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各怀鬼胎
十方靠着丹杏背后的太一道,让曾宪等人称服,但在这时,方万秋的女儿阿源却是出言反对,而阿源这么一说,旁边已经拱手的张显也站直了身子,上前扶住阿源。
十方也早料到,给方万秋报仇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尽管能用太一道震慑住曾宪这些个能放眼大局之人,但阿源可不吃这一套,而且,要是没有个明确的表态服众,连这些人都很可能是阳奉阴违,那就更别说下面还有几十万人,几十万条心呢,那么,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方万秋的儿子,质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继承瓦王之位的可大有人在。
其实对十方来说,心里压根就不想冒充方万秋的儿子来继承这什么瓦王之位,只是被方万秋夫妻算计,要让他当司徒构的替死鬼。
十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等来了狮子巷,就实话实说,然后把分食碗给了丘山,这瓦王谁爱当谁当。
但现在他可不敢这么做了,这一是如今自己恐怕已经成了吸血恶鬼的头号目标,要是单靠自己,别说救回碧桃,弄不好哪天晚上自己睡觉的时候,就去见阎老五了。
二来,要是自己不阻止这帮人,真要让他们攻打半山,必定是几败俱伤,死人无数,到时候不管是天运赌王还是珞珈法王,这两个最有嫌疑是吸血恶鬼的人,可就再无任何顾及了,根本就无需等到万花会,就能坐上这钱塘之主,这样一来,碧桃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恐怕这条小命也就没了。
而最重要的还是秦牧,这老小子是算无遗策,敢弄死方万秋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因此而引发的后果,这说明他必定早有准备,真要火拼起来,虽然这边人多,但却是一盘散沙,这七大瓦子谁也不服谁,其结果必定是死老鼻子人了,最后还要被其他几王分化瓦解,一一吃掉,如此一来,自己和丹杏也没了利用价值了,再加上自己还知道世子的身世,秦牧要不弄死自己,鬼都不信,方才在望峰探梅秦牧不是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再加上十方对阿源也抱有同情,和丘山也是情意相投,自然也不想他们因此而丧命,而且,要往大了说,真要如秦牧所说,白银帝国不日就要南侵,到时候这几十万人,可就是保存青铜族脉的根本,真要是因为内斗而导致国灭族亡,那是不是也都要算在自己的头上了。
因而十方左思右想,最终是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是方万秋这倒霉儿子了。
只不过,他明知道这是假的,自己对方万秋更没什么父子之情,哪能像阿源这般有切肤之痛,同时脑子里盘算的东西太多,故而就没留意这些个细节,这时听阿源一说,自己也觉得似乎不太像是个刚死了爹的孝子贤孙,因而赶紧一低头,努力挤了挤眼睛,同时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在雨后村时,自己辛苦要来的饭却被徐大少偷吃了的悲惨回忆,瞬间就泪如雨下。
“爹,娘啊,儿不孝啊,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好不容易有了亲爹,结果却……爹啊!”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十方是一边哭一边跑上了戏台,在方万秋的灵牌前扑通跪倒,更是嚎啕大哭。
他这一哭,阿源和其他人也不能在下面坐着了,也纷纷上来,跪在十方的身后,也哭天喊地起来。
最终只有丹杏一个人傻愣愣站在下面,瞅着十方是哭笑不得。
“他这脸变得可真快,哭的真像那么回事,这要不是我知道实情,还真以为方万秋就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呢?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哭的这么伤心?”
结果等发现下面就剩自己一个了,丹杏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了,这才也上了台,到了十方身边,假意劝道:“方伯伯已经去了,眼下还有许多事需你料理,你可要保重身体,别太悲伤过度了。”
丹杏这话一说,旁边阿源也说道:“杏姐姐说的是啊,哥,现在还不是祭奠爹爹的时候,等把司徒构的人头拿来,才能祭奠爹爹的在天之灵。”
十方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心里嘀咕,自己真要把世子的人头拿来,就别说秦牧了,恐怕方万秋和平安姬都能从土里爬出来掐死自己。
不过表面上十方还是一副悲伤难抑的表情,就连丘山和曾宪等人也都纷纷上前相劝,十方这才慢慢止住悲声,心里暗道:“虽然徐大少是干了不少缺德事,不过要没他,估摸我也哭不了这么像,算了,偷老子饭这件事,以后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时曾宪也说道:“正所谓天不可无日,帮不可无主,既然瓦王临终前有遗命,让十公子继承瓦王之位,那我等就立刻召集七大瓦子,来恭迎拜见新瓦王。”
丘山也点点头,冲着那十几个二瓦子三瓦子喊道:“尔等速速去通知各帮各口子的香主堂主,全来狮子巷,恭迎新瓦王,不得有任何人无故不到。”
“是!”
除了梁再兴身后的二人没动以外,其余人立刻领命行事。
丘山一看梁再兴一直没表态,也不禁说道:“二弟,难道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梁再兴略微迟疑片刻,这才冲着身后二人摆摆手,那二人这才领命而去。
这时张显又冲着阿源说道:“宁宁,这等人来还要好一会儿呢,你身子带伤,还是先回房休息,等会大典开始时,你再出来不迟。”
阿源摇摇头说道:“不,我要一直等着!”
十方心里倒是清楚,阿源是怕万一自己再跑了,因而也说道:“妹妹,昨夜咱们都一夜未眠,既然下来还有大事要办,不养足精神怎么行,更何况你还有伤,而且我也想趁着这功夫休息一下,你要不放心,那我就在你隔壁房中小睡一会儿,要不你让张显兄弟看着我也行。”
阿源听十方这么一说,眼珠转了转,说道:“那就依哥哥的意思,不过我有伤在身,可需要人照料。”
说着,阿源眼睛就落在了丹杏身上,“敢问杏姐姐一声,能否劳烦姐姐代为照顾照顾妹妹我,和我一起回房。”
丹杏微微一愣,但转瞬间也明白了阿源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来,本来就男女授受不亲,而这里就我们两个女人,那我就陪着妹妹一起回房休息片刻。”
阿源见丹杏应允,这才慢慢起身,被丹杏扶着回房去了。
十方也打了个哈欠,暗中冲丘山使了个眼色,又说道:“那丘大哥也给我找个地儿眯上一会儿吧。”
方才十方倒是没说谎,他是真困得不行了,曾宪立刻说道:“那丘大哥,你就陪着十公子去休息一会儿,这继位典礼之事,我们几个打理就行。”
十方心里暗道:“这个曾宪还真是会察言观色。”这才跟着丘山下了戏台。
只不过经过梁再兴和王贵身旁时,十方就见梁再兴依旧面无表情,也没看自己一眼,而王贵却是面带笑意,眼珠在眼眶里来回转动不止。
等十方跟着丘山到了阿源旁边的一间空屋之中,十方留意四周无人,这才对丘山压低声音说道:“丘大哥,实不相瞒,我可真不是方瓦王的亲生儿子,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认下的。”
哪知道丘山却一抱拳,说道:“兄弟,你无需多言,瓦王他老人家昨日早把实情都告诉我了,说如今也只有兄弟你才能保全这七大口子,各堂口的数十万弟兄,才传位于你的,只不过,当时他老人家并没有告诉我他已存了必死之心,只说是要带着夫人远走海外,把我等托付给兄弟你,并让我时刻保护兄弟你的安危,唉,想来他老人家必定是知道,要是告诉我全部,我必定宁死不从,故而才谎称要离开钱塘。”
十方听丘山所言,倒也并不意外,心想恐怕方万秋在决定见平安姬的那一刻,就预料到后果如何,毕竟他和平安姬都经历了丧子之痛,如今只剩下司徒构一个儿子了,哪可能弃之不顾,远走高飞,只是当时自己一厢情愿,想着他们只要一走,就万事大吉,故而才没察觉出来。
因而十方也不再隐瞒,说道:“是啊,他们夫妻倒是一了百了,结果却坑苦了我了,只是如今形势所逼,我实在没办法,要是真能过了这个坎儿,到时候我就把这位子还给兄弟你,要让我当这什么瓦王,我可真做不来。”
丘山一听,急忙摇头说道:“兄弟这可万万不可,其实不光是瓦王交待,我自己心中,也认为只有兄弟你才能胜任,想必兄弟也看出来了,虽然我们七人是结义弟兄,但却各怀心思,和我真正交心的,也就只有马皋和张显他们二人,而且我也没能力,养活的了这满城乞丐和盐漕二帮,我自己是心知肚明,故而当初瓦王也曾有意传位于我,才被我极力拒绝了。”
十方也知道丘山是个血性男儿,为人忠义,虽然人也颇为精明,但就像凌峰一般,给自己的条条框框限制太多,做起事来就不免缚手缚脚,如此哪能是曾宪等人的对手,因而说道:“这事回头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说服阿源和梁再兴,不让他们带着人马攻打半山。”
丘山点点头,“我也正要跟兄弟你说这件事呢,原来兄弟已经看出来了。”
“我师父当年曾跟我说过,这话多的人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种从来不说话,但肚子里却有主意的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而这位梁二哥从头到尾就没吭过一声,但却能统领八万漕帮,哪可能真是个实心眼的闷葫芦,因而我早就留上心了,只不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真正的目的为何?”
丘山听十方这般一说,立刻回道:“我就是要跟兄弟说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想的是等各大口子的香主堂主都来了,到时候好当着所有人的面,逼着兄弟你来力战七星。”
第539章 君臣庆会
随着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十方只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起来出门见客了。
毕竟,来的人可不光是这七大瓦子的人,还有不少当地的富商巨贾,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得到消息,说是新瓦王继位,也都慌慌张张,不请自来,甚至就连钱塘府衙都派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师爷大人。
虽然这些人心里也不停地画问号,但新瓦王的继位大典,那可绝不能不来。
当然,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到戏台这儿祭拜方万秋,拜见十方,而一般瓦子的弟兄,都是直接在瓦市当中或跪或坐,等着人差不多了,好恭祝新瓦王继位。
一时间,丘山、曾宪众人是忙里忙外,接待安排,不可开交,反而十方是没什么事,只是偶尔见个人哭两嗓子而已。
丹杏也早出来了,到戏台上一见十方也是一身孝服,强忍着没笑出来,憋得是好不难受,等到了跟前,才跟十方说阿源已经睡下了,张显在旁边守着,自己就来找他了。
十方这才对丹杏问道:“杏儿,刚才我听丘大哥说了件事,但是我们两个都不太懂,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丹杏问道:“什么事啊?”
十方皱着眉头,一边回忆,一边问道:“方才丘大哥说,这钱塘七大瓦子其实是一种什么天星格局,分别对应这天上的什么天枢、天璇什么的,还有什么文曲,武曲,破军,好像叫什么君臣什么来着?”
十方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把方才丘山说的话给想全乎了,本来想叫丘山过来再说一遍,结果丘山招待贵客,根本找不着人了,因而十方也只能想起来什么说什么了。
虽然十方说的是支离破碎,但丹杏却双眉一扬,脑子里就将这钱塘七门的各自位置练成一线,登时惊道:“哎呀,原来这七大瓦子还有这等精妙的布局,这可是紫微天格,名叫君臣庆会。”
“对,对,就是这个君臣庆会,杏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丹杏这才解释道:“此乃我道家紫微斗数之格,所谓君臣庆会,又叫百官朝拱,乃是紫微天相坐辰戌,会文曲武曲,加禄存,破军廉贞夹命……”
没等丹杏说完,十方一脸无辜地说道:“杏儿,咱能点儿说人话不?你说这些天书我能听得懂吗?”
丹杏强忍着没笑出来,这才说道:“那我这么说吧,这钱塘府的七大瓦子所在的城门,如果按照各自位置,完全对照的是天上守护紫微星的北斗七星,余杭门为第一星天枢星君,名贪狼,天宗水门为第二星天璇星君,名巨门,东青门为第三星天玑星君,名禄存,崇新门为第四星天权星君,名文曲,新开门为第五星玉衡星君,名廉贞,候潮门为第六星开阳星君,名武曲,最后的嘉会门为第七星摇光星君,名破军。”
“对对,方才丘大哥说的就是这个,但我们两个都不懂这些,他只是死记下来这些名字,杏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丹杏皱着眉头略微想了想,这才说道:“这紫微格局变化万千,极为深奥晦涩,我也只是略知皮毛,假如把灵隐山看作是紫微星的话,那这七星格局,就成了君臣庆会之格,这紫微星就是皇帝,而这七星则是七大文武将星,共同守护着君王,能保江山永固,万年一统。”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十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又问道:“那杏儿,你知道这七星各自代表什么意思吗?”
“各自代表意思?”丹杏不太明白十方为何这么问,便说道:“如果单独看,这七星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意思,倒是可以用我们太一道的炼气之法来解释。”
“炼气之法?”
丹杏点点头,说道:“就是我们太一道入门后最先学的炼气之法,因为不管是附焰术还是点星术,还是更高阶的三昧真火,红莲业火,全都是要化气为魂,才能使用,而这炼气之法分为七道,正好对应这北斗七星,当初你弄断我的桃木剑,那上面刻的就是这七星气纹。”
十方脸上是一阵的不自然,好在丹杏并没有多说,而是解释道:“这第一星贪狼嘛是化气为桃花,主贪欲,却犯桃花,对应的贪欲,故而这炼气第一道,就是要屏除贪欲,尤其是淫戒。”
十方微微点点头,好似自言自语说道:“这贪狼对应的是余杭门,这余杭门的大瓦子是王贵,听丘大哥说其人贪得无厌又极好美色,看来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丹杏不明白十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问,却听十方又说道:“杏儿你先把其他的都说完,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丹杏也只好点点头。
“这第二星巨门,化气为暗,这暗的意思就是阻碍障碍,主是非,犯口舌。炼气第二道,就要屏除口舌之念,不惹是非。”
“巨门对应的是天宗水门的大瓦子梁再兴,他还真是个大障碍啊,怪不得他不说话,原来一说话就要犯口舌,惹是非,看来这场是非是躲不过去了。”
丹杏听的是晕头转向,但也只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又说道:“这第三星禄存,化气为富,就是富贵的意思,主财运,犯空劫,空劫就是地空星和地劫星两大灾星,其性最为善变,这炼气第三道,就是要一心一意,不可三心二意,更不可因功名利禄而动摇心志。”
“这禄存对应的是东青门的张显,主财运,犯空劫?这个到底暗指的是什么呢?张显似乎除了对阿源一心一意,到没看出来有什么财运啊?难道说他和灵隐山下面的银矿能有什么关系吗?”
丹杏听十方是越说越离谱,但也只能继续说道:“这第四星文曲,化气为舌辩,主文运,犯煞冲,炼气第四道,要淡泊名利,不做辩论之争,纵然才高八斗,也切记不能逞口舌之才。”
“这个对应的是崇新门的曾宪,这曾宪长的就像个秀才,为人也足智多谋,口才了得,倒是能对得上号了。”
“这第五星廉贞,化气为囚,囚的意思是限制,界限,主躁烈,犯阴阳,这炼气第五道,说的就是要精神内守,不可急躁,不可刚烈,更不可脚踏阴阳两边,亦正亦邪。”
“这廉贞对的是唐怀,这小子倒是跟我挺像的,脚踏阴阳,亦正亦邪,这么说倒也能对得上了。”
“这第六星武曲,主武运,也主正财运,犯刚直,这武曲星既是武星又是财星,说的是习武之人,不免脾气耿直,不知变通,只有审时度势,才能义正守财,而这炼气第六道,就是要明白阴阳二极之变,切不可一意孤行。”
“这武曲星对的就是丘大哥,唉,果然不错,丘大哥武艺高强,为人忠义,但却太固守道义,不知变通,这日后难免是要吃大亏的啊!”
丹杏反正也不知道十方说的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搭理他了,继续说道:“这最后的第七星破军,化气为耗,耗就是消耗的意思,主破坏,犯太岁,就像两军交战时的先锋官,冲锋陷阵,破军斩将,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炼气第七道,就是要明白修行本身是风险相随,如不小心谨慎,不免就会气入偏门,丧身殒命。”
“破军对的是马皋,这兄弟为人实诚,不过是有点一根筋儿,倒是真能不畏危险,但也很可能撞了南墙撞破头,也绝不回头,唉,原来真是如此啊!”
丹杏实在憋不住了,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我都跟你解释完了,也该跟我说说了吧。”
十方这才说道:“杏儿,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发现,这钱塘七门上对七星北斗,又恰好就对应着你们太一道的七星炼气之法,这恐怕并不是巧合吧?”
丹杏这才脸色一变,“你是说方万秋本和我们太一道也有瓜葛?”
十方却摇摇头,道:“我想绝非如此,方万秋和太一道并没有什么瓜葛,否则他要有太一道门撑腰,哪可能会被秦牧轻易就玩弄于鼓掌之上,我想,这并不是方万秋设下的这君臣庆会的紫微天格,而是他继承了宝光如来在二十年前布下的格局,杏儿你还记得,秦牧曾说过,当初方十二手下有八大天王,如果不算宝光如来,不也是七人,正好也能分别对应这北斗七星。”
丹杏愣了半天,这才说道:“你是说这君臣庆会之格是当年宝光如来布下的,那方十二所在的灵隐山就是帝星紫微,而手下的七大天王,就是这守卫方十二的七大将星?”
十方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恐怕就是如此,只是后来方万秋重回钱塘,便按照当初宝光如来的布局,擢选了丘大哥他们七人,分别镇守七门,换句话说,很可能方万秋当年就已经算到,秦牧有一天会带着世子回到钱塘,而这七人,就是方万秋事先就准备好要留给世子的七大将星!”
说着,十方瞄了一眼供桌上方万秋的灵牌,又说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这巡海乞王之名,也当真是名不虚传,单从这一点上看,他方万秋也绝不在秦牧之下,真正可笑的却是我们,夹在他们相互博弈之间,左右忙活了半天,却实则是为人左右做嫁衣啊,甚至到如今,连我们自己都成了替死鬼了!”
丹杏好半天才略微理明白十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也不禁是又惊又怕。
“我的天啊,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什么人?钱塘五王啊,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怪不得就连秦牧都要运筹帷幄二十年,如此看来,恐怕这吸血恶鬼也不会在他们二人之下,不过让我真正害怕的,是在他们之后,很可能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不知道是在多少年前,就布下了这个关乎整个天下的大局。”
“你先等等,你方才说最初是宝光如来布下的这君臣庆会之格,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太一道,甚至是我爹爹和师伯师叔他们吧?”
十方当即摇摇头。
“杏儿你千万别多心,我并没有怀疑你爹爹他们,我怀疑的是混元教,之前秦牧给我们讲宝光如来是如何设计这灵隐山四季仙境的布局之时,我就怀疑宝光如来很有可能和混元教有什么瓜葛,如今我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他必定是出身混元,而混元教和你们太一道本就同枝连气,一脉相承,如此,宝光如来自然也能按照北斗七星来摆下这君臣庆会的大局,只不过,这最终的结果,却并没有保得了方十二江山永固,万年一统,反而是让方十二大兴土木,沉迷美色,弄的是众叛亲离,民怨滔天,最终兵败被杀,如此,这岂不是个大大的矛盾?”
丹杏想了片刻,也轻轻点了点头。
“但如果这并非是矛盾呢?”十方双目闪光,突然又低声说道。
“这不是矛盾?”
“假如这并不是矛盾,那恐怕就要有两种结论了。”
“两种结论?是哪两个结论?”丹杏已然是惊心动魄般颤声问道。
十方一字一句说道:“这一,就是这君臣庆会格局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一种迷信而已,但如果是第二种结论,恐怕就是混元教……”
第540章 正是十方
十方正要跟丹杏说出他心中猜测的混元教可能的图谋,但就在这时,曾宪急匆匆到了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情况似乎不太妙啊,本来公子的继位大典,就是咱们七大瓦子自己内部的事情,因为事出突然,故而事先也没有对外公布任何消息,时间更是匆忙,但如今却有许多不是七大瓦子的人到来,而且,这当中好些人都是生脸,我担心恐怕是来着不善啊。”
十方听曾宪这么一说,也没办法再和丹杏细说,而是抬起头往台下瞧去,就见下面早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对十方来说,所有人都是生脸,他也看不出来谁是七大瓦子的人,谁不是,因而便问曾宪道:“三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趁机捣乱?”
曾宪微微点点头,说道:“咱们七大瓦子在钱塘混地头多少年了,不说人人都认识,但有头有脸的,至少也能混个脸熟,方才我和丘大哥看了,来的人好多我们都没见过,而且这些人虽千奇百怪,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少人都是练家子,个个沉默寡言,也并不和旁人言谈,因而我担心……”
十方眼珠略微转了转,又问道:“那三哥,咱们自己的弟兄来的有多少?”
曾宪回道:“七大口子的香主堂主都来了,人数上自然是我们占优,但就怕……”
虽然曾宪没往下说,但十方也明白曾宪的意思,毕竟这七大瓦子里面,当面不服的就有梁再兴,心里不服的,王贵肯定算一个,至于唐怀和张显,恐怕也未必真心服气,要是到时候真乱起来,唐怀和张显再站到梁再兴和王贵那边,自己这边恐怕就力薄难支了。
不过出乎曾宪的意料之外,十方微微一笑,说道:“三哥莫慌,这些朋友既然来了,那就是贵客,自然要以贵宾招待,要是真有什么事,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曾宪虽然心里直画魂,但既然十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却不禁暗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要不是看在杏仙子背后的太一道,连我都不能服气,也罢,到时候我就看看,要是真乱起来,你有什么办法收场,如果你只是吹大气,到时候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总不能带着整个盐帮弟兄跟着你一起陪葬吧。”
等曾宪走了,丹杏也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了,也忍不住说道:“我看曾宪说的并没错,你可别忘了,这钱塘府还有其余三王,他们可不想再有一个瓦王出来,弄不好这些不速之客,就是那三王派来的。”
十方却摇摇头说道:“这倒不会,毕竟这是瓦王家事,那三王就算想捣乱,也不可能直接抛头露面,必定是要让这七大瓦子中的人挑头,他们充作帮凶而已,而这挑头的人,恐怕就是梁再兴。”
丹杏听十方这般一说,也点点头,“那你觉得梁再兴会如何发难?”
“方才丘大哥也跟我说了,说是这七大瓦子每年都有一个惯例,叫做力战七星,谁要是觉得自己厉害,想上位,那就轮番挑战这七个大瓦子,只要最终能胜过四场,那就可以从七大瓦子里面随便挑个位子坐,只不过,这些年来,还没人能赢过四场,故而一直都是这七人稳坐钓鱼台,故而这力战七星也就成了每年的余兴节目,偶尔方万秋自己也会下场和这七大瓦子过过招,梁再兴很可能会借此发难,逼我去力战七星。”
丹杏听了脸色一变,又问道:“力战七星?不会要七个打一个吧?”
“那倒不会,不过也差不多,是车轮战。”
“车轮战?”丹杏也不禁担心道:“就算丘山他不会来真的,但其他六人也都并非寻常之辈,真要是车轮战,万一你……”
十方却微微一笑,说道:“杏儿,你不必担心,要是打不赢,大不了就让位给梁再兴好了,省的让我再头疼。”
丹杏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真是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你觉得你要是真输了,他们还能放过你吗?”
十方却冷笑一声,“他不放过我?这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我正好借机就破了这君臣庆会的格局,省的日后真出什么漏子,白白便宜了混元教。”
“破了这君臣庆会的格局?”丹杏瞅着十方一阵发愣,“难道你也会破紫微斗数?”
十方摇摇头,直截了当说道:“我不会!”
气的丹杏好悬没踹他一脚,“这紫微斗数变化万千,连我都不知道如何破解,你不会又吹什么牛啊?”
“我不会紫微斗数又不代表我破不了这劳什子的命局啊,别的我不懂,但十以内的加减法我还是会的,我把这七星减一星,变成六星,给他来个物理毁灭,不就成了!”
“十以内加减法?物理毁灭?”丹杏目瞪口呆了好半天,也没弄明白十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七星变六星她倒是明白了。
“你是说你要除掉梁再兴吗?!”丹杏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杏儿,你往哪儿想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杀人放火这种事我可也不会干的,我只需……”
说着,十方低声在丹杏耳边嘀咕了两句,丹杏这才长处一口气,神色也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我说嘛,你要真杀了梁再兴,那八万漕帮恐怕立刻就要翻了天。”
“放心,放心,一切尽在掌握,到时候也顺便来个敲山震虎,好让曾宪和王贵也知道知道我十方可并非真是个靠老婆吃软饭的废物。”
本来丹杏都要拔剑了,幸好这时丘山带着其余五大瓦子都回来了,才没让十方血溅当场。
丘山到了十方近前,施礼说道:“瓦王,七大瓦子的堂主香主都到齐了,是否可以行礼了?”
十方用眼神冲丹杏求了饶,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仰仗众位兄弟了。”
丘山这才一转身,冲着台下高声喊道:“众位弟兄!”
丘山这一喊,声音传出老远,台下本来嘈杂如闹市的声音是戛然而止,凡是七大瓦子的人,全都跪倒在地。
十方一看,还真像曾宪说的那般,不是七大瓦子的人来的也不少,黑压压站满了三边。
丘山四下望了片刻,这才又朗声说道:“众位弟兄,天降大祸,昨日夜间,瓦王他老人家已经御驾殡天了!”
此言一出,下面沉寂片刻,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嗷了一嗓子是放声大哭,紧接着就见下面跪着的众人纷纷捶胸顿足,都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真是哀声阵阵,哭声嚎啕。
台上十方也跟着是呜呼哀哉,台上其余众人也无不落泪。
哭了半天,突然就听西边有人高喊道:“丘大瓦子,敢问一声,老祖宗是寿终正寝,还是被什么奸人给害死的?要是被奸人所害,咱们定要将这奸贼开膛摘心,大卸八块,给老祖宗报仇啊!”
这人声音洪亮,纵然在这哀哭声中,依旧传遍了整个瓦市。
十方在台上早就留心观看,只不过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纵然有无数火把,但依旧难以看清到底是谁喊话,不过似乎并非是下面跪着的人,倒像是西边站着的人群中发出的声音。
但就在这时,梁再兴上前一步,没等丘山说话,就朗声说道:“干爹他老人家是被奸人所害,我梁再兴当着众位兄弟的面问一句,干爹他老人家待我等如何?此仇不共戴天,到底要不要报?!”
“报,当然要报,梁大瓦子,到底是谁害死了老祖宗,您这就带着兄弟们,一起去给老祖宗报仇啊!”
十方在后面是冷眼旁观,心说道:“这梁再兴还真是主是非,犯口舌,方才一声不吭,这会比谁都积极,一句话就挑起祸端。”
这时,就见梁再兴又说道:“虽然我梁再兴受干爹大恩,自从干爹归天,是无时无刻不念着为干爹报仇,但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我丘大哥说干爹临终之时,留下遗命,命十方十公子继承衣钵,袭瓦王位,那十公子就是我梁再兴和八万漕帮兄弟的新主子,梁再兴虽然报仇心切,但却不敢擅作主张,故而和丘大哥以及众兄弟一起召集七大瓦子和江湖上的各路好友到此,一是观十公子的袭位大礼,另外就是听新瓦王号令,带领我等为干爹报仇!”
梁再兴说的是慷慨激昂,等说完了,下面可全都不哭了,开始议论纷纷。
“哎,兄弟,这十方十公子是谁啊?七大瓦子里可没听说有这么一号啊?”
“就是,老祖宗就算归天,也应该让丘大瓦子,或者梁大瓦子袭位啊,最少也应该是曾大瓦子啊,这十方十公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说过,这真是老祖宗的遗命吗?”
听着下面的议论之声,丹杏的心也不禁提了上来,忍不住望了望十方,却见十方是一脸的不在乎,心里暗暗念道:“难道他真的胸有成竹?”
但就在这时,从东边站着的人群中,突然又有人喊道:“梁大瓦子,你方才说是丘大瓦子传瓦王遗命,让这什么十方十公子袭位?那也就是说,瓦王归天时,丘大瓦子就在旁边了,而且,害死瓦王的真凶也可能就在当场,那就敢问丘大瓦子一声,为何当时却不替瓦王他老人家报仇呢?”
这一嗓子喊过,下面又是一阵骚乱。
“对啊,丘大瓦子,老祖宗归天之时,到底是什么情况,真凶到底是谁,到底在不在当场啊?”
丘山一听下面诘问之声此起彼伏,眉头紧皱,但也只能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但这时就见十方急忙站起身来,先丘山一步,站在当中,高声咳嗽一声,说道:“众位兄弟,想必不认识我的人多,认识我的人少,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不才,正是十方!”
第541章 釜底抽薪
十方站在戏台之上,冲着下面高声喊道:“在下不才,正是十方!”
结果等他喊完,下面众堂主香主瞬间是鸦雀无声,而左右两边站着观礼的人们却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发出阵阵爆笑。
“兄弟,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呢?原来竟是这么一个烂丑鬼!”
“谁说不是呢?就这模样,能是巡海乞王老英雄的亲生儿子?难不成这七大瓦子都是瞎子吗?这不是给瓦王他老人家脸上抹黑吗?”
甚至最东边靠墙还有个人起哄喊道:“我说十公子,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不要脸可就过分了,瓦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咱钱塘府鼎鼎大名的巡海乞王,生的是顶天立地,盖世英豪,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瓦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出你这个模样的儿子来!”
十方在台上听着这些冷言讽语,好似没听见一样,就跟说的压根不是自己一般,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望着下边。
但他身后的丹杏却是怒容满面,而王贵和梁再兴却是面露浅笑,一副要看十方出丑的模样。
不过就在这时,就见丘山旁边站着的马皋二话没说,腾的一声就跳下戏台,直奔东墙,到了那位说风凉话的近前,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就把这位的脖领子给抓住了。
马皋也没二话,将这位往腋下一夹,就跟大人夹着个孩子一般,转身就回了戏台。
这下下面好多人可都不干了,纷纷吵嚷起来,都说怎么了,人家说的不过是实话,难道你们七大瓦子还不准别人说真话,要仗势欺人不成?
这情况也大出梁再兴、曾宪和王贵的意料之外,三人同时脸色一变,梁再兴更是喝道:“老六,你干什么?这是什么场合,你还胆敢犯浑?”
马皋却是一声不吭,到了台上,将这位往台板上一摔,好悬没把这位给摔死,连十方也吓的一哆嗦,和丘山赶忙上前查看。
这位好半天才缓上一口气,见身边只有十方和丘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丘大瓦子,你当初可没说会有生命危险啊,马六爷可好悬没把我摔死,这可不行,要加钱啊!”
十方一看人没事,也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兄弟真不好意思,完了再多加十两。”
这位才心满意足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是跳着脚就骂上了。
“在场的英雄大家都看的清楚,我方才那句话说错了?这就是他们七大瓦子干的事吗?瓦王啊瓦王,您老人家睁开眼看看啊,您这刚走,这七大瓦子都成什么样了?!”
他这一闹一喊,东西两边又纷纷吵嚷起来。
趁着乱,梁再兴也低声问王贵道:“这人是哪个?是你事先找来搅场的吗?”
王贵也一脸迷糊,低声回道:“不知道,我是吩咐手下干的,除了姚震,其余找的谁我也不清楚。”
“废物,这种事怎么能找不托底的人呢?”
梁再兴和王贵在旁边咬耳朵,曾宪却瞅了瞅十方和丘山,又用眼角瞄了一眼梁再兴和王贵,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眼看着这位还不依不饶,最右边站着的唐怀可沉不住气了,他早就觉得脸面无光,刚想上去把这位给扔下去,哪知道这时就见下面跪着的堂主香主之中,猛然站起一个彪形大汉,犹如半截黑塔一般,冲着台上一抱拳,高声喊道:“丘大瓦子,各位大瓦子,众位兄弟,众位英雄,我姚震有两句话说!”
这一嗓子犹如半空中打了道闪电一般,瞬间压过了满场嘈杂之声。
十方抬头一看,就见这姚震身高九尺,长的是青面獠牙,一脸络腮的胡须,模样也是丑的不能行,身上更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要饭的乞丐。
虽然十方不认识姚震,但周围可有认识他的,纷纷低声议论道:“这不是姚二当家的吗?听说他虽然也在候潮门行乞,但一直都不服丘大瓦子,只是颇受瓦王喜爱,人也勇猛无敌,故而平日里,就连丘大瓦子也都要敬他三分。”
丘山一见是姚震,脸上登时就露出担忧之色,急忙上前,高声斥道:“姚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了下去,再要扰乱大典,定罚不饶!”
哪知丘山话没说完,就听梁再兴说道:“大哥,今天是咱们七大瓦子迎新瓦王的日子,姚兄弟本就是咱们丐帮兄弟,如何就没说话的资格?”
梁再兴一说,旁边曾宪也赶忙笑着说道:“是啊,大哥,姚兄弟可深受瓦王喜爱,虽然没位列七大瓦子,但也是咱们弟兄一般,我看不如先听听姚兄弟说些什么,要是没道理,再训斥不迟。”
“这个……”丘山微微一皱眉,但还没等他说话,王贵就喊道:“姚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丘大哥这边要是怪罪,我王贵替你兜着。”
王贵这一喊,两边又有不少人叫道:“是啊,姚兄弟有话就说,这钱塘府又不是他丘山一人的,难道还不准别人说话了不成?”
姚震望着丘山,冷笑了两声,这才又一抱拳,四周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众位英雄,众位好汉,我姚震是个粗人,除了打架和对瓦王效忠外,其余别的什么都不懂,更不懂看人家是不是个孝顺的乖儿子!”
他这话一说,哗的一声,四周瞬间又笑成了一片。
丹杏一听姚震这话,登时气的是银牙直咬,心说这姓姚的也欺人太甚了,如今我不和你理论,等这事完了,我非找你算算账不可。
等笑声渐落,姚震这才冲着十方一抱拳,又说道:“十公子,我真是个粗人,您是金枝玉叶,大人大量,可别生我的气啊?”
十方依旧一脸笑容,冲着姚震也一抱拳,说道:“姚兄弟不必多礼,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是不是也怀疑我十方是冒名顶替,并不是我爹的儿子呢?”
“十公子这说的哪里话来,您一定是您爹的儿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只不过嘛……嘿嘿!”
姚震又是冷笑两声。
旁边有人喊道:“只不过什么?”
姚震并没接腔,而是冲着方才被马皋夹上台的那位一抱拳,“这位兄弟,我问你一声,我姚震长的如何?是俊美风流呢?还是丑陋不堪?”
“他这个……”那位登时就没词儿了,抓耳挠腮了半天,这才说道:“额,姚大哥虽然称不上俊美风流,但也不能说是丑,丑陋不堪!”
姚震嘿嘿冷笑一声,却又高声问道:“那就你来看,我姚震比十公子如何?”
姚震这话一说,整个瓦市又是一片大笑连连。
那位在台上瞅瞅下面的姚震,又看看旁边的十方,再瞅瞅那大黑柱一般的马皋,这次是真没敢吭声,但谁都知道,不说那就自然是十方比姚震还难看呗。
哪知道十方这时却一抱拳,说道:“姚兄弟,这问题我十方就能回的了你,要是单纯从样貌上来说,我的确是不如姚兄弟,这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
姚震一听,似乎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冲那位加钱哥喊道:“那我再问兄弟一个问题,你方才说瓦王他老人家盖世英雄,这话不假,谁都清楚,但要说瓦王他老人家长的是顶天立地,这我却不敢苟同,敢问兄弟一声,你见过瓦王他老人家吗?”
“这个,我虽然没见过瓦王他老人家真容,但耳朵早听出茧子来了,都说瓦王他老人家是身高八尺,模样英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没等这位说完,就见姚震是高声呸了一口,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众位瓦子的兄弟都知道,我姚震虽不是七大瓦子,但也极受老祖宗喜爱,平日总命我在身边服侍,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当初我也问过老祖宗,我这人粗,更不会说话,为何老祖宗会对我青睐有加?你们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说的吗?”
“不知道!”
“老祖宗是怎么说的?”
“老祖宗说,就是因为我长的丑,所以他老人家才对我另眼相看,说是一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他自己的儿子一般,亲近,我就忍不住问老祖宗,您还有儿子,老祖宗点点头,说是有一个儿子,只不过害怕仇家寻仇,故而一直托外人抚养,而且,他老人家还说,他这位公子,比我长的还丑,当时我还不太相信,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比我姚震还丑吗?”
姚震这话一说,台上梁再兴和王贵的脸色是瞬间大变,但紧接着又听姚震说道:“众位弟兄,这里面有见过瓦王的,有没见过瓦王的,也有见过瓦王但并不知道那就是他老人家的,但大家可都知道,钱塘府有个九残老丐,整日里在大街上行乞,无论给多给少,他都毫不在意。”
听姚震这么一说,下面各瓦子的堂主香主也都纷纷说道:“不错,的确有这个九残老丐,缺胳膊少腿,没鼻子没眼的,还是个罗锅,长的就别提多难看了。”
“但你们可知道,这九残老丐,就是瓦王他老人家,我说的没错吧,丘大瓦子,还有那几大瓦子!”
再看丘山,当即上前高声说道:“姚兄弟说的没错,那的确就是瓦王本尊!”
丘山这话一说,下面登时又是一阵大乱。
姚震却是一声大吼:“所以,虽然我姚震不会看人是不是儿子,但却知道两点,瓦王的确有个亲儿子,而这亲儿子长的比我姚震还丑,再说句不敬的话,要是把十公子的鼻子耳朵割了,眼睛戳瞎一只,手脚也各砍断一条,那不就是活脱脱的年轻瓦王吗?”
“啊…………!”姚震话音落了半天,除了四周有几个零星的惊叫之声外,整个瓦市是一片寂静。
丹杏更是心疼的不行,心说这姚震可真是缺德缺了八辈子都不止,有这么咒人的吗?
这时再看姚震,迈开大腿,蹬蹬蹬几步,就到了台前,冲着十方扑通跪倒在地。
“瓦王在上,姚震叩拜十瓦王!”
姚震这一带头,再看那些个香主堂主,开始还是一两个人跪倒叩拜,但紧接着,就跟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口称十瓦王。
就连天宗水门和常平街的那些个香主堂主,一看七大瓦子中五大瓦子的香主堂主都跪拜了,也只能跟着跪倒,拜叩十方。
那位加钱哥一看成了,也在台上普通跪倒,冲着十方猛磕响头。
“瓦王在上,瓦王大人,小的方才胡言乱语,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瓦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丘山也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十方面前,口称瓦王,他这一跪,马皋,曾宪也紧随其后,唐怀瞅了瞅形势,也急忙跟着跪倒在地。
再看梁再兴的脸是青一块紫一块,狠狠瞪了王贵一眼,吓得王贵一哆嗦,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可是大洒银子,足足花了三千多两,但是这姚震,就给了一千两雪花白银,怎么他竟然临阵倒戈,好小子,敢黑吃黑?
不过梁再兴和王贵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都跪了,也只能撩衣跪倒。
十方一看,这才上前,扶起丘山,同时高喊一声:“众位兄弟,都速速起身,虽然我是我爹的亲儿子,但和众位可都是平辈相称,受不得如此大礼,今后还要多多仰仗众位弟兄们,和兄弟们多亲多近。”
整个瓦市中,众人是齐声高喊:“我等马首是瞻,为瓦王粉身碎骨,终生不改!”
曾宪跪在地上,心中也暗暗点头称道:
“怪不得他之前敢说自有办法,一副胸有成竹,原来早就暗中收服了姚震,这七大瓦子里谁都知道,姚震和丘山素来不和,如此让姚震来唱白脸,丘山唱红脸,这一唱一和,自然也就没人怀疑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而这瓦王之子的身份,这下可真的就坐实了。
而且还又找来个外人帮衬,更多加了道保险,看来他早就看穿了梁再兴的打算,也知道不能用阿源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才先发制人。
我起初还以为他就是自以为手里有阿源这张底牌,所以才不在乎别人的质疑,而根本没察觉梁再兴的圈套,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最终阿源是能帮他证明身份,但到时候阿源也必定会和梁再兴站在一边,立刻逼着他挑头去攻打半山,如此一来,他就算想拒绝可都没办法拒绝了,这出头鸟自然是躲不掉了。
但却真没想到,他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可真漂亮,如今,单凭自己就收服了七大瓦子,眼睁睁让梁再兴吃了个哑巴亏,等会就算阿源再不依不饶,恐怕也没人听了,毕竟,他已经是瓦王了,梁再兴这如意算盘,也算是彻底落空了。”
第542章 惊天大忽悠
十方用计让七大瓦子臣服自己,梁再兴和王贵一看大势难违,也只能低头跪拜。
只不过,梁再兴跪倒之后,就偷偷示意身后亲信,等会找个机会,去把阿源姑娘请来。因为阿源伤重,睡的极沉,故而张显并没惊动她,只是命人留心保护,自己一个人来到戏台,阿源并没有一起。
此刻十方见众人臣服,就连东西两边站着的人群中也再无人叫嚷,这心头才一松,心说丘大哥果然眼光独到,算定了王贵必定要找姚震挑头闹事,唉,要不是丘大哥为人太过于耿直,有些事明知缘故,但却就是做不出来,否则方万秋早就传位给他了,也不用如今我来当这个冤大头了。
等众人三叩九拜之后,丘山高喊一声:“由瓦王请出分食碗,行继位大礼。”
十方早听丘山说了这大礼,虽然心里一直都免不得恶心,但无奈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只羊白玉碗,双手高举,转了一圈,而后恭恭敬敬举在半空。
而后十方跪倒在地,这时再看丘山领头,七大瓦子挨个上前,在分食碗里吐了口唾沫,最后十方一咬牙,捧起碗来,是一口吞下。
看的旁边丹杏胃里一阵阵反酸,就把头撇过去了。
这时就听七大瓦子同时高喊:“禀我真心,啖我口涎,千秋万代,犬马无年!”
下面众香主堂主也齐声高喊:“千秋万代,犬马无年!”
十方倒是听丘山说了,这几句话是方万秋当年创下的,意思就是吞了我的口水,我就会真心为瓦王你效犬马之劳,千秋万代,忠心不二。
如今七大瓦子俱已发誓效忠,如此也算礼成,虽说恶心归恶心,但好歹是过了头道关了。
等十方暗暗恶心了半天,这才起身,朗声说道:“众位弟兄,虽然我十方今日继瓦王位,但却并非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让自己千秋万代,而是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咱们七大瓦子,泱泱数十万众,皆是堂堂大好男儿,俗话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而咱们数十万热血男儿,恰逢乱世,自当是为天地立心,为苍生谋福,为万世而开太平,我等从此立忠心兼济天下,保苍生国泰民安,因而我提议,就不如将这千秋万代,犬马无年,改为建功立业,国泰民安如何?”
他这话一说,下面略微静了片刻,之后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纷纷高喊:“建功立业,国泰民安……”
一时间群情激昂,热火朝天。
原来十方早清楚,等自己一旦礼成,梁再兴必定会逼着自己表态,说这七大瓦子个个都要为方万秋报仇,而你身为儿子,继承瓦王之位,那自然要率领众人,身先士卒给你爹报仇雪恨。
因而他就想着,要先把这效忠的词儿,给改一改,好让众人知道,如今的瓦王已经是自己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和方万秋是不一样的,否则势必要被梁再兴等人以方万秋之名不停地挟持。
最好是把这词儿,从效忠瓦王给改成让大家为了自己建功立业,如果再按上个无比高尚的目标,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如此一来,等会儿自己再开始张嘴满口大忽悠,才能把这弥天大谎给扯圆了。
另外,他也清楚,这几十万人,是秦牧打算日后抗击白银帝国,保青铜族脉的根本,那自己这样说,至少能让秦牧觉得自己并没有存私心和他作对,如此他也就不会怀疑自己,从而对付自己了。
只不过,他肚子里墨水实在有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口号是能让这些个江湖草莽们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琢磨了半天,才想到好像有一句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只不过中间是啥,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觉得这句的确挺有煽动性的,故而加了点自己琢磨出来的零碎儿,这才喊了出来。
结果效果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之外,下面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一片热血沸腾之像,连十方自己也觉得挺满意的,心说原来我这口才还行啊,挺有煽动力的。
但和下面群情激昂不同,台上的七大瓦子和角落里的丹杏却都是脸色大变,包括丘山在内,八个人心里都是一个反应,难道他一心想要造反,自立为王吗?
尤其是梁再兴,心里更是暗暗念道:“我本以为他就是个胸无大志的草包,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野心包天之辈,真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还妄图一扫寰宇,平定天下,真是让人可发一笑,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就让你挑头去攻打半山。”
想到这里,梁再兴拱手喊道:“瓦王少年英雄,有雄心壮志,实乃我兄弟之福,只不过,如今干爹他老人家不幸惨死,大仇未报,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还望瓦王能先代领我等弟兄,攻上半山,替干爹报仇,至于建功立业,为万世开太平,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梁再兴这番话,登时又博得台下阵阵声援。
“是啊,瓦王,您这就带着我们,攻上半山,听说那上面的女人个个美的都上了天,啊,不是,是给老祖宗报仇雪恨!”
“是啊,瓦王,那半山上听说连地都是黄金铺成的,您带我们上去,把地砖全都撬下来,好给老祖宗打造一口黄金棺啊!”
十方就等着梁再兴说这话呢,等下面吵嚷了半天,十方这才一挥手,说道:“众位弟兄放心,这死的可是我亲爹,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焉有不报之理?!”
下面一听,更是兴奋的嗷嗷直叫,人人是摩拳擦掌。
梁再兴一听,也高声喊道:“众位弟兄,奉瓦王号令,各自回归瓦子,召集弟兄,于涌金门前汇合,到时由瓦王带领,攻打半山!”
还没等梁再兴说完,就听十方大喊一声:“等等,梁二哥,我是说要为我爹报仇,但可没说要攻打半山,这为我爹报仇为什么要去攻打半山呢?”
十方这一喊,本来下面跟打了鸡血的众人瞬间都没声了,一齐都望向台上。
梁再兴也眼望十方,高声说道:“瓦王,干爹他老人家被东南王老贼亲手杀死,报仇自然是要攻上半山,将东南王府满门尽诛!”
十方是一脸的茫然,说道:“二哥,你这是听谁说的,我爹是被东南王杀死的?当时我可就在现场,是亲眼所见,我爹可并不是被东南王杀死的啊!”
十方这话一说,下面登时又是一片大乱。
梁再兴也不禁一愣,高声喊道:“此事乃丘大哥和七弟张显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十方却摇摇头,说道:“当时我就在我爹身边,丘大哥和张七哥是我爹被杀之后,才从墙上下来,他们哪有我看的清楚,我没说错吧,丘大哥,张七哥?”
“这个……”丘山和张显同时点点头,张显说道:“的确,当时瓦王就在老祖宗旁边,我和丘大哥是见东南王的剑刺进老祖宗胸口的时候,才跳下墙的。”
梁再兴一听,更是朗声叫道:“瓦王,张七弟说的你也听得明白,是东南王的剑刺进干爹的胸口,你当时既然就在干爹身旁,或许是因为一时不慎,才没能救下干爹,但却不能睁着眼撒谎啊,难道说,瓦王你眼神不好,近在咫尺都看不见?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为干爹报仇?”
“二哥,这杀父之仇我必定要报,而且我眼神也好的很,当时更是看的清清楚楚,虽然东南王的剑是刺进了我爹的胸膛,但这可不代表,剑真是东南王刺出去的。”
十方这话一说,众人是纷纷交头接耳,就连丹杏也是目瞪口呆,心说十方你这不是睁着大眼说瞎话吗?当时丘山,张显还有阿源可都看到了,你这么说,难道是和他们事先都已经串通好了吗?
梁再兴瞅着十方,冷笑一声,“瓦王,你的意思是,丘大哥和张七弟都是瞎子吗?这剑不是东南王刺的,还能有谁?”
十方微微点点头,并没有回答梁再兴,而是扭头冲丘山和张显问道:“丘大哥,张七哥,我敢问一声,你们当时在墙头呆了多久,是否亲眼看到东南王剑刺我爹?”
“这个嘛……”丘山和张显又同时摇摇头,这次是丘山说道:“本来我们奉老祖宗命,带着阿源姑娘一起回候潮门,老祖宗说他还有些私事要办,不必我们伺候,但我们走到半路,就见无数官军直奔蝶园而去,我们这才不放心老祖宗,故而又回来了,这才发现蝶园被官军围住了,我们不敢惊动,便偷偷绕到后墙,哪知道刚上了墙头,就看见老祖宗胸口中剑,而剑柄就在东南王手中。”
梁再兴冷哼一声,“瓦王,如何,当时你就在当场,难道看的还没丘大哥和张七弟清楚吗?东南王先是带兵前来,之后他们又亲眼所见,剑柄当时就在东南王手中,难道瓦王还要说凶手不是东南王吗?”
十方却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而后高声喊道:“别人倒也罢了,但七位大哥可都是我爹的左膀右臂,我敢问一声,我爹武功如何?那东南王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就算带兵前来,真能伤得了我爹分毫?就算真让他拿着剑刺我爹,恐怕十个东南王都近不了我爹的身吧?”
十方话音未落,台下众人纷纷点头,“有道理啊,老祖宗武功盖世,哪可能被东南王给一剑刺死,反正我是不信!”
梁再兴闻言也是一时语滞,但十方并没有给他思索的时间,继续说道:“想必梁二哥又要说,我爹是一时不备,才会被东南王偷袭,且不说当时我还在场,就算我爹事先毫无准备,真被东南王偷袭得手,也必定是身后中剑,哪可能面对面被东南王一剑刺中,也别说我爹这样的武功高手,就是随便一个人,恐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剑刺来,连躲都不躲吧!”
这时,就听曾宪问道:“那敢问瓦王,老瓦王到底是如何归天的,为何丘大哥和张七弟全都是看到东南王刺死了老瓦王呢?”
十方回道:“其实方才丘大哥和张七哥已经说得明白,他们只是看到剑刺中我爹的胸口,而剑柄在东南王手中,但却并没有看到东南王持剑刺我爹的动作,丘大哥,张七哥,我说的是不是?”
丘山点了点头,张显略微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
十方这才又高声说道:“其实当时并非是东南王用剑刺我爹,而是东南王要从我爹身上把剑拔出来,只不过,还没等他拔出剑,就已经被杀死了,丘大哥,当时你们到了近前,是否发现,其实东南王也早已毙命?!”
丘山点点头,但张显却没点头,也没吭声,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留意东南王是否已经死了。
哗……
台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之声。
“什么,东南王当时就死了?那是谁杀的他,难道是老祖宗下的手?”
十方当即喊道:“不错,当时东南王想要拔剑之时,就已经命丧当场了,但却并非是我爹下的手,本来我并不想将实情公之于众的,毕竟这件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但如今我也不能再有所隐瞒了,实际上,杀死我爹和东南王的,是同一个凶手,而这个真凶,当时就在我眼前行凶,之后却像一团空气一般,消失无踪了!”
“什么?消失无踪了?”
所有人都被十方的话给说傻了,竟然都没人问一声,这真凶到底是谁,为何会消失无踪?
而十方这时又冲着戏台旁边一招手,就见钱塘府衙的那个师爷被两个人架着,是慌里慌张上了台,到了十方近前,急忙冲着十方跪倒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喊道:“小人给大人请安!”
这师爷说的大人指的是十方如今身为四品王府正卿,但下面人可不清楚,不过倒是有不少人认识,知道这是钱塘府衙的师爷,众人可都没想到,竟然连衙门都来人了,不免都是一愣,不少人更是喊道:“是谁这么大胆,把这狗官带来的?!”
当初方万秋虽然执掌钱塘,但本身和钱塘府衙并无来往,毕竟他曾身为反贼,因而很少和官面上打交道,就算和小李相公、韩文忠暗中来往,也多是让丘山曾宪代他出面,表面上和朝廷却是泾渭分明。
虽然钱塘府衙也不敢真的招惹方万秋,但面子上却是立场分明,每每以反贼论说,这七大瓦子可都清楚,而此刻一看这衙门师爷竟然给十方行了叩拜大礼,一时间都有点懵,心说难道咱们这位新瓦王,和衙门还有什么瓜葛吗?不然,这继位大礼,怎么能有衙门的人来?
难道说,他与官府有所勾连,早就投靠了朝廷,故而才不想为老祖宗报仇?因而一时间,下面众人心里都不停地画问号,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满之色。
而这时,就听十方说道:“这位是钱塘府衙的师爷,是我专门把他请来的,而我之所以命他上台,就是想让他给众位兄弟说个事情,师爷,请吧!”
十方这话一说,众人这才都放了心,自然也都明白这个请字是什么意思了。
师爷这才战战兢兢一拱手,说道:“众位好汉,小人今天早上,接到东南王府消息,说东南王被贼人所刺,不幸归天,我们叶大人命我即刻起草奏章,言说昨日半夜,有贼人夜入半山,劫走一品简王妃,王爷带兵追拿,追至艮山门内蝶园之中,却不幸遭伏遇害,这才秘丧上报朝廷,好让朝廷着高人,缉拿真凶!”
师爷话音刚落,就见梁再兴是脸色大变,嘴里颤声叫道:“夜入半山,劫走简王妃?!”
这时再看十方,嗷的一嗓子,跪在方万秋灵牌前,哭着喊道:“爹啊,你在天之灵莫散,儿发誓定要拿住真凶,给您老人家报仇雪恨!”
第543章 一语平七瓦,三金定钱塘
虽然台下众人一时间还没弄明白十方说这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看十方哭着又跪下去了,也只能慌忙跪倒,不哭的装哭,真哭的大哭。
等哭了半天,十方这才抽抽泣泣站起身,冲着台下一揖,说道:“虽然梁二哥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想必还有很多弟兄不清楚其中的缘故,那我就给大家解说清楚。”
说着,十方又冲丘山和张显问道:“丘大哥,张七哥,当时你们进蝶园的时候,是否也留意到东南王妃了?”
张显愣了愣神,丘山却立刻回道:“那个一身白衣,尼姑打扮,已然惨死的就是东南王妃?”
十方点点头,说道:“否则,东南王哪可能亲自从半山追到蝶园呢?”
此刻下面纷纷问道:“瓦王,那杀死老祖宗的真凶到底是谁啊?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十方这才朗声说道:“众位弟兄,这件事颇为复杂,真凶是谁,我虽然不认识他是谁,但也能猜出个八九,且听我一一道来。”
下面瞬间静了下来,个个都伸着脖子等着十方细说。
就见十方略微思索片刻,这才说道:“我先说,杀死我爹的真凶,此人是能随意出入半山,如入无人之境的,甚至,还能到半山最顶峰的东南王府和隐凤庵劫走王妃,并且在后有追兵的前提下,还能带着王妃逃出半山,穿过整个钱塘府,到了艮山门蝶园,由此说明,此人不光武功极高,而且,必定还会妖法。”
“妖法?!”
众人闻听无不变色,但瞬间是一片的点头赞同。
“不错,瓦王,他要不会妖法,哪可能做到这般地步,这恐怕纵然是老祖宗也做不到啊!”
但也有人问道:“那他为何要劫走王妃呢?”
十方点点头,回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在我看来,首先,可以排除他是为财,否则,凭他的武功和妖法,真是为了偷点东西,就不说神不知鬼不觉了,至少也不会被人立刻惊觉,而且,他要是为财,半山上珍宝无数,他偷点什么不好,为何却单单劫走东南王妃呢?”
“的确,他肯定不是为财。”众人也纷纷说道。
“瓦王,他要不是为财,那肯定是为了色了,听人说这东南王妃虽然年近不惑,但仍旧是国色天仙,可非一般女子可比。”
其中又有不少人喊道。
十方也知道这下面都是些江湖草莽,杀人越货,为财为色,不过家常便饭,在这些人的认知里,既然不是为了财,那自然就是为了色了。
十方摆了摆手,这才说道:“非也,非也,他也并非是为色,且不说半山上美女如云,他劫谁不好,为何跑到山顶去劫王妃,就算他只垂涎王妃的美色,大可直接在隐凤庵作恶,又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扛着个大活人,从半山一路跑到蝶园呢?况且还是在惊动了东南王,引来追兵的前提下,就算色胆包天,恐怕也会直接扔了王妃,逃之夭夭吧?”
十方这么一说,众人可都犯糊涂了,不停地交头接耳。
“这不是为财,又不是为色,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又有不少人喊道。
“问得好!”十方朗声说道,“如果不是为财,又不是为色,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他本来就是奔着东南王妃去的,目的就是劫人!”
“目的就是劫人?那他不为财不为色,劫人是要干嘛呢?”下面又有人喊道。
“众位弟兄都是光明正大的堂堂男儿,自然想不到这等阴谋诡计,那我就给大家解释清楚,我们先推测一下,假如他上了半山,哪怕到了东南王府,只是偷走点值钱的东西,或者掳走了一两个漂亮的美姬,就算惊动了东南王,试问一下,东南王会亲自带人追拿于他吗?”
“那当然不会了!”下面异口同声喊道。
“所以,他劫走东南王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引东南王亲自出马,好把东南王给引下半山!”
十方高声叫道。
“瓦王,你的意思是,他真正的目标是东南王?”
十方略等了片刻,这才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劫走王妃的目的自然是因为东南王,但真正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东南王。”
下面不少人平日里都是动拳头的多,动脑子的少,都快被十方给绕晕了。
“瓦王,我们读书少,字都认不得几个,您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
十方心说,我就是要把你们先绕晕了,不把你们绕晕了,哪能骗的你们个个深信不疑呢。
等下面再次静了下来,十方这才说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如果他真正的目的是东南王,凭他的本事,大可夜入王府,刺王杀驾,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恐怕东南王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他的目的并非是要杀死东南王,至少,不会在半山上就要了东南王的命,而是为了把东南王引出来。”
十方这么一说,下面众人才渐渐明白了过来。
“那么,他如此大费周折,要把东南王引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十方高声问道。
结果下面人还是纷纷摇头。
丹杏硬忍着不敢笑,心说他这张嘴,真是死人都能说活了,要骗这些个头脑简单的夯夫,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就说杀死方万秋的就是吸血恶鬼不就得了,至于跟这些粗人大费周章吗?
只不过,丹杏一看梁再兴,就见梁再兴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再一看曾宪,就见曾宪望着十方频频点头,心里不禁一愣,难道他是故意要这般,这却是为了什么啊?
丹杏心中疑惑,这时就听十方又高声叫道:“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要从结果来反推了,首先,他完全有能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劫走王妃,但却为何会被东南王立刻察觉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故意泄露行踪,引东南王追来,而后他直奔艮山门蝶园,而蝶园又有谁呢?”
“老祖宗啊!”众人同时叫道。
“不错,我爹就在蝶园,而结果却是,东南王和我爹双双死在蝶园,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不言而喻了吗?我想,东南王就算真要杀我爹,也不可能亲自到蝶园,再亲手一剑刺死我爹吧?而我爹也不会一动不动就等着被东南王一剑刺死吧,那么,杀死他们的人是谁,还用再说吗?而一旦传出,我爹是被东南王杀死的,那么,我们七大瓦子,将会如何呢?如此一来,谁又会受益呢?”
“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咱们都认为老祖宗是东南王杀的,又让东南王府的人认为东南王是被老祖宗杀死的,从而在两边挑拨离间,好让咱们火拼,他好从中取利,而老祖宗就是被他用妖法杀死,栽赃给东南王的,瓦王,我老姚是不是特别聪明啊?!”
姚震冷不丁喊了一句。
十方立刻一拱手,“姚兄弟果真聪明机灵,真是一点就透。”
姚震听十方一夸奖,又见周围那些个堂主香主个个满面惊讶地望着自己,更是北都找不着了,竟然冲着梁再兴一抱拳,又喊道:“我说梁大瓦子,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真是的,就这智力还不如我姚震呢,怪不得漕帮是越混越差!”
姚震这话一说,登时就见漕帮的那些个堂主香主是个个脸红低头,梁再兴也是满面通红,憋着一肚子火也不知道往哪发了,气的一跺脚,就听咔吧一声,台上木板就被他一脚跺了大洞。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让这些人相信方万秋是被恶鬼用妖法杀死的,所以才绕了这么大圈子。”丹杏这才有些明白了十方的用意。
十方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一脸严肃喊道:“姚兄弟,此言差异,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者乱,梁二哥一心要为我爹报仇,这才一时不察,但方才我一说东南王妃被劫,梁二哥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这可是梁二哥一片赤胆忠心,天日可见的证明。”
说着,十方又冲着梁再兴一抱拳,说道:“二哥真不愧是我爹的干儿义子,我十方的义兄,在我看来,二哥急仇忠心,当是七大瓦子第一人。”
此刻再看梁再兴,是浑身颤抖,咬着牙憋了半天气,最后身子一软,冲着十方也一抱拳,说道:“多谢瓦王谅我一片真心,我的确是悲愤干爹之仇,才不慎中了真凶的圈套,要不是瓦王明察秋毫,我必定要犯下不赦之罪。”
十方却是义正辞严说道:“二哥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如今我爹大仇未报,还要多仰仗二哥和众位弟兄齐心协力,助我抓住这杀父仇人,报我滔天之恨。”
“瓦王,您说吧,让我们怎么干,只要能抓住真凶,我马皋和整个嘉会门的兄弟们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马皋也是一声高喊。
“是啊,瓦王,我们嘉会门所有弟兄上下,全都听瓦王您的吩咐!”台下嘉会门的堂主香主也纷纷叫喊。
嘉会门这一表态,其他六大瓦子自然也不甘落后,高喊报仇声是响成一片,甚至还有人挽袖子要割肉歃血,以表忠心。
丹杏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情景,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十方真正是为了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从而让这些个草莽英雄诚心归服,而不是因为是有方万秋的遗命,大家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十方来当自己的主子。
十方一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才一摆手,下面齐声高喊:“尊瓦王令!”
再看十方,腰挺得笔直,站在台上,威风凛凛,一副英姿勃勃之像。
“众位弟兄,方才我说了,咱们都是堂堂男子汉,本应建功立业,保家国宁静,保百姓安康,但如今,就在我们钱塘府,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有一个祸国殃民,杀人无数的恶鬼,他不仅残害了无数小儿,更是在五王间,挑拨离间,让五王彼此火拼,他好从中渔利,真要如了他的愿,那钱塘府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更不知会有多少人变成累累白骨,或许是你我弟兄,或许就是你我的父母妻子,而我爹,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本来我不远千里,来到钱塘,本以为父子相见,共叙天伦,却哪知道,一夜之间,竟成了个戴孝孤儿,众位弟兄,我十方可宁死也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弟兄也如我这般凄惨,故而,当着我爹的灵位,我十方对天发誓,定要抓住这恶鬼,将他碎尸万段,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的血海深仇,而是为了不让钱塘再有人被他肆意戕害!弟兄们,这等恶鬼,你们能容忍他如此为恶吗?!”
“不能!誓杀恶鬼,共保钱塘!”丘山立刻高声大喊。
“对,誓杀恶鬼,共保钱塘!”
众人群情激昂,就连东西两边,也纷纷举手高喊:“誓杀恶鬼,保我钱塘!”
等众人连喊三次,震天动地,十方这才又一摆手,喊道:“虽说除凶灭恶,是我等本分,但众位弟兄毕竟也是为了我爹,为了我十方,我身为瓦王,也不能没有任何表态,这样吧,传我号令,凡是能生擒恶鬼者,赏黄金千两,能杀死恶鬼者,赏金五百,凡能提供恶鬼确切消息者,也赏金百两,无论是否是七大瓦子的兄弟们,凡是保我钱塘的有志之士,皆在此列!”
本来这些人就已经被煽动的热血沸腾,此刻一听十方竟然还悬下如此高额悬红,缉拿恶鬼,只要能提供消息,至少就能赏金百两,那可是一千两白银啊,都能进半山去醉生梦死一番了,更是无不雀跃。
“瓦王,你放心,别说是什么恶鬼,就是你要闫老五,我们也能给你抓了来!”
下面又是一片高喊,只不过,这一次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
而此刻,就见十方又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子银票,迎风一展,说道:“除了悬红之外,我还给七大瓦子的弟兄们备下了一份见面礼,每个瓦子一千两黄金,虽然并不多,但也聊表我的一点心意。”
“瓦王万岁,瓦王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看着下面都近乎疯狂,十方心中也暗道:“真是小钱能使鬼推磨,大钱能让磨推鬼,这下我看你梁再兴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梁再兴自然也不是傻子,此刻十方的威信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要是这时候再为难他,自己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因而也急忙表态,高喊道:“今日瓦王继位大典,我们七兄弟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给瓦王作贺,反而让瓦王破费,我等兄弟于心不安,这样吧,即刻命钱塘府十大酒楼,备下大宴,七大瓦子的弟兄和众位贵客同祝瓦王继位,一醉方休!”
梁再兴这一说,上到丘山,下到张显,纷纷点头,说道:“二弟二哥说的极是,来人啊,即刻命人备下盛宴,我等一起恭贺瓦王!”
一声令下,瓦市更是喊声震天,人声鼎沸,流水席早就备下了,众人一看如今又有十方出钱,一个瓦子一千两黄金,借花献佛的事谁不会?因此好酒好肉就跟不要钱了一般,流水一般就往瓦市里送了。
丹杏望着十方,心中也暗道:“哎呀,真是应该让我爹爹也能亲眼看看,他是如何一语平七瓦,三金定钱塘的,想必爹爹也会满意他这个乘龙快婿的,呸,丹杏,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真不害臊!”
这时,台上也摆上一桌上好酒席,七大瓦子陪着十方和丹杏也入了席,等三杯酒敬过方万秋的灵牌,这才正式撤走灵位,十方心中又长出了一口气,暗道:“过了两关了,如今就剩下这最后一关,力战七星了。”
第544章 力战七星(上)
候潮门瓦市大宴,席间,众人纷纷向十方劝酒,尤以梁再兴和王贵为先,台下各瓦子的堂主香主也频频上来敬酒,十方是来者不拒。
丘山和丹杏不禁心中暗笑,这些人还不知道十方的酒量,还真以为能把他给灌醉吗?
而梁再兴和王贵却是越喝越心惊,这大大小小的敬酒加上他们有意劝酒,估摸十方足以喝掉二三十斤烈酒都不止了,怎么一点儿醉的态势都没有,难道他比丘山的酒量还要大吗?
要这么喝下去,恐怕没把他灌醉,自己这边就先撑不住了。
尤其是王贵,本就不擅饮酒,这会儿喝的舌头都大了,看着眼前的酒碗就一个劲儿地犯晕。
十方也看出来他们是有意灌自己,想着是把自己灌醉,等会比试的时候,好让自己出个大丑,如此,这刚树起来的威信,瞬间就要大打折扣。
眼看着王贵已经不行了,梁再兴也是一张白脸通红,十方心说别等了,方才一是靠嘴,二是靠钱,才把这些人给忽悠住了,但这些人可都是江湖出身,要是不露点真本事,把他们给彻底镇住了,难免还是服不了众。
毕竟,来的只是堂主香主,大多数人可来不了,这要回去一问,新瓦王是什么样。
这些个堂主香主一说,新瓦王嘛,好像挺能说的,人也大方,舍得花钱,然后……
然后,可就没有然后了。
如此,不免就会落下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风评,甚至还有人会想,反正这钱也是方万秋留下来的,只是自己投胎投的不好,要是自己爹是瓦王,自己也大方,说不定,比十方还要大方呢!
如此,哪有回去一张嘴,说新瓦王神勇无敌,是力战七星,把七大瓦子全打爬下了,来的震撼和轰动。
如此,方能让这几十万人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十方也假意酒力不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说要去方便一下,而后是晃晃悠悠到了戏台后的茅房。
席上,唐怀忍不住问丹杏:“杏仙子,方才我多有冒犯,敬仙子一杯,以表歉意,另外,我还想问一句,瓦王这酒量到底有多大,不知道杏仙子曾见过瓦王醉过没有?”
丹杏也大大方方和唐怀碰了一杯,心说,我要是告诉他们,十方来之前,刚把秦先生的状元红和高粱烧的酒头全喝了,一点儿事都没有,他们也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是我吹牛呢。
因而丹杏说道:“这个我也只见过他醉过一次,还是在九千尺菊花台上,因为他一口气喝了十七盏琥珀山庄的女儿红始酒,才醉倒了,不过也就一会儿就好了,余下我还真没见他醉过。”
“十,十七盏琥珀山庄的始酒?”王贵一听,好悬没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这七大瓦子虽说并没上去过南山品菊,但可都是人间福地的常客,也早听说过菊花台温冷泉的始酒厉害,一盏就能让人醉死数日,寻常人只有在温冷泉中方能勉强饮上一盏,结果十方喝了十七盏,才醉倒了一会儿?
王贵瞅了瞅梁再兴,用眼神示意,可别灌了,再喝下去,咱们醉倒了,恐怕他还没事呢!
梁再兴也暗暗心惊,等十方又步履蹒跚地回来,梁再兴起身说道:“瓦王,如今酒过三巡,按照咱们七大瓦子的惯例,也该有点助兴的节目了,否则,光这么干喝,不免乏味。”
十方就知道来了,赶忙说道:“二哥,我可最喜欢热闹了,到底是什么惯例,二哥快说。”
梁再兴这才说道:“当初干爹在时,每年盛会,都要教我们弟兄几手绝艺,老三就起了个名字,叫海王点七星,今日既是瓦王继位大礼,我等弟兄也恳求瓦王能赐教几招绝艺,也好让下面的儿郎们,见识一下瓦王的手段,不知瓦王可否同意。”
十方连忙摆手,说道:“哎呀,二哥,要说别的,我绝无二话,但这绝艺,我可真没有,我一没拜过名师,二没学过绝艺,再加上我喝的太多了,已然不胜酒力,要是万一没把持住,不小心伤了哪位弟兄,岂不是坏了和气,这可万万使不得。”
在场众人和台下的堂主香主一听,全傻眼了,心说咱们这位新瓦王是真喝多了吧?这话说的,到底是谦虚还是吹牛呢?
梁再兴也愣了半天,而后哈哈大笑,说道:“瓦王不必顾虑,我等弟兄这条命都是瓦王的,您说让我们死,谁敢活着,就算一掌把我们毙了,也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不过是请您教我们几招,就像是师父教弟子一般,学武的谁还没挨过师父的打不是?”
十方一听,心说梁老二啊,可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那可别怪我了,这才装模作样站起身,冲着台下高声喊道:“既然是我爹留下的惯例,众位弟兄又盛情难却,那我也不能不尊,今天就趁着酒兴,也来个海王点七星。”
十方这话一说,台下所有人也不吃了,也不喝了,是齐声高喊,都想看看这位新瓦王到底有什么本领。
早有人将残席撤下,十方站在戏台当中,是东摇西晃,一副酒力不胜的模样。
“众位弟兄,那这海王点七星是怎么个比法?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七呢?”
曾宪一听,也不禁以为十方是真的有点醉了,他怕梁再兴真说一对七,上去群殴,十方是必定吃亏,他才多大年纪,就算打娘胎里练武,也不可能以一敌七,因而急忙回道:“瓦王,这不过是助兴的节目,又不是上战场群殴,哪能一对七呢,自然是我们弟兄分别上前,求瓦王赐教一招半式,就足矣了。”
十方点点头,说道:“那好,七位哥哥,那十方就奉陪了,是丘大哥先来,还是梁二哥先来?还是其他弟兄?”
梁再兴心说,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万一打头上去,真不是他的对手,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不过丘山和他明显是一伙的,让丘山上去,必定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本领,倒不如……
梁再兴眼珠一转,说道:“以前都是干爹随意挑选点名,故而才叫海王点七星,今日我看依旧照旧,还是由瓦王您点名,点到谁,谁来!”
十方点点头,心说,梁再兴是心里没底儿,故而不想第一个上前,那好,我就称你心愿,让你排到最后一个,也好让你输的是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十方冲着丘山一招手,说道:“丘大哥,你是大哥,自然当仁不让,而且小弟一向都敬佩大哥的武功,也一直都想和大哥切磋一二,正好今日咱们先来第一阵。”
丘山抱拳说了声是,这才大步到了中间。
台下众人一看,十方上来就点了丘山,个个兴奋不已,都知道丘山武艺高强,在这七大瓦子里,恐怕除了老祖宗,唯一能和丘山伸伸手的就是梁再兴了,瓦王第一个就点了丘山,必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哪知道丘山这时却说道:“瓦王,既然是赐教,那咱们就不必真的交手,只需见招拆招,来个隔空比试。”
“隔空比试?”众人微微一愣,就见丘山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而是拉开架势,双手立掌,左手画圆,右掌一翻,凌空打出,虽然这一掌是冲着十方,但他本来和十方就相距一丈距离,这一掌只要不上前去,是无论如何打不到十方的。
“瓦王,我这一套掌法名叫八卦柳叶棉丝手,求瓦王赐教。”
众人这才明白,丘山是要和十方各自施展绝学,但却不必真的交手,虽然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都知道这柳叶棉丝手是丘山的看家本领,正好也能借机学上一学。
因而众人全都屏气凝神,望着台上。
十方也明白丘山的用意,只不过他的确从没练过武,更不知道有什么招式,唯一会的招式,就只有徐大少首创,老花子改良的苍龙藏首蜷虾式,既然一看丘山亮了招式,那自己也不能干站着。
就见十方是双手抱头,轻躬后背,身子往下一蹲。
这下所有人包括丘山都傻眼了,没一个认识这是什么招式。
丹杏在旁边也看的是一脸懵逼,心说他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你来随便打吧,我就扛着的意思呢?
十方等蹲下去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应该像丘山那样报个号的,因而又站起来,这才说道:“丘大哥,我这套拳法,名叫苍龙藏首蜷虾拳,正好和丘大哥的棉丝手较量较量。”
说完,再次蹲了下去。
众人一听,有不少人是恍然大悟,纷纷说道:“不错,咱们瓦王又叫巡海乞王,不就是海中龙江中蜃的意思吗?故而功夫也叫苍龙藏首蜷虾拳,可真是恰如其分。”
丘山也愣了半天,这才点点头道:“好,那好吧,瓦王,接招!”
说着,就见丘山双臂一抖,各自画圆,凌空相交,如果真是对敌,这双掌打的就是敌人的双耳,只不过,丘山这双臂画圆,再没打中之前,让人根本猜不到他是打向哪里,而且这双掌都是柔中带刚,看似轻飘飘软绵绵,如同风中柳絮一般,但真要打上,可足有千斤之力。
丹杏看着,心中也不禁暗赞:“好掌法,怪不得钱塘人人都说丘山武艺盖世,当真不俗,如果不说道法,单论武功而言,或许他都不在凌峰师弟之下。”
哪知道等丘山双掌打出,再看十方,是不慌不忙,依旧用左手抱头,伸出右手握拳,直挺挺往前一伸,这姿势就跟太祖长拳的第一式马步崩手一般无二。
当年青铜太祖凭着马上齐眉棍,步下太祖拳打下江山,故而这太祖长拳就成了民间练武之人必学的启蒙拳法,只要练武的,是没有不会的,就算不学武的,也能打上几拳,是青铜王朝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健身活动,因而十方这一拳打出,所有人都好悬没笑出来,心说这不是太祖长拳吗?
虽然台下不少人都差点憋出了内伤,但台上众人却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梁再兴,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哎呀,我怎么从来就没想到,用这马步崩手来克制丘山的棉丝手呢?这棉丝手招数变化万千,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运力推力,借力打力,是以柔克刚,对手出招力度越大,这棉丝手的威力也就越大,反倒是对方平平无奇,棉丝手也就无力可借,威力自然大打折扣,难道这小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了吗?”
但转念一想,“不可能,他绝不可能一招没看,就能知道这窍门,这定是丘山事先已经告诉他,棉丝手的破法了,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今后我也不再惧怕丘山这套绝学了。”
而丘山一看十方直挺挺一拳打出,虽然看似根本不管自己的双掌,不过,这时十方可是蹲着的,就算是近身,自己的双掌也并不能打到他,但却会被他一拳打到肚子上,因而丘山急忙收招变式,身子一歪,斜着双掌向下,如此,既能躲开十方这一拳,同时也能双掌击中他的后背。
虽然说的是简单,但这一招需要全身,双臂,双腿配合的丝毫不差,方才能躲闪,攻击,防备同时兼备,任何一处不到位,不是被一拳打中,就是自己要把自己给绊趴下了。
“好!”下面有人能看出这一招的精妙,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哪知道十方依旧抱着头,这次倒没有伸拳,而是整个身子迎着丘山倾斜的方向,一头拱了过去,本来下面人因为那一声好,是纷纷跟着叫起好来,结果一看十方这动作,这次可没一个人能叫出这招的名字来了,因为从没见过有谁和别人交手时会这样用头去拱的。
但丘山一看十方一头顶来,位置还是正冲着自己的腰眼,如此没等自己打中他,恐怕就先被他一头撞到腰上了,此刻自己身子半倾,腰部正是支撑全身的中心,真要被他撞上,身子不免就会立刻摔倒在地。
但如何破解这一招,丘山一时间还真没任何办法,毕竟,他也从没见过有人会用这一招的,因而不等双掌击落,身子急速后退两步,这才一收招,略微想了片刻,脑子里过了几十招,但都觉得也会被十方轻松破解,因为就从这两招来看,十方已经知道自己这套掌法的弱点了,那就是腰身。
原来这柳叶棉丝手,虽然变化万千,招式精妙,但万变不离其宗,腰身就是根本,就如同风中柳叶一般,无论怎么旋转,中心永远就是柳叶的中间部位。
在场众人就见丘山站在原地,双手时而比划几下,时而脚步拧动两步,但都没有继续出招,而十方依旧一个姿势,蹲在地上,等着丘山。
好半天,就见丘山双手一抱拳,冲着十方说道:“瓦王,我输了,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十方听丘山这般一说,这才站直了身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什么?丘大哥,你这就认输了?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别说十方了,就连台下人也都是这个想法,本以为是场龙争虎斗,哪知道就两招,还是隔空,丘山就认输了。
不少人还心说:“这丘山原来这么会拍马屁,以前还一直装的是正气凛然,呸,可真不要脸。”
但台上几人可都是行家,方才也纷纷思索,要如何才能破得了十方这苍龙藏首蜷虾拳,不过也都跟丘山一般无可奈何。
虽然人人心里都清楚,要破也容易,要么是你本身力量远大过十方,要么速度快过他也行,但唯独用这以柔克刚的棉丝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这就像黄鼠狼啃刺猬一般,没处下嘴。
原来当日十方在安溪镇见丘山用棉丝手打王俊,心里也琢磨过如何破解,按照当日青螟婆所教,丘山这棉丝手可归为灵巧之列,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如果对手越强,出招越猛,棉丝手也会威力越强,但如果对方本身就不强,那棉丝手也就无法发挥巨大威力。
就算真的交手,十方也不怕,毕竟,自己消化了黑油郎那么多的螂油,抗性足够承受棉丝手的攻击,结果就是他打我十拳,屁事没有,但我只要碰上他的腰或者腿,那他必定就无法招架。
这也是青螟婆交给十方如何破灵巧的办法,根本就在于大巧若拙四字。
虽然下面人大多是看不懂,但丘山可是个中里手,心里再清楚不过,十方已经破了自己的棉丝手,丘山一向光明磊落,输了就是输了,哪怕当众也是承认不讳。
等丘山退在一旁,十方又用眼睛扫了一下,这才冲着一人招了招手,笑着说道:“唐五哥,方才我侥幸占了五哥一点儿便宜,想必五哥心里必定是不怎么服气的,我看下来,不如我们两个就比比速度如何?”
第545章 蜉蝣不可攀
十方力战七星,第一阵,丘山认输,虽然上上下下人等都以为是丘山有意想让,但毕竟十方如今已贵为瓦王之尊,就算是丘山假意认输,那也无可厚非。
而十方又一点手,点了新开门内太平坊的大瓦子唐怀,要和唐怀比比速度。
因为十方一心要收服七大瓦子,而其中马皋和张显与丘山交厚,曾宪也表露臣服之意,而王贵是站在梁再兴一边,唯独这唐怀既没表示臣服,也没露出什么反对之意,故而十方才点了他,想的就是,只要收服了唐怀,那就能专心对付梁再兴了。
唐怀一见十方点了自己,是嬉皮笑脸到了当中,冲着十方一躬身,说道:“瓦王,连丘大哥都认输了,小的哪敢和您比试较量……”
话没说完,就见唐怀身子一窜,奔着十方就冲了过去。
台下众人可都没想到,唐怀竟然会突然发难,只有台上的七大瓦子和太平坊的堂主香主知道,唐怀本身就是贼头,最善于的就是趁人不备,突然下手。
这当贼的除了眼明手快,更要会审时度势,善抓时机,往往一个照面过去,让人毫无防备,就已经妙手空空,而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唐怀方才被十方抓住了手,以为奇耻大辱,此刻一看十方点名叫自己,也有心找回面子,因而假意施礼说话,麻痹十方,趁着十方毫无防备之机,身子如电,就从十方身边掠过去了。
众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唐怀一扬手,手里已然多了一叠子银票。
就见唐怀笑眯眯甩甩手,而后用手指撵了点吐沫,就数了起来。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而十方却也是笑眯眯望着唐怀,说道:“五哥,不必数了,刚好一千两黄金,方才小弟不是承诺过了,要给每个瓦子一千两黄金吗?”
本来唐怀还满脸得意,此刻听十方一说,脸上也不禁愣了愣神。
“这是你故意塞进我手里的?”
好半天,唐怀才问道。
十方笑着回道:“那倒也不是,而是问五哥买东西的钱,方才咱们不是做了笔买卖吗?”
说着,十方一抖手,就见红布一扬,竟然是一只绣着一对儿卧水鸳鸯的红色女子肚兜,挂在手指之上。
台上台下的人一看,十方手里抓的这个红色肚兜,分明就是女子用的,虽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但这些人都是风月惯了的人,又在钱塘这等烟花之地,见得最多的除了刀枪银子,剩下的恐怕就是这女子贴身的肚兜了,因而一时间就有不少人露出诡异的坏笑。
丹杏也忍不住脸一红,心里埋怨,你这是干嘛啊,都是钱塘府巡海乞王的身份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个女子亵衣,就不觉得丢人吗?
但转念间心头火就起来了,不对啊,你这肚兜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说是背着我不知道,又勾搭了什么女子不成,竟然不知羞耻地连肚兜都送给你了?
丹杏一时间醋意顿生,就没想到十方是从唐怀怀里给摸出来的,她更没想到,虽然唐怀的速度是快,但要和四螂蛊里的红刀娘比起来,那就如乌龟比脱兔一般,十方是被红刀娘一手给练出来的,可没少吃苦头,而唐怀这速度如今在十方眼中,也就比乌龟快上那么一点儿而已。
再看唐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清楚,这肚兜本来是他昨日买来,打算送给太平坊最近刚来的一个船娘的礼物,两人才好上没几天,是如胶似漆,因而唐怀就把这肚兜一直贴身装着,结果因为出了事,还没来得及送过去,就赶来了狮子巷。
而此刻自己怀里的肚兜却在了十方的手上,方才自己却根本没有任何察觉,这做贼的,反倒被别人偷了,那还做个什么意思呢。
就见唐怀愣了愣神,是一咬牙,伸出右手,照着自己左手腕就要砍了下来。
那意思就是,我唐怀这次是栽到家了,可丢不起这个人,从今往后,这碗饭,我也没脸吃了。
但还没等他砍断自己的手,就见十方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一伸手,就把自己的右手给抓住了,比之方才自己的身法还快。
“五哥,干嘛呢?咱们翻燕子溜锁头的切磋技艺,不过玩上两手而已,我又不是个橛子,五哥至于如此吗?”
十方这话一说,下面哗的一声,全都乐了,甚至还有起哄的,尤其是太平坊的那些个香主堂主,更是纷纷叫道:“哎呦,原来瓦王是咱们一门的弟兄啊,唐大瓦子,咱一个窝里的燕子,不丢人!敢问瓦王一声,平日里是翻高头,还是捡街漏,还是拾帐头牵虎头啊?”
唐怀也愣了愣神,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十方。
十方哈哈一笑,把手里的肚兜就塞回了唐怀手里,这才说道:“问我啊,倒也拾过几次帐头,偶尔也收收晒朗,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明月高墙,窃玉偷香。”
说着,十方扭头偷偷冲着丹杏眨了眨眼,丹杏却是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怀这时也哈哈大笑,说道:“瓦王,这次我唐怀可真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往后还要向瓦王多多求教,尤其这高墙明月下,偷心女儿香的本事,我可远远比不了瓦王啊!”
说着,唐怀也冲着丹杏做了个鬼脸。
虽然丹杏不清楚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唐怀这句偷心女儿香可听懂了,还以为是他们调侃自己,不由得是羞怒满心,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不好发作,虽然也反应过来,那肚兜是唐怀的,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暗暗恨道:“好你个臭十方,一会儿我非给你好看不可。”
旁边丘山也皱了皱眉头,听着下面一片起哄之声,也不禁摇了摇头,心说:“我这五弟倒是哪里都好,就是手不太干净,人也有点好色,以前好歹有瓦王约束极严,倒也没惹出什么乱子,但如今十方兄弟看来不光是个叫花子,还是个梁上君子,虽说十兄弟是为了收服五弟,但这偷花案却是最为江湖人所不齿,我真担心他们两个凑一起,日后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想着,就连丘山也忍不住望向丹杏,心想幸好还有杏仙子在十兄弟身边左右,倒是个约束,可真别让他们弄出点什么祸事出来。
丹杏一看就连丘山也眼神暧昧的望着自己,心里更是有苦难言,心说都是十方,也不知道乱说的是什么,如今弄的我糊里糊涂,尴尬的要死。
虽然丹杏不清楚这些溜街穿户的行话,但台上台下的人都清楚,这所谓的翻燕子溜锁头,都是贼的自称,只是偷的目标不一样,翻燕子多是梁上君子,溜锁头大多别门撬锁。
而橛子就是被盯上的目标,十方这话一说,那就表示自己也是门里的弟兄,如此唐怀也就不算折了面子,毕竟贼这一行,最敬重的就是手艺,技不如人,不丢人,技不如人却死皮赖脸不承认,那才丢人。
唐怀倒也是条汉子,没死皮赖脸不认输,当即诚服。
而台下问十方的翻高头就是翻墙头,捡街漏就是在街上掏包,拾帐头牵虎头就是偷鸡摸狗,意思就是问十方经常干哪一样买卖,这也是当贼的见面常问的行话,先互报门路,以免相互抢饭吃。
十方回答的拾过几次帐头倒也没说谎,毕竟,当初他可没少从小苓花哪儿偷过鸡蛋,收晒朗就是偷人家晒在外面的衣裤鞋袜,他的确也曾干过不少,至于明月高墙,窃玉偷香,就是犯花案了,偷得就不是财物,而是女人了。
虽然十方从没干过,但因为自己从唐怀哪里摸出个肚兜来,就以为唐怀还是个花贼,心说今后别人倒也罢了,这唐怀我可要严加约束,毕竟,犯花案可最为人所不齿。
只不过,十方也留了个心眼,偷偷给丹杏使眼色,那意思是我骗他的,结果丹杏压根不清楚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反而误会了是十方和唐怀拿自己调侃,不由得是暗气暗憋,心说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尽管如此,但十方这一手也已经是技压唐怀,谁都看的明白,唐怀也不拖泥带水,当面认服,认定了十方和自己是一路上的弟兄,自此再无二心。
这时,曾宪也笑着上前,冲着十方一拱手,说道:“瓦王,既然五弟已经领教过了,那我就不劳瓦王亲点,自己上来和瓦王比试比试吧?”
十方一看曾宪主动上前,心里就是一动,他也知道,要论武,这些人当中,以丘山和梁再兴为首,但要是论智谋,必定就是曾宪为先,虽然他已经表示臣服,但这等有心计之人,肚子里真正琢磨的什么,可还隔着一层肚皮呢,因而十方并没有大意,而是说道:“本来我下来也想点三哥你的,如此正好,但不知三哥想和我比比什么?”
曾宪回道:“瓦王,这七大瓦子的兄弟们都知道,我曾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文弱书生,那自然不敢和瓦王比武较量了,而我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算账,故而想和瓦王比比算数!”
“算数?”十方也微微一愣,“这算数怎么个比法?”
曾宪笑道:“这倒是简单,就是我出一道题,看瓦王能不能算出来,然后瓦王再出一道题,看我能不能算出来,如何?”
十方一听,略微有些犹豫,心说自己这算数水平估摸也就能算算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这曾宪统管盐帮,每天都是和数字打交道,真要想刁难我,恐怕我可要丢大人了。
但还没等十方说话,曾宪就朗声说道:“我的题目很简单,就是想问问瓦王,如果有一只蜉蝣断了翅膀,掉进了一口井底,它白天能往上爬三尺,夜里却往下掉两尺,而井深九丈九,问这只蜉蝣多久才能从井底爬出来?”
本来下面这些个草莽英雄一听曾宪要和十方比算数,都有些不耐烦,不过一听曾宪这题目,不少人也不禁起了好奇,等曾宪说完题目,登时就有人喊道:“这题简单,白天上三尺,晚上掉两尺,那就是一天一尺,井深九丈九,那就是九十九尺,就是九十九天能爬出来。”
但也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越算越糊涂的,只有少数几个人零星喊道:“不是九十九天,是九十六天再加一个白天,就爬出来了。”
听着下面此起彼伏,有喊一百天,有喊九十九天,有喊九十六加一白天的,甚至还有喊三五天的,曾宪却是好整以暇,笑着望着十方。
十方也在脑子里盘算了半天,本来刚开始也直接反应是九十九天,后来一听也觉得应该是九十六天加一白天,只不过当他看着曾宪的表情,又用眼角一瞥见梁再兴和王贵也都面带得意,心里就微微一动,暗道:“不对,看曾宪和梁再兴这神情,恐怕绝没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因而十方就没直接回答,等下面都吵了半天,一看十方不回答,就有人忍不住喊道:“曾大瓦子,到底几天啊?瓦王他答不上来,你就告诉我们吧。”
曾宪又笑着问道:“怎么,瓦王当真答不出来吗?”
虽然十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他左思右想,又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也清楚这要答错了,可就没法再往下点了,而自己的威信恐怕也要大大降低了,因而也不由得有些发急。
但就在这时,隐隐约约似乎脑子里突然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骂道:“蠢货,水族的东西对你来说还不是雕虫小技吗,人生如蜉蝣,一往不可攀,短短数日之命,不过白驹过隙,昙花一现而已。”
十方愣了愣神,那声音已消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般。
“要是瓦王真的答不出来,那我可就要公布答案了。”曾宪一脸得意地说道。
十方此刻也顾不得再找那声音从何而来了,一听曾宪问道,当即回道:“三哥,你这可不是算数啊,人生如蜉蝣,一往不可攀,不可攀,所以,蜉蝣是永远也爬不出这口井的!”
第546章 粪佬
曾宪听十方说答案是蜉蝣永远也爬不出井口,立刻躬身施礼,说道:“瓦王,我等如今可皆是蜉蝣在井,还望瓦王能真心提携,莫使我等就此沉尸井底。”
十方这才明白曾宪出这题的意思,怪不得他表示臣服,但却总让自己觉得他还另怀心思,原来还是信不过自己,毕竟,自己是方万秋亲儿子这事,能瞒得过别人,恐怕可瞒不过曾宪。
而如今方万秋已死,七大瓦子群龙无首,彼此又各怀心思,外面更有四王虎狼环伺,如果没有个主心骨,恐怕没几天就会被四王蚕食殆尽,而不愿投靠四王者,也必定命不可保,的确如蜉蝣断翅,沉落井底一般。
其实十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当初方万秋诈称自己是他儿子,自然是为了要保护亲生儿子司徒构,但的确也是有想把这七大瓦子托付给自己代为照料的意思,毕竟,如今时机尚未成熟,真要把这几十万人给了司徒构,且不说吸血恶鬼,单是朝廷也必定起疑,如此反倒是将司徒构置于险地了。
而给了自己,也就保全了这七大瓦子,还能帮着自己对付吸血恶鬼,待日后时机成熟,秦牧必定就会接手,到时候自己也就光荣隐退,这对于方万秋来说,只需用自己一命,就能达到几方共赢,对他来说,恐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虽然这样的确是把自己置于了危险之地,但就算看着丘山的脸面,自己恐怕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还能帮自己对付吸血恶鬼,因而十方当即回礼道:“三哥大可放心,众位弟兄就是我十方的亲兄弟,我必定全力以赴,保全众兄弟的安危,而且,日后也必定会给众兄弟寻一条出路。”
曾宪见十方说的是郑重其事,这才深深一躬,回道:“如此,曾宪必定鞠躬尽瘁,一生俯首拜瓦王。”
十方见曾宪诚心臣服,心中更是安慰多了,但这时,就听下面人纷纷喊道:“瓦王,这题为啥是爬不出井口啊?曾大瓦子,瓦王的答案对不对啊?”
曾宪微微一笑,说道:“蜉蝣不过三五日之命,又如何能爬出这百尺深井,瓦王答对了。”
台下众人愣了半晌,虽然纷纷点头,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蜉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啥只有三五日命,不过曾宪都说十方答对了,那自然是了。
因而众人又喊道:“瓦王,那该你出题了,看曾大瓦子能不能答出来了。”
十方这下可为难了,本来自己这题答的就是作弊赢的,现在让自己出题,那可不是难为他嘛。
因而十方就想听听看,那声音还会不会出现,结果等了半天,毫无声息,十方也没办法,极力想了半天,这才眼睛一亮,说道:“那我也出个题目考考三哥。”
曾宪微微点头,下面众人更是竖起耳朵听着。
十方又想了想,问道:“三哥常年跑盐,但不知是否曾到过北地宁远?”
曾宪微微一愣,说道:“回瓦王,我不光到过北地,甚至还出过雁翎关,到过镔铁和白银国土,但不知瓦王此问何意?”
十方笑了笑说道:“如此我就出一道我亲眼所见过的题目吧,记得我小时候就在定远,曾亲眼见过有个捕快抓贼,贼在前面跑,捕快在后面紧追不舍,结果前面一条大河拦路,这条大河宽十二丈,深有十二丈,而在对岸紧靠河边有一棵全秃了的树,直耸向天,也高十二丈,这贼最多跳三丈,手里有一根六丈长的绳子,问三哥,这贼是如何逃跑过河的?”
等十方说完,下面众人可全傻眼了,就连台上众人也纷纷皱眉。
丹杏听完心里也盘算,这题可有些难啊,河宽十二丈,树高十二丈,这贼有绳子,那必定是要凭着树荡过去的,这定然要用到商高之数,哎呦,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懂这商高数术。
想着,丹杏就在心里暗暗算到,河十二丈,去三丈就是九丈,树高十二丈,正好合勾三股四弦五之数,咦,不对啊,绳子只有六丈,就算加上贼的身高,也绝不可能达到十五丈啊,这人岂能有九丈长?
一时间,丹杏也是疑惑不解。
台下自然更是没人答的出来,甚至还有人说道:“河十二丈,跳三丈,绳子六丈,满打满算才九丈,这肯定掉河里了啊。”
曾宪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的若有所思之貌,好半天说道:“瓦王,我算不出来,无论如何计算,都没有解答,还望瓦王能告之答案。”
众人也纷纷叫喊,“瓦王,您就说答案吧,我们都是一加一还知道是二,二加二都算不出来的粗人,这哪能算的清楚。”
十方此刻心里也不禁微微得意,心说没想到,我还真把这曾宪给难住了,可真不容易啊。
就见十方是得意洋洋,高声说道:“答案是贼跑过去的,这题和曾先生方才那题是一个道理,这些数字都没用,重要的条件是那棵全秃了的树,这树秃了,说明就是冬天,而冬天的宁远,河早就结成厚厚的冰了,所以,贼就跑过去了。”
十方刚说完,就见台下好几位是口吐鲜血,栽倒在地,都是曾宪手下渡仙桥的堂主,这些人平日精于数理,方才绞尽脑汁,在地上画出道道算式,结果也没算出来,等一听十方公布答案,那还不直接吐了血。
曾宪也哈哈一笑,“瓦王当真聪明过人,瞬间就能活学活用,真令人敬佩万分,我输得心服口服。”
而十方却也一笑,说道:“三哥恐怕早就想到答案了,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曾宪笑而不答,转身退在一旁。
梁再兴方才也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结果不光曾宪那题没算出来,十方这题自然更没算出来,结果一听答案,更是怒火满心,心说这小子和曾老三没一个好东西,就会耍嘴皮子糊弄人,真是气死我也。
想着,梁再兴压低声音对王贵说道:“粪佬来了没?”
王贵也低声回道:“来了,只是没敢让他露面。”
梁再兴说道:“那你上去。”
“我?”王贵好悬没拉裤子里,他心里早清楚十方一直对自己有偏见,前面丘山他们没啥,但要是我王贵,弄不好就玩真的了。
“你慌什么,你上去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保管让他俯首认输。”
王贵这才眉开眼笑,说道:“还是二哥有主意。”
说着,王贵笑眯眯上前,冲着十方一作揖,说道:“瓦王,既然三哥都已经主动请缨,那我王贵自然不能落人之后,这一场,就由我向瓦王您求教一二了。”
十方一看王贵上来,心里也是一阵冷笑,心说别人也就算了,但你王贵,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别的不说,就单看在阿丑妹妹的面上,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因而十方也笑着一拱手,说道:“如此甚好,但不知王四哥要怎么个比法?”
王贵皮笑肉不笑说道:“瓦王,这七大瓦子可都知道,我王贵是最废物的一个,跟您交手更是不敢,不过我们常平街的兄弟最好角抵之戏,因而我想派个兄弟代表我和瓦王玩上两手。”
王贵这话一说,丘山和曾宪等人脸色就瞬间一变,而十方却问道:“角抵,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摔跤!”台下人纷纷喊道。
“摔跤?”十方倒也笑了,心说别的倒也罢了,摔跤可是我的绝活,之前黑油郎没事就把我当沙包一样,每天少说也摔我几十个跟头,到后来我也能和他平分秋色了,我就不信你王贵能找来比黑油郎还厉害的人?
“那我就明白了,但不知四哥要派哪个兄弟上来?我自当奉陪。”
本来丘山和曾宪刚想出言阻止,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十方就已经应承下来了,丘山和曾宪同时心里暗叫糟糕。
“瓦王稍等片刻,我这兄弟就在瓦市,王俊,去,把粪佬叫来。”
“哎!”王俊苦着一张脸跑了出去,而台下,登时就是一片大乱。
转眼间,就见王俊带了个人回来了,只不过,王俊离这人可足有几丈远。
十方这时在台上一看,也有点傻眼了,就见王俊带来这位,身高足有一丈,不过宽也是一丈,脑袋有磨盘大小,估摸重量也跟磨盘差不多,没脖子,脑袋下面就是一丈宽的身子,两条胳膊比十方的大腿还粗得多,两条腿比大象腿恐怕也细不到哪儿去。
一走路,似乎地面都跟着震动一般。
这位一边跟着王俊走似乎还不停地问着什么。
王俊离得足有两丈远,双手捂着鼻子,说道:“放心,只要你把台上那丑鬼摔趴下,肉有的是。”
这位一听,可兴奋了,一看前面挤满了人,脸上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情,大喊一声,跟半空中打了个闷雷一般。
“都闪开,粪佬要吃肉!”
说话间,就见这粪佬,迈开大粗腿,是直奔戏台,众人纷纷躲闪,但毕竟人太多,哪能躲闪得及,被这粪佬两手一扒拉,就躺下一大片,人们是抱头鼠窜,让开一条两丈宽的过道,这粪佬就到了戏台前。
台上的十方和丹杏都是目瞪口呆,十方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丹杏更是胆战心惊,心说十方要和这大胖子摔跤吗?这哪能赢的了?
但还没等反应过来,丹杏就觉得鼻子里窜进来一股恶臭之味,就跟,就跟乡下没人打扫的茅房一般的粪便恶臭。
丹杏登时就被呛的是头晕眼花,急忙用手捂着鼻子,身子一直退到戏台边上,再看台上众人,除了十方外,也无不掩鼻退后。
“哎呦,我的妈呀,我说粪佬,你是不是又去粪坑里洗澡了,这味儿也太窜了。”
连王贵也捂着鼻子,躲到了一旁。
“上午去的,大瓦子这你都知道?”粪佬虽然语气惊奇,但因为脸上肥肉太多,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只不过,就见粪佬将水缸一般的肚子上的赘肉抖了抖,竟然从肉褶之中,哗啦啦掉下来一片片被肉压扁了的金黄之物。
旁边一圈人一看登时全吐了,纷纷退后,唯恐不及,丹杏更是胃里一阵反酸,扭头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十方瞅着那些金黄之物,好悬没哭了,心说王贵你小子可真他妈够损的,这粪佬还是个人吗?哪有人浑身上下满身肉褶子里全是大粪的?
而粪佬却是毫不在意,抬头眯着眼,不是,睁着眼睛,瞄了台上一圈,而后一指十方,冲王贵喊道:“大瓦子,是不是把他摔倒了,就给我肉吃?”
王贵捂着鼻子点点头,“只要你能赢,就给你吃一次饱的。”
“得嘞!”粪佬一听,满脸褶子都开了花,花心里都是点点金黄的“花蕊”。
十方一瞅更是胆颤心寒,“我艹,这小子在粪坑里洗澡还玩潜泳吗?”
再看粪佬,晃悠着就想从梯子上戏台,结果一看梯子太窄,上不去,索性也不走梯子了,直接双手往上一伸,竟然两只胳膊足足长长了二尺多,连手臂上的赘肉都拉直了,又是落下无数金黄。
粪佬一把扣住戏台边沿,脸憋的通红,而后大喊一声:“起!”
整个身子晃悠悠是凌空而起,而后一翻身,就躺倒戏台之上。
砰地一声,整个戏台也颤了几颤。
粪佬躺在戏台上喘了几口气,这才双臂一缩,恢复原样,而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到了十方面前。
“我说丑鬼,赶紧让我把你给摔死,就有肉吃了。”
第547章 力战七星(下)
十方鼻子里满是屎尿臭气,望着面前如小山一般的粪佬,两条腿也不禁微微打怵。
虽然自己并不是怕这大胖子的体型蛮力,但这生化攻击可真有些受不了,别的不说,就算自己把他摔了个跟头,也免不了弄上一身屎尿腌臜。
因而十方一听粪佬说赶紧把自己摔死,好能吃肉,急忙说道:“我说兄弟,你是不是最爱吃肉?”
“对啊,我可最喜欢吃肉和洗澡了!”粪佬傻乎乎回道。
十方一听有门,赶忙说道:“兄弟,要不这样,咱们别比了,只要你认输,我给你肉吃,保管够!”
“真的?你不是骗我的吧?”粪佬似乎想了想,又问道。
结果还没等十方说话,就见梁再兴捂着鼻子喊道:“瓦王,你这般可有些胜之不武了吧?本来就是比武切磋而已,你这不是以大压小吗?”
梁再兴这般一说,台下常平街和天宗水门的人也纷纷高喊起哄,这两个地方本来人就多,这么一喊,声势浩大。
同时,王贵也喊道:“粪佬,你听好了,赢了你才有肉吃,不然,我饿你一年。”
粪佬一听,这可不干了,二话不说,张开双臂冲着十方就扑了过来。
十方早熏的是晕头转向,一看粪佬奔自己扑过来了,本能就想跳下戏台逃跑,但一想,自己要是就这么逃了,那这瓦王可也别做了。
想到这儿,十方硬着头皮没跳下去,只能绕着戏台来回躲闪。
幸好这粪佬身子胖大,行动并不灵活,连抓了几下,都没能碰到十方。
粪佬一看抓不住十方,人也急了,在十方身后是紧追不舍。
虽然十方也清楚,自己要是真躲,粪佬这辈子估计都抓不住自己,但这下面可是无数双眼睛瞅着呢,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
但是要让自己和粪佬摔跤,这也有点太难以接受了。
到底怎么办才能既赢了粪佬,还能不让他碰到自己呢?
对了,我就用脚底儿把他踹倒就行了,大不了就当踩了一坨屎,脏了鞋底儿而已。
想到这儿,十方身子一矮,双脚一并,似乎紧贴着戏台的地板飞一般,双脚正踹在粪佬的右腿之上。
因为十方也知道这粪佬脑子有些不太灵光,是个浑人,也没想一脚把他踹出个骨断筋折,因而并没有太用力,想着就是把踹坐地上就行了。
结果这下可吃了亏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双脚踹到粪佬腿上,就觉得软乎乎的,眼瞅着粪佬腿上的肉团一陷,自己的双脚就要陷进肉褶子里了。
吓得十方急忙收腿,心说原来这满身肥肉还是一层软盔甲啊,踹上去他一点反应都没,反而还能吸住我的脚?
但就在这时,粪佬双臂一张,整个身子冲着十方就压了下来。
粪佬抓了半天,连十方衣服都没碰上,早就急了眼,这会儿一看十方就在自己肚子下面,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往下扑来。
十方一看,黑压压一只带着金黄色秽物的大肉肚子冲自己如泰山压顶一般,这要把自己拍下面,就算人没受伤,恐怕也能被屎尿熏死。
十方这下可不敢怠慢,伸手一拍地板,身子瞬间飞起,就从粪佬两臂之间的空隙窜了上去,蹦起快两丈高,要不上戏台上面有顶儿,他恐怕都能飞天上去了。
半空中,十方刚想喘口气,心说这次可是自己大意了,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个屎人呢?哪知道还没等他往下落呢,身下的粪佬双臂一抬,瞬间长出二尺有余,砰的一声,两只大手就把十方的胸前的衣服给抓住了。
这下十方可受不了了,虽然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一股恶臭是直窜脑门,本来十方近身踢粪佬就憋着一口气,否则早被他身上的臭味给熏晕过去了。
但此刻是身在半空,而十方更没想到,自己蹦起来这么高,还能被粪佬抓住,登时这口气息就憋不住了,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这恶臭之气。
再看十方,脸都绿了,肚子里咕噜噜一阵翻腾,就觉得一股冷线从肚脐直冲咽喉。
十方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就从口中吐出一道水柱。
下面粪佬一把抓住十方,心中也大喜过望,刚想远远把十方扔出去,然后好去找王贵要肉吃,因而他抬着头,双臂用力,一声大吼,结果这脸正对着十方的脸,嘴也对准了十方的嘴。
这道水柱,是不偏不倚,从十方嘴里喷出来,一点儿没洒,整个倒进粪佬的喉咙里了。
粪佬人胖,喉咙也宽,又是个直肠子,顿都没顿一下,就把这道水柱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等十方也吐完了,粪佬也喝完了,再看粪佬,那张肥脸瞬间由黄变白,紧接着又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最后是由紫变黑。
“嗝……”
粪佬打了个嗝,而后双手一松,身子跟一座山一般仰面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戏台好悬都没塌了架子。
十方这时也落在地上,别的他没管,先看自己胸口,一看也放心了,原来方才粪佬上台,双手撑着台面,因而手心里并没有任何秽物,故而十方这才暗暗出了一口气。
但此刻,台上台下所有人都跟傻子一般,直勾勾望着十方和地上的粪佬,整个瓦市,数千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
就这么静了好半天,紧接着就听从戏台上,响起了一声声如牛吽之声。
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晃着脑袋纷纷去看这是哪儿来的牛啊?
这时,就听曾宪大喊了一声:“都别找了,没有牛,这是粪佬打呼噜呢!这一阵,又是瓦王胜了。”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有几个不怕臭的到近前一瞅,见果然这粪佬鼾声如牛,竟然睡过去了。
经过短暂的消息传递,人们都知道了粪佬睡死到台上了,这才喊声雷鸣。
“瓦王胜了。”
“瓦王连粪佬都赢了!”
“瓦王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其实连十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赢的,结果下面都欢呼起来了,十方也有点懵,心说我不过吐了一口水进了这粪佬的嘴里,他怎么就睡过去了?
十方认为自己吐的是水,其实根本就不是水,这一天他什么东西都没吃,先后喝了状元红酒头,高粱烧酒头,再加上这几十斤的烈酒,全收在万本之源晨星珠中,方才他恶心一吐,这吐出来的可就是三种高浓度烈酒混杂的鸡尾酒。
别的不说,单是那高粱烧酒头,就足能让几十个人醉死过去,虽然粪佬身体肥胖,但他平日里哪能喝的上酒,猛然间吞了这天下最烈的鸡尾酒,瞬间就支撑不住,直接急性酒精中毒,醉死过去了。
十方一看粪佬已经起不来了,心里也不禁火起,扭头冲着王贵一点手,说道:“王四哥,如今这粪佬可已经起不来了,你要是不服气,来,咱们两个也来角抵角抵?”
王贵好悬没把舌头给咬断了,一听十方叫自己,吓的直晃脑袋,也顾不得再看梁再兴的脸色了,是扑通一声就给十方跪下了。
“瓦王,我认输,我认输还不成!”
曾宪在旁边也说道:“瓦王,既然四弟认输,那就算了,四弟,还不快把粪佬抬了出去。”
王贵一听,急忙起身,招呼自己兄弟王俊和常平街的堂主香主。
结果喊了半天,没一个人上来,谁都不想去抬粪佬。
这时就听十方说道:“这样吧,王四哥,你叫你的弟兄取来清水,给他洗洗干净,另外也给他把牙刷了,而后就让他在旁边熟睡,等他醒了,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王贵这才如临大赦一般,倒是招呼来十几个人,拎着大桶清水,就在台上给这粪佬洗开澡了。
十方众人也都下了台,趁着给粪佬洗澡的功夫,马皋也上前和十方比试了一下,马皋本是脚夫出身,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身力气,因而就提出和十方比掰腕子,十方欣然答应。
两人掰了半天,十方也没赢了马皋,马皋也没赢了十方,因为两人一用力,下面桌子就碎了,连着换了三张桌子都不成,最后马皋和十方是握手言和。
但就这样,众人也都无不惊叹,毕竟,七大瓦子里面,还没人敢和马皋掰腕子的,十方能和马皋打平,就说明十方的力气绝不逊于马皋,毕竟,十方方才刚和粪佬纠缠了半天。
等好容易把粪佬给洗干净了,这人还没醒的迹象,最后十来个人是抬着粪佬下了戏台,就把粪佬放在旁边的空地之上,任由他睡好了。
十方众人这才又再回到台上,满台的臭气也没了,十方不禁是心旷神怡,便冲着张显说道:“七哥,咱们弟兄来切磋切磋吧?”
张显听十方叫自己,却摇了摇头,说道:“瓦王,说实话,这要是在昨日以前,我心里也必定不服气,但今天亲眼见您武功败丘大哥,智谋败三哥,速度败唐五哥,力气和六哥也不相上下,张显有自知之明,自问不是您的对手,就不必再比了。”
十方听张显这么一说,倒有些诧异,本来他对张显就有些好奇,毕竟方才从丹杏那里问出来的这君臣庆会之局,其余六人基本上都符合所在星象的特征,但唯独这张显,十方一直弄不明白,他所在的东青门对应的禄存星君,主财富,犯空劫到底是个什么缘由,为何方万秋会选他来做这东青门的大瓦子呢?
因而十方就想借机试试看,张显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本领,虽然已经知道张显手下管的昌乐巷大多是一般婚丧嫁娶时请来的吹鼓手和唢呐手,再加上抬轿子抬棺材的这些个杂人,但似乎和财运,什么地空星,地劫星都挨不上边啊。
不过张显直接认输,看样子是真不打算上来比试,十方也只能作罢,这才又冲着梁再兴一抱拳,说道:“那最后,可就剩二哥了,但不知二哥打算和我比试些什么?”
梁再兴见众人落败,也清楚该自己上了,便冲着十方一抱拳,说道:“瓦王,我梁再兴可不如别的弟兄,各有绝技,我是什么都不会,就是走船时间久了,经常碰上些水贼,免不了就要抄家伙和他们干上一场,因而我想和瓦王比比兵器。”
十方一听梁再兴要和自己比兵器,就知道这才是要动真格的了,但却面露难色,说道:“二哥,我到不是怕和二哥比兵刃,但就怕这刀剑无眼,万一一个不慎,误伤了二哥,这可让我于心何忍?”
梁再兴冷笑一声:“瓦王放心,本来梁再兴这条命就是瓦王您的,如技不如人,更是杀剐无怨,但要是我侥幸赢了瓦王一招半式,却不慎伤了瓦王,自然也希望瓦王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十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是当即喊道:“众位弟兄听着,我和二哥要比比兵刃,俗话说这刀剑无眼,难免有所损伤,如果我不如二哥,不幸被二哥伤了甚至一招不慎给打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虽死无憾,与二哥无干!”
梁再兴也同样喊道:“如我梁再兴被瓦王伤了,或者打死了,也与瓦王无干,天宗水门任何人等,不得以此为借口,犯上不敬,都听到没有?!”
台下众人愣了愣神,可谁都没接腔,人们可都不傻,都知道这一场哪是什么比武切磋,分明就是真正争夺七大瓦子话语权的战场。
而十方和梁再兴都是要性命相搏,胜者王侯败者寇,因而梁再兴喊了两次,都没人应声。
最后梁再兴一瞪眼,又喊道:“天宗水门的弟兄们,难道我说的话也不听了吗?”
这下才听台下天宗水门的香主堂主喊道:“尊瓦王令,尊大瓦子令!”
二人都压下了生死状,这才听梁再兴又大喊一声:“尔等将我的铁浆抬上来!”与此同时,梁再兴又冲十方问道:“但不知瓦王平日用什么趁手的兵器?”
十方微微一笑,一伸手,从腰里就把软竹竿抽了出来,微微一抖,说道:“二哥,这就是我的兵刃!”
第548章 阳关三叠
梁再兴见十方竟然把裤腰带给解了下来,说这就是他的兵器,不由得是勃然大怒,心说这小子可欺人太甚,竟如此羞辱于我,我哪能与你善罢甘休!
十方一看梁再兴气的眼都红了,这才知道是自己无意间冒犯了,慌忙解释道:“二哥,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无小瞧二哥之意,因为这根可不是一般的兵刃,更不是我束腰的腰带。”
说着,十方冲丹杏招招手,“杏儿,借你背后宝剑一用。”
丹杏不知十方何意,但听他说,便从背后抽出青锋剑,递给十方。
就见十方左手持剑,右手一抖,软竹竿就紧紧缠在了青锋剑上。
方才丹杏抽剑,闪出道道银光,丘山众人都是行家,就知道丹杏这把宝剑剑锋锐利无比,必定不是凡品,见十方将那根翠绿色的裤腰带缠到剑刃之上,都以为瞬间就会被青锋剑划断。
哪知道十方左手一抽,就把青锋剑抽了出来,而后一抖软竹竿,是毫发无伤。
众人这才无不惊叹,原来十方并没有说谎,这裤腰带,还真是一件宝物。
梁再兴一看软竹竿连青锋剑都不能伤,这才一抱拳,说道:“瓦王,是我孤陋寡闻,不识瓦王宝贝,错怪了瓦王。”
十方笑着说道:“不打紧,只要二哥明白,小弟并没有瞧不起二哥就行。”
这时,就见有四人抬着梁再兴的那杆大铁桨上了台,梁再兴单手取过铁桨,往地上一磕,发出咚的一声,可见这铁桨分量绝对轻不了。
十方拿眼也仔细看了看铁桨,就见这只铁桨整个是精钢打造,长一丈二尺,桨杆八尺,犹如枪杆,桨头四尺长,一尺宽,两边开刃,锋利如刀,最前头,还有一只三寸长的枪尖。
虽然外形是铁桨,但既能刺扎如枪,也能砍劈如刀,甚至还能横拍如锤,是一件既能在陆地交战,又能在水上打斗的奇怪兵器。
十方虽然并不懂这百家兵器之长,但也清楚,枪以灵动为先,刀以开合为主,锤以力猛为优,本身相互间根本无法兼容,而这铁桨融三种兵刃为一体,而能用得了这种兵器的,自然说明梁再兴必定精通各种兵器,而且还能融会贯通,兼容并济。
本来十方听梁再兴的兵器是一只铁桨,还以为是一件钝器重兵刃,以拍砸为主,当初在四螂蛊,因为有黑油郎的螂油,十方并不怕这等力猛沉重的钝兵器,就算站着不动,被拍上一两下,也并无大碍,总不可能比白将军的拳头还厉害吧?
但此刻一看梁再兴的铁桨还有三处锐器,十方可不敢再大意了,毕竟,当初自己因为实在吃不了那红斑蚁,故而就无法抵抗锐器攻击,单从这兵刃来看,梁再兴必定是个武学大家,因而十方也暗中提起了注意。
二人同时道了声请,梁再兴双手持桨,奔着十方是分心便刺,速度快捷无比。
十方往旁边一闪,梁再兴双手一翻,桨头一侧的刀锋,又奔着十方砍了过去。
十方急忙来了个缩颈藏头,刀锋走空,梁再兴不等十方反应,虎口一压,铁桨奔着十方的头顶就拍了下去。
十方再看躲不了了,双手抓住软竹竿,双臂一横,发出一声脆响,就用软竹竿架住了铁桨。
梁再兴双臂用力下压,十方陡然觉得双臂加重,也急忙用力相抗,二人僵持了片刻,就见十方双臂用力向上一送,弹开铁桨,二人同时后退几步,不分上下。
就这三招,不过瞬息之间,台下众人都看傻了。
“乖乖,梁大瓦子这速度,这力量,哪是一般人能接的住的,我眼皮都没眨,结果还是没看清楚。”
“可不是嘛,这也就是咱们瓦王,要换个别人,不是被刺死也早被砍死了。”
但台上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只不过是二人的相互试探,根本就没动真格的,下来才是真正的较量。
就见这次是十方强攻,手中软竹竿如灵蛇出洞一般,既无招式可言,也无章法可说,但每一招都能从让人想象不到的角度攻击梁再兴,梁再兴也是只守不攻,转瞬间,二人又是四五个照面,分立两边。
“二哥,好功夫!”
“瓦王,好身手!”
二人商业互吹了一波,而后才各有攻守,打在了一处。
虽然丹杏早听十方说过曾在四螂蛊学艺,但还真没见过十方动过真格的,不管是在半山知客舍,还是之前和方万秋交手,不过都是几招而已,这次可算见到十方的真本领了,丹杏是越看越惊奇,越看心里越开心。
“哎呀,虽然他一招一式都毫无章法可循,但却深谙武学之道,无论是力量的运用,还是速度的快慢,还是灵巧多变的把握,已然可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了,和当日雨后村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么短的时间,他恐怕都已经超过我和凌峰师弟了,可见那个胡瞎子绝非等闲之辈,甚至可能都不在我爹爹之下,如此说来,根本就无需我和凌峰师弟去雨后村,他一个人必定就能除掉鬼母妖蛛,那他却为何隐姓埋名,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本来丹杏见了梁再兴的兵器,还有几分担心十方是否能应付得了,但此刻已经是毫无担忧。
丹杏一边看一边想,这边十方和梁再兴已经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其余六大瓦子也都屏气凝神,关注着战局。
虽然场面上不分胜负,二人斗的是难解难分,但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梁再兴脸上已经冒了汗了,毕竟他的铁桨沉重,一百多回合,已然耗力巨大,但十方却还是如刚开始一般,不停地在梁再兴身边游走,频频进攻,无论速度还是力量,皆没有丝毫迟缓和减弱。
丘山心中暗道:“看来再有几十个回合,梁再兴就要落败,如此一来,大局已定。”
但台下众人还都以为二人势均力敌,梁再兴一招一式条理分明,攻守有度,十方的招数却千奇百怪,让人难以捉摸。
二人又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梁再兴心里也清楚,如此再打下去,自己是必输无疑,看来只能用自己的绝命三桨,来决一雌雄了。
原来梁再兴常年跑船,除了得方万秋的真传以外,还结交了无数高人前辈,其中就有一位高人曾经传过他三招绝命招,虽然名为三招,但却实则是一招,前两招都是虚招,目的是诱敌,最后一招才是杀手锏。
就见梁再兴突然将铁桨一横,双手持中,将铁桨舞动如轮,步步紧逼十方。
这第一招名叫雨打千金,无论陆战还是水战,都免不了要面对敌方放箭,将铁桨舞动如飞,不光可比拨打雕翎,还能趁势贴近敌人。
这一招虽然看似简单,但却极为难练,毕竟,要把铁桨舞动的跟一面墙一般,落雨泼水皆不能透,绝非数年之功就能做到。
梁再兴曾痛下苦功,铁桨舞动如飞,十方的软竹竿连攻十几下,都被铁桨挡了回来,同时,梁再兴已经到了十方的近前。
雨打千金本就是虚招,目的就是接近敌人,梁再兴一看到了十方近前,突然双臂一横,铁桨转着圈就奔十方的腰部横扫过去。
这一招名叫横扫千军,是虚实兼济,如果敌方硬接,那就是实招,铁桨本就沉重无比,又依靠着方才转动的惯性,如此近距离甩开了,力量是无与伦比。
就算对方武功非凡,真能接下这一招,也必定要用上极大的力量,那么这一招就变成了虚招,铁桨根本就不会和对方兵器相碰。
因为梁再兴这铁桨是特制的兵器,本是由三部分打造而成,彼此用铁链相接,合在一起,铁链藏在铁杆之内,看着就是一只铁桨。
但一旦需要,就能立刻拆分,呈三节棍形态,整个桨头就能绕过对手的兵器,直打对方后背,而对手为了尽全力接下这一招,必定要全神贯注,等再发觉,早就躲闪不及。
要是对方不硬接,飞身而起躲闪,那就必定是身在半空,这时一拆分,铁桨瞬间就能长出一丈,半空中无法借力躲闪,也必定中招。
这也就是第三招,名叫赶月追云,不光速度快,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三招合在一起,又叫做阳关三叠,意思是这三招一出,敌人必定身首异处,出阳关奔阴曹而去。
虽然这三招极为厉害,但毕竟靠的是出其不意,如果是战场,性命相搏,倒也无可厚非,但如果是比武切磋,就不免显得阴险毒辣,胜之不武了。
丘山一看梁再兴要用阳关三叠,就知道不妙,刚想提醒十方小心铁桨,但还没来得及张嘴,梁再兴横扫千军已经打了出去。
十方并没有硬扛,而是飞身而起,但与此同时,就见铁桨一分,桨头坠着铁链,是直奔十方。
十方身在半空,一看铁桨分开,也不禁大惊失色,但半空中已然无法借力躲闪,眼看着桨头直奔自己而来,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丹杏在旁边一看,瞬间脸都白了,想要拔剑已然不及,身子是本能前冲,也跃在半空,后背向外,面朝十方,就挡在了十方身前。
与此同时,就听丘山曾宪和张显同时惊叫:“万万不可!”二人喊的同时也身子前冲,一左一右直奔梁再兴。
丹杏用自己身子挡住十方,就知道自己必定无免,是双眼一闭,脸上凄苦一笑,但却见十方面色一紧,左手一伸,就将丹杏搂在怀中,同时右手软竹竿向下一劈。
半空中就听仓啷一声,十方双手抱着丹杏落在台上,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被削成两半的桨头也掉落台上。
再看梁再兴,双手抓着两截铁杆,目不转睛盯着十方手里硬邦邦的软竹竿,整个人都傻了。
这时,丘山和曾宪也到了梁再兴近前,一人拉住一条手臂,喊道:“二弟,二哥,瞧你做的好事!”
梁再兴依旧充耳未闻一般,还是盯着十方手里的软竹竿,这时就见一团白气升腾,软竹竿又恢复了原样,垂在地上,只是表面似乎沾了一层水气,越发显得翠绿如滴。
十方缓缓放下了丹杏。
丹杏一张脸惨白无血,方才她只是本能地要去救十方,根本没想到后果,此刻也不禁后怕不已,双腿都打颤,根本站立不稳,只能软软靠在十方身上。
本来十方是满面震怒,登时就想上去将梁再兴捅上几个窟窿,但一看丹杏吓得花容色变,浑身颤抖,十方是又心疼又后怕,用手扶着丹杏,似怪非怪,似哄非哄地说道:
“杏儿莫惊,我们都平安无事,我之前不是已经向你发过誓了吗?无论何时何地,为了你我也会保住自己这条小命的,今后你可千万莫要如此,方才可多险啊!”
丹杏只是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脸上既害怕又委屈,眼泪在眼圈里一个劲儿地直转圈儿。
这时,丘山也怒道:“二弟,你和瓦王乃是比武切磋,又非战场拼命,何故出此杀招,难道你当真要以下犯上,背心弑主不成?”
梁再兴这时也缓过神来,眼睛恶狠狠瞪着十方,说道:“不错,我就是不服,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胆敢冒充干爹之子,篡夺瓦王大位,你们难道都是瞎子不成,还要奉他为主?”
“梁再兴,你再要胡言,我爹爹临终之时,可是亲口所说,我哥就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儿子,我的亲兄长,当时我听的是一清二楚!”
就听台下一声女子高呼,众人一闪,两个丫鬟扶着阿源也来到戏台。
梁再兴一看是阿源,登时又喊道:“妹妹,连你也说他是干爹亲子,哈哈,这天下哪有亲儿子眼瞅着亲爹死在面前,却不为亲爹报仇雪恨的?妹妹,这就是你的亲哥哥,好哥哥吗?!”
“二哥你莫要气恼,妹妹我来,就是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爹爹的仇,他到底是报还是不报?”阿源突然又柔声说道。
第549章 风刀霜剑
阿源来到戏台之上,要质问十方,本来十方也是怒火满胸,但一见是阿源,本能地就矮了半尺。
毕竟,人家才是方万秋正儿八经的亲闺女,自己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因而十方也急忙上前说道:“妹妹,你身子带伤,怎么不在房中多多休息,而方才妹妹不在之时,我也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大伙都讲清楚了,害死咱爹的其实是那吸血恶鬼,这父仇我必报无疑。”
阿源冷冷地望着十方,等十方说完,阿源才说道:“吸血恶鬼?好,那我问问哥哥,这吸血恶鬼姓字名谁,长什么模样,又是如何杀死爹爹的?你又打算如何为爹爹报仇呢?”
十方登时被问了个张口结舌。
“既然哥哥你认定是吸血恶鬼害死了爹爹,却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如此,又何谈为爹爹报仇呢?”
阿源这般一说,梁再兴也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挣脱开丘山和曾宪,喊道:“不错,你只口口声声说是吸血恶鬼,但根本没说他究竟是谁,又何谈为干爹报仇?!”
梁再兴一喊,台下人也有不少人响应起来。
十方也知道这问题是自己方才所说的最大漏洞,只不过丘山和曾宪就算知道,也不会拆穿自己,只要梁再兴没反应过来,那就能蒙混过去。
但此刻被阿源一语道破,十方斟酌片刻,这才高声说道:“妹妹,实不相瞒,方才我的确是有所隐瞒,但我这么做可并非是不想为咱爹报仇,而是这吸血恶鬼身份极为特殊,为免打草惊蛇,我才不能详说,但妹妹你放心,我必定言出必践,定要找到这吸血恶鬼,为咱爹报仇雪恨!”
“身份特殊?”阿源冷笑一声,“那是当然,他是东南王老贼的儿子,你怕因此背上个造反的罪名,才不敢为爹爹报仇!”
“妹妹,当时你也在场,亲眼所见,要不是世子,我等可都要命丧蝶园,如果他真是吸血恶鬼,又怎可能会放过我们?”
“因为你已经被他收买了,可以替他来接替瓦王的大位,好能带着七大瓦子全都做了他的忠心奴才,之前你一直都没在爹爹身边,自然和爹爹也没什么亲情,似这等既能统帅七大瓦子,做万人之上,又能有王府世子做靠山,享荣华富贵,还哪有心思为爹爹报仇?而这七大瓦子,不就是你晋身的资本吗?”
十方一听,阿源是从头误会到尾了,但阿源这话一说,台上除了丘山和曾宪,其余人无不色变,台下人更是吵嚷起来。
“瓦王,难道你真的是为了要投靠东南王世子,而把我等卖做你升官发财的台阶不成?”
下面纷纷怒道。
十方本以为赢下梁再兴,就大局已定,却没想到,这时阿源出来拆台,而且句句直指自己的要害,其实阿源说的倒也没错,自己还真可以算是世子和秦牧的人,但这可并非是自己为了什么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而是被逼无奈,但这番话又如何能当众解释,就算解释了,恐怕除了丹杏,也没人会信。
眼看着质疑声越来越高,十方心一横,暗道:“阿源姑娘,我真是被逼无奈,碧桃妹妹和阿丑妹妹还等着我去搭救,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想罢,十方双手一摆,高声叫道:“众位兄弟,我有话说!”
他这一说,台上台下瞬间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从没在爹爹膝前尽孝,今日之前,众位弟兄恐怕都不知道有我十方这一号,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做了你们的主子,必定难以服众,说实话,从我内心来讲,我也不想做这瓦王,只是……唉,只是受爹爹临终前的遗愿,才不得已为之,因为不管七大瓦子也好,还是众位弟兄也罢,都是爹爹当做亲儿子一般看待的,他老人家临终前,口口声声将众位托付于我,我才没办法,来继了这瓦王之位。”
说着,十方冲着梁再兴一抱拳,又说道:“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所以方才才会下死手,要置我于死地,说实话,我气不气,气,但我并不恨你,将心比心,如果我是二哥,心里也不会服气。但我只想问二哥一声,如果没有我十方,而这位子让二哥坐了,二哥当会如何?”
梁再兴没想到十方突然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了这番话,也是一愣,但当即回道:“这还用问,如果我做了瓦王之位,自然要七大瓦子俱缟素,杀上半山,为干爹报仇雪恨,绝不会像你这般为了荣华富贵,把亲爹和大家全卖了,而甘心去做东南王世子的走狗!”
梁再兴也知道方才自己犯上逆主,是头一等的大罪,索性也豁出去了,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登时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十方淡然一笑,转头又冲阿源说道:“妹妹,同样,我也想问妹妹一句,假如让妹妹坐了这位子,妹妹又当如何?”
阿源想都没想,当即回道:“自然是和二哥一般,誓死要为爹爹报仇雪恨!”
十方这才点点头,而后丹田聚气,张嘴喊道:“所以,爹爹才不能把这位子传给你们,哪怕当时我极力拒绝,但爹爹还是要逼着我接下来!”
十方这一声如雄狮之吼一般,瞬间将瓦市中所有声音全压了下去,在场的人不管是谁,都听的是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说,干爹之所以把位子传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把大家全卖了,好给你铺就一条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不成?我梁再兴绝不相信,干爹会有这等意思!”
“二哥说的没错,我爹一生义气为重,的确是不会为了让我升官发财,而把这几十万兄弟给卖了的,他老人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能保全七大瓦子以及这几十万弟兄的身家性命,才把这千斤重担交给我的,就像方才我问的那般,试问在场众位,除了我十方之外,任何人做这个位置,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是不是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立刻就要带着七大瓦子的众弟兄们去攻打半山,因为只有这样,这位子方才能坐的名正言顺。”
“除了你?”梁再兴和阿源同时问道。
“不错,只有我,才可以不这么做,还能名正言顺坐这瓦王之位,因为这位子是我亲爹传给我的,父死子继,天经地义,在场当中,又有谁能比我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呢?哪怕我就算说出不为爹爹报仇这样的话来。”
“你!”阿源登时被十方说的是怒容满面,梁再兴也是紧握双拳。
十方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继续说道:“也只有我,可以不必立刻就带着众位弟兄去攻打半山,就算有些弟兄对此有所微词,甚至不服气,就像二哥这般,但也顶多只能带着天宗水门的弟兄们自己去攻打半山,或者从此脱离七大瓦子,一走了之,但却无法号令整个七大瓦子尽皆听令!”
梁再兴气得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但却毫无反驳之力,毕竟十方说的是大实话,自己的确只能号令天宗水门,无法号令其他六大瓦子,否则哪还用跟十方在这边墨迹,早就带兵攻上半山了。
“你这全是强词夺理,你根本就不想为爹爹报仇!”阿源也气的声音都变了。
“妹妹,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咱爹的意思,如果他真想让七大瓦子为他报仇,大可把位子留给梁二哥,甚至留给妹妹你都行,却为何要传给我这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儿子呢?难道他老人家就想不到我十方一直名不见经传,又怎能服众呢?”
“爹爹的意思?”阿源也不禁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妹妹你可知道当今钱塘府的形势如何吗?如今五王争霸,已是剑拔弩张,咱爹虽然表面是被吸血恶鬼害死的,但实则却是被四王联手给害死的,妹妹和二哥你们常年在爹爹身边,可比我了解爹爹的为人,这无论见识和手段,爹爹皆是人上之人,像这等我都看的明白的事情,他老人家又如何看不清楚,他老人家是完全可以在之前就亲自带领七大瓦子,攻打半山,剿灭四王,为何他老人家却没这么做呢?”
阿源和梁再兴又被十方问了个无言以对,因为,如果否认十方的话,那就是说方万秋既没见识也没手段,但要赞成,那岂不就是赞同十方的说法了。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虽然钱塘五王争霸,但一直都是在台面之下较力,并没有撕破脸放在台上,如果爹爹带人攻打半山,四王必定会联手相抗,且不说七大瓦子是否真能大获全胜,就算真能大获全胜,恐怕也要损失惨重,而一旦攻打半山,就意味着起兵造反,到时候,朝廷焉能不闻不问,那结果如何,二十年前的方十二,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十方突然说到方十二,台下是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略等了片刻,十方才继续说道:“当年方十二手下有八大天王,皆是当世虎将,坐拥姑苏金陵钱塘三大江南重镇,手握百万雄兵,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比之当今我爹爹如何?而其结果又是如何?还不是被关山铜兵败城破,上到方十二和八大天王,下到普通的兵丁士卒,甚至家眷亲属,数百万人尽皆被屠戮殆尽,而当时关山铜所领之兵,不过青淮二地杂军,但如今,关山铜可是兵败镔铁,收复了百年河间地,封广阳郡王,领北地三军,兵威正盛,天下归心,到时候真要携关宁,雁翎,静塞三军,兵发钱塘,而我等以五王内斗之后剩下的残兵游勇,疲惫之师,困守钱塘孤城,以对抗关山铜,其结果又如何?”
“而这前提,还是我们要先能赢下四王再说,其实就算我不说,众位弟兄也都心知肚明,所谓七大瓦子,盐漕二帮,贩夫走卒,乞丐小偷,几十万弟兄,如今有多少迷恋在烟花温柔乡,有多少沉迷在富贵聚宝盆,又有多少虔诚地拜在了观世大自在菩萨的金身莲花台下?我十方真的能一呼百应,一声令下,攻破半山,顷刻间让四王灰飞烟灭吗?”
等十方把这番话说完,下面已经没人吭声了,毕竟,谁都知道当初方十二是个什么下场,谁也都知道如今钱塘府是个什么情形,这些个堂主香主,个个心知肚明,真要和四王打仗,自己手下能剩下几个人是会真心听自己的。
“而爹爹正是因为看的清楚这些,这才将瓦王之位传于我这个从没在钱塘生活过的外人,一是为了让我能安抚众位弟兄,毕竟,我和其他四王素无往来,二来也是不愿让几十万跟着爹爹数十年的兄弟们,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白白送了性命。”
十方说完,整个瓦市是毫无声息,静可闻针。
“就算如此,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宁可做缩头乌龟,也不敢像个男人一般,为爹爹报仇雪恨吗?”
阿源好半天是嘶声叫道。
还没等十方回话,阿源又转身冲着台下喊道:“你们听着,我爹爹生前待尔等如何?如今我哥要做缩头乌龟,难道你们也都是没有丝毫血性的窝囊废吗?如果还念着我爹爹的恩情,那就随我和二哥一起,去攻打半山。”
结果等阿源喊完了半天,下面没一个人吭声,更没一个人回应。
阿源气得是浑身颤抖,只能冲着梁再兴和张显喊道:“二哥,张显,他们个个忘恩负义,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那我们就带着天宗水门和昌乐巷的人马,攻打半山。”
再看梁再兴,此刻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是低头不语,张显犹豫片刻,这才到了阿源旁边,低声说道:“宁宁,算了,瓦王如今已经说的清楚,这是老祖宗为了保全大伙的性命,是老祖宗自己的意思……”
“你住嘴!”阿源气极反笑,“我今天才算认识了你们,爹爹,你亲生儿子贪生怕死,你这七个当儿子一般看待的大瓦子也怕死贪生,这可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说着,阿源突然一伸手,仓啷一声,就把张显腰间的短刀给抽了出来。
张显本来被阿源骂的狗血喷头,根本没想到阿源会突然抽自己的刀,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阿源将短刀往脖子上一横,仰天哭道:“娘啊,爹啊,儿不孝,如今只能一死,到爹娘身边尽孝了!”
说完,阿源眼睛一闭,眼看着短刀就要从咽喉上划过。
第550章 五行之法
阿源眼看大势已去,顷刻间万念俱灰,猛然拔出张显腰间的短刀,就想自刎。
这一下在场众人可都没有想到,眼看着阿源已经把刀放在脖子上,等离她最近的张显反应过来,再想施救也已然不及。
就在这一刹那,众人眼前突然亮起一道银光,银光瞬间击中阿源手中的短刀,短刀应声而落,尽管如此,阿源的脖子上,也已是殷红一片。
而这时,众人也才看清,原来是十方手持软竹竿,打落了阿源手中的短刀,只不过,此刻十方手中的软竹竿,可并非方才和梁再兴比武时那般柔软如绳,而是笔直如剑,而且,在竹竿的表面,更是包裹了一层晶莹光亮的冰晶,同时伸出道道如荆棘一般的冰锥尖刺。
所有人都看傻了,似乎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景象,梁再兴更是满面惊惧,嘴唇颤抖两下,“就,就是这把冰剑。”
原来方才半空中,十方一看躲不开梁再兴的桨头,而丹杏却为救自己要以身抵挡,十方这才没办法,冰封软竹竿,显出寒荆剑,斩断了桨头,救下丹杏。
本身十方并不想用法术来赢下这七大瓦子,毕竟七大瓦子都是人,不是妖怪,而诹取也说过,无论是这天下六国各修道门派,还是走畦古训,皆有类似约束,那就是不可以法施凡人,否则就是犯了天下所有修道练法的大忌,后患无穷。
而法术,只能在对付妖怪的时候,才能使用,虽然诹取也说不出走畦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古训,只是说此事事关非小,万不可不遵,但也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无穷后患,只不过三年来十方也用不出聚水之术,因而也就没有违背走畦古训的机会。
直到方才,十方见丹杏和自己命在旦夕,不得已用出寒荆剑,但趁着落地时,就急忙化去寒冰,毕竟,自己靠法术,不免胜之不武。
梁再兴虽然看到软竹竿似乎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冰剑,但因为十方收的极快,再加上这也太超出梁再兴的意料了,故而连梁再兴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直到此刻,又看到寒荆剑,梁再兴这才知道,方才并非是十方用软竹竿打断了自己的铁桨,而是用了这冰剑法术。
而且不光梁再兴,在场的所有人也无不目瞪口呆,虽然人人都知道,太一道也会法术,但毕竟钱塘府从没闹过什么妖怪,大家也都是道听途说,具体太一道会什么法术,也没人亲眼见过,而此刻一看十方手持寒荆剑,打落阿源短刀,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而这时,阿源身子是慢慢软到,毕竟,她本就有伤在身,这一下也是下了死手,要自尽而亡,虽然十方出手极快,但还是伤到了脖子。
旁边张显一看阿源要倒,这才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伸手抱住阿源,喊道:“宁宁,你怎么样了?”
就听阿源虚弱地说道:“快,快带我走,离开这里。”
张显也明白阿源此刻的心情,更害怕阿源再寻短见,因而也没说话,抱起阿源是飞身下台,瞬间跑出了瓦市。
十方也急忙收了寒荆剑,一看张显抱着阿源要走,急忙喊道:“妹妹,你受伤了……”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张显头也没会,已然远去。
而这时,梁再兴也是二话没说,也没招呼自己手下人,转身下了戏台,也飞奔而去。
只不过,十方并没有拦梁再兴。
等他们走了,曾宪是第一个高喊:“瓦王力战七星,七战未败,不光武功高强,更有超凡法术在身,我七大瓦子自此前途无量啊!”
台下众人此刻都再无二心,纷纷跪倒在地,高呼瓦王。
曾宪这才又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大礼已成,各堂主香主听命,先各回各自瓦子,安顿弟兄,至于给老祖宗报仇之事,瓦王自会斟酌,等日后下令,我们再依令行事。”
众香主堂主这才纷纷缓过神来,给十方磕了头,刚要散去,却听十方突然厉声喝道:“梁再兴以下犯上,密谋张显意图不轨,大家亲眼目睹,从现在起,革除他二人天宗水门和昌乐巷大瓦子之职,待明日另选天宗水门和昌乐巷大瓦子!”
十方这话一说,本来正要散去的各香主堂主都是一惊,丘山众人也大惊失色,刚想上前劝十方收回成命,但却见十方一摆手,“凡是敢为他二人说清者,同以犯上论处。”
这下连丘山也不敢吭声了,毕竟,如今十方已经是瓦王的身份,说的话就是命令,因而也只能拱手称是。
十方这才又说道:“如今张显劫走我妹妹宁源,凡有救回我妹妹者也赏金千两,提供确切消息者,赏金百两。”
众人领命,这才相继散去。
等台上只剩下十方、丹杏和其余五大瓦子了,丘山这才说道:“瓦王,二弟和七弟他们虽有些不当,但也是一心想为老瓦王报仇,还望瓦王能收回成命,我等这就去寻找他们,好言规劝,相信必定能劝说得他们诚心归服。”
十方却摇摇头,说道:“丘大哥,难道你真要违我号令不成?”
丘山急忙回道:“丘山不敢,只是……”
“不必多言!”十方语气不善地打断了丘山的话。
丘山眉头一皱,忍不住望向曾宪,就见曾宪微微摇了摇头,才上前说道:“瓦王,如今大礼已成,我等就先行告退,等明日再来,与瓦王议事。”
十方点头,曾宪几人这才施礼告退。
只是到王贵的时候,十方又说道:“王四哥,这粪佬……”
还没等十方说完,王贵慌忙赔笑回道:“瓦王放心,我回去就把他淹死在粪池里,好给瓦王您出气。”
十方却瞪了王贵一眼,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就把他先留下来吧,我亲自来处置。”
王贵哪敢不答应,急忙带着王俊和手下逃一般的走了。
等就剩下丘山和丹杏,丘山还想劝说十方,替梁再兴和张显求情,但十方却摆摆手,说道:“丘大哥,别的暂且不说,敢问如今韩大哥如何,身在何处?”
丘山只能回道:“回瓦王话,韩兄弟就在狮子巷,性命已然保住,但因为失血过多,还尚未醒来。”
“快带我去看看。”
丘山带路,领着十方到了瓦市西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楼里,十方见韩彦辰全身包扎,的确还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十方这才放心。
“昨日是阿源姑娘和七弟彻夜未眠,才救了韩兄弟的命,瓦王……”
“丘大哥,你我之间,就不必再如此了吧,你还是叫我十方好了。”
丘山也没推辞,点点头,“兄弟,不管你是如何看待二弟和七弟的,但他们对老瓦王都是忠心耿耿,只是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望兄弟就不要再追究他们了。”
十方这才说道:“丘大哥,我之所以逐他们出七大瓦子,可并非是我小心眼儿容不得人,而是为了破这君臣庆会之局,杏儿,你跟丘大哥解释一下这七星格局。”
等丹杏给丘山又详细讲了一遍,丘山这才明白了十方的真实用意。
“兄弟,你是担心这君臣庆会并不是大吉之格局,才要逼走二弟和七弟,破解这格局的?”
丹杏却说道:“君臣庆会格局的确是大吉之局,只不过,当年宝光如来到底布下的是君臣庆会还是杀破狼千变局,我道行浅薄,可辨别不出来。”
十方也说道:“所以,不管他是什么格局,总离不了紫微星和北斗七星,只要我把这七星弄散了,这格局自然也就破了,倒并非是针对二哥和七哥,方才那般下令,只是为了逼他们离开钱塘,我并没有想害他们性命的意思。”
丘山虽然半信半疑,但因为也不懂这紫微斗数,无法反驳,也只能作罢。
当夜,十方和丹杏就住在了狮子巷。
夜半时分,十方正在房中发愁,就听窗外想起丹杏的声音:“你还没睡吧?”
十方当即从床上坐起身来,回道:“没呢,我正等着杏儿你呢。”
“那你出来,拿着你的软竹竿!”
十方开门出去,就见外面一轮圆月当空,银光遍地,丹杏站在院中,犹如月宫嫦娥下凡一般,十方刚想上前说话,却见丹杏突然从背后抽出青锋剑,口中念动道语,剑身上瞬间燃起赤红色的火焰。
紧接着就听丹杏喊了一声:“出剑,接招!”
说着,火剑直奔十方刺来。
十方刚开始微微一愣,转念间就明白了,因为自己用了寒荆剑,想必杏儿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因而十方也抽出软竹竿,化出寒荆剑,就和丹杏打在一处。
就见夜色之中,两把剑一红一白,交相辉映。
打了三十个回合,丹杏这才收了附焰术,冲十方说道:“我给你个机会自己坦白,说,这聚水化冰之术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十方也收起软竹竿,有心说实话,但一想不能说,要是真说了是自己从碧桃嘴里亲来的万本之源晨星珠,那还不被丹杏给捅几个窟窿才怪呢。
“杏儿,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就是在四螂蛊跟青螟婆她们学的。”
“你少来了,你说的那四螂都是令丘山的土妖,就算教你,也是教你化尘之法,哪可能教得了你聚水之术,尤其这聚水为冰,相传那可是水精苍穹的独门法术,不过我也相信你肯定不是跟苍穹学的,否则你早被他给吃了,只不过,除了苍穹,我可从没听爹爹他们说过,还有哪个水妖会化冰法的。”
十方是头一次听说聚水化冰是水精苍穹的独门法术,也不禁一惊。
“苍穹的独门法术?!难道连凌峰说的那什么北妖无垠都不会吗?”
丹杏摇摇头,“反正太一道的典籍里,记载的无垠只会聚水术,并不会化冰,天下只有苍穹能化冰,你真的自己也不清楚吗?”
十方摇摇头,只是心里暗想:“如此说来,这万本之源晨星珠必定和水精苍穹有着莫大的瓜葛,甚至,可能就是苍穹的独门宝贝,但却为何会到了碧桃妹妹的嘴里呢?”
丹杏压根就没想十方会骗自己,因而也颇为纳闷。
“这倒是奇怪了,不过你的聚水化冰也并不厉害,连我的附焰都灭不掉,应该也就是最初的人仙级别,要是地仙级的话,早把我的附焰术灭掉了。”
“人仙级?”十方一脸的懵逼。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五行之术各自又分三等,分别是人仙、地仙和天仙,每一等又分为三级,就拿附焰术来说,点星、附焰和三昧就是人仙级,之后地仙是红莲,离世和无名,再往上就是天仙的朱雀,祝融和荧惑,不过天仙级只是传说,就连我师伯和爹爹,也都不过是地仙级别,传说只有当初我太一道开山祖师达到了天仙级,这才能开天玄机正道成仙。”
十方听了个糊里糊涂,心说原来五行之术还有这等分法,为何诹取从没跟我说过呢?等把他找回来,非问问清楚不可。
“那杏儿,这聚水术都有哪些啊?”
丹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本来水妖就少见,我只记得北妖无垠也是地仙级别,他不会化冰,法术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沧海,具体什么样,就没记载了,而人仙的聚水术分为聚水,化雾和穿云,再往后也都没记载了。”
十方点点头,“那其他的呢?”
十方又问道。
“其他的,这金也只记载到地仙,可能混元教比我们太一道要清楚一些,毕竟他们经常和穷奇打交道,我只知道腐锈、黑铁、青铜是人仙,白银和黄金是地仙,再往后就不清楚了,木的人仙是杨柳、桃花和香樟,地仙是月下昙,帝王休,再下来也不清楚了,至于令丘山,化尘,聚土和裂石是人仙,流沙、岱宗和无极是地仙,听说这无极是混沌的绝学,有颠倒阴阳之能,不过我也只是看书上的记载,恐怕当世从还没人见到过。”
第551章 红玉迷踪
十方和丹杏在狮子巷住了三天,虽然这三天,七大瓦子派出无数人去寻找张显和阿源,但却都一无所获。
至于梁再兴,听说更是在当天晚上,就带着心腹之人,乘大船离开了钱塘府,不知去向。
天宗水门和昌乐巷剩下的堂主香主生怕十方责罚,一起到狮子巷负荆请罪,十方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让曾宪和唐怀暂代二门的大瓦子,并继续寻找阿源的下落。
直到第三日,韩颜臣终于醒了。
十方和丹杏急忙来探望韩颜臣,韩颜臣一看十方,眼泪就下来了,求十方尽快去救红玉。
经过韩颜臣断断续续的诉说,十方这才弄明白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日韩颜臣辞别十方,就到了歇马店,见到了阿丑,本来韩颜臣想带阿丑一起出涌金门,但阿丑说什么也不走,就要在这里等十方,韩颜臣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了破窑。
当夜并无任何异常,第二日,韩颜臣和红玉牵着十方的瘦马雷霆,早早到了涌金门,但一直等到涌金门关了,也没看到十方带着碧桃和阿丑出来。
韩颜臣就担心十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但红玉却劝道:“你放心吧,兄弟肯定没事,就听你说的,连南山品菊的仙子都亲自来请他,他必定是认识什么大官权贵,兄弟本身又机灵,更有绝艺在身,想必是少年天性,到了半山,一时间贪慕享乐,忘了时辰。”
韩颜臣也觉得红玉说的有理,二人商定,等明日再来看看,二人也就回了破窑。
哪知道二人刚回来,就被王大忠带着人给围住了,而且,王大忠的手下,还押着一个人,正是半春画舫的老鸨刘妈妈。
刘妈妈此刻满脸是血,被打的已经不成人形,一见红玉,哭着喊道:“儿啊,快跑,他们是来抓你们的!”
红玉一看刘妈妈被抓,也没跑,而是上前说道:“王大忠,你要抓的是我,不干妈妈的事,只要你放了妈妈,红玉悉听尊便。”
王大忠却冷笑道:“我不光要请红玉姑娘去一趟聚宝盆,而且,还想问问红玉姑娘,昨天那两个丑鬼,尤其是那个会用手给人治伤的丑鬼,他现在何处?”
十方和丹杏一听王大忠说的是碧桃,同时一惊,丹杏说道:“这必定是刘妈妈受刑不过,才说出了碧桃。”
韩颜臣艰难地点点头,又说道:“兄弟,当时我没办法,本想上去缠住王大忠,好让玉儿骑马逃走,但刚上去,就被王大忠的手下打翻在地……”
十方也明白,韩颜臣基本不会武功,哪可能是王大忠的对手,红玉姐姐和大哥情深义重,也根本不会逃走。
果然,就听韩颜臣又说道:“当时玉儿就喊道,如果我死了,她立刻自尽,只要王大忠放了我和刘妈妈,她自会和王大忠走,结果,玉儿……”
十方眉头一皱,又问道:“这么说,红玉姐姐虽是被迫,但也是自愿跟王大忠走的,应该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韩颜臣点点头,“玉儿是为了救我和刘妈妈,自愿跟王大忠走的,兄弟,你快去救她啊!”
“大哥放心,既然王大忠并没有伤害红玉姐姐,想必也不会为难于她,等会我就去聚宝盆,向他们要人,只不过,听大哥说,当时王大忠的手下只是把大哥打翻在地,并没有重伤大哥,那大哥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韩颜臣这才说道:“当时我眼睁睁看着玉儿被王大忠带走,对了,还有兄弟你的马,也被他们牵走了,当时我恨不得一头碰死,我真是没用的废物啊,后来我就想,一定要去找到兄弟,好去搭救玉儿,因而刚想去寻兄弟你,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乞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上来就把我砍翻在地,还逼问我兄弟你的底细。”
“两个乞丐?是他们把大哥你砍成重伤的?”
十方和丹杏对望一眼,虽然都想到那两个乞丐必定就是死在破窑的那两人,但吃惊的是,他们为何要打听自己的底细呢?
“因为我没告诉他们,他们才把我砍成重伤,当时我慌不择路,就逃进了蝶园,好在他们并没有追进来,后来,我就遇见了兄弟你了……”
韩颜臣因为刚刚苏醒,说了几句,就气力不支,十方保证会救出红玉,便让韩颜臣安心养伤,自己带着丹杏来找丘山。
等说明来意,丘山立刻命人抬出来两具尸体,十方一看,正是昨日死在破窑的那两人。
“他们两个都是狮子巷的乞丐,一个叫刘七,一个叫马八,是我当日在蝶园外发现的,就一起带回来了。”
十方和丹杏同时一愣,“他们是大哥的手下?”
丘山点点头,说道:“虽然的确是狮子巷的乞丐,但这二人生性不端,一年前已经被我逐出狮子巷了,却不知为何竟死在了蝶园。”
十方也纳了闷了,既然这二人一年前就被丘山赶出狮子巷,又不认识自己,为何会向韩大哥逼问自己的底细呢?那杀他们的人,又会是谁呢?
“大哥,他们犯了什么事,被大哥逐出门墙的?”
丘山回道:“本来他们平日里就好赌贪色,行为不端,一年前因抢劫财物,按说本应处死,但因为他们只了劫财,并没有害命,我这才网开一面,只把他们逐出了狮子巷。”
十方点点头,心中更是纳闷。
“大哥,看来我要去一趟聚宝盆了。”十方思索片刻,说道。
“聚宝盆?”丘山一惊,急忙说道:“兄弟,那我叫上曾宪他们,跟你一起去。”
十方摇摇头,说道:“不必,就我和杏儿两人即可,我并非是要和天运赌王开兵见仗,只是去讨还红玉姐姐,去的人多,反倒显得我小气了。”
“这个……”丘山不放心,又说道:“兄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那聚宝盆有三大把头,都非等闲之辈,咱们在安溪镇上遇见的绿脸鬼老二,就是銮把头魏槐,兄弟也清楚,他可不在我之下,真要到时候出了意外,兄弟和杏仙子你们力单势孤……”
十方笑道:“大哥放心,我如今也身为巡海乞王,就算天运赌王想动我,也要考虑考虑后果如何,她可不是傻子,不会白白跟我们两败俱伤,便宜别人的,而且我是去要人,如果带的人多,反倒显得我虚张声势,实则露怯。”
虽然丘山也清楚十方说的不假,但毕竟还不放心,刚想说那就我自己陪兄弟和杏仙子一起,正这时,就听门外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喊道:“你们都滚开,我要见祖宗,我要肉吃!”
丹杏一听,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你那孝子贤孙又来了。”
十方也不禁莞尔,突然眼珠一转,说道:“大哥,你就不必跟我一起去了,我就带着粪佬,去看看能不能把聚宝盆给吃破产了。”
丘山本来就不放心,一听十方别人都不带,反而要带粪佬,更是死活都不答应,最后十方说道:“大哥,我留下你一是狮子巷需要你坐镇,另外,我还想让你帮我仔细调查一下这刘七和马八,看看他们这一年来是投靠了谁?为何要打听我的底细?”
丘山见十方主意已决,也只能领命,十方这才开门出来,一看粪佬正抓着两个人举起多高,一看十方出来,粪佬两手一甩,就把二人扔了出去,而后是五体投地跪在十方面前。
被他扔出去那两人,半天也没爬起来。
“祖宗啊,您可出来了,我饿,又想吃肉了。”
十方瞪了粪佬一眼,“我之前怎么说的,再随意伤人,就不给你肉吃了。”
粪佬此刻全身干干净净,穿着特制的大号新衣服,头上还扎着两个童子髻,倒显得还有些憨厚可爱,早不是之前那一身粪便粘身,臭气熏天。
一听十方不给自己肉吃了,粪佬可急了,两个眯缝眼瞬间就红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祖宗,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说着,又冲着丹杏说道:“奶奶,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不敢了,祖宗最听奶奶的话了,奶奶你也帮帮我求求情啊!”
丹杏脸一红,心里啐道:“都怪那个曾宪,一肚子坏水,连傻子都教坏了。”
不过自从粪佬洗了干净,丹杏一是可怜粪佬的身世,二来也觉得粪佬人憨憨傻傻,倒也挺可爱的,因而也颇为喜爱,只是恼曾宪可恨,要不是他胡说八道,粪佬哪能叫自己奶奶。
“别叫奶奶了,多难听啊!”丹杏红着脸说道。
粪佬却摇摇头,“不行,曾大瓦子说了,奶奶以后是祖宗的媳妇儿,那自然就是奶奶,还说祖宗是最听奶奶的话了,只要我见了奶奶嘴甜,才能有肉吃。”
丹杏是又羞又臊,狠狠瞪了十方一眼,却见十方哈哈一笑,说道:“粪佬,你别听曾宪的,只要你今后不再随便伤人,也别再叫我祖宗,别再叫杏儿奶奶,我现在就带你去吃肉。”
“真的?”粪佬开心地差点没从地上弹起来,但瞬间又愁眉苦脸地问道:“那我不叫祖宗和奶奶,叫什么呢?”
“就叫我哥哥,叫杏儿姐姐就行。”
“那怎么可以,我不敢……”
“你还想不想吃肉?”
“哥哥,姐姐……”
丹杏看着粪佬一脸为难的样子,这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十方和丹杏就带着粪佬出了狮子巷,街上人一看是十方,纷纷跪倒,口称老祖宗,十方也没办法,心里这个别扭,尤其看着好几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儿,跪着冲自己喊老祖宗,听着就跟自己是宫里的大太监一般,只能匆匆带着丹杏和粪佬赶紧离去。
等出了狮子巷,虽然走在街上照样人人侧目,毕竟,带着丹杏和粪佬,就不可能吸引不了别人的目光,但至少比在狮子巷见人都跪倒叫祖宗的强。
丹杏倒是毫不在意,粪佬更是一心只惦记吃肉,别的什么都不懂,哪会在乎旁人怎么看,规规矩矩跟在十方和丹杏的身后,生怕犯了什么错,十方再不给自己肉吃。
原来粪佬那日醉了两天,才醒了过来,毕竟他心宽体胖,自然比一般人酒醒的快的多,等醒过来,十方就命人送肉,粪佬这才吃了个饱,自此是非要跟着十方。
十方也早听丘山和曾宪说了,粪佬从小就是个弃儿,因为长得胖,胃口大,吃得多,人也傻傻的,因而也没人领养,每天就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也没少被人欺负。
后来慢慢也长大了点,因为实在吃不饱,就见每天家家户户大早上,都会放个桶在门口,粪佬人傻,也不知道那是马桶,每天放外面是等着收粪的收走的,就挨个扒拉。
不过他也不是真傻到家了,也知道粪便不能吃,他只是想看看哪个桶里会不会不是粪便,而有吃的,故而弄得家家户户门口是臭气熏天,自己也是满身屎尿。
他这样搞,那人家能答应吗?只不过一看他浑身屎尿,本来想打,也不敢打了,偶尔还会有人家扔给他些吃的,好尽快送走这个瘟神。
粪佬渐渐也发现了,只要自己一身粪便,既不会挨打,又有吃的,这下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每天一身屎尿是挨家挨户拍门要吃的。
刚开始还行,时间长了,这些人家哪能受得了,后来这事也就被方万秋知道了,就把粪佬领了回去,因为粪佬不怕臭,就让粪佬去看守粪池。
说来也怪,自从粪佬来看守粪池,是再没发生过一起偷盗粪肥的事情了,因为最开始几个偷肥的都被粪佬拎起来扔粪池里蝶泳去了,那谁还敢再来。
因而粪佬也算有口吃的了,平日就归常平街王贵管。
但粪佬也清楚,方万秋是自己的大恩人,如今更是知道十方是方万秋的儿子,平日里他问方万秋叫老祖宗,因为也就问十方叫了祖宗,尤其是十方也不嫌自己臭,也不计较之前自己的冒犯,不光给自己肉吃,还蹲在旁边陪着自己一起吃,粪佬是又感激又惶恐,因而说什么也不走了,死活就要跟着十方。
十方倒也挺喜欢粪佬的,因而也就答应了,毕竟,他的饭量,一般人还真应付不了,而十方,又正是最清楚吃不饱肚子是种什么滋味。
今日要去聚宝盆,十方本来就打算只带丹杏去,但方才粪佬一闹,十方怕自己一走,粪佬找不着自己,再耍性子闹起来,毕竟如今七大瓦子,除了自己,粪佬谁的话都不听,还不如带在身边,省的让丘山头疼。
等三人出了狮子巷,丹杏才问道:“我们是直接去聚宝盆,还是先去樟榆堂?”
“当然是去樟榆堂,毕竟我现在也是巡海乞王,又是她张仵作的顶头上司,倒要看看这次她天运赌王要如何答对?!”
第552章 天葵红铅丸
十方带着丹杏和粪佬,到了樟榆堂大药店门前,让十方意外的是,那个邱掌柜的,一看是十方来了,慌忙迎了出来,说是大东家早就吩咐下来,只要是正卿大人,不必通报,直接迎进去。
十方心中暗想:“看来章九乔早算到我会来,必定有所准备,我当小心为是。”
当下邱掌柜就带着三人进了樟榆堂,直接到了后院。
十方到了后院一看,就见章九乔独自一人,穿着一身孝服,正坐在院子里那棵大香樟树下,单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竟连十方他们进来,似乎都毫无察觉。
邱掌柜也没上去见礼,直接就退了出去,十方三人这才到了章九乔近前。
“张仵作,不,还是称呼您天运赌王吧。”十方拱手一揖。
“大人不必客气,随便坐吧。”章九乔神色如常,并未起身,甚至都没有看十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
十方和丹杏也没客气,直接坐到章九乔对面的藤椅之上,粪佬却规规矩矩站到身后。
“按说老身本应亲自恭迎大人,好恭贺大人继位巡海乞王,但却因为有孝在身,不便出门,还望大人见谅。”
十方也平静回道:“章赌王这么说就显得有些见外了,只不过,才两日未见,怎么赌王家中竟然起了白事,但不知赌王是为谁戴孝?”
“不瞒大人,老身是为夫君和贱息戴孝!”
“夫君和贱息?!”没等十方回话,丹杏却是惊声叫道:“你儿子不是丢了,一直都没找到,可并没有确定他就是死了啊,为何你如今却要……”
十方急忙冲丹杏摆了摆手,这时就听章九乔语带悲音说道:“贱息早在二十年前就一命呜呼了,这一是大仇未报,二来也是老身一直不愿接受,故而这二十年来,只说是丢了……”
“也就是说,如今尊夫和令郎的大仇都已经报了,所以天赌王你才为他们披麻戴孝,祭奠亡灵?”
十方冷声说道。
章九乔微微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十方不禁又问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害死尊夫和令郎之人,就是巡海乞王方万秋,而赌王你用计杀死他,目的就是为至亲报仇?”
“大人如今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我也再无隐瞒,二十年前,贱息就是被方万秋抓去了半山的,而我夫君俞天海去半山找寻,自此也是一去未回。”
丹杏听章九乔这般一说,登时脸色大变,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抓背后的宝剑,但却听章九乔又说道:“杏仙子不必惊怕,老身并不是那吸血恶鬼!”
“你不是?”丹杏一脸不信,望了望十方,见十方脸上也是满是警惕之色,手也伸到了腰间。
“如果老身真是吸血恶鬼,早就杀死方万秋,为夫君和爱子报仇雪恨了,哪可能会和秦牧,灵福还有边巴法王联手,一起对付方万秋。”
十方听章九乔这般一说,略微思索片刻,这才把手从腰间移开。
“不错,如果赌王您就是吸血恶鬼,的确不会如此,这杀夫杀子之仇,对一个妻子和母亲来说,恐怕一天都等不及要报仇,而之所以能拖到如今,就说明赌王你之前并没有把握能杀死方万秋,另外,你也知道我并非是方万秋之子,否则,又哪可能会和我这般平静而谈?”
章九乔又点了点头,“钱塘府巡海乞王,手下七大瓦子,几十万人马,执掌钱塘半边天,本身又武功高强,机智过人,老身虽是妇道人家,但还是拎得清分量的。”
十方沉吟片刻,话题一转,又问道:“其实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质问赌王缘由,只是想问问赌王,红玉姐姐被劫走,是否是出于赌王的意思?”
“大人此言差异,老身只是要请红玉姑娘到聚宝盆,可并非是劫走的。”
章九乔又淡淡回道。
“请红玉姐姐?我再冒昧问赌王一句,红玉姐姐和五王争霸毫无干系,为何赌王要请红玉姐姐去往聚宝盆呢?”
“实不相瞒,老身是为了报恩,当年红玉姑娘的父亲,淮楚刘总兵曾于老身夫妻有救命大恩,只是老身之前并不知道恩公之女一直在柳浪闻莺失身为娼,是最近才得知红玉姑娘是刘总兵之女,故而才要请她去往聚宝盆。”
十方是微微一愣,他倒是听红玉说过,她父亲曾是淮楚一名千总,因被上司诬陷,被问成死罪,因而红玉才被罚没入娼。
但却真没想到,红玉姐姐的爹曾经救过章九乔夫妻,看样子,章九乔也不像说谎,毕竟,红玉姐姐只不过是柳浪闻莺的一个娼女,根本没资格卷入这场五王争端之中。
“既然红玉姐姐还是赌王的恩人之女,赌王大可说明意图,却为何要派王大忠强行去请红玉姐姐呢?”
“这其中有些缘故,老身不便和大人细说,总之老身并无恶意,只是一心报恩,但屡次去请,红玉姑娘一直不同意,老身也只能出此下策。”
“赌王,既然红玉姐姐不乐意,你又何必强迫逼人呢?如此又何来报恩一说?”十方又问道。
“难道大人不知道红玉姑娘身中剧毒,已经命在旦夕了吗?”
十方听章九乔这般一说,这才想起来,红玉的确身中剧毒,就连碧桃都无法医治,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而已。
“这么说,赌王知道红玉姐姐中的是什么毒?之所以请红玉姐姐,是要为她解毒?”
半晌,章九乔才说道:“老身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天葵红铅丸太过阴毒,连老身也毫无办法。”
“天葵红铅丸?”十方听章九乔说出红玉中的毒的名字,心中不禁就信了七八分,因为之前红玉也亲口说过,她中的毒是天葵红铅丸,但却死活不说这到底是种什么毒药,如何解法。
“这到底是什么毒?是不是天葵子啊?这不是很普通的一味药材吗?”旁边丹杏也不禁奇道。
“杏仙子,所谓天葵者,可并非是这满地可见的天葵子,而是先天之精,至阳之物,而红铅则是后天之精,至阴之物,一旦二精调和,要么为长生秘方之引,要么为天下至毒之药。”
十方和丹杏都听了个稀里糊涂,毕竟他们都不擅长药理,哪比得了这开药店的章九乔,只不过十方一听章九乔说二精调和要么为长生秘药,要么为天下至毒,心头就不禁一颤。
“天赌王,这何谓先天之精,何谓后天之精?”
章九乔并无隐瞒,回道:“天葵,就是男子先天肾精,红铅,就是女子后天经血,也就是俗称的男精女血。”
丹杏听章九乔这般一解释,脸腾就红了,心里一个劲儿地犯恶心,几欲作呕。
“原来是这等恶心的秽物!”
十方这才也明白,为何之前红玉死活不说这天葵红铅丸到底是什么毒了。
“这毒物到底有何厉害之处?为何赌王却说这天葵红铅丸要么是长生秘药,要么是天下至毒呢?”
“尘世间,男子阳污,然出于浊而阳刚如山,撑天地之大,女子阴秽,然涤于秽而阴柔似水,包万物之象,若天地万物,阴阳互补,则为长生之秘,但若山阻阴水,水漫金山,阴阳相抗,则为天下至毒。”
十方听完,沉思半晌,摇了摇头说道:“没听懂。”
章九乔这才又说道:“那老身就换个说法,这天葵红铅丸,炼的好,就是长生不老药,炼不好就是杀人的毒药,只不过,这长生不老和一命呜呼仅在一线之间,大人这下明白了吗?”
“你要早这么说,我早就……”十方话说到一半,脸色瞬间就变了,“赌王,你是说那灵福女王一直都在炼制长生不老药,只不过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炼出来的到底是长生不老药,还是杀人的毒药,故而就在别人身上试药?而红玉姐姐,就是其中一个试药之人?”
章九乔轻轻点了点头,但并没接十方的话。
但十方和丹杏却早已是面如土色。
“敢问赌王,这天葵红铅丸,可有解法?”十方急迫问道。
“如果老身知道如何解法,也就不必发愁了。”章九乔叹了口气,“不过老身倒是有个猜测,这半山隐凤泉很可能对天葵红铅丸有某种作用,就算解不了毒,但至少也能压制红铅丸的毒性发作。”
“濯垢泉?”十方和丹杏都是一愣,尽管二人都知道濯垢泉能解五行之术,但却没想到竟然也能解天葵红铅丸,因而十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到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赌王为何猜测这濯垢泉能解天葵红铅毒呢?”
“因为老身自从知道灵福炼药后,就留了心思,凡是从半山打织女出来的女子,长不过一年,短不过半载,皆是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但只要还在半山,却并无一例,而这天葵红铅丸连灵福都把握不了,自然也不可能有解药,故而,老身才猜测必定是半山上有某种能压制红铅毒性的东西,而半山最有灵气的就是隐凤泉,所以才有此猜测,但却并无证据能证明。”
十方和丹杏想了片刻,也觉得章九乔说的有些道理。
“所以,赌王你才要把红玉姐姐请去聚宝盆,也就是重新进了半山,只要红玉姐姐没出现毒发状况,那就说明这隐凤泉真的有可能对红铅丸有效?!”
章九乔点点头,却又说道:“只不过,倒是有件怪事令老身颇为不解,按说按照红玉姑娘出半山的日子算来,至少也应该出现体弱疲乏,失血无力之状,但前日聚宝盆来报,说红玉姑娘并无症状,倒是让老身极为疑惑。”
“或许是因为红玉姐姐体质与众不同,药效不显吧。”十方并没有说出红玉曾被碧桃用法术恢复了气血。
章九乔却摇摇头,“绝非如此,王大忠曾说,那日大人把他从半春画舫逐走之时,红玉姑娘已经有了征兆,但如今为何反倒没了,这可真是让人费解,老身猜测,很可能是有什么高人用了某种办法,暂时压制住了红玉体内的毒性,但却无法完全解毒,本来老身以为是大人,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十方心头一凛,心说这赌王别看是个女的,心机智谋可真不在方万秋和秦牧之下,看来她还并不知道碧桃妹妹有妙手回春之能,如此我也没必要告诉她实情。
但章九乔却接着说道:“虽然不是公子援手,但如果真如老身所猜,的确有个高人帮了红玉姑娘,那恐怕一旦让灵福得知,必定是不能放过此人,但可惜红玉姑娘死活不讲到底是谁帮了她,如果知道,老身倒可以施手保护。”
“哦?”十方又是一愣,“敢问赌王,为何说真要有此人,灵福女王必定不会放过他呢?”
“大人一向精明,为何问此鲁钝之问,要真有人能压制天葵红铅丸的毒性,那必定就是最佳的试药之人,否则,当年方万秋抓那么多孩子和女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十方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难道这吸血恶鬼就是灵福女王,而之前,她一直都是在我们面前演戏不成?”
想到这里,十方可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告辞。
章九乔也并无挽留,更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等十方三人正准备出院子时,就听章九乔又说道:“对了,大人,还有件事老身想向大人请罪。”
“什么?”十方转过身来,疑惑地望着章九乔。
“之前因为老身担心秦牧的计策不一定能置方万秋死地,故而就偷偷带走了大人的妹妹,想着能在万花大会上和方万秋一较雌雄,天幸如今老身大仇得报,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令妹如今完好如初,也在聚宝盆,大人自可领去,老身谢罪。”
十方和丹杏闻听,无不惊愕满心,十方更是颤声叫道:“原来真是你劫走了我妹妹?还杀了小凤她们?”
“劫走,杀人?”章九乔也是一脸困惑,“大人,老身对天发誓,绝没有杀人,而且也是征求了令妹的同意,才把她带走的,如有半句欺瞒,大人自可将老身毙于掌下。”
十方话都没听完,是转身就走,同时喊道:“天赌王,如果我妹妹平安无事,而且和你说的一样,那我就不追究于你,但要是我妹妹敢少一根汗毛,就算这条命不要,我也绝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等十方三人走了,章九乔一直淡无表情的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丝狡狯的笑容。
“等你去了聚宝盆,恐怕是要大失所望了,如此一来,就算你再想带走阿丑,她也不绝会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