嘶哑了:“大,大师兄,不,不好了,沈老二死了。”
“你胡说什么呢?”蒋毓技也是一惊。
“真,真的,刚才是我在他的院子里亲耳听到的,现在他尸体还在房中,老东西和那个贱货还有小秃驴都在,其实不光是沈老二,就连师娘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给杀了。”
“你疯了不成,胡说八道什么呢?”
“真的,原来老东西找来的那个混元教的贱货和小秃驴根本不是为了找丢了的寒蝉,而是为了要查出杀死师娘的真凶?“
蒋毓技听到这里,也是面色大惊,“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是我亲耳听到,绝对错不了,而且大师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难不成……”蒋毓技说话也开始颤抖起来。
第115章 密谋
蒋毓技听完杨毓成的叙述,也是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直响,似乎耳边回荡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杨毓成更是惊恐万状,结结巴巴说完之后,就问蒋毓技:
“大师兄,师娘死了,沈二也死了,那一定是她回来了,要把我们全杀死,下来可就是我们了。”
“住嘴,你慌什么,那个贱人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回来?”
蒋毓技双手紧紧掐住杨毓成的脖子,就连声音也嘶哑起来。
杨毓成顿时气都上不来了,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咳嗽,蒋毓技这才将手松开,杨毓成依旧心神俱惊,怯生生问道:
“那就是她的冤魂回来找我们报仇来了。”
“胡说,要是真有冤魂,她早就动手了,还会等上十年之久吗?”
杨毓成听蒋毓技这么一说,也清醒了些,“那究竟是谁杀了师娘和沈二呢?”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你刚才说的全是真的?那个小秃驴真能如此神通广大?”
“一点没错,咱们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他,他可真不简单,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现在就连老东西和贱女人全都听他的吩咐,不过他现在也只是推断出凶手是个什么金妖,而红鸾并不是真凶。”
“这还用他说,红鸾不过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不过他说的那个金妖到底是什么东西?怪物吗?”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就是无意间看到他们个个面色不善,又都进了沈二的房子,才好奇偷听,又不敢靠的太近,听得也是模模糊糊,就这还差一点被那个贱货给发现,原来老东西连我们都怀疑,所以一直都瞒着我们。”
“什么,老东西连我们都怀疑了?”
蒋毓技听完惊的是倒退两步。
“是啊,大师兄,那现在该怎么办,说不定下来真是咱俩了?”
蒋毓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半天,才说道:“你先别慌,现在那什么金妖不金妖的不是最紧要的问题,但如果老东西怀疑我们,这样才麻烦。”
“你是说老东西怀疑是我们把……不可能吧,都过去这么久,又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的确不可能,但如果那个小秃驴真的善于推断,恐怕金妖没找到,但当年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被他给先挖出来,到时候咱们可全都要完。”
“大师兄,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件事一定不能让老东西知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除掉小秃驴,而那个贱货,一个女流之辈,没了小秃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那个什么金妖,可能根本就不像小秃驴说的那样厉害。”
“还不厉害,连沈二都被他给杀了啊?”
“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早就冲进来把我们全杀了,岂不省事,何必故弄玄虚,只敢躲在暗处,偷偷下手,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厉害的角色,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严加防备,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杨毓成听蒋毓技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了主心骨一般。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师兄,你可比那小秃驴还要厉害的多,这样我就放心了。”
“哼,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究竟金妖是为了那个贱人还是为了你小师父而来的,咱们还不清楚,但不管是为了谁,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都是那个小秃驴。”
“那怎么才能除掉他呢?”
蒋毓技眼珠转了一转,思索片刻,“这件事恐怕还要毓颜出马才行。”
“师姐?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你把红鸾带回来,就跟在师姐眼睛里面扎了根刺一样,她会帮我们吗?”
蒋毓技阴笑了一下,“这件事她也脱不了干系,跟我们是休戚与共,为了她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管,而且,让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听话,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说着,蒋毓技俯身在杨毓成耳边,轻声耳语的几句。
杨毓成紧皱的眉头也逐渐展开,听完后,赞叹不已,“大师兄,还是你对女人有一手,别看我整天扮成个女的,还真没能像你这样,能对女人的心思了如指掌,这样,就算弄不死小秃驴,也至少能把他赶出贺家。”
“不,一定要置之死地,决不能留活口。”
“成,那我这就去找师姐。”
说完,杨毓成转身离去。
蒋毓技等杨毓成走了,却也是大汗淋漓,面露惊恐之色。
“难不成真的是那个贱人的冤魂回来报仇?那我,是不是该放弃一切,带着红鸾远走高飞?”
“不,我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富贵荣华,眼看垂手可得,岂能甘心一走了之,而且离开贺家,没了富贵金钱,红鸾还会死心塌地跟随我吗?”
想到这里,蒋毓技眼中再无疑惑,“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最好他能连老东西一块干掉,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金妖能耐我何?
第116章 兵分两路
十方带着诹取,和黛靡已从西院回到客房。
十方见再无旁人,这才关紧房门,对黛靡和诹取说道:“姐姐,诹取,方才当着贺立业的面,有些话我并没有讲明,我想真凶的真正目标,就是贺立业本人。”
“多新鲜,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他是木坊之主,当然是冲着他来的。”诹取一脸不屑地说道。
黛靡却问道:“我也觉得真凶是冲着贺员外来的,只不过,为什么真凶不直接杀了贺立业,反而要杀死贺夫人和沈毓授呢?”
十方面带忧色,“我说的真正目标,指的是很可能真凶一切的动机都源自贺立业,因而对贺立业充满了无比的仇恨,这种仇恨已经大到让他就算杀死贺立业,也无法平息的地步。”
“什么仇恨能大到就算杀了仇人也无法平息的地步?”黛靡实在难以想象。
“世上只有一种仇恨,可以大到如此的地步,就是至亲爱人被残酷害死,这种痛不欲生的仇恨,纵是手刃了仇人,也不会平息。”
“你是说贺立业杀死真凶的挚爱亲人?不可能,如果凶手是金妖的话,是不可能有亲人,也不可能有爱人的。”
“但这个金妖极为特殊,他有着人才会有的所有情感,也知道如何才能让人恐惧和痛不欲生,所以才用这种办法,好让贺立业时时刻刻都处于恐惧之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死,被做成血傀儡,他就是要贺立业也体会一下这种亲人被杀的痛苦。”
黛靡听十方语气肯定无疑,便又问道:“这么说真凶对贺夫人还有沈毓授并没有什么仇恨,所有都是因为贺立业。”
十方却摇了摇头,“不,真凶也仇恨贺夫人和沈毓授,但仇恨的根源必定是在贺立业身上,因此要想查明真凶,必定要先弄清楚这仇恨的根源为何。”
“既然这样,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问贺立业呢?”诹取颇为疑惑。
“贺立业视木坊名誉为生命,甚至不惜杀了刘妈灭口,如果我当面问他,就算他心知肚明,你觉得他会毫无隐瞒全说了吗,而且,说不定就连贺立业都想不通这仇恨从何而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黛靡惊奇不已。
“很有可能,或许是他缺德事做多了,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件,也或许他并没有存心杀人,而是无意间造成的,所以很可能自己都弄不清楚,否则,连发两起凶案,手法完全一致,他要是真知道什么,为了抓住真凶,就算不直接告诉我们,也会有所暗示。”
“你这么一说,倒真有这种可能,我也看出来,贺立业忧心忡忡,焦急无奈,恨不得即刻就找到真凶。”黛靡这才点了点头。
“所以,下一步,姐姐和我要分头行事,姐姐你主要是暗中保护蒋毓技和杨毓成,尤其是杨毓成,而我,还需要找两个人好好问问,这些年来,除了尹婆婆的事情外,木坊中必定还有我们并不知道的隐情。”
“你说的难道是何叔和贺毓龙?”
黛靡顺着十方的思路,也很快想到,这两人都是木坊中和贺立业最为亲密的人,而且又明显不会是真凶的人。
但却又疑惑问道,“难道就不管那个疯婆子韩毓颜了?”
“韩毓颜?”十方略微沉思片刻,“说实话,对这个三小姐,我还真有些疑心。”
黛靡和诹取都是一惊,“难道你怀疑韩毓颜是真凶?”
十方点点头,“昨夜就是她把我们的注意引向了红鸾,而且,她还是唯一能和好坏先生沟通的人,是有能力操纵好坏先生的,而且,她的所作所为都符合真凶的意图。”
黛靡也思索片刻,却摇摇头,“我觉得她并不像,她之所以将我们引向红鸾明显是因为嫉妒而临时起意的,而且她也只能和好坏先生简单沟通,最关键的是,她极受贺夫人疼爱,待如亲女儿一般,在整个木坊她就如同个公主,我想不出她的仇恨从何而来。”
“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些,所以方才才没把这些话说出来,但韩毓颜的行为明显是帮了真凶大忙,如果她不是真凶,可能真凶一时也不会对她下手,而且我也考虑到让姐姐同时保护三个人,负担会不会太重了。”
黛靡却摇摇头,“这到没什么,大不了之后我辛苦点,晚上东西来回多跑跑,说不定还真能碰上这化名为笑面傀儡的金妖。”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则,黛靡这才离去。
等黛靡刚走,却见诹取一脸兴奋地说道:“小子,你可走运了,看,这是什么?”
说着,就见诹取突然用力,脸憋得通红,继而从口中吐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小球。
“魂形珠?”十方登时叫道。
“不错,这就是破木的魂形珠,这金色的魂形珠可不多见,你吃了,就能立刻献祭爽灵,你真是走大运了,正好真凶腐锈了破木,就相当于杀死了破木,否则我还抽不走魂形,别看你方才把半张六魂幡的魂力都用完了,但吞了这魂形珠,整张六魂幡也能染幡尽黑。”
十方愣了片刻,扭头瞅瞅自己身后又一次全变成暗灰色的六魂幡,不禁问道:“原来刚才我用的是魂力,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六魂幡,你能推断出来这么多东西吗?别废话了,赶紧吞了魂形珠,这东西可难得的很。”
十方接过魂形珠,一看小球遍体金光,不禁疑惑问道:“你说这是破木的魂形珠?魂形珠不是妖怪才有吗?”
诹取嘿嘿一笑,“虽然妖怪都有魂形,但并非有魂形的都是妖怪,大多数金器,尤其是和人经常接触的,只要存世过了十年,都会产生魂形,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附丧,尤其是一些宝贝儿,像什么神兵利剑,经常杀人沾血的,其魂形比之一般金妖的魂形还要精纯,贺立业倒是没说错,这破木还真是个宝贝。”
十方听了个稀里糊涂,“附丧?也就是说,这破木很可能要变成金妖了?”
“那倒也不是,产生魂形距离化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尤其是金妖,不过这种宝贝形成的魂形珠对染幡效果最好,就相当于羊羔鸡崽儿,是又鲜又嫩,不仅效果好,口感也好。”
“口感也好?”虽然十方一点儿也没弄懂诹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魂形珠,料想应该能染幡,只不过上次染幡疼的他死去活来,因而略一犹豫。
诹取知道十方怕疼,便说道:“你还想不想抓住笑面傀儡了,你自己也说了,真凶可能根本就瞧不起你,难道就凭半张幡,你就想找出这狡猾的真凶?你可别做梦了,如果你不染幡尽黑,就会一直被真凶玩弄于股掌之上。”
十方一听,这才一狠心,将魂形珠吞进了嘴里。
这金色的魂形珠刚一入口,十方就觉得满嘴清香,倒是有点像当初自己吃的润喉片一般,只不过魂形珠入口即化,十方登时就觉得身子如坠冰窟一般,大叫一声,倒地颤抖。
“冷,好冷,疼,好疼,冻死我了,疼死我了。”
十方整个身子就蜷成了一团,连嘴唇都青了,而且这次不光是脖子,就连脸和身上,几乎都布满了裂开的血口子。
没一会儿,十方就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诹取却好整以暇,面带微笑的望着他,淡淡说道:“睡吧,睡醒了,你的爽灵就献祭给六魂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