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夜提刑TXT下载夜提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夜提刑全文阅读

作者:老花子     夜提刑txt下载     夜提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3章 阴阳破阵

    章九乔听十方说出秦牧,倒也微微愣了一下。

    “大人是开玩笑吗,兰陵酒王不是一直都在帮大人吗,怎么却说是和我们联手呢?”

    十方不由得苦笑一声,“天王,你难道真以为秦牧是帮我吗?说句得罪的话,如果秦牧真的是帮我,那天王你和女王这些手段,能瞒得了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乞丐,能瞒得了不了解内情的董解元,但真能瞒得了秦牧吗?!”

    章九乔沉默片刻,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大人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我也相信,我和冰哥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瞒的过秦牧,只不过,如今他并不在钱塘!”

    “如果他离开钱塘本就是有意为之的呢?”

    十方当即又说道。

    “本就是有意为之?”

    “这不正是秦牧的行事风格吗?他要不离开钱塘,天王你们能这般毫无顾忌,放手而做吗?而就从秦牧从没有对你们造成任何阻碍,甚至,可能还暗中有所相助,不也能说明他就是你们的盟友吗,只不过,他并没有和你们当面结盟罢了,如果他真想阻拦,恐怕天王你这连环套也成不了吧?”

    “你说酒王还暗中相助于我?”章九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错,秦牧在离开钱塘时,特意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提拔了我的官职,从而强迫我成了所谓的钱塘之主,并让董解元辅佐,还说天王可由董解元完全对付,第二件事,带大凤来,命大凤参选万花会的也是他秦牧,而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跟我说了句奇怪的话,说最终定满城百姓生死的,是我十方,如果我一败涂地,就连他也是于事无补。”

    “哦?大人此话当真?”

    章九乔没等十方说完,脸色已然大变,先是琢磨了一下十方的话,而后又问道:“如此,大人,此三件事又作何解呢?”

    “第一件很简单,就是让我成为名义上的钱塘之主,如此,我自然就成了天王和女王您们主要针对的目标,但我一个小乞丐又懂得什么,一直诚惶诚恐,所以一切都只能听从董解元的安排,而结果却是,被天王你们一招毙命,落了个满盘皆输的后果。”

    章九乔听完未置可否,却直接说道:“而第二件事,就是说酒王也早就猜到我们会安排金凤为眼线了?”

    “除此之外,天王还能想到别的可能性吗?不会真以为秦牧只是没人了,才拿大凤来凑个数的吧?”

    章九乔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那第三件事呢?”

    十方这才说道:“第三件事其实就是个暗语,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仅凭我十方,哪里是你们钱塘五王任何一王的敌手?如此,我又哪有资格来决定钱塘府的命运?至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拎的清楚的。”

    “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既然大人能被酒王看重,委以钱塘重任,必然说明大人是有这个能耐的。”

    虽然章九乔此刻身子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但语气上还是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能耐?天王又何必言不由衷呢?当初方万秋为何会自尽,天王您还能不清楚吗?和我十方有一丁点关系吗?”

    “至于女王,我想的确是因为蟒苍王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你们本来的计划,但女王却能当即将计就计,而在这种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女王还能想到将计就计,又哪里是我十方所能比的。”

    十方说着,又微微摇了摇头。

    “可惜,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掌控,最终导致了她的亲弟弟死于非命,虽然这并非女王事先所愿,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却更让我相信了她的处境的确已经岌岌可危,到了不得不离开钱塘的地步了,再加上当时女王刻意让我们误会大凤死于了蟒苍王之手,故而再次见到大凤时,我们大喜过望,才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怀疑。”

    章九乔听完,依旧淡淡地回道:“我想这恐怕是大人多心了吧,或许冰哥真的只是想借大人之手,除掉蟒苍王这个祸害呢?”

    “如果是这样,你们又何必先把杏儿私扣在灵山烟雨洞呢?这不正是说明了,她其实已经开始动手了,如果这时蟒苍王并没有来半山,我想,下来上演的应该就是你们自编自导的我为了救出杏儿,从而大显神通,打败了女王,抢夺了灵山烟雨洞这种英雄救美的俗套戏码了。”

    “难道大人不喜欢英雄救美的戏码吗?虽然俗套,但却管用。”

    十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至于天王你,要不是今天亲耳听了这些,我甚至还都猜不出天王你的真正目的何在,如此,秦牧又凭什么能说出最终决定钱塘命运的会是我呢?”

    章九乔再次沉默片刻,这才说道:“原来我所有的谋划,都早已在酒王的意料之中了,只不过,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为何?还不是和天王你们同一个目的,为了解开正一阴阳阵,只不过,天王和女王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亲人,而秦牧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章九乔好半天没言语,又盯着十方打量了好半天,这才问道:“也就是说,今日大人之所以会来,就是代表酒王来和我交涉,等解开阴阳阵后,这半山银矿就要归他秦牧所得的吗?”

    十方点了点头。

    “秦牧最擅长的就是只留给别人一个唯一解,虽然他并没有明言,但最后那句决定钱塘命运是我的话,就是一句暗语,一是点醒我,同时也是借我的口,来告诉天王您,力拼全亡,合作共生,大家应该各取所需,所以天王如今能相信我的诚意了吧,我就算再不知道天高地厚,但至少清楚一点,就凭我,哪可能敌得过天王和女王的联手,更何况还有秦牧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章九乔又低头思索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秦牧此人,真有洞察天机之能,我远不如也,大人尽管放心,等解了正一阴阳阵,那银矿我和冰哥绝不会染指,自会原封奉于大人和酒王。”

    十方见章九乔终于相信了自己,心中也暗暗出了一口气。

    “那天王能告诉我,这正一阴阳阵到底是如何解法了吧?既然连秦牧都解不开,还要假借天王之手,想必必定不是件易事?”

    章九乔并没有直接回答十方,而是站起身,到了那株大樟树前,伸手拍了拍大樟树,就见那大樟树整株一抖,而后从树干上裂开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大口子。

    “那就有劳大人跟我进来,自有人会对大人详解。”

    章九乔说着,用手搭了个请字。

    十方也没犹豫,便随着章九乔进了大樟树的树干。

    等十方进了树洞,眼前陡然一亮,面前是一片山明水秀,在一汪绿湖旁,还有一片竹林,而此刻,身后的树洞裂纹已经自行合闭。

    就见在竹林边上的一处茅屋外,已经站定一人,正拱手相迎。

    “史九拜见十大人。”

    而后又冲章九乔喊了声:“姐姐!”

    十方先是愣了愣神,而后才恍然大悟。

    “史樟,史九,章九,原来如此。”

    十方这才拱手回礼,“虽然我也曾猜测,仙长姓史名樟,字敬先,又自号史九散人,可能和章天王有莫大的关系,却真没想到,仙长和天王竟然是姐弟相称。”

    史九敬先一边请十方进屋落座,一边又说道:“当初我和姐姐都是母亲树上的同株种子,只是最终史九被风吹落入海,随波漂流到了永嘉府,自此生根发芽,虽是一奶同袍,但却一直都没见过姐姐,要不是这次姐姐请我来,我们还不知道竟是姐弟。”

    十方听完摇了摇头,“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种事还能有如此巧合?”

    “或许真如大人所言,之前就连我也难以相信,名震大江南北的史仙长,竟是我的同袍兄弟。”

    章九乔也颇为感慨地说道。

    “那郭大才子呢?难道也是……”

    “这个大人倒是猜错了,郭贤弟并不是妖,而和大人一样是人,是史九能化成人形之后,才结交的知音好友。”

    十方见郭楚望并不在这里,便又问道:“那郭大才子知道仙长的身份吗?虽然郭大才子并非妖怪,但他至少也是白银萨巫教的吧,否则,哪能会镇魂曲这等的音凭咒呢?”

    “这个大人说的倒也不错,不过白银萨巫教行事极为神秘,史九也是多年之后,才知道郭贤弟出身白银萨巫,但我和郭贤弟只是知音之交,彼此只谈音律戏文,从来不过问对方的来历身份,故而他也不知道史九的真正身份。”

    既然史九都这般说了,十方也不好再多问什么,而如今郭楚望并不在此,也说明章九乔并不像信任史九那般信任郭楚望,或许真如史九所言,他们彼此只是知音而已。

    “天王,仙长,如今可以跟十方说一说,这正一阴阳阵到底如何解了吧?”

    章九乔冲着史九敬先点了点头,史九这才说道:“在此之前,史九想先问问大人,对当初这天下正宗正一道了解多少,又对这五行之术了解多少,如果大人都清楚的话,那史九就能直奔主题了。”

    十方摇了摇头,“这两样我只知道,正一道是混元教和太一道的前身,而五行之术也就知道分为金木水火土,每一种各有三层,每层有三等,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如此也就足够了,这正一阴阳阵是当初正一道的镇山大阵,自身包含五行之法,如果本身法力不足,那么在大阵范围之中,就无法使用五行之术,但如果能同时有五个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人或妖怪,且自身妖法能超过阴阳阵,只要同时在阵中相应的五行之位施五行之术,就能解开大阵了。”

    “五个能超越阴阳阵本身法力的妖怪同时作法?仙长不是说,阴阳阵能压制五行之术吗?如此又如何施法呢?”

    史九微微一笑:“大人,只有自身法力能超过阴阳阵,才能在阵中施法,所以解开阴阳阵的关键就是,要找到五个能在阵中使用出法力的人或妖怪。”

    十方这才有点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本身法力足够高,就能在半山上用出法力了?”

    史九点点头,“正是如此。”

    十方不由得心中暗想:“怪不得杏儿在半山用不出附焰术,原来是她的法力并没有超过阴阳阵的限制,只不过,为何我却能用出寒荆剑呢,难道我的法力比杏儿还高,也比阴阳阵高吗?”

    这时,章九乔也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出来,在木桌上展开,竟然是一卷帛书。

    就见这帛书颜色已经暗黄,一看就知道年头不少了,而上面写着几行文字,只不过十方却是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大人请看,这就是当初宝光如来封阵时留下的阵书,是打算日后混元教的人看到之后,能依照此法,解开阴阳阵,是冰哥从烟雨洞中取出来的。”

    虽然十方并不认得上面的文字,但他还是装模作样伸头看了半天,而后说道:“果然如此。”

    十方也知道,如今章九乔和史九也没必要骗自己了,如此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压根看不懂,反而显得愚昧无知。

    “既然天王和女王还有仙长早就知道如何解阵了,为何却迟迟不动手,反而要费尽心思参选这万花花魁呢?”

    十方假装看完了帛书,这才又问道。

    “大人,这帛书上不是写的清楚吗?要破解阴阳阵,必须要五个能在阵中同时用出五行之术的人或妖怪,当今天下,法力高强的金妖远在秦岭坟中坟,法力高强的木妖皆在海中湖,法力高强的水妖几乎绝迹,幸好冰哥倒是可以胜任,而火妖却早在二十年前已经绝种,如今也只能用混元教或者太一道的高手替代,而土妖也被混沌严令不准私出令丘山,所以,要想凑齐这五个高人或者妖怪,或许对宝光如来并不太难,但对我和冰哥来说,可绝非易事。”

    等章九乔这一解释,十方这才真正明白了,要解阴阳阵到底是难在何处了,怪不得连秦牧在钱塘府多年,都无法解开,拿出其中的银矿,最终只能假借章九乔之手。

    “仙长,尽管说天王化妖为人,法力尽失,但仙长不也是木妖一族,难道就不能……”

    史九敬先羞愧一笑。

    “不瞒大人,史九虽为木妖,但一心只好风雅音律,并未尽心修法,在半山之中,就连枯木逢春都用不出来。”

    十方这才抬头又看了看章九乔和史九敬先。

    “原来这才是天王必须要参选万花会的缘故,但就算杏儿愿意帮忙,但她在半山也用不出附焰术,更何况另外的金,木,土甚至连合适的人选都还没有呢,就算我诚心想帮天王,恐怕也帮不了啊。”

    史九听十方这般一说,当即笑着摇摇头。

    “大人,这金,木,土的人选早就有了,难道大人忘了女王曾让大人去往隐凤泉,由此得了一杆被睚眦重铸了的荡寇枪吗?”

    史九一说,十方登时叫道:“什么?原来那沥泉枪才是女王让我去隐凤泉找解药的根本目的?!”

第614章 折金之君

    “天下金器,十年聚魂,百年附丧,千年魂寂,那檀公荡寇枪已历世千年,饮血无数,早已有了附丧之魂,成了一杆妖枪,只可惜千年运数已然到头,本该魂散化灰,但如今却被睚眦重铸,附丧之魂一丝未散,其法力绝不下于秦岭坟中坟的千年金妖,正是破阴阳阵金妖的绝佳之选。”

    “十年聚魂,百年附丧,千年魂寂……”

    十方听史九这般一说,瞬间也想起诹取曾在孝沧镇说过,天下金器,十年能生出魂形珠,百年左右就会妖化,当初贺家五宝就是十年生出了魂形珠,才被穷奇所用,从而把叶玲珑的尸体变成了血傀儡的。

    “那杆枪是金妖?那丘大哥……”

    但十方此刻并未有心多想,因为他早就慌了,那杆枪他已经给了丘山了,如果真的是只千年金妖,那丘山岂不是就会被……

    “大人不必担心丘大瓦子,尽管大多数金妖皆是以嗜血为生,但只要有人能将其降服,就会成为护主的神兵利器,丘大瓦子身为候潮门之主,本命武曲星格,五行阴金,执掌天下武运,正是那荡寇枪的当世之主,荡寇枪非但不会加害丘大瓦子,反而还能让丘大瓦子如虎添翼。”

    “丘大哥本命武曲星格?仙长所言的是指那君臣庆会之格吗?”

    十方虽然听不太懂史九的意思,但至少也听明白了一点,史九说丘山不仅不会被沥泉枪所害,反而还能降服沥泉枪,让其成为自己的神兵利器。

    “不错,这紫微斗数也是当年正一道的绝学,当初宝光如来布阵之时,除了半山阴阳阵外,还在钱塘设置了君臣庆会之格,用以守护阴阳阵眼,而这半山的阴阳阵眼就是君,而钱塘七门就是臣,要想解阵,就必须先破掉君臣庆会之格,所以,当初宝光如来就按照命格之数,再由方万秋去找出了七星守门,故而方万秋也懂得如何挑选七门将星。”

    十方愣了好半天,这才又问道:“也就是说,方万秋选的这七大瓦子,也是按照这什么紫微命格挑出来的了?”

    “正是如此,只不过,方万秋并不知道这君臣庆会格的真正用途,只是当年见宝光如来用此法,所选之人,皆是将星之才,故而便效仿之,但他却不知道,当初宝光如来选的钱塘七门,可并没有天宗水门,而是艮山门,而方万秋自己,就是这艮山门的将星巨门!”

    因为十方一点儿都不懂这紫微斗数,故而听的也是似懂非懂,便又问道:

    “不是天宗水门,而是艮山门?也就是说,梁再兴本应该是艮山门的大瓦子,但方万秋却让他去了天宗水门,那这君臣庆会格是不是也就没用了?”

    史九和章九乔却同时摇了摇头。

    史九说道:“非也,虽然梁再兴没有坐镇艮山门,但方万秋他可一直在艮山门内的蝶园之中存身,而他本身就是巨门将星,故而依旧是完整的君臣庆会之格。”

    而章九乔接着说道:“所以要破正一阴阳阵,就必须先破掉君臣庆会之格,这也就是四王为何要先除掉方万秋的另外一个原因,只有先把他除掉了,才能彻底破坏这君臣庆会之格,否则,只要他还活着,就算杀掉七门任何一人,他依旧还能找到替代者,这君臣庆会之格就破不掉。”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吗?”十方不禁又是一愣。

    这时,史九又说道:“如今艮山门被毁,方万秋已死,梁再兴不知所踪,甚至就连冬青门的张显也失踪了,故而这君臣庆会之格已经彻底破了,但七大瓦子却依旧是方万秋按照宝光如来的紫微斗数选出的将星,尤其是丘大瓦子,乃是武曲将星,五行阴金,相传正是金妖天生的克星。”

    “丘大哥是金妖天生的克星?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十方此刻听的头都大了,虽说自己对这君臣庆会之格还是不太理解,但如果真如章九乔和史九所言,如今君臣庆会之格已破,他们至少不会再拿七大瓦子开刀了,只是让他依旧不放心的,还是丘山到底会不会被沥泉枪所害。

    “不知大人是否曾听说过,相传在秦岭西妖族中,除了金妖之主金精穷奇,还有两个极为特殊的金妖,一雌一雄,分别名为金蜂女王和金雕杀主,而他们一旦化妖,妖法甚至比穷奇还要厉害得多。”

    没等章九乔说完,十方就再次摇了摇头,毕竟,他的确没听诹取说起过西妖族还有这样两个金妖。

    章九乔这才又解释道:“这金蜂女王和金雕杀主相传乃是阴阳相对而生,金蜂主生,金雕主灭,金蜂女王可以无限繁衍各种金妖,而金雕杀主则能杀灭各种金妖,女王繁衍多少,杀神也会相应杀灭多少,从而维系着西妖族既不会无限扩充,也不会彻底灭绝。”

    十方这才晃了晃脑袋,问道:“天王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丘大哥就是这什么金雕杀神吧?”

    章九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大人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无论代表生的金蜂女王还是代表灭的金雕杀主,皆不是生而为妖的,都是只能由人变化成妖,而有资格最终变成金蜂女王和金雕杀神的人,也是一女一男,女的叫做怀金娥,五行阳金,而男的名为折金君,五行阴金。”

    “怀金娥?”

    十方登时叫出声来,毕竟,怀金娥三个字,早被诹取在他耳边磨出茧子了。

    章九乔以为十方的确从没听说过怀金娥和折金君,因而又解释道:

    “怀金娥五行阳金,需命舛而性烈,才卓而情义绝之女子,生出望穿秋水之眼,繁花似锦之手,浮萍断梗之身,烈火烹油之性和哀苦欲绝之心,方能化为怀金娥,继而妖化成金蜂女王,而折金君五行阴金,与怀金娥恰好相反,需忠诚而宣武,礼恭而信义存之男子,生出至恭之眼,至武之手,至信之身,至义之性和至忠之心,方能化为折金君,继而妖化为金雕杀主。”

    好半天,十方才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天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那怀金娥我倒是曾听说过,但这折金君我可真没听过,天王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骗我的吧?”

    “如今我还有何必要再欺瞒大人任何,这折金君乃是金妖所称,而按照正一教的紫微斗数,五行阴金就是武曲将星,也就是丘大瓦子,大人之所以听说过怀金娥,可能是因为穷奇毕其一生,都在找寻,好能为西妖族繁衍无数金妖,故而民间多有传言,但折金君乃是诛灭金妖的金雕杀神,故而一旦让穷奇得知,必定立杀无赦,所以,民间才鲜有传说。”

    “也就是说,只要金精穷奇一旦知道丘大哥的存在,就必定要杀死丘大哥了?”

    十方登时心又提了起来,毕竟,金精穷奇那可是五精之一,丘山武功再高,但要是被穷奇盯上,恐怕也是必死无疑。

    章九乔再次点头。

    “不过大人也不必为此多担忧,因为金妖大多不通水性,入水尽沉,故而鲜有出现在大江之南,只要大人今后切记莫要让丘大瓦子北过大江一步,自能保全性命无忧。”

    虽然十方对章九乔的话是半信半疑,但只要如今沥泉枪不会反害丘山,倒也不必多虑,大不了自己回去,就把沥泉枪重新送回隐凤庵地下的泉底,至于日后,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自己不准丘山北过大江也就是了。

    “只不过,丘大哥之前曾奉方万秋之命过江北上,去过湟州府,必定也路经过永兴军,会不会已经被金精穷奇察觉到了,这可不得不防。”

    十方暗自记在心中,这才又问道:“就算如仙长所言,这金可用睚眦重铸过的沥泉枪,哦,也就是当初的檀公荡寇枪,但那土木二妖,又能由谁来代替呢?”

第615章 半妖木女

    史九听十方问这替代土木二妖的人选,倒是直接回道:

    “大人,土妖的人选大人今日已经见过了,不是别人,正是跟着燕大公子来参会的金陵铃伶女赛盼盼。”

    “赛盼盼?!”

    十方是真没想到,史九竟能说出赛盼盼的名字来,毕竟,方才燕天下刚跟自己定下盟约,说要帮自己赢得万花会,怎么却让铃伶女帮着章九乔解阵呢?

    但转念间,十方这才想到:

    “哦,我明白了,燕天下这是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用铃伶女结交章九乔,自己表面结盟边巴西卜,最后再和自己定下交易,如此一来,无论谁胜出,他都是稳赚不赔,而且皆是投其所好,无论是我还是章九乔和边巴西卜,他提出的条件我们都无法拒绝,可见此人当真奸猾,今后我可要大加提防。”

    “天王,仙长,这赛盼盼不就是个金陵花魁吗?又如何能替这土妖之位呢?”

    十方并没有说自己和燕天下定下的交易,只是表示了自己对这位跳舞都能把脚扭伤的铃伶女的质疑。

    “大人不是已经听冰哥说过了吗,令丘山曾派出数十女妖,前往天下大城,入身娼门,冰哥她自己就是令丘山派来钱塘的,而铃伶女同样也是令丘山派去金陵的,只不过冰哥是银翼蝠,是投靠令丘山的水妖,而铃伶女本身就是出身令丘山的土妖,而且,方才在闹春园,大人不是也已经领教过铃伶女的法术了吗,她作为破阵的土妖最为合适。”

    章九乔这般一说,十方更是愣了。

    “领教过她的法术?”

    “对啊,她那满身金铃不就把大人差点迷惑住了吗?”

    “金铃,她那金铃不是诅咒吗?”

    当时丹杏说那金铃是一种勾魂咒,虽然十方觉得并不太像萨巫诅咒,但一时间,自己也猜不出来赛盼盼的到底是什么来历,也只能暂时认为她和萨巫教有所关联,但可真没想到,赛盼盼竟然是令丘山的土妖。

    “大人对世间妖怪所知寥寥,故而不知,那赛盼盼本是令丘山上的一只金纹响尾守宫,她身上那些金铃都是本身金鳞所化,可不是萨巫诅咒,而是她天生的妖法,金铃一响,勾魂摄魄,否则,令丘山也不会派她去金陵开设燕子楼了。”

    “金纹响尾守宫,那不是一只大壁虎吗?”想着,十方瞬间瞪大了眼睛,叫道:“那她问冯小小叫姐姐,也就是说……”

    “大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吗?不错,小小正是冰哥化形,当时要不是她替大人解围,一笑破了赛盼盼的金铃勾魂,恐怕大人也会像梅潭冷那般出丑了。”

    十方听闻,惊的后背汗都出来了,但当时,的确是冯小小的一声笑,才把自己叫醒了过来,而且整个万花会,冯小小还总是不停的用眼睛瞅自己,原来竟是冰哥所化。

    “怪不得呢,我还以为女王已经离开钱塘府了,可真是糊涂,她没救出她姐姐镶哥,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去呢?”

    十方又想了半天,这才又问道:“那女王和赛盼盼皆称呼绿萝娘为妹妹,难不成……”

    “没错,绿萝娘也是令丘山派到京城的妖怪,她和赛盼盼在令丘山时,就和冰哥感情极深,彼此以姐妹相称,都是以妖媚闻名的女妖,所以才会被派到京城、金陵和钱塘这等国都大邦。”

    “那绿萝娘此次来钱塘,也是女王请来帮忙解阵的吗?难道这木妖的人选,就是绿萝娘吗?”

    听十方这般一说,章九乔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绿萝娘本身并非是出身海中湖的木妖,也并非冰哥所请,而是她自己想来钱塘夺这万花之魁的,冰哥也没想到绿萝娘会来,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冰哥已经告诉绿萝娘万花大会的真相了,她也不会再去麻烦大人,争这万花之魁了。”

    “绿萝娘不是木妖,那天王究竟选了谁来替这木妖之位呢?难不成是碧桃妹妹吗?”

    十方登时心中又警惕起来,毕竟,碧桃在万花会上当着所有人施展过法术,如今又在边巴西卜手中,如果章九乔真是打算让碧桃来解阵,那势必也要和边巴西卜联手,难道说,她已经和边巴西卜谈妥了,也不像啊,如果真谈妥了,她又何必跟我说这些呢?

    章九乔听十方提到碧桃,眉宇间也不禁皱了起来,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忧色。

    “大人,如今我可是诚心实意,一字未瞒,跟大人说了真相,但不知大人能否也坦诚布公,跟我也讲讲你这碧桃妹妹到底是何来历?尤其是她如何和大人相识的,大人可别拿所谓的表妹来搪塞,她绝非大人的什么远房亲戚!”

    “嗯?”十方见章九乔神情一变,脸上忧色尽显,又从她的话中听出,似乎她并不清楚碧桃的真正来历,而当初,冰哥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问自己碧桃到底是何来历,但冰哥是知道蟒苍王来钱塘就是来找碧桃的,可能已经告诉了章九乔了。

    但十方琢磨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能完全照实说出碧桃的来历,毕竟,人心隔肚皮,她们要是知道碧桃的真正来历,万一起了歹心,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想到这里,十方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瞒天王,其实我也不知道碧桃妹妹到底是何来历,是有个人托付我,让我带她来钱塘府的,说事成之后,有重金想报,所以我才带她来了钱塘府,我真不知道碧桃的真正来历,因为当初我接手之后,才发现碧桃看似成年,但心思却跟个五六岁大的女童一般,我也曾问过她,结果是一问三不知,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有人托付大人?那人是谁?为何会托付大人呢?”章九乔又急切问道。

    “那人叫胡瞎子,就是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托我把碧桃妹妹带到钱塘,并说把她送到半山,自会有人接洽,事成之后,再给我一千两白银。”

    “胡瞎子?他是什么人?”章九乔和史九相视一望,都是满面愕然。

    “他就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算命瞎子,不过算命的确准,所以在我们村里威望极高,唉,要是知道这一趟竟会如此凶险,我当时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他。”

    说着,十方还一脸后悔地直摇头。

    “算命先生?”章九乔冲史九敬先问道,但史九只是摇了摇头。

    章九乔这才又对十方说道:“大人,那我也实言相告,虽然我也不猜不出那碧桃到底是何来历,但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似乎和东海海中湖有着莫大的瓜葛,否则她也不可能会那雨后桃花之法,但她又的确是人不假,不仅如此,我甚至还有种可怕的预感,那就是凡是和她有牵扯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她所累,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果大人只是为了一千两银子,受人所托,最好能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再和她发生任何干系了,否则,日后大人必定会追悔莫及。”

    十方一听,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赶忙又问道:“天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碧桃妹妹和海中湖有着莫大的干系?”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却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这也是我为什么最终决定和大人你结盟,而没有选择边巴西卜的根本原因,边巴西卜也太自不量力,竟去招惹了你这碧桃妹妹,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引来滔天大祸,我可不想跟着他一起陪葬,所以也想劝大人一句良言,无论如何,可千万别再和碧桃有任何瓜葛了。”

    因为十方心里清楚碧桃的来历,心说章九乔说的是真的假的,不过倒还真是和章九乔预感的差不多,当年碧桃的娘很可能就是被天鹏鸟木精梼杌给害死的,而如今,碧桃又是相柳志在必得的人,当今天下,又有谁敢和木精梼杌以及令丘山的大祭礼作对,这也是十方心中一直深深担忧的事情,只不过并不能对外人说而已。

    “听天王的意思,并非是打算让碧桃妹妹来代替这木妖之位解阵的?”

    十方也不想在碧桃的问题上多说,便又把话题转到解阵上了。

    章九乔微微点点头,“我一点都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又怎能会选她呢,唉,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天意使然,大人此次来钱塘,除了带来这满身谜团的碧桃,还带来了阿丑姑娘,我更没想到,大人竟然还是杏仙子的旧识意中人,当日大人在安溪镇上救下阿丑,我是真没料到,最终凑齐这破阵之数的,尽皆都在大人一人的身上。”

    “尽在我一人身上?难道你是说代替木妖的是阿丑妹妹?!”

    虽然十方隐隐已经感觉到章九乔很可能说的是阿丑,但阿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更不会木妖之法,又如何能破这阴阳之阵。

    “大人莫要惊怒,大人可知道阿丑她到底是谁吗?”

    章九乔并没有在意十方满面怒色,依旧淡淡回道。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南岳衡山脚下一个富家之后,后来家中遭逢大难,母亲死了,自此她就和父亲相依为命,但没多久,父亲也不幸亡故,她才被卖到了安溪镇,她又哪会什么木妖之法?”

    “这话我也听阿丑姑娘亲自说过了,但大人,你可知道她那死去的母亲是谁吗?”

    “她死去的母亲?她母亲怎么了?”

    十方隐隐已然觉得事情可能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章九乔冲史九敬先点了点头,史九这才说道:“不知大人可曾听过,你们人当中,是有一类极为特殊的人,其生身父母并非全都是人,而是由人和妖怪结合生下的。”

    “人和妖结合生下的孩子?”

    十方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红鸾。

    史九继续说道:“而一般来说,人和妖结合所生的孩子,基本上也全都是妖怪,和一般妖怪并无二致,但实际上,还有极为微小的几率,是能生下人来的,看似和同样父母都为人的孩子也无二致,但实际上,在他们的身上,蕴含着无比巨大的妖力,我们妖怪称这种人为半妖,而阿丑姑娘,就是这极为罕见的半妖木女。”

    “半妖木女?你不会是说,阿丑妹妹的母亲是,是妖怪吧?”

    虽然在孝沧镇的时候,十方已经见过父亲为人,母亲为妖的红鸾,但红鸾却是木妖更鸟无疑,而他也从没听诹取说过,世上竟然还有这名为半妖的人。

    “大人,这可并非史九信口雌黄,其实阿丑姑娘的娘亲,还曾和史九有过一面之缘,她乃是我海中湖所出的木妖,是有月下美人之称的一株夜华白月昙,也就是说,阿丑姑娘本是人和妖怪结合后,生下的半妖木女。”

第616章 夜华昙花月东墙记

    “阿丑妹妹的娘能是妖怪?”

    尽管史九敬先的话,十方听的是清清楚楚,但,似乎并没有一个字真的听进他心里。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十方本能地站起身,眼睛望着章九乔,期望她能说一句,方才都是史九敬先胡说八道的。

    “大人,虽然半妖在你们人看来,并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但只要相同五行的妖怪和半妖一接触,就能立刻感觉出来,毕竟,半妖身上也流淌着妖怪的血液,有着强大的妖力,阿丑姑娘的确是半妖木女无疑。”

    “阿丑妹妹真的是妖怪和人的孩子?”

    听章九乔这般一说,十方虽然一时间还无法相信,但也茫然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史九敬先等了片刻,才又说道:“大人,二十年前,天鹏鸟为了讨好火精饕餮,特意采选了二十名海中湖的绝顶女妖,赠予食中天,去服侍饕餮,而夜华白月昙就是其中的魁首,只不过,饕餮虽然收下了这二十名女妖,但却并没有自己享用,而是将其余十九名女妖赐给了火妖一族的几大首领,身边只留下了夜华白月昙。”

    “不过,饕餮也并非是喜欢夜华昙,而是将她放下金光顶,命她去服侍一位住在衡山脚下的人类女子。”

    “服侍一位人类女子?”

    十方渐渐有些缓过神来。

    “这其中倒颇有些蹊跷,但说实话,至今史九也没弄明白,火精饕餮为何会派夜华昙去服侍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只不过当时史九恰巧去潇湘探望郭贤弟,在回永嘉的路上,夜宿在衡山脚下,正好碰上了这件蹊跷事,故而才和夜华昙结下了一面之缘。”

    “这到底如何蹊跷了?”

    十方这才忍不住问道。

    “不知大人是否听过史九的拙作,董秀英花月东墙记呢?”

    “东墙记?就是仙长那本和董解元西厢记齐名的戏本吗?”

    十方摇摇头,毕竟,他的确没听过原本。

    “和解元兄齐名不敢当,但那本戏就是史九根据那晚在衡山脚下的所见所闻而改编的,只不过本来的事实比史九后来的拙作,更加曲折离奇,既然大人没听过,那史九就直接把那晚的所见所闻如实地说给大人听。”

    史九见十方点头,这才说道:“当日,史九夜宿衡山脚下,正碰上当地最大的一家富户迎亲,整个村镇都是张灯结彩,哪知道等到新郎官到女方家接新娘子的时候,却出了意外,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新郎官竟然不要小姐了,偏要把服侍小姐的那个丫鬟给娶走。”

    十方也一脸惊诧,但却说道:“难道那新郎官就是阿丑妹妹的父亲,那丫鬟就是那夜华昙吗?”

    “正是,只不过,当时史九还不清楚,只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稀奇,想看个热闹,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新娘家本来也是当地的富户,和新郎家自小定下了娃娃亲,而后来新娘家道中落,新娘的父母就想尽快让他们完婚,好能得到一份丰厚的聘礼,哪成想等新郎来接新娘的时候,那新娘并不乐意这门亲事,还在家中哭闹,死活不愿意出门,就派贴身的丫鬟到前厅,说如果再逼,新娘宁可悬梁自尽,也绝不出门。”

    “哪知道等那新郎一见那丫鬟,惊的满面愕然,而后非说那丫鬟就是小姐,死活非要把那丫鬟娶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的是目瞪都呆。”

    “等新郎把缘由一说,这才真相大白,原来那新郎家后院就和新娘家后院仅有一墙之隔,那墙就是新娘家的东墙,恰巧一日,那新郎每日在后院读书,而东墙另一边,小姐也带着丫鬟在后园赏月观花,那新郎听到墙后有女子声音,也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便想先目睹一番,就搬了把梯子,爬上了墙头,恰巧看到园中二女,那新郎官一见小姐,惊为天人,是一见钟情,结果一不留神,脚一滑,就从墙头上掉了下来,新郎顾不得疼痛,当即禀告父母,说想要尽快和小姐完婚。”

    “本来因为新娘家道中落,新郎的父母就有了悔婚之念,虽然新娘的父母几次上门,但都被新郎的父母以儿子要考功名为由给拒绝了,但此刻新郎亲自提亲,说要不娶小姐,宁可一死,新郎是家中的独苗,父母拗不过,也只能答应下来,通知女方父母,不日完婚。”

    “哪知道,当日是那新郎没看清楚,一眼看中的竟然是那服侍小姐的丫鬟,原因是因为小姐当时的服饰和丫鬟并无太大差异,毕竟小姐家当时家境远不如当初,已经好几年没有新衣了,再加上夜色之下,新郎就把丫鬟错认了小姐,直到迎亲那时,才发觉弄错了人。”

    “但当时新郎已经完全被夜华昙给迷住了,再加上小姐也不愿意这门婚事,新郎就直接把那丫鬟给抬了回去,等新娘的父母知道了详情,新郎已经和丫鬟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了,也只能作罢。”

    “但当时我就在人群中看热闹,一眼就看出来,那丫鬟并不是人,而是同宗木妖,还以为是她想要害人,就起了劝告之心,毕竟,衡山除了火妖一族,还有太一道的衡山宗,如果那木妖真是想要害人,衡山宗绝不会放过她的,而她本身是木妖,并非火妖一族,饕餮自然也不会保她,看在同宗的份上,我当夜就潜入新郎家,想要劝告于她。”

    “等我施法将她唤出,说明来意,她才说她本是海中湖派来衡山的夜华昙,是被梼杌送给了饕餮,但饕餮却让她扮做丫鬟,到此服侍小姐,为何缘故她也不清楚,更不知道为何新郎不要了小姐,偏偏要娶自己,不过她也见那新郎满腹诗书,文质有礼,也心生爱慕,真心想和新郎共结连理,并非是要害人。”

    “当时史九听了很是纳闷,就问她那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结果她也是莫名其妙,说那小姐不管容貌还是其他,皆是个极普通之人,不过对她来说,新郎才貌双全,远非那些狰狞无形的火妖可比,反倒有些庆幸饕餮让她下山了。”

    “虽然史九至今也没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不过既然她不是想害人,而是真心想和新郎结成夫妻,那史九也就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了,这才离开了衡山,但又觉得这件事当真稀奇,再加上解元兄的一曲西厢天下鸣,史九也不禁技痒,便以此为蓝本,写下了花月东墙记,只不过略有改编而已。”

    等史九敬先说完,十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敢问仙长,当日仙长见到夜华昙,是否距今刚好二十年整?”

    史九微微一愣,不明白十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回道:“的确,距今刚好二十年整。”

    “那仙长是否听说过饕餮火焚衡山,将山下百里都化为了焦土那件事吗?”

    没等史九回答,章九乔已经说道:“这件事轰动天下,谁能不知,听阿丑说,她娘就是死于那场大难之中。”

    “那天王记得,饕餮火焚衡山之时,距今多久了?”

    章九乔和史九相视一望,更有些莫名,但还是说道:“距今刚好一十八年,大人为何问起了这个?”

    “果然是十八年,这其中必定另有缘故,会不会是和那本应嫁给阿丑爹爹的那个女子有关?只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和火精焚山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十方又问道:“敢问仙长,饕餮焚山之后,您还去过衡山吗?”

    史九摇了摇头,“整个衡山都烧成了废墟,而且史九不过是个无名小妖,哪里敢去管火精饕餮的事情,故而就再没有去过衡山了。”

    十方听史九这般一说,也没再这问题上多加纠缠,便又问道:“就算如此,仙长也只是在衡山碰到了一个嫁给了人为妻的妖怪,为何能确定那就是阿丑妹妹的娘亲呢?”

    “因为那个新郎名叫马文辅,夜华昙当时化名就是董秀英,和阿丑姑娘的双亲姓名完全一致,二十年的时间也刚好,再加上阿丑姑娘身上的半妖之力,难道天下还有能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十方又想了想,虽然天下重名重姓的人不少,但都在衡山脚下,夫妻都重名,而且还有一个是木妖,的确不可能有这等巧合,看来阿丑妹妹定是那夜华昙董秀英之女了,而且这和阿丑当初说的情形也完全一致,再加上当初刘大娘也说,自从阿丑到了花店,所有花都开的格外娇艳,难道就是因为阿丑姑娘身上有半妖之力吗?

    “仙长,你说阿丑妹妹身上有半妖之力,是否就是能养出极为娇艳的花出来?”

    十方依旧不放心,专门又问道。

    史九和章九乔又同时一愣,实在弄不懂十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为何问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等十方把阿丑在安溪镇上养花的奇事一说,章九乔和史九却同时又笑了起来。

    “大人,这可并非是半妖之力,要只是这样,那半妖木女还有什么稀奇的,实不相瞒,天下草木虽然都会开花结果,但却依照形态不同,分为草,花,木三类,而身为草木的木妖也同样如此,其中木类妖法最强,而花妖最美,草妖数量最多,而花因为天生貌美,不管是否是妖,皆极为善妒,而阿丑本身就流淌着夜华昙的血液,乃是花中顶级的美貌,那些花不过是天性嫉妒,都想开出最美的花朵,好能和月下昙一较高下而已,可并非是什么特别的妖法。”

    听史九这般一说,十方却有些不太相信,毕竟,阿丑的容貌在那里摆着呢,别说和花的美貌压根扯不上边,就算是人,也没人会觉得阿丑长的漂亮的。

    章九乔和史九也看出来十方的想法,章九乔这才说道:“大人是不是不信啊,以为阿丑当真长的是这般丑陋吗?”

    “这个……”

    十方登时语滞,毕竟,虽然自己并不在意阿丑的容貌,但说实话,的确是丑了点,比之自己还不如呢。

    “大人,阿丑之所以变成了这般容貌,乃是因为在她年幼之时,全身曾被大火严重烧伤所致,很可能就是在那次饕餮火焚衡山之中,才被烧成了这般模样的,但她可是半妖木女,母亲更是花妖夜华昙,如今的样貌,可并非是阿丑的本来面目。”

    史九当即解释道。

    而章九乔却反问道:“敢问大人一句,天下花朵,什么时候最美呢?”

    “什么时候最美?”

    十方摇了摇头。

    “当然是花开之时最为美艳,哪怕枝叶都被烧枯了,但只要还能开出花来,世人就只会记得花朵之美,哪会看到丑陋的枝叶,而花妖皆是如此,无论被伤害成什么模样,但只要开花,自可惊艳天下,更何况是那有着月下美人之称的夜华白月昙?”

    等章九乔说完,十方整个人都傻住了,好半天才颤声问道:

    “天王你的意思是,阿丑妹妹还会开花,而且一旦花开,就能一改容颜?”

    章九乔点点头,“不光如此,等她开花之时,也就是体内半妖法力苏醒之时,届时,阿丑甚至不会次于当初我还是香樟树时的妖法,替代木妖,解这阴阳阵是绰绰有余。”

    “花开之时,就是半妖法力苏醒之时,难不成,到时候,阿丑妹妹就会变成妖怪吗?”

    十方登时问道,言外之意,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是绝不会答应让阿丑就此变成妖怪的。

    “大人不必忧虑,半妖本就是人,就算妖法觉醒,她依旧还是人,只不过……”

    本来十方听章九乔说阿丑就算开花了,也不会变成妖怪,这才松了口气,但突然听章九乔说只不过,便又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半妖木女想要苏醒花开可并非简单,而阿丑能不能最终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可全在大人的身上,这也是我必须要让阿丑参选万花会的根本缘故。”

    “全都在我身上?!”

    十方整个人都懵了,满目疑惑地望着章九乔。

第617章 桃引灾,杏难及,昙花仅一现

    十方听章九乔说阿丑能否苏醒全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彻底懵了。

    “天王,十方是人非妖,又不会什么妖法,为何说阿丑妹妹的苏醒是落在十方身上?”

    章九乔浅浅一笑,回道:“大人方才不是说,人与妖的差异,不过只是人多了一字谓之于情,人间自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吗?”

    “这话我是说过,但这和阿丑妹妹能否苏醒有何关系?”

    “阿丑她虽是夜华昙之女,但却生而为人,是人就有情,尤其是女人,更是万事以情为先,这也是我做了女人之后,才悟出的道理,而妖怪并没有人的这种感情,所以,要让阿丑体内的半妖之力觉醒,就要让她彻底忘情,只有当她处于人与妖的界限之时,方能引发体内潜藏的巨大妖力。”

    “忘情?!”

    “这天下女子之情,喜之极为爱,爱之极为恨,恨之极为妒,妒之极为忘,大人岂能不知,阿丑对大人早就心怀爱慕,当日大人在安溪镇救阿丑于水火,不嫌弃收为妹妹,阿丑已是由喜生爱。”

    十方哪能不知道,阿丑对自己的情感,只是他的确对阿丑从无非分之想,一心只把碧桃和阿丑当做亲妹妹看待,尤其是和丹杏温冷泉定情之后,除了黛靡外,真的再没有一人能扰乱他的心神了。

    章九乔见十方眉头紧锁,面带忧色,更是说道:“当然,阿丑样貌丑陋,自然不可能像碧桃和杏仙子那样,能博得大人的欢心,也别说大人,整个钱塘府如今谁不知道,杏仙子和碧桃一个落雁之容,一个羞花之貌,又岂是阿丑所能相提并论的。”

    虽然十方本想解释说,自己对阿丑真的是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于样貌根本没有任何干系,但最终还是没张得开嘴,毕竟,就算自己这么说,章九乔和史九恐怕也不会相信。

    章九乔继续说道:“这一点阿丑自然也心知肚明,尤其是在见过碧桃和杏仙子之后,阿丑更是心恨世间不公,为何有些人天生丽质,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心中所想,而有些人哪怕心存锦绣,性吞温婉,但就因为没有天生一副好皮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中人和别人情投意合,所以阿丑就由爱生恨了。”

    十方依旧没吭声,只是心里也不停地翻腾,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貌丑之人,所遭所遇,自然最是能理解阿丑的心情。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到了这份上,也就心灰意冷,含恨忘情了,但阿丑她可是夜华昙的女儿,身上也流着花妖之血,天性最是嫉妒不过,这也就是为何大人数次要带阿丑回去,她都不跟大人走的缘故,因为她心中不认命,她就是要在万花会上,去和碧桃与杏仙子一较高下,就像所有的花儿一样,都想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去和万花一争美艳,这就是由恨生妒。”

    “那如何才能让阿丑妹妹由妒生忘呢?”

    十方语气已经颇为不善,只是强压着心中怒火,沉声问道。

    “妒之极则为忘,大人试想一下,如果阿丑最终在万花会夺魁,胜过了杏仙子和碧桃,在大人和所有人面前已经证明了自己是比杏仙子和碧桃更美貌优秀,但大人却依旧对她冷漠不动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一切希望和付出,乃至作为女子的尊严都彻底打碎,届时,阿丑自然也就由妒生忘了。”

    十方这时终于忍不住了,登时起身怒道:“这哪里是忘情的忘,分明就是绝望的望,你如今也身为一个女人,又明知道这样做会对阿丑妹妹带来何等巨大的伤害,却还故意利用她,好达成你的目的,为此你甚至不惜毁掉阿丑妹妹的一切乃至尊严,你这心肠也过于太歹毒了吧?!”

    章九乔冷冷的望着十方,等十方说完,这才淡淡说道:“我是利用了她又如何?难道大人有资格指责我吗?敢问大人,究竟是谁一步步把阿丑变成这样的,到底是我章九乔呢,还是大人您呢?”

    “我……”

    十方登时被章九乔噎的无言以对。

    “大人,其实这一切,我从没欺骗过阿丑,从一开始,就和阿丑说的清清楚楚,就连我的目的和她可能得到的后果也都没有丝毫隐瞒,但最终,阿丑还是决定选择参加万花会,难道大人还不清楚她的心思吗?其实,如果大人你能给阿丑她想要的,恐怕早就从聚宝盆把她领走了吧,既然大人并不爱阿丑,更不能给她真心真情,那阿丑最终做什么决定,似乎和大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我是不能给阿丑妹妹男女之情,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最终连做人的尊严都没了,所有为人的一切都彻底没了!”

    十方此刻也豁出去了,双目紧盯章九乔,手也握住了腰中的软竹竿。

    “哼哼……”章九乔看在眼中,但却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大人,早在万花会前,那月下昙之法已经种下去了,就算此刻大人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了,只不过,大人一旦杀死我,可就要永远困死在这株香樟树中,再也无法出去了,到时候别说救你的阿丑妹妹,就连你心爱的碧桃和杏仙子,也都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还望大人你三思啊!”

    “你!”

    十方手颤了两颤,最终还是松开了软竹竿。

    片刻之后,十方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回了原座。

    “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才能让阿丑妹妹苏醒半妖之力吗?”

    十方几乎以一种求饶的语气,双目也祈求般望着章九乔问道。

    “大人,你方才不是说,我如今也是个女人吗?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能明白阿丑的心思,因为我也是个女人,更是个和天海哥活生生分开了二十年的女人,而且,期间连我们唯一的孩子都死了,所以为了救出天海哥,哪怕让我付出一切,我也会在所不惜,阿丑她不过也是同样的心思。”

    “我,我明白天王你的想法,也明白阿丑妹妹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难道除了这个办法外,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求求天王你了,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十方宁愿舍去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会全力帮天王你解救俞天海,就当是用我的命去换回俞天海的性命,只求天王你能保全阿丑妹妹,否则,我很清楚阿丑妹妹的性子,她一旦是如此忘情,她,她必定会自尽的!”

    十方此刻已是真心哀求章九乔了,甚至都要起身给章九乔跪下了。

    “唉!”

    章九乔伸手扶住了十方,也长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不明白这做人的情感,大人你不是并不喜爱阿丑吗?为何却宁可舍上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保全一个你根本就不爱的人呢?正所谓月下美人,本就是昙花一现,为的就是在最美丽的时刻凋零,既然大人不爱昙花,这本就是阿丑她的命啊,也罢,既然大人如此恳求,倒还真有另外一个办法,只不过,我想大人恐怕是更做不到的。”

    十方一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登时叫道:“天王快快讲来,只要能保住阿丑妹妹,我什么都能答应。”

    章九乔这才回道:“大人先别急着保证,先听完了再决定能否做得到,这另一个办法就是,当阿丑即将妒满忘情之时,只需大人你能以真情相待,当众允诺娶她为妻,满足了阿丑的心愿,她自然就不会如昙花那般凋零于旦夕之间了,如此既能让她脱皮换骨,恢复本来夜华昙之貌,还能助我解开阴阳阵,我可以向大人保证,夜华白月昙之貌,至少绝不会次于杏仙子和碧桃的,而阿丑心中的才华和对大人的真情,更不比碧桃和杏仙子逊色,自此大人就能带着娇妻安享荣华了。”

    没等章九乔说完,十方已然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在原地。

    “你是说,让我最终放弃杏儿,答应娶阿丑妹妹为妻,这,这绝对不行!”

    章九乔微微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大人你根本无法做到这样,故而方才我就没想提,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也是我一心为大人着想,还有一言相劝,希望大人能听上一听,再斟酌决定。”

    十方此刻已经完全乱了方寸,胸口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只是说不出的憋闷,连气都出不来了,心里也只是有一个念头,杏儿对我情深义重,我怎能弃她而娶阿丑妹妹呢?

    “我知道大人心中对杏仙子也是情有独钟,只不过,大人如此精明,难道就没想过,那杏仙子是何等的出身,说句不顺大人耳的话,杏仙子对大人无异于那水中之花,镜中之月,大人你看着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实际上不过只是一场虚幻之梦而已。”

    “一场虚幻之梦?不,不是的,杏儿对我情深似海,绝不是虚假的梦幻。”

    “我也并没有否认杏仙子对大人之心,的确,杏仙子对大人也是一片真情,但大人可别因此蒙蔽了双眼。”

    “这普天之下,上到皇家的公主,下到寻常百姓人家,哪个女子是能不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更别提杏仙子的父亲,那可是当今太一道的实际掌权人,道法天下第一的护国天师,就连天子都以师礼待之的火鼎真人,难道大人真以为二掌教会同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大人您吗?”

    章九乔说完好半天,十方是一声没吭,因为这也是他最大的心病,就别说他如今完全是被秦牧利用,给强行架上了这钱塘承宣使的位置,之后一旦秦牧目的达到,就凭自己知道司徒构的身世,秦牧能不能留自己个活口还两说呢。

    就算秦牧当真说话算数,但自己也不过就是个三品官员,那在火鼎真人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等自己对秦牧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和司徒构哪可能真会为自己出面保媒,向火鼎真人提亲,这种事别说十方了,恐怕就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是假的。

    虽然丹杏说他爹一向对她宠爱有加,什么事情都由着她,但这可是婚姻大事,一般百姓家都会慎之又慎,更何况像火鼎真人这样站在权力顶峰之上的大人物了。

    而自己呢,仅是在钱塘府,无论权谋算计还是武功法术,就连最弱的灵福女王冰哥都尚且不如,而这钱塘五王,也就秦牧除外,其余四王,恐怕压根就没被火鼎真人放在眼里,如此,自己哪可能入得了火鼎真人的法眼?

    十方正在低头苦思,章九乔又说道:“看来大人也并没有被儿女私情蒙蔽了双目,那杏仙子自从生下来,命运就已经定下来了,根本不是你我这等小民和杏仙子本身所能掌控的,相信不久之后,她要么是联姻嫁给六国中的某为皇帝皇子,要么就是称霸一方的权贵王族,大人觉得自己真能做得了火鼎真人的乘龙快婿吗?”

    十方此刻已是满面痛苦之色,无奈地摇摇头,“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在明日万花会上,辜负杏儿的一片深情,当众承诺下会迎娶阿丑妹妹,我,我真的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我自然知道大人的苦衷,但如今也只能由大人自己来做决定了,但在我看来,那杏仙子出身高贵,性子高傲,而阿丑天性为妒,我想,两女共事一夫这样的事情,恐怕她们哪个都容不下对方,更何况大人还有个碧桃妹妹呢?”

    “碧桃妹妹?!”

    十方的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紧缩。

    “大人最好还是听我一句良言相劝,那碧桃就是个天大的灾星,凡是和她有牵扯的,绝不会有好下场,大人不如就此彻底放手,以免惹祸上身。”

    “而杏仙子也是大人可望不可即的,能尽早有个了断,对大人和杏仙子都是有益无害。”

    “唯独阿丑,她对大人之情,绝不下于杏仙子和碧桃,甚至更是全心全意,如果再能由月下昙法,恢复她本来的如花之貌,和大人也是天生般配的一对儿,我话已至此,究竟如何选择,大人如此精明,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第618章 螳螂捕蝉

    “如此说来,无论如何,我都只能按照天王你的意思来了是吗?”

    十方情绪已经低沉到了极点,言语无力地说道。

    章九乔又是一笑:“所以,我才苦口婆心规劝大人,做人嘛,无论何时,不都是要为自己多考量一些嘛。”

    “好吧,我答应天王,明日万花会就按天王你说的办,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再见见阿丑妹妹?”

    十方倒也没再迟疑,当即回道。

    “大人倒也是个痴情之人,只不过阿丑现在在跟郭才子排练新戏,大人还是等到明日一切结束之后,再和阿丑姑娘互诉情肠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章九乔却笑着婉拒了十方。

    “事到如今,天王还要提防我吗,难道还怕我见了阿丑妹妹,会强行把她带走吗?我保证不会的。”

    十方又说道。

    “大人,我们虽然是联手,但毕竟人心隔肚皮,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十方叹了口气,这才又说道:“既然如此,天王能放我离去了吗?”

    “那是当然,大人请。”

    章九乔和史九同时起身,史九作法打开树干,三人依次出来。

    临走之时,十方最后问了章九乔一个问题。

    “天王,赛诗会上,我知道是你动了手脚,但我的那首桃花诗,难道也是天王你的所为吗?”

    章九乔这下倒是一愣,转头望向史九。

    史九敬先也是一脸不解,说道:“大人,史九只是安排了一下谁会抽到哪一首诗和哪根签,可并没有动大人的诗啊,否则,就凭大人那首桃花诗冠绝天下,史九真要动了,又怎会让碧桃当众念出来呢?”

    十方一听,再没多言,当即拱手告辞,转身出了樟榆堂。

    等十方走了,史九敬先才问道:“姐姐,他这般极力迎合,会不会……”

    “我知道他就是在演戏,毕竟他心里并没有阿丑,虽然他的确也在意阿丑的安危,但毕竟不能和他心中的杏仙子相提并论。”

    章九乔略微停顿了片刻,突然将声音提高了些,才又说道:

    “法王阁下,请出来吧。”

    章九乔话音刚落,就见从大樟树上,边巴西卜飘然落地。

    “天王,可是让贫僧等的都快睡着了,不过贫僧也和仙长一样,担心这小子并不会真的按照天王的意思来做啊。”

    “这就要看他自己是想选生还是选死了,如果他真选了阿丑,舍了丹杏,那这位杏仙子本就被冰哥放在广寒宫的水晶棺中,吸取了热潭法力,听冰哥说,当时丹杏已经能喷出火来,如此只要再有些许刺激,她就能觉醒半妖火女之力,如此,咱们也就不必得罪这位千金小姐的亲爹了,日后就算火鼎真人亲自前来,也只会把罪责全怪罪到十方或者冰哥身上,根本不会想到是我们。”

    边巴西卜不由得一挑大指,“高啊,还是天王你深谋远虑,如果当初贫僧真的杀死了这小子,就算解开了阴阳阵,恐怕也没命消受这场大富贵了,那位杏仙子必定铁了心要和贫僧拼命,到时贫僧真就是躲也不是,杀也不是,哪有天王您这般把祸水引到这小子身上来的巧妙,到时要是丹杏真因为他的变心而化妖了,火鼎也只会把满腔怒火迁怒到他身上了。”

    章九乔冷冷一笑:“法王,你当时当真是想杀死十方吗?我看也未必吧!”

    边巴西卜不禁也哈哈一笑:“贫僧当时的确动了这个念头,虽然也想到杀了他会后患无穷,但可真没像天王你这般,考虑的如此长远,只不过,如果他最后并没有舍弃丹杏,而真舍了阿丑呢?”

    “那我也就没办法了,一旦解开大阵,那就只能连同丹杏和他一起干掉了,到时候整个钱塘都在法王您的掌控之下,只需把罪责全推到十方身上,就算火鼎疑心,但已经死无对证,毕竟,如今钱塘谁不知道,丹杏和他的关系,只不过,这恐怕只能瞒的了一时,只要火鼎一来钱塘,立刻就能察觉出来,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总之,丹杏只要一死,必定后患无穷。”

    边巴西卜脸上更是露出敬佩的微笑,又说道:“倒是真难为天王了,只希望那小子最好也能知道好歹,天王,这事成之后,难道你当真不要这半山银矿吗?贫僧可绝非是那小气之辈,本就说的是和天王你平分富贵。”

    章九乔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法王好意,真的不必了,我只想救出天海哥,自此和他隐居山林,再不露面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妖,我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此愿能了,我还要这富贵何用?!”

    “那贫僧就全力相助,一定会帮天王救出俞大护法。”

    “多谢法王,只不过,希望法王还是听我一句劝,完事后带些银两,还是尽快离开钱塘为好,毕竟,无论是火鼎还是秦牧可都远非十方所能相比的,到时一旦有变,法王你再想脱身,恐怕就难了,更何况,你还招惹了个不能招惹的祸根,唉!”

    边巴西卜急忙冲着章九乔一施礼,“多谢天王提醒,贫僧感激不尽,这不也是当初贫僧没能想到,天王竟能找到阿丑嘛,这才一心着急,拐了这烫手山芋,如今也后悔莫及,事后贫僧自会想办法处理妥当,绝不会给天王惹一丝麻烦。”

    ………………

    十方走在回半山的路上,心情无比沉重,虽然最后自己假意迎合,至少是让章九乔把自己放了出来,但如今他也清楚,自己真正面临的困境是什么了。

    从最开始,十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回碧桃和阿丑,然后带着丹杏一起跑路,所以,他才事先一定要把韩颜臣和红玉送走,人要是太多,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但如今虽然碧桃露面了,但却不知道边巴西卜用了什么东西,把碧桃变成了这般模样,自己就连靠近碧桃,都靠近不了。

    而阿丑也被章九乔捏在手中,作为人质要挟,自己本想的是,今夜来见章九乔,用钱塘之主来换回阿丑,同时好说服章九乔帮着自己一同对付边巴西卜,但却根本没想到,原来章九乔的男人当初被宝光如来封在了正一阴阳阵中。

    要是想和章九乔联手,前提只有帮她解开阴阳阵。

    “当初黛靡姑娘曾说,正一阴阳阵是他们混元教来封印妖魔的大阵,还说半山之下封的是个极为厉害的大妖怪,但章九乔却说下面封的是俞天海,不过倒也没错,毕竟,俞天海当年好歹也是海中湖的大护法。”

    “只不过,大妖怪已经变成了人,还二十年了,恐怕早就死了,就算解开大阵,估摸也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结果章九乔却把我逼到这份上,非要让我在杏儿和阿丑妹妹两个人中选一个,虽然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我肯定不能舍弃杏儿的,当初我已经伤了她一次,决不能再伤第二次了。”

    “但我要舍了阿丑妹妹,虽然章九乔没有明说,但这什么人与妖怪的界限,半妖之力的觉醒,那不就是把人变成了妖怪吗?诹取可说过,他们木妖之法里面,月下昙就是能把人变成妖怪的法术,难道我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阿丑妹妹就此变成妖怪吗?”

    “所幸这一趟也算没白来,至少知道了章九乔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既然她是想解开正一阴阳阵,至少和秦牧的目的相同,如今看来也只能回去和董解元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还有,到底是谁改了我的诗呢?看史九敬先的模样,并不像说谎,而且他也没必要说谎,那要不是他和章九乔,边巴西卜更不可能,那又会是谁呢,为何要帮我呢?”

    十方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半山,等到了王府一瞅,胡不准和古非韵两人噤若寒蝉一般,站在书厅外面的院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喘。

    梅白二人也是面带忧色,坐在廊下一声不吭。

    这时一看十方回来了,四人急忙迎了过来,梅凤鸣压低声音跟十方说道:“大人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没回来,你快去劝劝解元吧,他把自己和杏仙子关在里面,到现在都没动静,刚才胡古二位忍不住去问,解元是暴跳如雷,直接骂了出来,看来是对明日的戏目没什么进展啊?”

    十方一听,心里不禁暗道:“如今还琢磨什么戏啊,章九乔已经志在必得,要让阿丑夺魁了,就算解元真能写出花来,又有什么用呢?”

    因而十方说道:“四位辛苦,那我这就进去看看去。”

    说着,十方到了门前,刚一敲门,就听里面董解元如雷霆震怒一般喊道:“滚!难道当老夫的话是耳边风吗?滚,都给老子滚!”

    胡不准和古非韵吓的一缩脖子,梅白也没敢应声。

    十方也没回话,直接一推门,就进了观书厅。

    等十方进去一看,也有点傻眼,就见丹杏可怜兮兮站在当中,四周都被一卷卷纸给包了起来,而董解元两手抓着四根毛笔,人整个坐在书桌上,此刻也是愁眉苦脸,仰面朝天,双目失神。

    丹杏一看是十方,也不敢声张,只是用手指了指桌子上坐着的董解元,冲十方又撇嘴又挤眼,示意十方董解元正在气头上,你千万说话要当心啊。

    十方这才冲着董解元喊了一声:“解元,是我回来了!”

    董解元头都没低,刚想再骂,这才听出是十方的声音,登时眼睛一亮,人也从桌子上蹦了下来,上前一把拉住十方。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快帮老夫出出主意,这他妈的僧情,求不得,可真要了老夫的命了。”

第619章 反推

    本来董解元一筹莫展,想让十方看能不能给他出个点子,既能有和尚或者尼姑,但又不会低俗下流,结果没等他说,十方先说道:

    “解元,戏不戏的如今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我刚才去了趟樟榆堂,已经知道章九乔到底想干什么了?”

    董解元和丹杏听十方这么一说,都是一愣。

    “你方才去了樟榆堂了,那老寡妇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

    十方瞅了瞅丹杏,犹豫片刻,但还是一五一十把章九乔的话给讲了一遍,只不过并没有说章九乔逼自己要在阿丑和丹杏当中选于一个和劝自己应该放弃丹杏的话。

    丹杏没等十方说完,就急切问道:“你能确定阿丑妹妹当真是半妖吗?”

    “我不能确定,我只能说,如果章九乔说的都是真的的话,可能性很大。”

    丹杏却摇了摇头,直截了当说道:“如果真是如此,你绝不能让章九乔的阴谋得逞,因为如果阿丑妹妹真是半妖,那可不是什么觉醒,而是化妖为人,她就会彻底的变成妖怪的!”

    十方本也有所怀疑,此刻听丹杏这么一说,也急忙问道:“杏儿,你知道这半妖吗?”

    丹杏点点头,“我们太一道的藏经阁里有半妖的记载,虽然我没看过,但是听凌峰说过,说半妖是父母一方为人,一方为妖所生,虽然本身的确是人,但却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让半妖舍弃人身,彻底化妖,据说半妖一旦化妖,本身的法力会远胜普通的妖怪。”

    旁边董解元也说道:“杏仙子说的没错,虽然老夫从没见过半妖,但也曾听高人说过,半妖化妖的是不可逆的,还他妈觉醒,觉醒个屁啊,小子,那是章九乔骗你的。”

    “骗我的?”

    十方也不禁一愣,“那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董解元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问,她要直接告诉你,把那丑八怪化人为妖,你能答应吗?”

    十方又愣了一会儿,又问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呢,章九乔她岂能不知道杏儿出身太一道,解元你见多识广,很可能也知道半妖的事情,只要我回来一问,自然就会露馅儿了,那她为何还要说如此拙劣的谎言呢?”

    听十方这么一说,董解元和丹杏也都迷糊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按说章九乔的确应该不会说这么拙劣的谎话的,那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丹杏也望向董解元,疑惑问道。

    董解元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老夫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反推一下,假如章九乔最终目的的确是解混元教的阴阳阵,那就需要五个能使用五行法术的人和妖怪,对吧?”

    十方点点头,“章九乔的确是这么说的。”

    “这金是丘兄弟的沥泉枪,老夫当初也曾到过华山,见过混元教主符无忌,他倒是跟老夫说过,金器存世越久,尤其是饮血的兵器,本身的确是带有强大的魂力,但要想化妖也并不容易,还有这什么折金之君,符教主可从没说过,而且这紫微斗数自从正一教分裂,已经失传百余年了,老夫也无法断定真伪,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暂且认为章九乔所言属实,但这和阿丑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十方的丹杏也点点头,的确丘山和阿丑八竿子打不着,章九乔刻意说谎应该和丘山和沥泉枪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水妖她说是灵福女王,这倒是很有可能,女王在半山经营多年,自有十足的动机解阵,但她和阿丑妹妹的关系也不大,也无需故弄玄虚。”

    十方也说道。

    “章九乔说土妖是赛盼盼,我倒对此持有怀疑。”丹杏这时却提出了异议:

    “就算那赛盼盼是令丘山的金纹响尾守宫,但就从今天万花会上,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她和绿萝娘身上有妖气,而土妖的法术就是化尘之术,那什么金铃只是金纹守宫自身的能力,可并非是化尘之法,而且,就连蟒苍王这样的大妖怪,在半山都用不出化尘之法,我实在不太相信,那赛盼盼还能比蟒苍王的法力还高吗?”

    丹杏这么一说,十方心中也是一激灵。

    “对啊,我当是只顾着想阿丑妹妹的事了,怎么把这一点儿给忽略了!”

    “那如果土妖并不是赛盼盼,那会是谁呢?”

    董解元沉声问道,而后三人相视一望,瞬间都是脸色大变。

    “是碧桃身边的那个花奴!”

    三人同时叫出声来。

    因为万花会上,那花奴当着所有人的面化成一道银光,消失不见,那定然是法术无疑,而闹春园就在半山,这说明那个花奴的确是能在阴阳阵中用出法术的。

    “也就是说,在我去之前,章九乔和边巴西卜就已经联手了!”

    十方就觉得身子一软,好像全身突然被掏空了一般,自己本以为说服了章九乔和自己联手,哪知道最终还是被她和边巴西卜联手给骗了。

    “虽然我还不能太确定,毕竟,我也没见过多少土妖,但如果那花奴真的是土妖,他所用的应该就是化尘之法里的飞砂之术,这很可能是地仙级的化尘之法,人仙级的化尘之法只有化尘,聚土和碎石,这三样我都见过的。”

    丹杏也满面颓然之色,毕竟,能会地仙级化尘之法的土妖,绝对都不是好惹的家伙,要对付那花奴,至少也要领悟出红莲业火这等同为地仙级的附焰术才行,而自己如今连三昧真火还没练成,根本就不是那花奴的对手。

    董解元也眉头紧皱,但却说道:“尽管土妖很可能是那个花奴,但他也只是和碧桃或者边巴西卜有关,似乎和阿丑也并无关系啊?”

    “不,是有关系的!”

    十方这时突然说道:“因为解阵的木妖可能并不是阿丑妹妹,而是碧桃!”

    “是碧桃?!”

    董解元和丹杏同时望向十方。

    十方思索良久,最终决定还是说出碧桃的秘密了,否则,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只是自己一味隐瞒,让董解元和丹杏根本无法判断,这样,又如何能推断出章九乔真正的意图呢?

    不过十方并没有说碧桃很可能是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只是说胡瞎子说碧桃可能是西王母和穆天子的后代,而且,碧桃天生就会枯木逢春和雨后桃花这样的木妖之法。

    等十方说完了,董解元和丹杏是面面相觑,倒不是不太相信,而是压根就不信,这什么西王母和穆天子,那不过只是上古的传说而已,就算碧桃是木妖,也不可能是几千年前西王母和穆天子的女儿啊。

    “你前面那些胡言乱语倒也罢了,不过碧桃会枯木逢春之法,就说明她是木妖无疑,而昨日她的确在半山上当众用出桃花之法,所以她很可能才是真正的解阵木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就成了,既然碧桃是解阵的木妖,章九乔为何却说是要用阿丑化妖来解阵呢?”

    董解元说着,把目光就望向了丹杏。

    十方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难道她的根本目的并不是阿丑妹妹或者是我,而是,杏儿!”

    “是我?!”

    丹杏瞬间也惊呆了。

    董解元望着丹杏,这才说道:

    “火妖一族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饕餮亲手杀光了,如果这正一阴阳阵金木水火土五行必不可少,那唯一的困难就在于这火上面了,而当今世上,唯一和火有关系的,那就只有混元教和太一道了,如今在钱塘府,又只有杏仙子你一个人和太一道有关,所以,我猜章九乔的根本目的并不是阿丑,而就是杏仙子你。”

    而后,董解元又冲十方说道:“小子,章九乔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却没告诉我们?至少,她也应该告诉你,让你做些什么,才能让阿丑化妖,只不过,她的真正目的恐怕并不是对阿丑,而是针对杏仙子的。”

    十方愣愣地望着丹杏,丹杏也紧张的望着他。

    “她,她说,阿丑妹妹是花妖夜华昙的女儿,花妖天性极为好妒,所以要让阿丑妹妹觉醒的条件就是由妒忌到忘情,才能觉醒她身上的半妖之力,如果这些不是对阿丑,而是对杏儿……不,不会的……”

    十方好像瞬间想到了什么似得,望着丹杏,同时脸上也渗出斗大的汗珠。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爹爹可是太一道人,如果是妖怪,哪可能被师祖收为门下弟子,而我娘,我娘……”

    丹杏说着,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了。

    董解元也觉得十方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头,又一看丹杏要哭,也忍不住伸出手照着十方的脑袋就拍了一下。

    “你想啥呢,那火妖一族皆是由天地火气生成,根本不分男女雌雄,而且火妖也并不像人和其他妖怪那样,是靠产子繁衍后代的,他们是用妖法分裂自身延续种族的,如此,杏仙子哪可能是火妖的后人呢?该打!”

    董解元说完,见十方依旧没缓过神来,便又说道:

    “杏仙子也别怪他胡思乱想,毕竟,你们还是太年轻,火妖灭族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呢,所以不知道,但老夫当年年轻之时,可是见过火妖分裂自身,化为两个火妖的,记得当初老夫在湘江之上,曾遇到过夜行灯,开始在江面上只有一只,后来越分越多,最后把整个江面都照的通红,幸好当地人知道缘故,把船不行,不然真要一头扎进火堆里,老夫早就被烧成灰了。”

    “不,杏儿,解元,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怀疑杏儿是半妖,而是,而是,我听说木妖的月下昙之法,是能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给变成妖怪的,我的意思是,是,章九乔她不会是打算……”

    本来丹杏见十方怀疑自己,又想到自己的娘,实在忍不住,刚想转身跑出去,但此刻听十方这般一说,也瞬间惊声叫道:“月下昙之法能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变成妖怪?你是听谁说的?”

    “诹取说的,他说木妖的月下昙和土妖的无极,都是能把其他人幻化为妖的厉害法术,但具体如何施法的,他却并不清楚,但章九乔她可是当初的海中湖的大护法,她必定知道如何用月下昙将别人化为妖怪,如果阿丑妹妹真的是半妖,一旦,一旦我选择杏儿,没选她,她妒火攻心,一怒之下,把杏儿你用月下昙……,不,不会的,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丹杏并不知道月下昙之法能把其他人变成妖怪,此刻听十方说是诹取说的,那必定是真的了,但却又听十方说什么选了自己,不选阿丑,不由得问道:

    “你说什么呢?什么你选了我,不选阿丑,章九乔到底跟你都说了什么?”

    十方这才一五一十,把章九乔最后逼着自己,要让自己在万花会上,选阿丑舍丹杏的话说了一遍。

    丹杏听完,登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满目凄然望着十方,眼中泪水是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在你心里,有没有想过,要舍弃过我?哪怕就如章九乔说的那样,如果我爹爹真的不同意,甚至还会迁怒于你,你那时会不会舍弃我?”

    “不会!”

    十方没等丹杏说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杏儿,如果说是在温冷泉之前,我或许还会这样想,但自从温冷泉你我倾心定情,我就再没有一丝这样的想法了,章九乔逼我选阿丑妹妹,我为难的是因为我知道我肯定会选你,而到时候,阿丑妹妹很可能就会忘情而变成妖怪,这让我的良心不忍,所以,我来和你们商量,就是想要找出一个能救阿丑妹妹的办法,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舍弃杏儿你!”

    丹杏听十方这般一说,带泪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负我的,那我也跟你说,不管日后我爹爹同意还是不同意,你永远都要记得,我……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嫁的!”

    “咳咳……你们两个是真当老夫不存在吗?这些话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们随便说去,如今还是要先想出一个破解章九乔和边巴西卜的办法来才是紧要。”

    董解元这话一说,十方是一脸尴尬的低下头,丹杏也是满面绯红,伸手抹去脸上泪水,说道:

    “那只要不让阿丑化妖不就行了,章九乔她不是要让阿丑夺魁,好去证明她比我强吗?那只要我最终能万花夺魁,证明她不如我,那她不就无法妖化了吗?而且,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半山之主,就能直接把碧桃和阿丑收入半山,难道当着满城人的面,章九乔还敢用强不成,我想,她可不会这么傻。”

    “杏儿你夺魁,阿丑妹妹就无法妖化?”十方一时间还没弄明白这其中的逻辑是什么。

    “不错,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她章九乔已经化妖为人,妖法尽失,史九个老杂毛就算是妖怪,老夫也没把他个废物放在眼里,唯独要担心的,就是那边巴西卜和那土妖花奴,不过,老夫料想,他们也不敢来硬的,毕竟这是在钱塘府,他们要化妖害人,就是自绝于世。”

    “为什么杏儿夺魁,就能阻止章九乔,还有,如果他们到时候真输了,却来个鱼死网破呢?”

    十方却并不像丹杏和董解元这般乐观。

    “小子,不会的,如果他们能直接把阿丑妖化,让她能用出月下昙的法术,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费心费力参选万花会呢?直接把杏仙子抓去解阵不就行了,这说明,让阿丑万花夺魁很可能是妖化的必然条件,可能就像章九乔说的那样,只有我什么都比她强,但为何他还不选我这等极端的嫉妒,才能让阿丑妖化,一旦阿丑心中没有生出这等极端化的嫉妒,很可能就无法妖化,不能妖化,也就无法使用月下昙的法术,自然也就解不了阴阳阵,到时章九乔也好,边巴西卜也好,也只能忍下心来,再寻求下一次机会的!”

    “再寻求下一次机会?”

    “小子,你想啊,他们二十年都能等,又岂会为一次失败就鱼死网破,他们要是真这么蠢,哪可能位列五王这么多年,早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他们的目的是解阵救出俞天海和拿到大银矿,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玩命同归于尽的,那是小孩子的想法,岂是做大事之人所为。”

    见十方还有有些不放心,董解元又说道:

    “你难道忘了,三年前章九乔不也是用了个丑女参选万花会,结果那丑女在七仙时突然暴毙当场,我猜测,这很可能和这月下昙的法术有很大的关系,但有一点无疑,那就是三年前,章九乔失败了,如果她真要鱼死网破,哪能等到今天,三年前就破了,所以,最坏的可能,也就是你那阿丑妹妹也是如此,但这是她自己选的,也怪不得咱们,而如今我们唯一剩下的难题就是,如何能在明日赢下万花会!”

第620章 无解之局,应对之法

    “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么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包子,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诹取是一脸贪婪的冲着十方笑着,同时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大肉包子。

    “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一直对你有所忽略,今天正好补偿一下。”

    十方虽然很想笑,但努了努力,却没能笑出来。

    “你少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就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诹取,一向是吃人嘴短,当然不会白吃你的。”

    十方这才叹了口气,问道:“的确是有件棘手的事情,想问问你,你之前跟我说过,木妖那月下昙之法是能把人变成妖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诹取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只不过,月下昙那可不是一般的法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木妖就能会的。”

    诹取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当即面带惊色地又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说……”

    十方点点头,这才把之前所有的经历跟诹取讲了一遍。

    诹取也是惊的嘴里包子都忘了咽了,目瞪都呆地望着十方。

    “俞天海被宝光如来封到正一阴阳阵里去了,所以章九乔的目的是打算解阵救她男人?!你瞎胡扯呢吧?”

    见十方依旧一脸祈求地望着自己,诹取更是叫道:“当年我和老头儿可是亲眼见过宝光如来的,他就是个普通人,如果那老秃驴要是能有这么大本事,既精通混元道法,还能设下正一阴阳阵,更把海中湖的大护法都给封印了,哪可能会被老头儿轻而易举的给咬死?”

    听诹取这般一说,十方也愣了,好半天,才听十方略有怀疑地问道:

    “诹取,我且问你,你当真能确定当初被咬死的一定就是宝光如来吗?假如你们当初咬死的并不是宝光如来本人,比如,是他的替身之类的呢?”

    “替身?!”

    “对啊,像宝光如来这样阴险狡猾的人物,又是保方十二的造反头子,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就算有几个替身也正常的很吧。”

    诹取是猛晃脑袋,尖声叫道:“这不可能,就算我不清楚,但老头儿他可是献祭了五魂,有爽灵染幡的,岂能轻易被个替身骗了?这种事是绝不可能。”

    虽然诹取嘴上说的是不容置疑,但暗中却也是惊疑猛生,脑子里又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当初老头儿深夜进城,就直奔宝光如来的住处,跟我说的是,之前他已经单独来踩过点儿了,但却没问两句,就直接把宝光如来给咬死了,当时我也挺诧异的,虽说老头儿做事的确一向心狠手辣,但还没问清楚,就直接杀人,还真不太像他平日的作风,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吗?他那时就察觉我的身份了?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是跟我虚与委蛇?”

    诹取正想的出神,但却被十方一把捏住了耳朵,疼的他登时也缓过神来了。

    “你发什么呆啊,我问你呢,知不知道那月下昙如何破解?”

    “你松手,我听见了,这不是正在想呢么?”

    诹取又不禁暗暗瞅了瞅十方,心中暗道:“如今十方他披了幡,会不会也……没事,不会的,幸好六魂幡是被十方给披上了,就算老头儿当初对我起了疑心,但十方他傻了吧唧的,哪能跟老头儿相提并论,我别没事自己吓自己。”

    诹取这才暗暗放下心来,问道:

    “不是,你再跟我详细说一遍啊,章九乔为啥要对阿丑用月下昙啊?你不是说,阿丑本是半妖木女,她娘就是海中湖的花妖夜华昙吗?既然阿丑有一半木妖之血,只需要让她自身忘情妖化不就完了,根本用不到月下昙的法术啊,而且月下昙可是地仙级的木妖之法,她章九乔就算当初是海中湖的护法,但已经化妖为人,法力尽失,哪可能再用的出月下昙啊?”

    诹取语气急切,正好也以此来掩盖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如今我和董解元还有杏儿都怀疑,章九乔是打算让阿丑把杏儿变成妖怪,好能在阴阳阵中用出附焰术,凑齐金木水火土五行解阵,所以才问你,知不知道如何防范,好能阻止章九乔的阴谋得逞。”

    十方也是一脸急迫地回道。

    “你和董解元要阻止章九乔解阵?”

    诹取又一脸疑惑地说道:“这董解元不是秦牧的人吗?而你方才不是说,秦牧的目的也是要解阵,好获得这半山银矿吗?那这董解元怎么可能真和你一条心,从而帮你去阻止章九乔?我说小子,你可别傻乎乎的,上蹿下跳一顿忙乎,结果却是给别人利用了啊。”

    十方听诹取这般一说,却是满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真没错,我现在就是明知道在被人利用,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伙人同时都在利用我,但我现在有什么办法,所以才只能问你啊,毕竟,如今我身边只有你我比较放心,而其他人不管是董解元还是章九乔,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和利益,我真的是应付不来了。”

    十方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苦闷之色。

    “其实我方才已经问过董解元了,他倒是直接跟我说了,说他虽然是秦牧请来帮忙的,但事先他可不知道半山下面有大银矿,更不知道暗中还有白银萨巫教参与其中,如今既然知道了,他是绝对不能让萨巫教得到半山银矿的。”

    “嗯?他不能让萨巫教得到银矿,他不也是白银帝国的人吗?怎么可能反而帮着青铜去对付自己国家呢?”

    “没错,董解元是白银帝国的人,但他可不是效忠白银皇帝的,而是效忠皇御弟,叫,叫宗乞买,他说如今白银帝国,老皇年事已高,但却一直没有立储,因而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就是受军中将领支持的皇御弟宗乞买,而另一派,就是被萨巫教支持的皇长子宗干,两方为了争夺诸君之位,早就势同水火。”

    诹取这才晃了晃脑袋。

    “哦,原来如此,我也曾听闻当初白银太祖起兵于会宁,麾下白银铁骑就是由这位皇御弟统领的,在军中颇有威信,因为当初太祖一直生不出儿子,就承诺说等日后登基建国,立皇御弟宗乞买为储弟,皇位兄终弟及,结果后来太祖生下了儿子,就后悔了,但君无戏言,故而才一直拖到现在,还没立储君,自此白银帝国就有了叔侄皇储之争,如果董解元是宗乞买的亲信,的确和萨巫教是死仇。”

    十方这才继续说道:“是啊,所以这次秦牧带着康王司徒构北上,董解元特意叮嘱司徒构要结交一下四王子宗兀术,这位四王子如今统辖三军,也是支持皇叔宗乞买,如果能和司徒构结盟,对宗乞买是大大有利,反过来,如果宗乞买最终能继位大统,那对司徒构日后也是极为有利,正好秦牧诚邀董解元来帮忙,他这才不远万里,来到钱塘,其实,还不就是权利之争,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所处的是什么境地了吧?”

    诹取听完,实在是忍不住,冲着十方是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那我现在是真的挺同情你的,章九乔要她男人救俞天海,利用你来解阵。”

    “边巴西卜虽然目的不明,但目前来看是已经和章九乔联手,而且手里还握着碧桃,你更打不过人家。”

    “而秦牧呢,是想借章九乔和边巴西卜的手解阵,但却想利用你来独吞银矿和七大瓦子,结果请来帮忙的董解元却是因为章九乔和萨巫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又不能让章九乔解开阴阳阵,从而让银矿落入萨巫教的手中。”

    “结果,就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你就成了所有矛盾的中心,而最关键的是,偏偏你又是个脑子蠢,更没什么本事的人,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诹取一边说,一边笑着在半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也没停下来。

    “你到底是想帮我化解危机呢,还是准备一边笑一边等着看我死呢?”

    十方瞅着撒花一般的诹取,也一脸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我可是你的挂头啊,当然是要帮你了,不过你先让我再笑会儿,这情形的确是有些太难为你了。”

    十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诹取。

    诹取又笑了好半天,这才又说道:

    “小子,现在你知道这美人都是祸根,桃花运其实都是桃花劫了吧,你说你要是不勾搭这太一道的杏仙子,哪能卷入这五王之争,你要是不贪图碧桃的美色,哪能落到这般地步,这什么杏仙子,碧桃妹妹,阿丑妹妹,对了,包括那个混元教的黛靡姐姐,这些个女人,哪一个是咱们能招惹的起的?你倒好,我都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勇气,竟然一个都没放过,现在知道为难了?要我说,其实也简单,咱们给他来个一股脑儿全不要了,就此溜之大吉,这女人啊,是真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惹麻烦外更是屁用没有,等咱们逃出去,随便找点小妖怪炼魂染幡,没事赚俩钱买包子吃,这日子多快活啊?”

    没等诹取说完,就见十方冷笑一声,说道:

    “你嘲笑了我半天,结果就给我了句屁话啊,我要是能走,还用问你吗?别的先不说,单是我知道司徒构的身世秘密,要是再把秦牧志在必得的七大瓦子和半山银矿给弄没了,这普天之下,还有我能躲的地方吗?雨后村我都不敢回去了,他秦牧之所以对我客气,就是因为杏儿和我的关系,对他日后结交太一道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要是没了这层关系,三年前那种朝廷通缉,太一道天师令追杀的事情恐怕都是轻的了,估摸我一出钱塘府就要暴毙荒野了,还赚钱买包子吃,你想屁吃呢?”

    十方这一通阴阳怪气,倒还真把诹取的话给怼了回去,不过诹取又说道: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如今你所处的境地,根本就是个无解之局,你要满足秦牧,那就要帮着章九乔解阵,帮着章九乔解阵,就必定要和董解元起冲突,也必定要帮着章九乔让阿丑把你那杏仙子变成妖怪,但就算如此,你也不一定能保住半山银矿啊,毕竟,这其中还有萨巫教牵扯在内,而且,你要真把丹杏变成了妖怪,我估摸你死的会更惨,毕竟,人家爹可是火鼎真人啊!”

    “只不过,你要是帮着董解元阻止章九乔,那就解不了阵,解不了阵,秦牧那边你又没法交代,这你让我帮你,你也不先想想,我帮得了你吗?”

    这次十方却摇了摇头。

    “你说的其实我也仔细想过了,倒还真不是完全无解。”

    “你有办法?”诹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其实只要能满足一点,那就是让杏儿在不被月下昙妖化的前提下,还能在半山用出附焰术来,这样既能解阵,从而拉拢章九乔,还无需让阿丑妹妹妖化,因为章九乔只是一心救俞天海,对银矿似乎并不上心,而我只要允诺把银矿交给董解元掌管,董解元自然也就不会有所异议了。”

    “那边巴西卜呢?”诹取想了想,又问道。

    “如果我帮章九乔救出俞天海,冰哥救出她姐姐,到时候就能直接问边巴西卜要回碧桃妹妹了,边巴西卜要是敢不从反抗,我就联合董解元,冰哥,章九乔一起对付他,量他边巴西卜也绝对不是对手,等再把碧桃妹妹给救回来,那一切不就完美解决了吗?到时候我再带着杏儿,阿丑和碧桃一起离开钱塘府,那时他秦牧想要的都有了,再加上杏儿的关系,料想他也不敢再把我如何了,你觉得呢?”

    诹取听完,眨了眨眼睛,又琢磨了琢磨,说道:

    “如果真能按照你说的这样,的确倒是个应对之法,但你不是说丹杏在半山根本就用不出来附焰术吗?这太一道的修炼道法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今天晚上就要见分晓了,哪可能一天就能让她的道法增强很多?你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这可不是我胡猜乱想的,而是真有可能的。”

    说着,十方就把丹杏曾在烟雨洞热潭中用出附焰术的事跟诹取说了一遍。

    “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杏儿在闹春园里就能用出附焰术来。”

    “烟雨洞里的热潭水能让丹杏用出附焰术?”

    诹取眼珠转了转,登时说道:“那你可以试试啊,打出来一盆热潭水来,让丹杏跳进去,看看能不能用出附焰术嘛,如果用的出来,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十方猛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的老大,而后是一拍脑门。

    “对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一直就没想到呢,那我现在就去试试看!”

    诹取望着已经心急火燎出门而去的十方,好半天才笑着摇摇头:“就这么个傻缺,就算下辈子他也识破不了我的真实身份,没啥好担心的,还是好好享受我的大肉包子吧,嘿嘿,大包子,我来了!”

第621章 大戏开罗

    尽管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十方此刻并无困意,是一路小跑直奔观书厅而来。

    连日来自己就如同置身在无形的漩涡之中,处处受制,身不由己,而此刻,终于有了一个能解决所有难题的办法了,而且,还是这么的简单,十方终于觉得一直压在心口上的大石,顿时轻了不少,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丝清香之味。

    “只要杏儿能用出附焰术来,解了阴阳阵,那一切,就真的都结束了。”

    十方一边想着,一边兴冲冲进了观书厅,一看丹杏还没有来,只有梅白正在董解元的指导下,排演着昨夜董解元新写下的戏本——《三藏法师情别女人国》。

    一看十方来了,董解元也颇为兴奋,当即拉着十方一同观看。

    好容易到了最后,就见白莲花扮做的三藏法师,冲着梅凤鸣扮演的女儿国国王说了声:

    “陛下,保重!贫僧告辞!”

    而后神情坚定,决然转身。

    梅凤鸣却一脸戚然,双袖舞蝶,顾盼而歌。

    等梅凤鸣一曲唱完,董解元却皱了皱眉头,似乎有哪里不太满意,但也未置可否,只是对十方说道:“小子,真有你的啊,竟能想出这等绝妙戏本,你跟老夫说实话,到底还藏私了多少好本子?”

    十方脸一红,说道:“真没有,昨夜这不是我看解元你一时间没有思路,这才想起来曾在佛经上看到的一条小故事嘛,就是想替解元你分忧,才斗胆说了出来。”

    这时梅白也上来笑道:“大人这出三藏法师情别女人国当真绝了,不仅紧扣圣僧有情,奈何求不得之题,更有脱俗之雅,佛陀纵然动心,但为了天下苍生,依旧决然舍情,此乃舍小情而求大义也,比之一般圣人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一味说教色空,不知好了多少,只是不知道大人所看佛经是哪一本,望大人告之,也好让我等一睹为快。”

    “这个……”

    十方登时就没词儿了,好半天才说道:“我看的是一本叫做西游记的佛经,这是其中的一个小故事,我觉得倒也符合这僧情求不得,但主要还是解元,两个时辰就写出了全本,这才是当真了得。”

    “西游记?”

    董解元和梅白都是一愣。

    “小子,老夫虽不敢说遍览天下佛经,但也穷书万卷,可从没听说过还有一本叫西游记的佛经,此经到底出自何等高人手笔,刊印于哪朝哪代?”

    “呃,解元,我从来看书都是瞎看,也从没留意过作者是谁,哪一年刊印的,当真记不得了。”

    董解元和梅白闻听,都是一脸惋惜之色。

    “凤鸣,莲花,记下这名字,日后老夫纵然走遍天下六国,也要找到这本旷世奇经,方慰平生之愿。”

    原来昨夜董解元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合题的戏文来,虽然也想出了几个和和尚尼姑有关的,但一牵扯到情字,就难免涉及破戒思春之题,便非要拉着十方跟他一起写戏。

    十方见董解元为此真的是穷尽心思,但却都不满意,自己也就帮着琢磨,就想到唯一看过的电视剧西游记了。

    因为题目是僧情和求不得,而西游记里那些女妖怪们最终都没能求得唐三藏,倒也符合题材,只不过因为妖情是被碧桃抽走了,不能涉及妖怪,那就只有女儿国国王这唯一的一个不是妖怪的女人了。

    只是十方假说是从佛经看来的故事,并非戏文,董解元言说无妨,当即大笔一挥,按照十方说的梗概,写出了四折戏文,当即让梅白排演熟练,好教给丹杏。

    经过数次修改,董解元虽不是极为满意,但毕竟时间有限,好在梅白都是大家,演绎出来,倒也算不俗。

    趁着这空档,董解元就让丹杏和十方先去休息一下,等天明了好教丹杏排戏。

    而十方哪能睡得着呢,就命人把瘦马雷霆也给带到王府,好最后再跟诹取商量商量。

    这时,十方才说了自己想到的好办法,董解元听完,脸上一笑。

    “大人,此言当真,如果解了那阴阳阵,真的让老夫暂领银矿,直到康王和秦牧回来为止?”

    十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给董解元点好处,他绝不可能会答应配合解阵,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钱,而且之后自己就要离开钱塘府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被董解元拿走一些,也总好过白白便宜萨巫教吧。

    两人这才心照不宣,一言为定。

    不久,丹杏也来到了观书厅,董解元就让梅白教丹杏,同时命丘山带人从柳浪闻莺后面的密道去往热潭取水。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水终于取来了,按照董解元的吩咐,一共取来了三桶,一桶是普通的木桶,另外两桶都是用厚棉包裹,好保持水温。

    丹杏这时也知道了十方的用意,就依次尝试,结果令人大喜过望,无论桶中的水是否还热,但只要丹杏将一只手探入水中,就能用出附焰术来,只不过,一旦离水,火焰登时就会熄灭,而且,也并不能在整把剑上附焰,只有在剑尖上,微微能冒出一丝橙红色的火焰。

    尽管如此,但毕竟丹杏能用出法术了,料想也符合章九乔说的解阵之法,因而董解元就命丘山取十桶热潭水,放在小鳌山上,以备需求。

    之后丹杏就全心跟着梅白学戏,好在丹杏的确颇有天赋,没多久,已然记下了全本,无论唱念身法,几乎和梅凤鸣是一般无二了,董解元这才说让十方去演这最后一幕的别离之戏。

    原来这也是钱塘娼门和万花会的惯例,因为十方是诗状元,最后是要在头甲三元中挑选一人的,故而这最后的戏歌环节,三元都要有一幕,是要邀请诗状元登台,三元要展现出自己最美的风姿,好能博得诗状元对自己的青睐。

    当然,这也是中了诗状元的殊荣,其实不光是历届万花会,就是一般勾栏里夺花魁时,也都会来这么一出,好让出价最高的恩主,能有机会登台,在所有人的羡慕之中,一亲芳泽,毕竟,勾栏里演的,大多都是粉戏,正是调情占便宜的绝妙时机。

    如果能博得恩主高兴,或许就能开出双倍甚至三倍的价钱,不过就是勾栏里勾引恩主多花钱的伎俩。

    万花会自然也保留了这个惯例,只不过,不会像一般勾栏院里那么过火而已。

    十方事先倒也知道有这么一环,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自己也不用演什么,只是最后登台,像白莲花方才那般,说上一句,“陛下,保重,贫僧告辞。”

    之后转个身,等丹杏唱完最后一段戏文,就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等十方这一上,丹杏瞬间就没了唱戏的感觉,本来应该是念念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凄然求不得,却成了十方往前一站,话都没说,丹杏不是笑场,就是忘词,忍都忍不住。

    “真的不行,他往我面前一站,我实在唱不出来圣僧有端庄,朕躬诵珍重这段词儿,他,他哪里像个有道高僧的模样啊!”

    众人瞅着十方歪七八扭披着个袈裟,一副猥琐的模样,的确也怪不得丹杏,的确十方真不像个一心为道的有道高僧。

    几次尝试失败之后,十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突然他眼珠一转,跟董解元嘀咕了几句,登时就见董解元瞳孔都长大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十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这可不符合南曲的规矩啊,不过,这点子倒是不错,老夫倒可以试上一试。”

    ……

    当日酉时,万花会最后的戏歌正式开场,今日闹春园比之昨日,人来的还要多得多,毕竟,谁都想亲眼目睹这最终的花魁会花落谁家,因而就连柳浪闻莺外面,也都站满了人。

    十方众人作为主办人,当然还是最先到了小鳌山观花厅迎客,其他人到和昨日并无二致,只有巡南使梅潭冷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和昨日金刀金甲,盛气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章九乔,依旧是以叶夫人的模样出现的,只不过,今天是叶梦得亲自到了衙门,接上章九乔,二人一起到的小鳌山。

    随着史九敬先、郭楚望、边巴西卜带着众女到来之后,叶梦得登上白玉赏花台,宣布最终的头甲三元大戏开始,闹春园登时爆发出阵阵叫喊,人们争相高喊:“执花尊者,执花尊者……

    因为碧桃昨日盘口最低,故而今日要最先登台,但十方和董解元听着外面震天响的呼喊,相视一望,心中都有些诧异。

    “昨日可并没有如此多的人声援碧桃啊,怎么今天似乎整个闹春园都在高喊碧桃的花名。”

    董解元有心命人去往闹春园查探,但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归坐,叶梦得还在白玉台上,自己也不便离席,也只能等叶梦得回来,再派人暗中查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是心照不宣地寒暄了几句,史九敬先就先冲燕天下问道:“燕大公子,但不知执花仙子今日要献上什么戏目?”

    燕天下满面堆笑,说道:“仙长这可问到小子的痛楚了,虽说执花仙子是代小子参赛,但要上什么戏,小子可一概不知,只是花了点小钱,请了人间福地的大戏班子落唱书来给执花尊者配戏,具体什么戏,是由执花尊者自己决定的。”

    “原来他是找了落唱书的戏班子给碧桃妹妹配戏,那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新作的大剧目,毕竟,边巴西卜十有八九已经和章九乔联手了,应该不会和阿丑去夺这魁状元的。”

    十方、董解元众人心里都是同样的念头。

    而这时,就听锣声一响,白玉台上,上来一个唱小生的戏子,十方虽然不认得,但其余人都知道,这是落唱书戏班里的当红坤生,名叫笑奴。

    就见这笑奴一身文生戏服,上台之后,冲着台下拜了三拜,而后就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十方听了个半懂不懂,只是见那笑奴一边唱,一边双手上下摆动,好似在给花草浇花一般。

    丹杏在旁边说道:“她唱的是北调,一般北调分为四折一楔子,开头是楔子,说的是这个戏的背景故事,角儿一般不在楔子登台,等第一折正戏开场才会登台,而这笑奴唱的是千年前,他是个花匠,这时正在给雇主家花园里的桃树浇水,希望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给树浇水?”

    十方瞅着百余台上笑奴的独角戏,不禁笑道:“我怎么没看到树呢?”

    “戏文讲的就是个意境,尤其是北调,根本就没有实物,全是靠角色的唱念做功引发人的想象,就像他这般,就是一边浇水,一边在跟桃树说话。”

    “这样啊?怪不得我一直都看不懂,原来还要我自己想象啊?”

    “南曲会好一些,会有一些实物道具,不像北调这样几乎清一色的独角戏。”

    丹杏正跟十方说呢,突然就见春满塘中的水如同烧开了一般,咕嘟嘟不停翻腾,引得众人都是一惊,但瞬间就见水花一分,从水中升腾起无数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彼此交错盘旋,犹如风卷花雨一般,是直奔白玉台而去。

    而此刻那笑奴在台上似乎是浇花累了,便坐在地上,倾斜着身子,如同靠在树干上睡着了一般。

    那些桃花花瓣,到了白玉台上,在笑奴身后渐渐化出一株开满鲜花的桃树模样,而在枝头之上,还结出一个巨大的花苞。

    随着锣鼓声渐渐消失,整个闹春园都安静了下来,而那由无数花瓣组成的花苞也开始瓣开绽放。

    等所有花瓣打开,就见在花蕊之上,碧桃一身白衣,斜倚在花瓣之中,双目微闭,樱唇浅张,似乎正在春睡未醒。

    碧桃以这般匪夷所思的方式一露面,本来安静无声的闹春园瞬间又再次爆发出轰鸣如雷的叫喊声,而观花厅中的众人连边巴西卜和燕天下,似乎也都没想到碧桃会以这样的方式登台,也和其他人一般,面带惊奇之色。

    十方也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万紫千红之中,碧桃就如当初自己初见她时,她在鬼母妖蛛的体内浅睡一样的姿势,睡在那朵大桃花之中,一样的清丽绝尘,一样的春色无边,就连身旁的丹杏也忍不住说了声:“她真的好美!”

    而这时,白玉台上那些花瓣如花雨一般,纷纷落下,堆成一座花山,整个将笑奴和碧桃还有那棵花瓣组成的桃树完全遮挡了起来。

    笑奴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而这次不是用唱的,而是念白:

    “千年之前,我为养花人,你为花中蕊,只因一抔清水,结下了这千年之缘,千年之后,我为西子湖畔一书生,你为修炼千年桃花妖,你已在这世间寻我千年,就只为报这甘露之恩。”

第622章 法不容情

    万花会上,碧桃闪亮登台,登时震撼了整个闹春园,直到楔子过后,大戏开启,依旧掌声不断。

    尽管十方真的听不太懂,但好在有丹杏在旁给他讲解,他也能随着一折折看来了下。

    但等看到第三折的时候,十方一边听着丹杏讲解,一边心里暗自念道:“这不是白蛇传的故事嘛?”

    结果还没等他说呢,董解元和史九敬先就先说道:“执花尊者这出戏不是脱自《白娘子报恩成大愿》的老戏本吗?只不过是将白娘子换成了桃花妖罢了。”

    原来碧桃这出戏,讲的就是千年之前,一个花匠给一株桃花浇水照料,千年之后,桃花修炼成妖,那花匠转世为西子湖畔的一个书生,桃花妖便来钱塘报恩,以身相许。

    燕天下这时也忍不住尴尬一笑,说道:“这个小子当真不知执花尊者会演这出戏。”

    因为万花会这三元戏歌,按惯例都是要作新戏的,而白娘子报恩是在傀儡戏就有的老本子了,讲的是一条白蛇妖,被一个牧童从黑鹰口中救下,为了报恩,化作一个女子,嫁给了牧童的后人,最后双双成仙的故事。

    而这等几乎照搬老戏本,只是换了个皮,最是令人所不齿,故而就连燕天下也有些抹不开脸面了,毕竟,现在碧桃是代他参选的万花会。

    只不过,碧桃不光容貌美貌绝伦,而且在白玉台上无论唱念做工,也俱是一流,当真是风情万种,顾盼流波,看的满园人都如痴如醉,竟没有人当场提出异议。

    而这时,却听边巴西卜也说道:“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正所谓人妖殊途,人与妖焉能共享人伦,最后还双双成仙,此乃佛法所不容,执花尊者深谙佛法,贫僧相信,定不会这般演绎的。”

    边巴西卜这样一说,燕天下也赶忙说道:“大活佛言之有理,因为这三元戏歌的主题是求不得,执花尊者定然不会照抄的那般双双成仙的大欢喜结局的。”

    众人一听,也觉得边巴西卜和燕天下说的在理,毕竟,这才刚第三折,或许后面有所变化也说不定。

    哪知道十方却突然笑着说道:“我也认为大活佛说的极是,想必下来很可能会出来个法力高强的有道高僧,看不得人家恩恩爱爱,硬是要棒打鸳鸯,最终拆散了人家这千年因缘,而且还要通过这高僧之口,来奉劝世人休要沉迷美色,否则就要大祸临头。”

    十方这般一说,其余众人是无不惊诧,就连边巴西卜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色,但只不过是一闪而逝,瞬间就恢复如常。

    “贫僧早就说过,大人有无上慧根,虽说万花会是世之情爱,但要是也能劝人为善去恶,不贪恋**,不也是一件善莫大焉的功德吗?”

    边巴西卜这一回话,谁都听出来了,看来十方猜的是一点不假,而这时,果然台上出来了一个老僧,规劝花匠,说你那娘子乃是千年妖怪,化作人形,为了就是要害你性命,作恶人间,幸好你碰上老僧,正好替你捉拿此妖,救你性命。

    这下众人更是惊讶连连,也不禁纷纷称赞十方了得,竟能猜的一点不差,但十方却摆摆手,又冲边巴西卜说道:

    “虽然大活佛一心劝人为善去恶是出于一片善意,但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这桃花妖一心报恩,千年不忘,和花匠匹配婚姻,更是夫唱妇随,从未作恶害人,此情纵是人也难比的上,要我看,这桃花妖虽名为妖,但实为人,却如此被强行无辜捉拿,似乎并不合人心人情吧?”

    “大人,此言差矣!”边巴西卜听完却微微一笑,“大人也精通佛法,岂能不知,正所谓法不容情,方是佛门慈悲,人妖本是殊途,妄为人伦,就是罪孽深重,人心人情,乃是对人而言,妖又哪有什么人心人情。”

    十方和边巴西卜这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但却并没有人相劝,毕竟,这无非就是佛门常见的辩法而已,并非是争吵,青铜王朝自上而下尊佛重道,辩法极为平常,故而并没有解劝。

    十方这时用眼角一瞄章九乔,见章九乔面色平静,似乎跟没听到边巴西卜说的是什么,心中暗道:“这章九乔可真是好定力,边巴西卜这话对她来说,如此刺耳,她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看来我这拿手的挑拨离间对他们果然屁用没有。”

    虽然十方也明知道单凭几句话也不可能挑拨得了边巴西卜和章九乔这样的人物,但毕竟昨天自己被章九乔耍的团团转,就忍不住想借机挑拨几句,就算屁用没有,但好歹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至少,章九乔就算脸上没任何神情,心里必定也不会舒服了。

    只不过连十方他自己都没想到,此刻章九乔心里可不只是不舒服,而是已经勃然大怒,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毕竟,当年她和俞天海就是被宝光如来给害了,而宝光如来恰巧也是个和尚,因而边巴西卜这几句话,在章九乔看来,就跟说自己的一般无二,不由得心中大怒道:

    “好你个秃驴,竟敢如此揶揄于我,如今需用你解阵救天海哥,我本是想放你一条生路的,但这可是你自己找的,等救出天海哥,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边巴西卜这时似乎也觉得有些失言,赶忙冲十方道了个罪,便不再言语了。

    十方也因为没掀起什么波澜,也懒得再说下去,而这时,台上第三折结束,那戏中老僧为了引桃花妖进圈套,就带走了花匠,并告知桃花妖要是想找回花匠,就来金山寺,而桃花妖明知是圈套,但依旧决然前往金山寺救夫,与老僧大战,眼看敌不过老僧,命在旦夕。

    闹春园中的人们此刻是纷纷高喊桃花妖,好像是为桃花妖打气助威一般,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谩骂那老僧,没事找事,不光破坏人家美满姻缘,甚至还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边巴西卜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禁摇了摇头,嘴里只是念了句法号,便低头入定去了。

    而等第四幕刚开始的时候,碧桃和扮演老僧的戏子一登台,整个闹春园突然喊声一变,纷纷叫起诗状元,十大人来。

    十方也知道,到了自己登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碧桃的时候了,十方其实也盼着这一刻,想着看能不能再和碧桃说上几句话,能不能让她想起自己来。

    而这时,台上第四折戏已经进入尾声,桃花妖不敌老僧,被老僧用法力要压在金山宝塔之下,就见那无数桃花花瓣,又在台上化作一座宝塔的形状,而碧桃整个被这花瓣宝塔给罩住了全身。

    那演老僧的戏子这时高喊一声:“下面有请诗状元十大人登台,与执花尊者一同谢幕赏花台。”

    丹杏也知道十方要去登台,不禁有些担心,便在十方耳边叮嘱他务必小心,十方点点头,这才起身,又冲边巴西卜问道:“大活佛,我登台去了,可有什么交待吗?”

    边巴西卜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贫僧其实也不知道执花尊者会如何谢幕,并无任何可交待大人的,大人自便就是。”

    十方这才出了观花厅,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中,登上白玉台。

    等十方上到白玉台,那演老僧的戏子念道:“我佛有好生之德,念在尔等并未害人的份上,老衲网开一面,给尔等片刻时光道别,需知人妖不同,佛法无情,阿弥陀佛!”

    说完,老僧转身下台而去,台上就剩下十方和被花塔罩着的碧桃了。

    十方刚想上前,去叫碧桃,哪知道一抬脚,瞬间就觉得浑身气力又被吸走了一般,竟然扑通一声,匍匐于地,就如之前自己被那花奴抓住手臂时一般无二,但此刻赏花台上,可没有那土妖花奴。

    虽然十方跪身在花塔之下,但在台下众人看来,还以为十方只是演戏而已,但花厅之中的董解元和丹杏却看的清清楚楚,丹杏本就担心十方,此刻一看十方倒地,登时起身,但就在这时,就见碧桃也在花塔之中,冲着十方跪倒在地,声声哽咽,悠悠唱了起来。

    “默默记千年,袅袅丝不尽,千年历遍,花雨洒春风,只为美梦寻。

    三生写缘分,不羡仙到红尘,盼君望君同撑伞,永记几丝雨,一方艳阳晴。

    曾共倚,喜不禁,惜花眷鸟永同林,相好共来生。”

    碧桃这一唱,董解元急忙冲丹杏摆了摆手,丹杏见十方只是趴在地上,双目发直望着碧桃,似乎并无什么大碍,虽然心中疑惑担心,但也只能坐回原位,只是双目片刻没离开过十方。

    而十方为何双目发直,因为方才碧桃演唱之时,那由花瓣组成的花塔飘出几朵花瓣,就在十方面前不停盘旋,而那每一片花瓣之上,都写有一个字,等十方看清楚,心中的大惊失色。

    就见那些花朵上写的是:“十,哥,哥,救,我!”

第623章 法不外乎情

    白玉台上,十方浑身无力,困顿在地,却见从那桃花花瓣组成的花塔之中,飘出几片残瓣,浮于面前,而在那些花瓣上,各有一字,凑成了十哥哥救我一句,在十方眼前盘旋不止。

    十方一看这五个字,再看在花塔中苦苦挣扎的碧桃,瞬间就觉得体内血脉上涌,登时一股冰气由肚中直通四肢,而随着这股冰气,还有股巨大的力量也蔓延全身,立刻就和那股吸气之力成了抗衡之势。

    十方陡然间气息一挺,终于抬起手来,握住了腰间的软竹竿,但等他刚想用力起身,外面那股吸力突然消失,荡然无存。

    十方这才猛然站起身,直奔花塔中的碧桃而去。

    但还没等十方到了花塔近前,就见那花塔往下一落,整就将碧桃埋在花瓣之中,在白玉台上堆成了一座花丘,犹如花冢一般。

    “妹妹!”

    十方伸手就在那花冢之中想要去抓碧桃,扬起无数花瓣,但等他整个身子都冲进了花冢之中,哪还有碧桃的身影,只有被他扬起的无数花瓣,无声地飘落满地。

    十方还不死心,双手依旧在残留的花瓣中摸索寻找,但这时,那些花瓣却如流水一般,滚滚从白玉台四面,流进了春满塘中。

    与此同时,半空中又响起了那个扮演高僧的戏子的声音。

    “花匠,你为人,她为妖,岂能结为夫妇,此乃天道之轮,不可执迷不悟,需知佛法无边,本难容情,应及早悔悟,解除嗔痴,早登无色之界,善哉,善哉!”

    随着这戏子的声音消散于空,就见碧桃和方才登台扮演花匠的笑奴,还有那扮演高僧的戏子,又一同走上了白玉赏花台。

    碧桃此刻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冰冷的神情,到了目瞪口呆的十方面前,轻轻一揖,淡淡说道:“多谢大人不吝登台,与碧桃共演此戏。”

    “妹妹!你……”十方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本能就想再伸手去拉碧桃,好能问个清楚,却见碧桃神情中透出极为厌恶之色,一转身躲开十方,而后又到了台前,和落唱书其余登台之人,同时向着台下鞠躬致谢。

    这时,台下才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执花仙子演的太好了!”

    答谢之后,碧桃再没有看十方一眼,而是神情平淡地转身下了赏花台,直奔观花厅而去,那笑奴和高僧这才到了十方面前,拱手说道:“大人,戏已经演完了,还请大人先回花厅,下面不是就该明君登台了吗?”

    此刻所有人都望着白玉台,十方尽管心中如热油烹水一般,但也只能强忍心急,在台上冲着下面一拱手,无奈下台去了。

    台下也报以了震天响的掌声,甚至还有不少人高喊:“十大人也演的很好啊!”

    等十方沉着脸进了观花厅,碧桃早就坐在边巴西卜旁边,依旧低头无声,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董解元和丹杏上前接住十方,董解元低声说道:“小心这是边巴西卜乱你心神之计,你切不可自乱心神。”

    十方微微点了点头,便和丹杏也回到原位。

    “执花尊者这出戏,本已不俗,但史九可真没想到,竟连十大人也能演的如此精湛不凡,最后这幕情劫,当真是情真意切,为点睛之笔,尤其是那种纵然明知天道不允,但却依旧为情所执,令人感慨唏嘘,只是天道之法,乃世之根本,非人力所能动摇,此戏本蕴意深远,自此之后,必定传唱天下,史九提议,咱们共敬执花尊者和十大人一杯,如何?”

    十方端起酒杯,高声说道,其余人自然是同时举杯,就连边巴西卜和碧桃,也都举起手中杯,以为敬酒。

    虽然十方依旧心乱如麻,但此刻也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趁着叶梦得登台宣布,下面将由明君陈杏儿登台献压轴大戏之时,郭楚望又冲碧桃说道:“楚望也没想到,执花尊者竟能不依曲调曲牌,而将这古曲浔阳夜月编词入戏,但却浑然天成,将桃花妖那千年苦恋,终是求不得的苦情演绎的淋漓尽致,足是开了戏本之新先河了。”

    碧桃也只是淡淡回道:“郭先生,碧桃本不懂曲调曲牌,只是昨日听班妃姐姐那曲浔阳夜月婉转流长,甚是喜爱,这才生搬硬套,哪敢当先生如此谬赞,只要先生和史仙长还有解元不笑话,碧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余人也纷纷赞叹,碧桃最后那曲默默记千年堪称完美之作,虽不符任何南曲北调的宫调和曲牌,但却极具感染力,与后面十方的花中寻妖相配更是珠联璧合,就连董解元也不得不承认,此曲相当之妙。

    而边巴西卜这时却笑道:“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尊者此戏实则是为了宣扬佛法无边,无论入世出世,皆应依照天道人伦,此乃大义,诸位大人可千万别本末倒置了啊,好了,下面就该明君登台,我等还是看明君风采为好。”

    丹杏此刻已经由梅白二人相伴一同去往了白玉台,而董解元听边巴西卜这般一说,也笑着回道:

    “大活佛所言极是,如此,那就请大活佛和执花尊者也好好欣赏一下明君这出戏,正好这出戏也有大义,但和执花尊者却有不同,执花尊者所演为法不容情,而明妃这出戏演的确是法不外乎人情。”

    虽然方才闹春园中大多数人并没看出来什么端倪,还真以为十方就是演戏,但观花厅中的众人可都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给了十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因而董解元也没客气,直接针锋相对。

    边巴西卜一听,也只是笑道:“哦?法不外乎人情?贫僧从来只听过法不容情,可从没听过什么法不外乎人情,这贫僧可要好好端详,看看明君这出戏,到底是怎么个法不外乎人情,更要看看不外乎人情又是如何求不得的!”

    “那就请大活佛细细观赏吧!”

    董解元话音刚落,就见白玉台上,梅凤鸣身披袈裟,手握禅杖,登台亮相,这下,整个闹春园瞬间就没声音了,因为谁都没想到,一向只演正旦大青衣的梅凤鸣,竟然演了个和尚上来。

    但等梅凤鸣一开嗓,闹春园又瞬间沸腾起来。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淼淼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大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关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钵一笠到西方。”

    “梅先生从来都是正旦青衣做工,没想到竟连老旦也唱的如此了得!”

    人们惊叹之余,更是无不喝彩。

    “贫僧奉圣王之命,前往西天拜佛求经,途径西梁地界,天色正晚,眼见前方有一城池,正好前去投宿通关。”

    随着梅凤鸣下台,楔子结束,边巴西卜这才笑道:

    “原来明君这出戏,是取自圣僧三藏西行取经之典,想那三藏圣僧,历尽千山万水,取来大乘佛经,教化济民,宣我佛门慈悲,最终功德圆满,脱肉成佛,明君此典所选极妙,只不过,似乎和情一字并无干系吧?”

    “大活佛莫急,看下去便知端倪。”

    董解元却是笑而不解。

    丹杏这出戏经董解元手笔,也是四折一楔子,这四折分别为面圣,倾心,赏花和离别。

    等到第一折丹杏登台,与梅凤鸣所扮三藏圣僧会面于金殿之上,眉目含情,边巴西卜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再到第二折丹杏独角之戏,于深宫之中,情愫暗生,和白莲花所扮国师商议招赘三藏,之后便在第三折中,邀三藏赏花观蝶于御花园中,互有暧昧之态,边巴西卜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十大人,解元,当朝圣上有命,凡是涉及僧道之戏,严禁有破戒思凡之事,更何况三藏圣僧乃我沙门玄檀佛祖,如要与那西梁女王互生情愫,实乃对我佛门是极大的辱灭,甚至还有大不敬之罪啊!”

    “大活佛且息雷霆之怒,待曲终之时,自有分晓。”

    董解元又是不作任何解释,边巴西卜也只能面带不悦,继续看下去。

    眼看着第三折结束,第四折开始,闹春园中又开始无数人起哄高喊十大人了,观花厅中诸人除了碧桃和阿丑意外,也都望向十方,但十方这次却是一动不动,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时,梅凤鸣再次登台,念道:“十大人特意吩咐,此一场他并不打算上台,只由凤鸣和明君谢幕。”

    众人一听十方不登台,不由得都有些诧异,毕竟,这可是万花会的头甲三元大戏,而且丹杏和十方的关系如今是众所周知,更是应该登台支撑丹杏,而十方却选择不登台,人们登时议论起来。

    “十大人不登台了,难不成是放弃这头甲花魁了?”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毕竟,班妃是个丑八怪,只剩下明君和执花尊者二者取一,方才执花尊者表现太过惊艳,而明君这出戏平淡无奇,要想扭转乾坤,也已非十大人登个台就能完全扭转的。”

    人们是议论不休,甚至还有人心中暗想:“既然十大人不登台,那把这机会给我有多好。”

    而这时,台上第四折开始,伴随着鼓乐齐鸣之音,丹杏由众多龙套陪伴着再次登上白玉台,这一折自然是三藏圣僧辞别女王,继续西行,就见梅凤鸣躬身向丹杏施礼,恭敬念道:“陛下,贫僧告辞,此去山高路远,再无相见之日,望陛下保重!”

    说完,梅凤鸣就此转身下台而去,那些扮做文武百官的龙套们也纷纷下台,白玉台上此刻只剩下丹杏一人。

    “这什么玩意儿啊?”

    尽管这是闹春园中大多数人的心声,但毕竟没人敢喊出来,因而台下是悄声一片。

    “大人,解元,难道这就完了?”边巴西卜一脸疑惑望向十方和董解元,“贫僧可并没有看出这何谓法不外乎人情,何谓求不得啊?”

    这次董解元并没有吭声,而是十方冷冷回视着边巴西卜。

    “大活佛,还没完呢,还有最后一小段,或许能解大活佛的疑惑。”

    没等十方话音落地,就听闹春园中响起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筝之声,再看丹杏,形单影孤站在白玉台上,满面凄然之色,双目望向观花厅,微启朱唇,悠悠而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这一声犹如黄鹂啼江,清水穿石,随着丹杏曼妙而又坚定的声线响彻了整个闹春园,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又吸引到了台上。

    “嗯,这是什么曲调?”史九面带惊奇,扭头望向了郭楚望,而郭楚望也是满面惊疑,伸手凌空弹指,好似拨弄琴弦一般,但与此同时却连说了几个“怪”字。

    而这时,丹杏音调又是一扬,再唱出:“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奈何天,奈何缘,可叹今生难如愿。”

    丹杏余音未了,就见边巴西卜身子猛然一颤,竟然站起身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玉台上的丹杏。

    “哥哥,难道你真的就此舍我而去了吗?”丹杏这时又高声叫道,凄苦之音犹如撕心裂肺一般。

    与此同时,闹春园也响起了梅凤鸣似乎远去的声音,“今生无缘,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边巴西卜眼望白玉台,心中也不禁随之颤声念道:“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观花厅中,包括碧桃和阿丑,都已经把目光落在了丹杏身上,但只有十方,董解元,章九乔和史九敬先还有苏宝卿,目光却是一直盯着边巴西卜。

    而此刻,章九乔和史九敬先望向十方,十方和董解元却望向了苏宝卿,彼此眼中都有询问之意,只有苏宝卿,望着边巴西卜,眉头紧锁,轻轻冲着十方摆了摆手。

    十方也只能冲着章九乔和史九微微摇了摇头。

    而这时,丹杏再次开嗓,此刻声音中满含失落和凄凉,还有无尽的留恋不舍。

    “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此去山高路远,惟剩梦萦魂牵。”

    一曲终了,但却余音在耳。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人间事常难遂人愿,明月又有几回圆,此去山高路远,惟剩梦萦魂牵。”

    边巴西卜心中此刻也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竟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双目已然是热泪盈眶。

    “央金娜索,如有来世,我拓拔灲不惧王权贫富,更无畏鬼神佛祖,定会娶你为妻!”

    PS:民国之前,有关西游记的戏目,除了江流僧复仇报本一折唐僧为生角外,其余西行戏目皆是老旦,所以日本把唐僧弄成女的,也并非完全是胡扯。

第624章 琵琶行

    白玉台上,丹杏一曲女儿情惊艳了整个闹春园,都沉寂在丹杏悠长的余音之中,就连边巴西卜也神经呆滞,泪水盈眶且不自知。

    等丹杏最后一句惟剩梦萦魂牵唱罢,飘然离去,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女儿国女王那满心盼望却又求不得的哀苦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兄长,史九这次可真对兄长心服口服了,方才如果说执花尊者本身不懂曲调,以浔阳夜月入戏是无奈之举,但兄长您可就是明知其然还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而更难得的是,竟还能仅以一曲就将一出本来平庸至极的戏目瞬间变的如此动人心弦,史九真愧不如也。”

    史九敬先此刻难掩眼中敬佩之情,言辞更是发自肺腑。

    旁边郭楚望也是满目惊叹,也忍不住问道:“解元兄,敢问此曲得之何处,楚望可从没听过像这般平而缓却又能如此情而深之曲,不知解元兄能否赐教?”

    董解元听完,却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

    “二位贤弟,实不相瞒,此曲可并非出自老夫手笔,恰恰相反,前面贤弟所言这平庸至极才是老夫所作,而这最后一曲,乃是十大人专为明君所作,当时就连老夫也惊为天人,当世之上,能将此曲演绎到如此境地的,恐怕也只有明君一人而已。”

    众人一听,又同时都把目光落在了十方的身上,而这时,丹杏也回到观花厅,娇杏一般的脸上竟也挂着晶莹的泪珠,似乎还沉浸在那女王的角色之中。

    等丹杏回到十方身边坐下,十方这才微微一欠身,说道:“众位,这实在是明君抽中这僧情一签,我和解元被逼无奈,才联手作了此曲,其实本身我并不懂音律,更不懂曲调,只不过是情由心生,再由情而发,我也斗胆敢问大活佛一句,这出戏是否有违圣上那不敬僧道的禁令?”

    说完,十方双目紧盯边巴西卜,其余众人也扭头相视。

    边巴西卜此刻是神情寂寂,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和十方对视一眼,而后双手合十,说道:

    “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大人此戏中,圣僧不受美人富贵诱惑,求佛之心坚定不移,更无破戒思凡之事,自然不违圣上昌佛敬道之本意,而且更是将这求不得之情移于女王身上,也算切题,只不过,圣僧全本并无动情之念,和这僧情二字,似乎并不怎么相符啊?”

    众人一听,也不乏有人点头符合,“大活佛说的是啊,圣僧自始至终都坚持佛心不改,的确不符僧情二字。”

    十方却微微一笑,眼望边巴西卜,而后不经意间,又望了一眼史九敬先旁边的阿丑,这才说道:

    “大活佛,岂不闻最后梅先生那今生无缘,若有来世一句,三藏圣僧非是无情,而是有情,只因身在佛门,心有佛心,只能定下这来生之约,此乃舍小爱而存大爱,非是法不容情,却正是法不外乎于情,只不过,此举虽令人敬仰,但也正是身为圣贤而求不得之苦,不知大活佛以为如何?”

    “大人言语满含玄机,贫僧鲁钝,一时间尚无法领悟,待贫僧日后有所顿悟之时,再向大人请教。”

    边巴西卜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内心所想,十方也只能无奈作罢,而章九乔却是和史九敬先目光一对,微微皱起了眉头。

    “十大人和大活佛都是精通佛法之人,既然连大活佛都一时间无法领悟大人之言,我等这些俗人,自然更是难解其中奥义,依我看,倒不如先欣赏最后班妃的大轴戏,之后再由大人给我等解义如何?”

    燕天下一看要冷场,急忙笑呵呵说道。

    郭楚望和阿丑这时已经起身告退,去往白玉台,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言,只有冯小小似笑非笑望了一眼十方和丹杏,淡淡说道:

    “大人这一曲当真道尽了天下痴心女子的满腔苦情,非是历尽红尘沧桑者,绝难写出这等手笔,只不过,这曲词是否有些不太吉利,尤其这可是大人专门为明君所作?”

    丹杏听冯小小这般一说,心中也是一紧,脑子里登时想起昨夜十方唱这首女儿情时的情景,尽管十方唱的是无音不全,而且唱一句还要想半天,最后还是靠着胡古和董解元三人合力,才算谱出了整曲。

    等胡古将整曲奏出,梅凤鸣唱词,丹杏瞬间就迷上了这曲女儿情,当时丹杏还问十方,是如何做出这等凄婉悠长的曲子的,十方却苦笑着回了一句。

    “杏儿,这不是你说的,因为我做了一首桃花诗,你就让我也给你也做一篇嘛,其实我早在雨后村那晚,就给你作了这一曲,虽不是杏花,但却是杏儿你。”

    丹杏自然知道十方说的就是那一晚十方狠心别情,扔下自己无情离去,登时是感同身受一般。

    因为当时丹杏真的也以为,就是因为这世间的高低贵贱,世俗清规,十方才不敢要自己,而自己满心的柔情万种,却只能苦苦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而自从离开雨后村,丹杏几乎每一晚都会梦到十方,当真只剩下梦萦魂牵。

    这等有情有景,切肤之痛,自然能将这一曲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当时丹杏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此刻听冯小小突然说此曲恐怕不太吉利,也忍不住心中一颤:“他送我此曲此词,难道日后我和他也要……不,绝不会的,决不会的。”

    而十方此刻已经知道冯小小其实就是冰哥所化,不禁也笑着回道:“小小姑娘,词曲本为怡情,又并非箴言预言,如果连诗词曲赋都不吉利,那些感怀悲情的诗人岂不是个个都不得善终了吗?”

    冯小小也只是礼貌一笑,不再多言,十方自然也没再多说,和众人一起望向白玉台,只有丹杏心中还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不会的。

    这时,就见郭楚望一身前朝官服,上到白玉台上,昂首直立,吟吟而歌曰: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史九贤弟这是化诗为戏,让班妃欲演前朝司马乐天的浔阳琵琶之行,只不过白乐天这千古名篇天下谁人不知,其中可并无男女情爱,更无鬼魂奇说,如果贤弟改的过于离谱,纵然曲词美藻,但却不免会失了本意。”

    董解元双目望台,口中对史九敬先说道。

    “待兄长看下去就知道了,虽然史九这出天涯沦落人比不得十大人那一曲女儿情,但自问比之兄长那前半本戏,还是略有信心的。”

    史九也没回头,手捻须髯,也望着白玉台。

    尽管闹春园中此刻已经没人想看阿丑的戏了,都在争执到底是碧桃还是丹杏最终会万花夺魁,但郭楚望一登台,人们还是不自然的安静了下来。

    “想我白乐天,一心为国,却因得罪朝中奸佞,被贬江州,一晃一年有余,自问满腹经纶,却无报国之门,惜哉叹哉!今日江边送别故友,一时情生伤感,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故友能送乐天于这浔阳江头。”

    郭楚望立于台前,仰望明月,孤怀感念,而这时,就听琵琶一响,阿丑斜坐在一条花船的船头,从桃林深处随着那自闻春阁流向春满塘的水道,渐渐飘到了白玉台前。

    尽管阿丑的琵琶犹如天音,所唱南曲也犹如天籁,而且还用琵琶遮住了脸面,只是背对观花厅和闹春园,但还是响起了阵阵嘘声。

    十方看不到阿丑的神情,但还是隐隐能看到阿丑的身子在阵阵嘘声中,不停地颤抖。

    第一折江遇,第二折听音,阿丑都没有露脸,而第三折离魂,阿丑甚至一整折都没有露面登台,只是靠着郭楚望的独角戏,来演绎听闻琵琶女已经忧郁而亡,愁悲满面。

    尽管郭楚望的确演的是惟妙惟肖,无论曲调还是唱词,皆是不俗,但依旧无法阻止下面人不停地喝倒彩,喊着让阿丑别再上来了,赶紧决出头名魁状元。

    在一片嘘声之中,第三折在郭楚望饰演的白乐天决定故地重游,到浔阳江边祭奠琵琶女,夜深眠于江上而结束。

    第四折,郭楚望再次登台,这次并没有唱,而是冲着观花厅深深一躬,而后说道:“班妃有请承宣使十大人登台,同结第四折鬼泣。”

    十方伸手轻轻拍了拍丹杏的手背,这才起身,出花厅登上白玉台。

    这一次,可就没人羡慕了,但也没人起哄喝倒彩了,而是各个目不转睛地望着白玉台,都想看看这丑八怪最后会如何收场。

    不少人心里还想:“这丑八怪演鬼倒是本色出演,连妆都不用化,直接就是夜叉现世。”

    甚至还有人怜悯起十方来了。

    十方也像郭楚望之前那般,侧坐于白玉台上,好似在船中卧眠一般。

    这时,就听几声如鬼魅轻吟的琵琶声响起,阿丑依旧抱着琵琶,半遮颜面,但身上却穿了一身黑衣,头上顶了一段白纱,飘飘渺渺到了台上,距离十方三尺远站定,似乎有人鬼殊途,不敢再上前一步之意。

    一时间,十方望着阿丑,阿丑也从琵琶后面望着十方,彼此相对无言。

    “乖乖,十大人是不是被吓的都不会说话了,这丑八怪是真比鬼都可怕啊!”

    “哈哈,还真有可能,这要是让我碰上,别说跟鬼说话,早他妈吓的扭头就跑了。”

    “跑?你往哪跑?那可是浔阳江上,你就不怕一头栽死到江里,正好和这母夜叉凑成一对儿?嘿嘿。”

    下面人一边津津有味地胡扯,一边也想看看这最后一折会如何收场。

    “妹妹!”

    十方坐起身来,眼望阿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叫道。

    阿丑却依旧一动不动,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透过半张脸,用一只眼睛望着十方,从眼神中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喜怒之色。

    十方见阿丑没反应,这才站起身来,刚想再上前叫一声阿丑妹妹,却见阿丑手指一动,弦音登时四起。

    借着弦音,阿丑也轻轻说了一句:“十哥哥,你先别动,听我唱完,好吗?”

    十方听阿丑这般一说,也就没动,静静地望着阿丑,微微点了点头。

    阿丑依旧拨动着琵琶弦,奏响了一支悲切悠悠之曲。

    “这是,妆台秋思?!”

    观花厅中,董解元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转头望了一眼丹杏,而后语气不善地冲着史九敬先说道:

    “史九贤弟,这妆台秋思可不是南区北调,入戏曲牌,而是古曲明君出塞中的一支,你让班妃奏这明君套曲,倒是有何居心?!”

    此刻,丹杏脸上也露出七分尴尬,三分不悦之色,因为这妆台秋思是古曲明君出塞里的一曲,而丹杏就是以明君花名参选的万花会,阿丑此刻用这妆台秋思之曲,其意摆明了就是在挑衅丹杏,尤其还是在十方的面前。

    不光观花厅里的众人听出不对劲儿了,就连闹春园中,也立刻起了一阵骚乱。

    史九敬先脸上露出微微一笑,但语气也是毫不客气地说道:“兄长,执花尊者用浔江夜月,明君用女儿情,皆不是入戏曲牌,难道史九就不能效仿之吗?”

    “贤弟,执花尊者用浔江夜月,老夫管不着,但你用这妆台秋思,其意昭然,老夫焉能坐而视之!”

    眼看着史九和董解元就要吵了起来,叶梦得,苏宝卿,丘山急忙相劝,燕天下却眯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而边巴西卜还是低着头,自从方才开始就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而台上,十方可不懂阿丑弹的是什么曲子,更不知道其意为何,只是阿丑说了,听她唱完,十方也只能装作侧耳倾听之状,同时心里盘算,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将阿丑说服,从而让她能不被月下昙之法化妖。

    “十哥哥,听了。”

    “暮暮朝朝一去不复返,好景似真复似梦幻。”

    随着琵琶弦音陡然高亢,阿丑是如怨如泣般唱道。

    “消逝旦夕间,似水年华旧欢颜。”

    “嗯?”十方微微一愣,渐渐已经听出来,阿丑唱的是什么意思了,说是琵琶女还魂夜会白乐天,倒不如说是当初自己和她相识那时的情景。

    “歌衫冷,欢声淡,寂寞琵琶对灯残,我心乱彷徨,一夕匆匆别去,惟剩月明江水寒……”

    阿丑这一曲唱罢,闹春园中,人们纷纷高喊:“唱的是不错,但还是快下去吧,辣眼睛啊!”

    十方听着下面起哄之声,眉头也不禁一皱,但阿丑却置若罔闻一般,手中依旧轻轻拨弄着琴弦,随着幽怨的琵琶,也满是幽怨地问了一句:

    “十哥哥,你不喜欢阿丑,是不是就是因为阿丑长的太丑了?!”

第625章 万花之魁,边巴失算

    “妹妹,我……”

    十方听阿丑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她长得丑才不喜欢她的,本欲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十哥哥,你不必为难,我什么都清楚的,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怪哥哥,我只是想最后问一次,如果阿丑长的像碧桃和明君那般美貌,哥哥会不会对阿丑,哪怕只有一点点儿的动心?”

    阿丑静静地望着十方,眼神中透出无限的期盼。

    “妹妹,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把你带到钱塘府,你就……”

    阿丑轻轻摇了摇头。

    “十哥哥,你不必愧疚,这真的是我自己选的,真的,在这世道上,做一个丑陋不堪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太辛苦了,要不是哥哥你救我,我也没有机会,能和碧桃妹妹还有杏仙子一起站到这白玉台上,如今我就剩下这唯一的心愿了,只想听哥哥你的一句真话。”

    “妹妹,那你觉得我又长的如何?”

    十方望着阿丑,鼻子里渐渐也泛起了酸楚。

    “我十方从小没爹没娘,长的又丑,单身飘零,居无定所,所以,我深知妹妹这些年的心酸苦楚,而当时我没有拒绝刘大娘,因为我想把妹妹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因为容貌而受别人的欺负,但我却没想到,这竟然让妹妹你误会了。”

    “亲妹妹?”

    阿丑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妹妹,你我不正如这琵琶行诗所言,都是这天涯沦落人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朱颜!无论你是丑是美,是人是妖,你都是我的亲妹妹,我都是你的十哥哥。”

    十方最终也不愿欺骗阿丑,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阿丑听完,凄然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朱颜,十哥哥,我懂了,我懂了。”

    说着,阿丑眼中一颗泪水悄然滚落了下来,伸手一拨琵琶弦,弦音再起。

    随着急促的琵琶声,就见阿丑手中琵琶的琴弦竟然瞬间长长,犹如蚕丝一般,开始将阿丑的身体给缠绕了起来。

    这一下的突然变故,让闹春园和观花厅中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妹妹!”

    等十方反应过来,那密密麻麻的琴弦已经将阿丑大半个身子给裹住了。

    因为琴弦化成的白丝缠绕的速度极快,等十方起身想要去抓阿丑的时候,阿丑已经完全被裹在了白丝之中,只剩下那凄凉哀怨的琵琶声依旧响彻白玉台。

    在这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急促弦音之中,那无数白丝就在十方面前结成了一只白色大茧。

    “不要啊!”

    十方再也忍不住,一伸手,从腰间抽出软竹竿,刚想化出寒荆剑,好劈开这大茧,但就在这时,琵琶音陡然停了。

    “十哥哥,不管你是把我当成亲妹妹,还是单纯可怜我,我都感谢你,把我带到了钱塘府,十哥哥,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从那大茧之中,传出了阿丑断断续续,哭泣凄婉的声音。

    本来冰凌已经从十方的手中蔓延到了软竹竿上,但听阿丑这般一说,十方喟然一叹,最终又将软竹竿盘回了腰间。

    而这时,大茧之中,再次响起了那幽怨委婉的妆台秋思弦音。

    “残梦问君拜月台,一言未语红阑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朱颜!”

    随着阿丑哽咽的歌声,那个大茧竟开始缓缓裂开,两只茧瓣左右一分,伴着一阵青雾而散,待青雾散去,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出现在了白玉台上。

    就见那女子两条细长青翠的眉毛斜飞入鬓,眉下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如凝脂一般的双颊微微泛红,光滑无暇。

    小巧却坚挺鼻尖上,还微微渗着些许水汽,而在鼻下,是一对儿饱满柔润的淡红色双唇,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小巧的嘴角如菱角一般两边翘起,在右边嘴角之上,还有颗小小的美人痣。

    但这些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在这女子的头上,是一头白色的长发,不错,是白色,并非闪光的银色。

    那犹如漂染了一般的丝丝白发,随风飘于半空,和那身黑色的丝衣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似,一朵洁白的花朵在风中绽放一般。

    十方已是木雕泥塑一般,望着眼前迎风而立的女子,闹春园中更是寂静无声,似乎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因这白发女子的美貌而窒息了一般。

    “妹,妹妹!”

    十方无法相信,那个扁平脸,金鱼眼,塌鼻子,满脸麻子坑的阿丑,竟然真能变成这般美胜天仙。

    那个鸡胸驼背的阿丑,竟然此刻就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静谧甚至还有点压抑的气氛下,阿丑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露出两颗犹如夏夜群星一般闪耀的眸子,淡淡地还裹着一层晶莹的水光,只不过,漆黑的眸子中似乎却有些茫然无神。

    那双星眸渐渐聚光在了十方的脸上,好似被十方夸张的神情给逗笑了一般,阿丑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温暖如春的笑容。

    阿丑这春风一笑,刹那间唤醒了闹春园中的所有人,人们如梦初醒一般,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美人是谁?不会真是那个丑八怪母夜叉变的吧?”

    “我的妈呀,这可比明君和执花尊者还要美貌超凡,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菩萨吧?”

    闹春园乱糟糟的,人们是议论不止。

    十方望着阿丑,眼中没有一丝被阿丑的美貌震惊的神情,而只有无奈的心痛和惋惜。

    “妹妹,你,你还认识我吗?还记得我吗?”

    最终,十方颤抖着双唇,问道。

    阿丑望着十方,轻抬玉手,面带娇羞捂住红唇,又是娇媚一笑,但却微微摇了摇头。

    “夜华昙不记得何曾见过公子,想必公子认错人了吧。”

    阿丑说完,转身冲着白玉台下,颔首一躬,与此同时,郭楚望的声音也再次出现,班妃月下昙谢幕!

    “完了?这戏什么意思啊?”下面很多人都没看懂一般,纷纷向四周的人打听。

    “你怎么这么笨呢,这都没看明白,就是一个官儿在江上遇上了一个弹琵琶的丑女,这个丑女对官儿是一见钟情,谁知道官儿嫌人家丑,不答应,结果丑女含恨而死,变成了鬼,就用法术让自己变漂亮了,本以为这样官儿就会喜欢自己,谁知却把官儿给吓傻了,而丑女最终求不得,只能死心,喝孟婆汤投胎去了,结果就把官儿给忘记了。”

    也有不少人按照自己的理解解读了起来。

    “真的吗?这官儿也太傻了吧,这样的美人,就算是鬼,老子也乐意,莫不成是个太监吧?”

    台下说什么的都有,但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阿丑的身上,一双双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嫉妒。

    “这就是月下昙的后果吗,会让阿丑妹妹忘记心中挚爱,她果真忘了我了。”

    十方愣愣望着阿丑,眼眶中也不禁红润了起来。

    而这时,观花厅中的众人也依次上到白玉台,打头的正是叶梦得和章九乔。

    “大人,三元大戏已经落幕,该是决出本届万花花魁的时候了。”

    叶梦得拱手冲十方请示道,而丹杏也站到了十方身旁,伸手握住了十方的手。

    十方最终是轻叹一声,冲着叶梦得点了点头。

    叶梦得这才走上前去,面向闹春园高声喊道:“三元大戏落幕,下面有请诸位投注三元,从而决出本届万花花魁!”

    “你别太难过了,阿丑她是……”

    趁着闹春园众人投注之时,丹杏想要劝十方两句,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劝,才能让十方释然。

    “杏儿,我知道,我知道的,马上一切就要结束了。”

    十方似乎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盈眶而出。

    等闹春园再次静了下来,慎悔和曾宪拿着七大瓦子和聚宝盆投注的结果,也到了白玉台上,将结果交给了叶梦得。

    叶梦得看过之后,朗声念道:“本届万花大会,头甲三元戏歌投注金额已经决出,其中绿珠执花尊者昨日和今日共得注黄金三十八万九千三百四十七两!”

    台下登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明君陈杏儿得注黄金三十八万六千三百九十一两。”

    七大瓦子也登时欢声雷动。

    “最后,大轴班妃月下昙,得住黄金……三十八万八千一百九十八两!”

    等叶梦得公布出结果来,闹春园瞬间议论了起来。

    “三元的金额好接近啊?”

    “是啊,下来就看十大人,史仙长还有燕大公子能加多少了。”

    闹春园中,人们是屏气凝神,等待着十方,史九敬先和燕天下最后的投注。

    而这样的结果也大大出乎十方众人和章九乔的意料之外。

    十方和章九乔心中同时闪念,自己这边的投注金额,是已经算上了昨日和今日这些进入闹春园观礼之人所缴纳的门票费用,而碧桃竟然还能超过了丹杏和阿丑,那自然就说明,今天园中投注的,几乎都把金钱压在了碧桃的身上。

    但十方和章九乔都没动声色,十方和史九敬先分别写下了名字,连同银票一起交给了叶梦得。

    只有燕天下嬉皮笑脸,将银票交给叶梦得后,竟还冲着十方微微一笑。

    此刻,叶梦得手握银票,高声念道:“史仙长投班妃月下昙黄金十万两。”

    下面人不禁纷纷想到,聚宝盆可真有钱啊,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黄金啊!

    “燕天下大公子投绿珠执花尊者黄金十万两!”

    等叶梦得念出燕天下也投了碧桃十万两黄金,十方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台下此刻已经开始有人高喊:“绿珠花魁,绿珠花魁!”

    因为碧桃和阿丑都加了十万两黄金,但碧桃本就比阿丑注高,如果十方所出金额不能超过碧桃,那碧桃就要当选本届万花花魁了。

    “钱塘城宣使十方十大人,嗯?!”

    叶梦得本来刚要念出十方投明君陈杏儿,但瞅着手中的名号,整个人都愣了。

    “叶大人,快念啊,十大人投明君多少?”

    人们是纷纷高喊。

    叶梦得这才没办法,念道:“十大人投,投班妃月下昙黄金十二万两!”

    没等叶梦得话音落地,董解元,苏宝卿,燕天下无不大惊失色。

    “十大人投的是班妃月下昙?!”

    就连闹春园的众人,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因为十方从樟榆堂回来,言说章九乔和边巴西卜很可能已经联手,故而苏宝卿又连夜紧急调来黄金两万两,这已经是苏宝卿所能拿出最多的钱了,如果十方把这十二万两投给丹杏,丹杏就能万花夺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十方竟然会把钱全都投在阿丑身上。

    这一下,白玉台上的众人傻了,闹春园中的人群也惊呆了,只有十方一脸漠然,冲着史九敬先点头示意。

    “恭喜史仙长和班妃,夺得本届万花会的花魁!”

    叶梦得也只能一声高喊,响彻了整个闹春园。

    正当人们还没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就见边巴西卜冲着章九乔和史九敬先一施礼。

    “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看来还是赌王和仙长棋高一着,贫僧敬佩,不过,无论是班妃夺魁还是尊者夺魁,都不会影响赌王和贫僧定下的约定吧?”

    章九乔虽然还是叶夫人的样貌,但此刻却是沉静如水,也冲着边巴西卜一礼,回道:“那是自然,我和大活佛的目的是完全相同的,那就请大活佛和燕大公子,将执花尊者和赛盼盼姑娘交给我吧,我就即刻解阵。”

    边巴西卜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到燕天下旁边耳语几句,又在碧桃面前挥了挥手,碧桃神色一片茫然,似乎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和赛盼盼一起走到冯小小身旁。

    “夜华昙,作法吧!”

    见碧桃站到了冯小小和阿丑身旁,章九乔突然喊道。

    再看阿丑,伸出纤纤玉手,抚在了碧桃的后颈之上,登时就见碧桃身子一颤,红唇一张,竟然从口中飞出了三只红头大苍蝇。

    而这三只苍蝇尚未飞走,就见旁边赛盼盼一张嘴,从口中探出一条二尺长的红舌,就将那三只红头苍蝇一起卷入了口中。

    与此同时,碧桃身子一软,已然人事不省,好在被旁边冯小小一把抱住,方才没有摔到在地。

    “十大人,你妹妹已经救回来了,下面可就看你的了。”

    冯小小依旧是似笑非笑,转头冲十方说道。

    十方早就手握软竹竿,一看碧桃被冯小小抱住,已然纵身到了碧桃和阿丑近前,用身子护住二女,同时将手中软竹竿化出寒荆剑,一指边巴西卜。

    “妖僧,你可算是上当了!”

第626章 上锁之门

    边巴西卜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平静,但眼神中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讶,先是看了一眼十方,而后视线又从十方转向了章九乔。

    “天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卸磨杀驴不成?”

    章九乔望着边巴西卜,冷冷说道:“大活佛,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再演下去的必要吗?”

    “天王,贫僧不懂,三年前,可是女王和你主动要与贫僧定下这攻守同盟,共解正一阵,你救你夫君俞天海,女王救她姐姐镶哥,而贫僧得半山银矿,原来你早就心存歹意,想要独吞?如果是这样,天王你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没等解开正一阵,就要置贫僧于死地,难道你真以为那铃伶女能替代贫僧不成?”

    说着,边巴西卜向着章九乔身旁的叶梦得和史九敬先身旁的郭楚望一使眼色,再次说道:

    “天王,女王,还有叶大人,董解元,郭大才子,燕大公子,你们也听仔细了,实不相瞒,那正一阴阳阵乃是混元教宝光如来所设,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结成,要想解阵,必须要在阵中用出相应的法术才行,那铃伶女虽是令丘土妖,但妖法低微,根本用不出化尘之法,你们是被十方给骗了,如果你们还想救人,还想要这大银矿,就要助贫僧一臂之力,到时贫僧分文不取,诸公自可共分银矿。”

    章九乔听完是无动于衷,但叶梦得和董解元却是神情一凛,而郭楚望和燕天下更是拱手说道:“大活佛,此言当真?”

    “贫僧出家之人,绝不打诳语,只要诸位帮贫僧解开正一阵,到时候公分银矿,贫僧若有虚言,立坠六道之中。”

    郭楚望一听,冲着史九敬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兄长,尽管兄长和楚望有莫逆之交,但如今楚望身负我教大事,只希望兄长能劝天王回心转意,楚望可不想和兄长反目。”

    说完,郭楚望手握洞箫,站到了边巴西卜身边。

    燕天下也笑嘻嘻冲着十方一拱手。

    “大人,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小子对大人的慷慨极为倾慕,是真心不想和大人作对,但人情总归比不得白花花的银子,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说着,燕天下也站到了边巴西卜的身边。

    同时,燕天下还冲着赛盼盼说道:“盼盼,难道你真的要和我分道扬镳不成?你难道忘了,你那燕子楼里的姐姐妹妹们,可都还在金陵府呢?”

    赛盼盼听燕天下这般一说,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扭头望了望冯小小,喏喏说道:“姐姐,你不是说大公子已经和十大人联手了吗?原来竟是骗我不成?”

    说完,赛盼盼叹了口气,低着头也站到了燕天下身旁。

    冯小小见赛盼盼站到边巴西卜一边,登时急道:“妹妹,那是燕天下他出尔反尔,欺骗于你,像他这等无信之辈,难道你还要相信他不成?”

    赛盼盼摇了摇头,又说道:“姐姐,我真不能扔下我那些姐妹不管,盼盼只能对不起姐姐你了。”

    “盼盼姑娘不必忧心,贫僧保证,绝不会让那个女王和姑娘你反目的。”

    就见边巴西卜淡淡一笑,又冲冯小小说道:“女王阁下,当初你,贫僧还有天王我们公议解正一阴阳阵,如今天王不知被十方喂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夫君都不要了,难道女王你也不要你姐姐镶哥了吗?”

    “我……”冯小小听边巴这般一说,也不禁神情一变。

    “女王,如今盼盼姑娘弃暗投明,天王那边五行已然不足,如果女王能助贫僧一臂之力,解阵之后,必定将令姐完好无恙还给女王阁下,只要女王将执花尊者送还即可。”

    说着,边巴西卜又冲叶梦得和董解元说道:“叶大人,你是千里为官只为钱,解元不远万里来到钱塘,不也是为了半山银矿,那大银矿不可估量,足以满足二位的需要,希望二位也能像郭大才子和燕大公子这般,万事三思啊。”

    边巴西卜一席话,登时扭转了局面,此刻,郭楚望和燕天下已经站到边巴西卜一边,冰哥,叶梦得和董解元也都面露犹豫之色,已然和十方、章九乔成了均衡之势。

    而闹春园中的人们,还不知道白玉台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台上似乎吵了起来,但具体说什么并不清楚,并没有如以往那般,给花魁加冕,赛诗头甲三人挑选佳丽的流程,因而有些人就忍不住喊道:“叶大人,十大人,怎么了,快给花魁加冕啊!?”

    哪知道话刚出口,就见每一个喊话人的身旁,同时围上来几个双目通红,手持利刃之人,几个围住一个,这些人说的都是同一句话:“闭嘴,不然立刻让你身首异处。”

    这下,整个闹春园瞬间变得是雅雀无声,而在七大瓦子和聚宝盆聚集之处,也早有手持利刃之人将其团团围住,同时说道:“都别动!”

    而此刻,台上众人还不知道下面已经起了大变故,边巴西卜这时还在劝说冰哥,让她带碧桃过来。

    冰哥半托着昏迷的碧桃,脸上也露出犹豫之色。

    边巴西卜一看冰哥有所松动,刚想再用言语相劝,但就在这时,就见身边的赛盼盼,红唇一张,那条三尺长的红舌突然缠住了边巴西卜的脖子,与此同时,郭楚望也吹响了手中的洞箫,而燕天下也从怀中抓出一把散发着奇特气味的白色粉末,从背后整个撒了边巴西卜一身。

    边巴西卜正在全心规劝冰哥,万万没想到身边的三人会突然出手,等被赛盼盼的舌头缠上了脖子,这才知道不妙,刚想施法自救,但却被燕天下这一把白色粉末,撒了个满头满身。

    本来边巴西卜脚下的泥土已经扬起了一尺高,眼看就要包裹住边巴西卜的双腿,但就如火被水给浇灭了一般,那些粉末一粘到边巴西卜身上,瞬间就见那些泥土又落了下去。

    而这时郭楚望的洞箫一响,边巴西卜更是觉得浑身失力,再想作法,却怎么也提不起一丝妖力,转眼间,就见边巴西卜气力不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边巴西卜愣了片刻,吃力地抬头忘了一眼十方,又看了一眼章九乔,而后是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天王,十方,贫僧服了,守宫涎、樟脑霜、镇魂咒,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如何克制贫僧,那贫僧认输就是,只不过,贫僧并不想输得如此不明不白,想问问十大人,贫僧到底输在了哪里?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贫僧的耳目之下,又是何时定下这攻守联盟的?”

    纵然边巴西卜此刻已经完全受制,但依旧不改枭雄本色,脸上更没有惧怕之情,只是好像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似得。

    十方才望着边巴西卜冷声说道:“大活佛,你以为只凭一张伪造的宝光如来遗书,就真能骗的了所有人吗?连我十方都能看出来如此明显的纰漏,更何况天王和女王?”

    章九乔这时从怀中又拿出了那卷已经发黄了的帛书,递给了十方。

    十方一抖帛书,在边巴西卜面前打开。

    “大活佛,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没有这份所谓的宝光如来遗书,或许你的诡计还真能得逞,但你却画蛇添足,伪造了一份这根本不可能出自宝光如来手笔的遗书,反而让你完全暴露了。”

    边巴西卜也冷笑了一声,“大人所说是什么意思?这份遗书可是女王阁下自烟雨洞取出来的,之前贫僧可从未见过,却怎能说是贫僧伪造的呢?”

    十方见边巴西卜否认,不禁摇了摇头。

    “大活佛,你还想抵赖吗?那我且问你,宝光如来为何要留下这份遗书呢?”

    “这大人还用问吗?那宝光如来乃是混元教徒,为了给混元教保存银矿,这才用正一阵封了半山,留下遗书,也是为了让之后到了半山的混元教徒,知道详情,好能解阵,从而取出大银矿。”

    十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是吗?那宝光如来的确是混元教徒不假,但我想问大活佛一句,宝光如来设正一阴阳阵,当真是为了封存这所谓的半山银矿吗?”

    “难道不是吗?”

    边巴西卜立刻反问道。

    “好,就算是真的,但宝光如来出身混元教,正一阴阳阵也是混元教的法阵,宝光如来懂得如何布阵解阵,难道其他的混元教徒就不知道吗?别人不说,至少混元教主符无忌和李淳阳不会不懂吧?”

    边巴西卜听十方这般一说,脸上这才露出震惊之色。

    “看来,大活佛也明白这其中的马脚了,如果宝光如来真的是打算之后让混元教徒解阵,有必要把如何解阵,甚至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这一条条一项项都写的如此详细吗?如果这真是出自宝光的手书,依我看,那他可不像是为了让混元教来解阵,反而倒像是想让不懂正一阴阳阵的外人来解阵而给的一分详细的说明书。”

    边巴西卜愣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贫僧还以为是因为那个混元教的小丫头让大人起了疑心,只不过当时她和大人的对话贫僧听的一清二楚,并没有任何疑点,可真没想到,竟然是这里露了马脚。”

    但十方却摇了摇头,“大活佛,并非如此,让我起疑心的可并非是这份伪造的遗书,这封遗书只不过是给了我明确的证据罢了,而真正让我对这正一阴阳阵和半山起了疑心的却是这诱人不已的半山银矿!”

    “让你起疑心的是这半山银矿?!”

    “不错,确切的说,那就是半山之下,埋着数量无比巨大的大银矿,这个消息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从何而来的?这还用问吗?这不是当初宝光如来和天王夫君俞天海共同开采的吗?如此巨大的工程,就算宝光如来极力保密,但又如何能做得到滴水不漏?!只可惜,诸位轻信了十大人的胡言,如今又拿住了贫僧,恐怕是拿不到一钱一两白银了,而且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相信不久之后,天子就会命人来解阵开采,到时诸位也只能悔之晚矣!”

    “是吗?”十方又是淡淡一笑。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早在二十年前,关山铜攻破钱塘府的时候,就能挖开半山了吧,二十年前,关山铜手握几十万大军,本身又是枢密使,再凭借太一道,想要凑齐这金木水火土五行解阵,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而且这二十年间,太一道三大天师也都曾来过钱塘府,太一道和混元教本是一脉相承,别人不清楚,堂堂三大天师岂能不知道如何解阵,如果这下面当真有大银矿,恐怕也等不到今天了吧?”

    “所以,至少在三大天师到钱塘之前,可能根本就没有半山下有大银矿的说法,换句话说,半山下有大银矿这种说法,应该是在近些年才开始有的,直到我看到这份所谓的宝光遗书,更证实了我的想法,这大银矿的消息,正是起源于大活佛你这封伪造的遗书。”

    边巴西卜听十方这般一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之色,同时阴森森问道:

    “难道你已经知道这阵下封的是什么了?”

    十方却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个猜测,正好想向大活佛求证一下。”

    “求证?”边巴西卜这时冷笑了一声。

    十方也点点头。

    “大活佛,诸位,我们可以把这正一阴阳阵,看做是一把上了锁的大门,而一把上了锁的大门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把想进来的人拒之门外,另一个,就是把想出去的人关起来,而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下面并没有大银矿,那宝光如来又何必要设置正一阴阳阵呢?那结论自然就是为了把那个想出去的人给关起来,或者可能不是人,而是某种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在场的众人除了章九乔和边巴西卜外,是无不吃惊。

    “是的,我曾听说,正一阴阳阵是当初正一教封印大妖王的阵法,想必在这半山下面,很可能有个极为强大的大妖,而当初宝光如来就是为了要封印这个大妖,才联合了俞天海,女王的姐姐镶哥,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人,将这个大妖封印在了半山之下,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宝光如来自然不希望有一天这正一阴阳阵被解,让这大妖重见天日,所以他是不可能会留下这教人解阵的遗书的。”

    冰哥一直静静地听十方说着,但这时突然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所为,为的就是让我找到遗书,从而把这消息放出来,因为我姐姐也被封在阴阳阵中,既然有了解救之法,自然是会倾尽全力,去凑齐能用五行之术的人,原来早在数年之前,你就已经计划要利用我了?!”

    十方又点点头。

    “不错,当初之所以让女王你入主半山,也是他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步,因为只有你,才是这找到遗书,从而放出大银矿这谣言的唯一人选。”

    “我是唯一人选?”冰哥登时一愣,转头看了看章九乔,那意思是,俞天海也被封在了阴阳阵中,章九乔如果得知如何解阵,必定也会全力以赴,为何我是唯一人选呢?

    章九乔看出冰哥的疑惑,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回了句:

    “因为天海哥封阵的时候,我就在钱塘府,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天海哥要去做什么,但我很清楚,那是他自愿去的,并不是被宝光大师威胁的,现在我明白了,天海哥他是怕我承受不了,会阻止他这么做,所以才故意要瞒着我的。”

第627章 古城旧恨

    边巴西卜听章九乔说当年俞天海是自愿帮宝光如来设置正一阴阳阵的,又是一声冷笑。

    “原来天王早就知道这下面没有大银矿,那这些年费尽心机联合女王和贫僧解阵,演的未免也太真了吧?”

    章九乔脸上依旧神态平静。

    “大活佛,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如果这些年我都是在演戏,恐怕也瞒不过大活佛,实不相瞒,直到昨日,我依旧想的是要解阵救出天海哥,只不过是十大人的一席话,才让我恍然大悟。”

    边巴西卜一听,更是满面怒容,扭头望向十方,怒道:“又是你!”

    十方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错,又是我,只不过我也只是把章天王心中本就怀疑的疑点说了出来而已,如果不是大活佛你这封遗书漏洞太明显,就算我十方能舌灿莲花,恐怕也说不动天王对俞天海那满腔深情。”

    “就算这遗书是贫僧伪造,大银矿也是假的,但俞天海可确实是封在阴阳阵中,难道天王真的就不想救你夫君重见天日吗?”

    边巴西卜没再搭理十方,而是又想去游说章九乔。

    章九乔闻听,眼中也闪烁出一丝悲戚,但却对十方说道:“大人,你把昨日跟我说的话再跟大活佛说一遍吧。”

    十方这才点点头说道:“大活佛,其实事先我并不知道俞天海是主动帮宝光如来设置正一阵的,只是心有怀疑,这才去向天王求证了一下。”

    “你不知道?”

    边巴西卜又是一愣。

    “对,我的确事先并不清楚,只不过……”

    十方说着,冲丘山招了招手,丘山伸手将背后的沥泉枪摘了下来,上前递给十方。

    “只不过,这杆沥泉枪却让我颇为不解。”

    “沥泉枪?”

    “之前这杆枪名叫荡寇枪,就是大活佛这本遗书上,说的解阵所需的金妖!”

    说着,十方将沥泉枪一晃,冲冰哥问道:“这还要多谢女王,引我去了隐凤庵,这才得了这杆当年檀公的荡寇枪,只不过,当时我心中就有了个疑问,那就是女王你早知道隐凤庵潭底有这杆枪,可作为金妖解阵,却为何自己不取了出来,反而要引我去呢?”

    冰哥听十方相问,便回道:“因为那遗书上写的是解阵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备,只有一样,并没什么作用,而且我虽然知道荡寇枪一直就在隐凤庵潭底,但却无法将其妖化,而要将这杆枪妖化,必须要借助丘大瓦子的力量,故而才假托大人。”

    “借助我的力量?”

    丘山不禁一愣,一脸疑惑地望着十方。

    “因为这封遗书上说的明白,要想将这沥泉枪妖化,只有借助命格是武曲将星之人的力量,而丘大哥你身为候潮门的大瓦子,命格正是武曲将星,而七大瓦子也和丘大哥你一样,命格皆对应紫微斗数之中的北斗七星,从而凑成了君臣庆会之格局,这也是当年宝光如来用来守卫正一阴阳阵而设的紫微格局,而这君臣庆会之格,当初就是方万秋按照宝光如来的指示而设的。”

    十方并不想提丘山可能是折金君的事,因而只说了是因为丘山是武曲命格,所以能让沥泉枪妖化,但他这话一说,丘山和曾宪不由得大惊失色。

    “瓦王选了我们也是为了守护这正一阴阳阵?!”

    十方点点头,而后又将手里的遗书和沥泉枪伸到章九乔和冰哥面前。

    “天王,女王,敢问一声,如果没有这本遗书,天王和女王能知道潭底的荡寇枪吗?能知道七大瓦子的作用吗?或者,能清楚这紫微斗数的君臣庆会格吗?”

    章九乔和女王同时摇了摇头。

    十方这才把沥泉枪又交还给丘山,而后把那封遗书放到边巴西卜面前,这才说道:

    “大活佛,紫微斗数乃是正一失传百年之术,荡寇枪深藏隐凤庵潭底,如果当初宝光如来并没有留下遗书,那这些东西,大活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的呢?”

    边巴西卜此刻是恶狠狠盯着十方,冷冷说道:“十大人,贫僧不得不佩服大人的才思远超常人,但却想奉劝大人一句,大人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纵然今日你能胜过贫僧,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杀身之祸!”

    十方听边巴西卜出言威胁,也不禁苦笑一声。

    “要不是你当初劫走碧桃妹妹,把我被迫牵扯进来,我也不会成了大活佛你的绊脚石,如今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至于有什么后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以,还请大活佛你自己说说,你和混元教到底有什么关系?”

    边巴西卜见十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不再隐瞒。

    “既然大人已经铁了心,那贫僧也就不再隐瞒,不错,贫僧也是出身混元教,是宗主大人派往钱塘,来查探宝光师兄下落的。”

    边巴西卜这般一说,除了章九乔外,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丹杏,更是忍不住叫道:“你是混元教徒?是符无忌派你来钱塘府的?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但还没等边巴西卜回话,却见十方冲着丹杏摆了摆手,而后又冲边巴西卜说道:

    “事到如今,大活佛还以为能骗的过去吗?如果真是混元教主派大活佛来的钱塘府,那为何大活佛一心解阵,却还要假借天王和女王之手,既然大活佛能伪造宝光遗书,自然是早就知道解阵之法了,大可亲历亲为,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敢问大活佛究竟怕的是什么呢?”

    边巴西卜闻听,脸上这才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且还带着三分恐惧的神情,双目盯着十方。

    “你,你竟然都能推断到如此地步?”

    章九乔这时也说道:“这就是昨日十大人问我的问题,既然大活佛早就知道解阵之法,为何却要假托我和女王之手,也正是这个问题,才让我最终决定和十大人联手,一起对付你的。”

    章九乔话音未落,就见董解元神情一变,说道:“难道解阵还会有巨大的危险不成?”

    十方见除了董解元外,其余大多数人还没明白过来,便又解释道:“就像方才我说的,正一阴阳阵就像是锁门的大锁,如果我们手里已经有了钥匙,大可自己打开锁就行了,但边巴西卜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钥匙交给了天王和女王,对了,还有秦牧,想让他们来替他打开这道锁,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这道锁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他是要找个替死鬼来替他开锁呢?”

    十方这番解释,丹杏丘山等人才恍然大悟,而十方又继续说道:“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把锁是宝光如来锁上的,甚至很可能就是依照混元教主符无忌的指示行事的,所以,边巴西卜才一直要隐藏自己,否则一旦被符无忌察觉他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没等他的目的实现,就已经被杀死了。”

    章九乔这时也说道:“总之,无论他是出于那种目的,但拿我和女王当枪使,是不容置疑的,大活佛,十大人说的对吗?”

    边巴西卜望了望章九乔,又看了看十方,而后双手合十,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贫僧苦心经营二十年,竟到了这最后一刻,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给彻底破坏了。不错,这遗书的确是贫僧伪造,大银矿的谣言也是出自贫僧的手笔,贫僧也的确是想利用天王和女王来解阵,从而不会引起符无忌的怀疑,只可笑他符无忌身为混元教主,一心想和太一道争一日之长短,但实是个目光短浅,优柔寡断之辈,混元教在他手中,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十方等边巴西卜说完,这才问道:“那大活佛能否把这二十年的来龙去脉如实讲述一下,尤其大活佛你明知道这正一阴阳阵下很可能封印的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为何还要费尽心机解阵呢?”

    边巴西卜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念了声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而后冲着赛盼盼问道:“贫僧能否恳求盼盼姑娘收了守宫涎,如今贫僧已经被章天王的樟脑香破了法力,也输得是心服口服,只等将贫僧这满腔委屈诉说完,之后任由十大人发落。”

    赛盼盼闻听望了一眼冰哥,冰哥却转头望向十方,十方略一犹豫,但一想,如今碧桃已经救回来了,而且也压制住了边巴西卜,料想他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便微微点了点头,赛盼盼这才将长舌缩了回来。

    长舌一松,边巴西卜登时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冲着赛盼盼和十方分别恭敬一礼,“多谢十大人和盼盼姑娘了。”

    十方和赛盼盼并未回礼,只是望着边巴西卜,赛盼盼依旧全神贯注,一旦边巴西卜有异,就会立刻再出手。

    这时,就见边巴西卜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董解元旁边站着的苏宝卿身上,这才冲着苏宝卿一施礼,“南无观世大自在菩萨,能否请苏大掌柜上前一步说话?”

    整个过程,苏宝卿都看的清楚,但他心中也一直有个疑惑不解,此刻见边巴西卜主动请自己上前说话,身子就是一颤,而后急忙上前一步,但距离边巴西卜还有两丈远,站定施礼。

    “敢问大活佛有何话跟苏某说呢?”

    在场众人都颇为疑惑,为何边巴西卜会叫苏宝卿上前,只有十方心里暗叹一声,“果然这一切的起源还是来自那古骨龙城。”

    边巴西卜望着苏宝卿,脸上露出一股莫可名状的奇怪神情,好似满目蕴含着无比的感激之情。

    “贫僧斗胆,敢问苏大掌柜还记得当年在湟州府兴隆街口,曾救下的那个年轻人拓拔灲吗?”

    “拓拔灲?!”

    苏宝卿一听边巴西卜说出拓拔灲三字,登时是面色大变,身子也不禁倒退一步,整个人都傻了。

    而这时,边巴西卜又脸色一变,双目圆瞪,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又高声喊道:“另外,大掌柜还记得古骨龙城那个亲手给你献上酥油茶的女子央金娜索以及她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李菩心吗?”

    “央金娜索,李菩心?!”

    苏宝卿这才颤抖着手指着边巴西卜,“你,你到底是拓拔灲还是李牧云?!”

    边巴西卜冷冷地望着苏宝卿,眼中渐渐起了泪光。

    “原来大掌柜还都记得,还都记得啊。”

    说着,边巴西卜一伸手,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了下来,又将那身又脏又旧的灰衣僧袍脱了下来。

    众人一看,就见在僧袍之下,边巴西卜穿的竟是一件短襦单衫,腿上是小口长裤,腰间系着一条垂膝麻绦,只不过这一身比那破僧袍还要破烂的多,无论上衣还是裤子都是补丁密布,破洞连连,但所有人一眼都看出来,这一身可并非是青铜服饰。

    “你是大锡国的人?!”

    董解元也不禁问道。

    边巴西卜并没回答,只是兀自用僧袍将佛珠仔细包好,轻轻放在了地上,而后又双掌合十,冲着僧袍和佛珠,拜了三拜,这才抬头望着苏宝卿朗声说道:

    “苏员外,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只求员外能大发慈悲,再救一救我古骨龙城满城百姓,拓拔灲愿一生为奴为仆,报答大人大恩!”

    “你,你真是拓拔灲?你,你不是已经……”

    这时,苏宝卿才如梦初醒一般,颤声叫道。

    “大掌柜,当日是李牧云和我换了衣衫,而后逼我亲手砍下了他的头,而这身衣服,就是那日牧云所穿的衣服。”

    虽然边巴西卜极力忍着心中悲愤,但身子早已是颤抖不停,声音中也蕴含着巨大的悲痛之情。

    “你,是你砍下了李牧云的头,也就是说,当日并非是李牧云为了给妻儿报仇杀了你,而是为了救你?”

    苏宝卿愣了片刻,陡然间脸色铁青,似乎一时间还无法相信一般。

    “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哪能出的了关,逃往西狄大冬宫寺呢?牧云他是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了我。”

    没等边巴西卜说完,再看苏宝卿,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跪在了边巴西卜的面前,紧接着是声泪俱下。

    “兄弟,当日我实在是迫不得已,犯下大错,兄弟你要报仇,苏宝卿二话没有。”

    说着,苏宝卿又冲十方说道:“十大人,前因后果你早已清楚,我兄弟他是为了报仇而来,千错万错,皆是苏某之错,苏某心甘情愿以死谢罪,只恳求大人能网开一面,容我兄弟一命,一切罪责,苏某甘愿一身承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228/ 第一时间欣赏夜提刑最新章节! 作者:老花子所写的《夜提刑》为转载作品,夜提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夜提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夜提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夜提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夜提刑介绍:
七国乱世,兵祸连年,民不聊生。
在民间,不光有杀人越货的强盗,还有凶狠残暴的怪物危害人间。
有一群人,自称走畦人,靠猎杀怪物来获取报酬,是怪物的专业杀手。
所谓畦,本指将农田分割开来的田埂,后引申为边界。
走畦人就是行走在人与怪,善与恶边界之人。
他们昼伏夜出,在漆黑的深夜,搜寻犯下血案而被悬赏的各种怪物,因此人们又称呼他们——夜提刑。
他们活人披幡,瘦马挂头,为世人所嫌恶。
他们只认钱财,收钱办事,不讲善恶对错,更为人所不齿。
因此,夜提刑日渐凋零,湮灭于世。
一个乱世的小和尚,为保性命,只能当了犯下无数血案凶手的帮凶,又一时起贪念,从此挂头披幡,化身夜提刑,被迫踏上了这条界限之路。
读者群号:873033440,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一下夜提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提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提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