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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花子     夜提刑txt下载     夜提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8章 买卖

    潘伯英笑称韩颜臣是忘不了当初富贵时享受过的温柔乡,才恬不知耻,冒名顶替,想要混入四季仙境。

    他这话一说,别说是韩颜臣,就是十方也忍不住眉头一立,心说:“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潘伯英这的话说的也太损点儿了吧,难道韩大哥之前和他也有仇怨?”

    果然,潘伯英话音刚落,韩颜臣气的是五脏生火,冲着潘伯英也怒目而视,愤然说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羞辱我?”

    还没等潘伯英说话,旁边苏祈恩却当先一步,阴阳怪气说道:“我说前少侯爷,说话可要三思啊,这位可是永兴军潘大将军的公子,潘俊潘少将军,虽说你当初倒也勉强能和潘少将军争个长短,但如今你不过一个叛贼之子,还敢出言不逊,我看今天你是不想出这半山仙境了。”

    这苏祈恩为啥又抢着上来啊,一是他本来就和韩颜臣有旧怨,如今韩颜臣落了难,要是不来个落井下石,那可不是他苏少东的为人作风。

    二来,他也听出来潘伯英是有意想羞辱韩颜臣,而他又一心想要巴结潘伯英,再加上这位少东家别的是屁都不会,但要说羞辱人,那可是行家里手,故而,这才上来,想露上两手,讨好潘伯英。

    韩颜臣本来满心怒火,但一听这眼前之人竟是潘温的儿子,也不禁一愣,登时也明白为啥潘伯英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气了。

    但还没等韩颜臣回话,旁边那舍官这会儿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而这位更是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行家,此刻一看潘少将军和苏少东摆明了要找韩颜臣的晦气,因而不等苏祈恩话音落,他又指着韩颜臣的鼻子,就骂上了。

    “好小子,竟然冒名顶替,想要混入半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也别说你现在狗屁不是,就是当初你老子韩文忠,到了这里,也不敢如此嚣张,来啊,给我将这三个混账东西全都拿下。”

    这舍官一喊,就见他身后那些个婢女,同时喊了声是,瞬间一改之前那服侍人时的娇柔之态,个个双目凌厉,呼啦一声,就把十方三人给围了起来。

    虽说十方一点儿都不想惹事,但一看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他们把自己三个给抓起来吧,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咋咋地。

    故而十方就用身子护住韩颜臣和碧桃,因为他也清楚,就从这些女子围住自己三人的身法来看,个个的确身怀武功,估摸韩颜臣动上手也是白给,索性就将他和碧桃一起护住。

    但还没等这些女子上前动手,却见苏祈恩是满面不悦说道:“住手,我说舍官,你干什么?少将军和我说了要拿人了吗?还不给我退了下去!”

    苏祈恩又出声阻拦,那舍官和十方同时也都愣了,十方一时弄不清楚苏祈恩到底想干什么,而那舍官就更懵圈,心说我这不是拍你少东家的马屁吗?怎么这都能拍到马腿上?

    这时又见苏祈恩冲着十方说道:“我说臭叫花子,你是不是脑壳坏了,也不掂量掂量,这半山仙境是你能来的地方?真以为跟着个过期少侯爷,就能一享这仙境之乐了,怎么琢磨的,算了,看在你主子的脸面之上,我也不为难你,赶紧滚,否则就算今天不教训你,但要让你主子知道你跟着这姓韩的一起闯四季仙境,恐怕也饶不了你。”

    十方一听更糊涂了,心说我主子?我他妈哪有什么主子?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方才那舍官下令拿人的时候,潘伯英就跟苏祈恩说了,那两个丑鬼就是在安溪镇和丘山一起吃酒的乞丐。

    虽然苏祈恩对十方和碧桃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一听潘伯英说他们很可能是瓦王手下,也明白赖好也要看瓦王的脸面,不好抓他的人,同时潘伯英觉得这事自己不好出面,故而才让苏祈恩上前阻拦。

    苏祈恩虽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哪能和个臭叫花子说话,但如今自己家奴都不在,潘伯英已经开口,自己不好驳他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拦下舍官。

    虽然十方压根不明白苏祈恩是什么意思,不过见对方不动手了,那自然最好,十方也明白,这时也没空去问苏祈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还是赶紧全身而退为妙,故而一拉韩颜臣和碧桃,又想离去。

    但却听苏祈恩又说道:“等等,我说你这臭叫花子不光脑子不好,原来还是个聋子,我刚说的明白,是让你们两个滚,可没说让韩颜臣也滚,把他给我留下。”

    十方一听,心说我哪可能把韩大哥一个人留下,自己溜之大吉,故而冲着苏祈恩冷笑一声:“我说苏少东,我们是和韩大哥一起来的,走当然也要一起走,要让我把韩大哥一个留下,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苏祈恩本来觉得自己跟十方说话,就委屈了身份,又一听十方这般一说,不由得恼羞成怒,忍不住就想发作,但潘伯英这时却上来笑着冲十方一拱手,说道:

    “这位兄弟,你可别误会,我们请少侯爷留下,可并非要为难于他,再怎么说,雁翎侯和我父帅也曾同殿称臣,这样算来,我和少侯爷早算是世交故友,既然见少侯爷如此留恋四季仙境,甚至都不惜冒他人之名,我如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帮少侯爷一帮,好让他随了心意,所以就想请少侯爷暂且留步,与我和苏兄一起结伴上山,饮酒叙旧。”

    潘伯英这话可把十方和韩颜臣都说愣了,一时间都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连旁边的苏祈恩也是一脸茫然,忍不住说道:“少将军,你这是……”

    潘伯英依旧满面带笑,俯耳在苏祈恩耳边轻声两句,苏祈恩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也面露笑容,“对,少将军说的太对了。”

    虽然十方弄不清楚潘伯英到底想干什么,但也明白,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刚想出言拒绝,韩颜臣却一拉十方,低声说道:“兄弟,我要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你也要答应我。”

    十方更是糊涂,却见韩颜臣满面严肃,语气又不容置疑,也只能说道:“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来,凡是大哥所求,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但现在我们还是尽早脱身为妙,有什么事等回去后……”

    哪知韩颜臣却摇摇头,“成败在此一举,我只要兄弟你答应我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你千万别出头,只在一旁看着即可,无论如何别说话,更别有任何举动。”

    十方更不明白为什么韩颜臣要在这节骨眼上非让自己答应他这等要求,又想再问,却见韩颜臣急切说道:“你莫多问,只需答应我便是。”

    十方无奈,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韩颜臣这才用手握了握十方的手,昂首踏步向前,冲着潘伯英朗声说道:

    “既然少将军能念在父辈交情,邀我一同上山共饮,韩颜臣岂能不给少将军面子,只不过,这二位兄弟是跟我一起来的,的确如少将军所言,他们是听我说了这仙境之妙,才一心想开开眼,便托我一起带上半山,所以我也不能舍他们而去,自己上山享乐,所以想求少将军,如果少将军和苏少东能帮个小忙,带我三人一起带上山,那韩颜臣在此可代我父一言,当面向少将军承认我爹爹无论是兵法韬略还是上阵杀敌,皆远不及潘大将军,而雁翎军更不及静塞军。”

    十方一听韩颜臣这番话,这才明白过来,韩颜臣想干什么,一时间心中大为感动。

    虽说十方自己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也清楚,像韩颜臣和潘伯英这样的将门之后,一不缺吃,二不缺穿,生平最看重的无非就是个脸面。

    世人皆知,北境三军,雁翎居首,所以才有天下雁翎之说,而韩颜臣这是要用雁翎侯和雁翎军的脸面来为自己和碧桃换一个上山的机会。

    十方的耳朵也早磨出茧子,知道韩文忠一生最重声誉,雁翎军也号称人人荣耀等身,而韩颜臣这番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世人非但不信,反而会嘲笑说这话的人是傻子。

    但这话从韩颜臣嘴里说出来,那可是有千斤之重,一旦传扬出去,雁翎军的少侯爷亲口承认,雁翎侯比不上潘温,雁翎军也不及静塞军,倒时别说韩文忠和韩颜臣,就是十五万雁翎军卒,个个都会颜面无存。

    十方自然知道韩颜臣这话的分量,如是之前,哪怕杀了韩颜臣,他也绝不会说出这等话来,尽管现在他已不是少侯爷身份,但这份荣誉却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但为了能让十方和碧桃上山,韩颜臣是将自己仅存的脸面都豁出去了。

    纵然十方脸皮再厚,也清楚韩颜臣这份情太重了,自己难以承受,故而就想阻拦,但却被韩颜臣死死拉住手,同时听韩颜臣声音都已嘶哑颤抖。

    “兄弟,别忘了你方才已经答应过我的。”

    十方哪知道韩颜臣是这个打算,如果事先知道,说什么他也不可能答应下来,因而十方就想说其他的都能答应,但唯独这件事是万万不行。

    但还没等他说出来,就见潘伯英双目放光,脸上也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当即说道:“少侯爷此言当真,如果我潘伯英真带你们三人上山,你就承认你爹韩文忠不及我父帅,雁翎军也不及我静塞军?”

    韩颜臣此刻一只手紧抓十方,另一只手也紧握成拳,连指甲都扎入肉中,但却毫不犹豫说道:“韩颜臣一向守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哈哈,好,我潘伯英也一向言而有信,绝不辜负少侯爷所托。”潘伯英已是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喜悦,竟仰天大笑起来。

    十方明显感觉到韩颜臣手上的力度,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也只能一言不发。

    因为韩颜臣又低声说道:“如今我话已出口,如果兄弟反悔,再让这唯一的机会化作乌有,那我可就成了既对不起爹爹,又对不起兄弟的不孝不义之人,那韩颜臣还有何脸面再苟活在世上,兄弟万不可辜负我这一片苦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十方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强咬牙没吭声。

    潘伯英似乎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毕竟,多少年来,自己爹爹立下多少汗马功劳,静塞军拼死了多少将领兵卒,但却永远被韩文忠和雁翎军压上一头,而且看似是永无出头之日。

    但如今韩文忠叛逃,如果韩颜臣再亲口承认雁翎军不及静塞军,只需宣扬天下,静塞军可算是反压了雁翎军一头,故而潘伯英大喜过望,甚至忍不住还冲那夏荷仙子激动喊道:

    “二位仙子,你们听到没有,他韩颜臣亲口承认,雁翎军比不上我静塞师,哈哈,我爹爹才是当今天下第一的武将。”

    这夏荷二女也同时微笑颔首,柔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向少将军贺喜。”

    韩颜臣见潘伯英承诺下来,便又说道:“潘少将军,如今我话已说出,下面就该将军带我们上山了吧?”

    潘伯英此刻心情大好,刚想应承,哪知道却见苏祈恩这时突然上前说道:“少将军且慢,小兄尚有一言,待我说完,咱们再一起和少侯爷他们三人上山。”

    潘伯英见苏祈恩说话,便笑道:“苏兄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

    却见苏祈恩嘿嘿一笑,先是冲着潘伯英一施礼,而后又冲着韩颜臣微微拱了拱手,这才说道:

    “少将军,前少侯爷,我苏祈恩可没二位如此天大的福分,能为将门之后,再加上从小又不喜读书,故而至今连个功名也没混上,自然不能跻身朝堂,唯一庆幸的是,家里好歹也算有个买卖,所以我看我这辈子,当官是别想了,到头来,还是只能做个买卖人啊。”

    苏祈恩突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两句,把在场的众人都给说愣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祈恩见所有人都望着他,这才似笑非笑说道:“不过呢,买卖人也有买卖人的好处,那就是总会计算一下,做一笔买卖究竟是亏还是不亏,但今天少将军和前少侯爷的这笔买卖,至少在我看来,少将军做的却是笔亏了本的买卖。”

第449章 忍无可忍

    “哦?”

    潘伯英听苏祈恩说自己做了笔亏本的买卖,也一脸的不明所以,便问道:“苏兄,此话怎讲?”

    苏祈恩这才笑眯眯说道:“少将军,你想啊,那韩文忠可是个叛贼,有什么资格和令尊一较高下?要说当今掌军事,知人善用,运筹帷幄,自然是枢密使关大人莫属,但要说指军锋,决战沙场,攻不取战不克,当然属潘大将军为先,这天下人尽皆知,还用他韩颜臣说吗?而他却用这人尽皆知的事实来和少将军做买卖,自然是讨了少将军的大便宜。”

    在场众人哪个听不出来苏祈恩这话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有意羞辱为难韩颜臣,十方和韩颜臣更是一起怒目而视。

    潘伯英自然也听的明白,苏祈恩是不想带韩颜臣他们上山,只是方才自己已经答应韩颜臣,同意带他们三人上山,尤其还当着夏荷仙子的面,这说出去的话自己要是再吞回去,岂不是要让二位仙子瞧不起自己吗?

    故而潘伯英便说道:“如苏兄所言,的确是我吃了些亏,但我一向秉承父帅教诲,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已经承诺,就算明知吃亏,也必定话付前言。”

    潘伯英有意想在夏荷仙子面前表现自己,故而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还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苏祈恩也心领神会,赶忙竖起拇指,又说道:“怪不得潘大将军受世人敬仰,家风如此,日后少将军也必定是位了不起的护国大将军,位极人臣。”

    十方和韩颜臣反而却是面面相觑,心说这两个犯的是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又互吹上了。

    但苏祈恩突然又话锋一转,

    “少将军您是个言而有信的翩翩君子,但却也不能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如今韩颜臣的身份可是叛臣之子,哪有资格与少将军您称朋作友,一旦要有什么心怀叵测之人,出去胡说八道,说少将军结交叛臣逆子,甚至兄弟相称,还结伴同游半山仙境,这对少将军甚至潘大将军的名誉可都是大有损害啊。”

    苏祈恩说这话时,有意无意间就将目光落在了十方身上。

    潘伯英一听苏祈恩这般一说,也略一沉吟,心说苏祈恩这话也不无道理,万一真有人心怀不轨,到外面恶意宣扬我结交叛逆,本来朝廷就对我爹爹不信任,这人言更是可畏,方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节呢?

    但当着夏荷仙子之面,潘伯英少年虚荣,实在不想自食其言,因而又冲苏祈恩问道:“那依苏兄所言,如今该如何处理才能妥当?只是带他们三人上山,是我已经应承过的,却不好收回了。”

    潘伯英这话意思倒也清楚,那就是我话已出口,必定言而有信,只要你苏祈恩有办法不让我食言,也不落个结交叛逆的罪名就行。

    苏祈恩等的就是潘伯英这句话,登时笑道:“我当然知道少将军一言九鼎,又怎能让少将军食言,不瞒少将军,我倒还真有个好办法,只要咱们这位前少侯爷能改个称呼,那这笔买卖不光公平合理,更能两全其美。”

    韩颜臣在旁边一直听着,他最担心的就是潘伯英食言反悔,虽然也知道苏祈恩必定不怀好意,但一听他说有办法能两全其美,也忍不住问道:“让我改个称呼,改什么你只管讲来?”

    苏祈恩听韩颜臣这般一说,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但却没直接回答韩颜臣,而是扭头冲着那舍官说道:“我说舍官,今天看在少将军和我的面上,想麻烦你破个例。”

    那舍官也不明白苏祈恩的意思,慌忙笑道:“少东家言重了,二位都是半山贵客,要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小可绝无二话。”

    苏祈恩这才说道:“那就请你破例,允许少将军带个奴才上山好能贴身伺候。”

    十方和韩颜臣一听这才明白,原来苏祈恩是要让韩颜臣扮做他们的奴才,定是他觉得方才那般羞辱韩颜臣远远不够,还想再添砖加瓦。

    十方可真有点忍不了了,心说这姓苏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韩大哥已如此忍辱负重,你却还不依不饶,就算我当了这么多年叫花子,也少见你这等无耻之辈。

    因而十方就想反唇相讥,但却又被韩颜臣拉住,同时又听韩颜臣说道:“好,只要少将军能带我们上山,韩颜臣宁愿做少将军马前一卒。”

    其实韩颜臣也明白这是苏祈恩落井下石,不过既然潘伯英已出口承诺,答应带十方和碧桃上山,可千万别让他找理由反悔不认。

    反正现在自己已然受辱,不过就是再多忍一口气而已,十方兄弟和碧桃妹妹对自己和玉儿有救命大恩,只要能让十方和碧桃洗去妖毒,自己就算受了再大的屈辱,也算不枉了。

    所以韩颜臣这才忍气吞声,含恨答应。

    苏祈恩一听,哈哈笑道:“既然少侯爷答应了,自然是两全其美了,那就请少侯爷上前来,给少将军磕头行礼吧,行完礼,咱们这就上山。”

    韩颜臣虽早已下定决心,无论自己受了何等屈辱,只要潘伯英能把十方和碧桃带上山,那也在所不惜,但却没想到苏祈恩竟还要自己上前磕头行礼,一时间也是火撞顶梁。

    而十方一听苏祈恩要韩颜臣上前磕头行礼,更是脸都变了颜色,心说这姓苏的也欺人太甚了,今天老子就是不上山了,也绝不能让韩大哥受此大辱。

    十方虽然恨的牙根都疼,真想上去将苏祈恩痛打一顿,但脑子倒也清楚,如今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要只是自己倒也罢了,但如今还带着碧桃和韩颜臣,可不能小不忍乱大谋,让他们身陷险地,大不了这笔账先存着,等把碧桃和韩大哥平安送出去,我再找机会寻这苏祈恩,必要替韩大哥出一口恶气。

    因而十方一拉碧桃,又冲着韩颜臣说道:“大哥,咱可不能受这等屈辱,这山不上也罢。”

    韩颜臣虽然脸色铁青,但却摇了摇头,又低声说道:“兄弟且慢,大哥我无能,真没别的办法再带兄弟上山,你们性命要紧,如果因我一时之不忍,耽搁了兄弟安危,那我必定抱憾终身,世人皆说,为义者,两肋插刀,如今无非只是让我磕头行礼而已,兄弟莫为了逞一时之气,坏了大事。”

    说完,就见韩颜臣两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潘伯英面前,颤声说道:“奴才韩颜臣,恳求少将军带我等上山服侍左右。”

    韩颜臣这一跪,苏祈恩是哈哈大笑,当即冲着潘伯英说道:“少将军,恐怕当初雁翎侯也想不到,他儿子是这么个窝囊废,哈哈。”

    潘伯英虽然起初也有心想要羞辱韩颜臣,但真见韩颜臣跪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倒也有些手足无措,一方面是见韩颜臣真是窝囊到了这等地步,自己那争强之心也顿时意兴阑珊。

    另外也觉得苏祈恩有些过了分,反而有些于心不忍,因而潘伯英就想上前,把韩颜臣给搀扶起来。

    哪知道这时就见旁边那舍官突然说道:“少将军,少东家,可真不是小的我驳您二位的金面,不能带奴仆上山的规矩是王爷亲定的,就算二位杀了小的,小的也不敢破了这个例,真不好让二位带他们三个上山。”

    本来韩颜臣就是满心屈辱,不得已才强忍着给潘伯英跪下去的,此刻一听舍官这话,心中更是又羞又急,好悬没背过气去。

    其实韩颜臣也知道半山仙境有不准仆从随主人上山的规矩,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既然是东南王的旨意,谁又敢不从,故而来半山的官员,都遵从不违。

    而且大家也清楚,就算不带仆从,但上山之后就有四季仙子亲自伺候,比之自己仆从还贴心周到,安全也更有保障,而各种所需也应有尽有,故而从没人破例。

    但当时韩颜臣满心都是为了能让十方和碧桃上山,一时间就没想这茬儿,此刻听舍官说,就算自己认作仆从,也不能放自己三人上山,登时就觉得心头一紧,两眼一黑,身子也忍不住向后倒去。

    十方本来是想带碧桃和韩颜臣离去,但他以防那些婢女突然出手,故而当时注意力全在提防之上,一个没留神,被韩颜臣冲出去就跪下了。

    十方可真没想到,韩颜臣为了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一瞬间也跟傻了一般,但一看韩颜臣身子要倒,便急忙上前,扶住韩颜臣。

    但与此同时,却听那舍官又说道:“虽然奴仆上山的规矩不能坏,但小的却有个折中的办法,也能不让少将军食言,虽然王爷是有旨意,任何奴仆都不能上山,不过却没说不能带干儿子上山,所以……”

    这舍官虽然每天干的就是阿谀奉承,讨好权贵之事,但方才一听苏祈恩说让自己破例,虽然他满口答应,不过一听苏祈恩是要让韩颜臣充作奴仆破例上山,这心里也有些不快。

    心说这可是王爷严令之事,你为了羞辱姓韩的,就要我破例,但我要真破了这个例,那还有我的好吗?你不就是趁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嘛?有什么了不起,也别说你苏祈恩,就是你老子苏宝卿再加上潘温一起来了,恐怕也不敢开这个口吧。

    但奈何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舍官,说好听点儿倒也是个官儿,但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看大门的,而能来这四季仙境的,最少也是当朝四品以上大员,哪个不比自己嘴大?

    因而这舍官也只敢在心里抱怨,面上还是满口恭维,什么好听说什么。

    本来这舍官见苏祈恩让韩颜臣上来磕头行礼,还以为韩颜臣肯定不能答应,那就用不着自己出头,当面去驳苏祈恩的面子,索性在旁边就没吱声。

    结果他也没想到韩颜臣真给潘伯英跪下来了,那自己可不能在旁边干看着了。

    但他语气也不敢过于强硬,故而一转念,心说这韩颜臣也太没骨气了,真能跪的下去,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反正他也是个窝囊废,自己正好竹竿戳破鼓,一杆子捅到底儿算了,谅他也不敢放个屁。

    故而舍官这才说,这个奴仆上山的例真不能破,不过干儿子可以,言外之意,就是韩颜臣只要跪地上问潘伯英叫一声干爹,那自己放他们上山,就不算犯了规矩。

    这舍官是一脸欠揍的贱样,甚至说的时候还洋洋得意,心里更忍不住夸自己机智聪慧,却只能当个看大门的实在太屈才了。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前一花,好像有个人到了近前,同时又觉得脸上滑溜溜腻歪歪被一只娇嫩无比,柔软无骨的女子玉手给摸了一把一般,一身骨头都好悬没酥了。

    还没等他看清楚摸他的是谁,就听旁边苏祈恩又大笑道:“妙啊,舍官,你可真是个人才,如此妙招,方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结果也没等苏祈恩说完,他也觉得脸上就跟被一个美人用手轻轻抚摸了一般,身子也软了。

    只不过,等苏祈恩和舍官看清了面前摸自己的人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都感觉胃里一阵反酸,好悬没吐了。

    因为摸自己的人长的也太丑点儿了,眼也斜,嘴也歪,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但这张丑的令人发指的脸此刻却是满面怒气地瞪着自己。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被韩颜臣带来的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丑鬼给摸了一把。

    苏祈恩和舍官同时都不干了,刚想动手,但突然就觉得浑身上下是奇痒无比,眼泪鼻涕全涌了出来,双手更是忍不住在身上乱抓,又同时喊道:“痒,哎呀,好痒。”

    他们两个喊的,可比那夏荷仙子还要整齐同步。

    在场的所有人这下可都惊呆了,尤其潘伯英,一看苏祈恩和舍官是手舞足蹈,脸上也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甚至大庭广众之下,都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苏祈恩和舍官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惺惺相惜,转眼就把身上衣服扯了个精光,当着众人面,更是相互搂抱在一起,彼此来回摩擦不停,但嘴里却依旧喊痒不止。

第450章 投鼠忌器

    十方扶着韩颜臣,发生的一切看的是清清楚楚,但等他缓过神来,就知道大事不妙。

    因为上去摸了苏祈恩和舍官的不是别人,正是碧桃。

    因为十方和韩颜臣结为兄弟,红玉对自己又极热情关怀,加上今天一路上韩颜臣更是百般包容自己,虽说只认识了不到一天时间,但碧桃是真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哥哥姐姐一般。

    虽说碧桃是有些天真烂漫,但本身可并不傻,从雨后村到钱塘府这一路,跟着十方耳濡目染,如今也不是对诸般事务完全一窍不通,故而方才苏祈恩和舍官的话她也听得明明白白。

    尤其见韩颜臣被苏祈恩逼迫羞辱,但为了能让自己和十方上山,不惜自贬为奴,甚至都跪下去求潘伯英,碧桃也早憋了一肚子气。

    只不过因为十方事前连哄带吓,告诉碧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说话,故而碧桃也只能扮做哑巴,站在旁边暗气暗憋。

    但等那舍官竟说出还要让韩颜臣管潘伯英叫干爹,碧桃实在忍无可忍,心说这些坏人太过分了,韩哥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被你们给欺负苦了。

    同时她心里也埋怨十方,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欺负韩哥哥呢?

    故而碧桃灵机一动,心说十哥哥只说让我扮哑巴,但却没说不准我动,那我只要不说话不就行了,反正我不能再让他们欺负韩哥哥了。

    因而她趁着十方上去扶韩颜臣的时候,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而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颜臣、潘伯英和苏祈恩身上,就连十方也没留意到碧桃的举动。

    知贵舍门前就是柳巷,种了联排的垂杨柳树,如今虽已春去夏来,柳花也大多凋谢,但毕竟柳树众多,倒还真剩下些许残花未谢。

    碧桃抓了几下,尽管不多,倒也勉强两手都沾了些花粉,她这才心里念叨着,我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故而也没跟十方打任何招呼,上去就抹了舍官一脸花粉。

    恰好这时苏祈恩听舍官说,让韩颜臣问潘伯英叫干爹,这可大合他的心意,故而忍不住又称赞了舍官两句。

    本来碧桃只是一心想教训舍官,还真没顾得上苏祈恩,结果他自己这一搭腔,碧桃见手里反正还残留些许花粉,索性别浪费了,就把剩下的花粉都抹到苏祈恩脸上。

    当初在雨后村,赵百家被碧桃抹了一下,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苏祈恩和舍官,尽管如今柳花凋谢,碧桃抓到的花粉也远不及像当初那般浓烈,但依旧让苏祈恩和舍官无法承受。

    潘伯英一看苏祈恩和舍官被韩颜臣带着的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丑鬼抹了一下,竟成了这般模样,先是一惊,而后就冲碧桃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当面下毒?”

    原来潘伯英早听说江湖上有些下毒的高手,只需用手一摸,就能把毒药给下了,故而还以为是碧桃给苏祈恩下了毒。

    碧桃一看舍官和苏祈恩此刻把衣服都扯碎,抱在一起是丑态百出,心中的气才算出了。

    一听潘伯英问自己,碧桃嘴上虽没吭声,但心里却回说:“我叫碧桃啊,这不是毒药,是杨柳花粉,不过十哥哥不准我说话,所以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你了。”

    潘伯英哪能知道碧桃其实已经回答他了,见碧桃一声不吭,而这时苏祈恩和舍官已经痒的在身上抓出道道血痕。

    潘伯英担心碧桃下的是剧毒,那可耽误不得,因而身子往前一冲,同时又喊道:“你这妖人,快拿出解药。”

    苏祈恩和舍官此刻脑子倒还都清楚,只是实在痒的受不了,一听潘伯英说自己是被下了毒,两人可真害了怕,苏祈登时就大喊:“少将军,救我,我要死了。”

    而那舍官更是冲着众婢女喊道:“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把妖人拿下,取解药救我,哎呦,痒死我了。”

    舍官这一发话,那些个婢女本来就在碧桃旁边,故而先潘伯英一步,一拥而上,直奔碧桃。

    虽然十方见苏祈恩和舍官被碧桃的花粉弄成这般模样,心里倒是也挺解气,但一看这些婢女同时要抓碧桃,十方也知道冲突无可避免,故而他和韩颜臣也同时前冲,但十方的身子可比韩颜臣快多了,还没等韩颜臣冲出去,十方就已经到了碧桃近前。

    见当先两个婢女正伸手要打碧桃,十方一手先把碧桃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分别推了两婢女手臂一把。

    就见两女身子一转,紧接着就听啪啪两声脆响,一人一个,却是结结实实分别打在了苏祈恩和舍官的脸上,这二位登时也不喊痒了,同时喊了声好疼。

    与此同时,十方抱着碧桃又一转身,避开了两侧四个婢女的攻击。

    十方又故技重施,分别一带四女的手臂,又是几声哎呦同时响起,原来这些婢女两两相互,都打中的是自己人。

    虽然迫不得已动了手,但十方也清楚,自己这边碧桃不会武功,韩颜臣也是稀松平常,尽管已经闹了起来,但千万别重伤或者打死对方,尤其这些还都是女子,否则,可就真没有一丝退路了。

    故而十方就想露上一手,好能让她们知难而退,这才用青螟婆所教的灵巧之法,只是化解了这些婢女的攻势,但却并没有伤了任何人。

    但就在这时,却见韩颜臣和潘伯英也交了手,但却只有一个照面,就被潘伯英一个反背手给抓住了手腕,同时潘伯英又脚下一绊,就把韩颜臣给按倒在地。

    原来韩颜臣一看十方已经到了碧桃近前,他知道十方身手不凡,保护碧桃应该万无一失,又见潘伯英也直奔十方和碧桃而去,自己便上前拦住了潘伯英。

    韩颜臣本以为潘伯英和自己差不多,不过都是仗着父亲权势,作威作福,自身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一伸上手,韩颜臣就大吃一惊。

    其实韩颜臣可猜错了,潘伯英和他可不同,从小就跟在潘温身边,习练本领。

    虽然按青铜王朝惯例,凡是镇边和领军出征的大将,其直系亲属都必须留住京城,名为天子隆恩,朝廷富贵供养,但实则就是扣位人质,就连雁翎侯一门世代侯爵,也不能例外。

    但当年潘温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解了三川口之围,一时间龙颜大悦,皇上亲自问潘温想要什么封赏,尽可提出,必定都会满足,但潘温一不要加官,二不要封侯,只求皇上能恩准将长子潘伯英带在身边。

    虽然当时就有人反对,但君无戏言,加上潘温只要求将长子带在身边,其余家眷依旧安家京城,故而天子特许,加封当时还年幼的潘伯英为骑都尉,一起跟随潘温驻守永兴军,这已经是从五品的大官了。

    而潘温之所以提了这个要求,就是看到本朝历代名将之后,因为独留京城,从小没有约束,再加上娇生惯养,大多都成了废物。

    这些名将在世时,或许还能保子孙富贵,一旦离世,这些个不成器的后人,很快就会败光家业,甚至更有作奸犯科,以致身陷囹圄,满门抄家。

    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本朝开国中山王徐天德,死后仅三代,显赫一时的徐家就烟消云散了。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故而潘温才要求能将潘伯英带在身边,好能亲自严加管教,因此潘伯英不光从小跟着父亲熟读兵法战略,还练就了一身武艺,上马能冲锋陷阵,下马也能南拳北腿,远非像韩颜臣这样从小留京的将门之后可比。

    再加上旁边还有那些婢女围攻,故而也就一两个照面,韩颜臣就被人家擒下。

    十方一看韩颜臣被抓,心中也不免大急,方才一交手,十方虽然用灵巧之法救下碧桃,但也发现这些个女子可并不是花拳绣腿,必定都受过名师指点,虽然她们和自己相差甚远,但却人多势众,而更令十方担心的,就是害怕教她们武功之人,很可能现在也还在半山。

    如今自己可并不是和她们比武论高低,眼前不光要保护碧桃,还要救下韩颜臣,再安然无恙的带他们一起离开半山仙境,一旦真有高手到来,那想三人一起全身而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十方这边着急,潘伯英那边也急的不行,他一心要问碧桃讨解药救苏祈恩和舍官,擒下韩颜臣后,也直奔十方而来。

    十方一看潘伯英奔自己来了,登时心念一动,心说倒不如来个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潘伯英,以此作为人质,就好保证自己三人安然离去。

    因而十方一手搂紧碧桃,又挡开两个婢女的进攻,便带着碧桃也迎着潘伯英而来。

    潘伯英一看十方一手护着碧桃,还敢主动迎着自己上前,心中是大为不满,心说看来这丑鬼也太张狂了,难不成他还想一手护人,只用单手与我较量不成?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要不让你长长眼,你也不知道本将军的厉害。

    故而潘伯英也血气上涌,一拉架势,就打算和十方交手。

    但就在这时,却见两道靓影一闪,那一对儿一直在一旁冷眼观战的夏荷仙子,犹如两朵飞花一般,瞬间就飘落在潘伯英身前,同时二女四掌齐出,从四个角度直奔十方怀中的碧桃打来。

    十方如今也算是个行家,虽然他事先并没想到,这对儿娇滴滴貌美如花的夏荷仙子竟也身怀绝技,更没想到她们会突然上前发难。

    但一看这夏荷仙子的身形,步法,出手,可绝非那些婢女可比。

    而且她们并没有对十方出手,四掌全是奔着碧桃而来,不光速度凌厉,角度也极为刁钻,这分明是要攻十方之必救,同时也让十方无法再使用灵巧之法,同时将四掌完全化解。

    十方可真没想到这夏荷仙子竟有如此高明手段,他本一心是想要擒下潘伯英,但却出乎意料之外,又见四掌分别打向碧桃的头胸腰腿,彼此相距甚远,还真不好同时化解,只能身子向后一退,带着碧桃躲开。

    夏荷仙子见十方退避,并没有继续进攻,她们的本意就是要逼退十方,此时目的达到,便同时收招,一左一右护住潘伯英。

    十方护着碧桃退了几步,登时又被众婢女给围住,但这时,却听夏荷仙子又同时说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全都退下吧,只需看好苏少东和韩少侯爷即可。”

    那些婢女丝毫不敢违背,这才各自退后,有几个护在苏祈恩和舍官身前,剩下的全都围着韩颜臣,甚至还拿出手帕,将冲着十方不停大喊别管自己,赶紧逃走的韩颜臣的嘴给堵上了。

    虽然现在没有人再冲十方和碧桃出手,但十方此刻却更是心急如焚。

    “就从方才刚才那一手来看,这夏荷仙子可比这些婢女厉害多了,而且,她们竟一眼就识破了我的意图,这可如何是好?”

    因而一时间,十方也没再主动上前。

    其实十方倒不是被夏荷仙子的身手给吓住了,经过方才过招,十方也看出来,单从速度和力量来说,她们也远不如自己,但自己要想一两招就能赢了她们,倒也不易。

    尤其现在可不是比武较量,如今夏荷仙子一左一右护住潘伯英,更让众婢女护着苏祈恩,看住韩颜臣,就说明她们已经识破了自己想擒贼先擒王的意图,这从方才她们并不是冲自己出手,而是奔着碧桃进攻,逼自己不得不救来看,这二女不光伸手了得,见识恐怕也非比寻常。

    尤其人家手里还抓着韩大哥,更是让自己投鼠忌器,纵然自己单从武功上并不惧她们,但现在还要护着碧桃,真要交手,她们要还是只一味攻击碧桃,让我不得不救,就算赢下她们,恐怕也要花费不短的时间,要是她们再用韩大哥要挟,纵是赢了,也于事无补。

    故而十方也没主动上前,心中不停思量如今到底如何才能既救下韩颜臣又能保着他和碧桃全身而退呢?

第451章 步步生莲

    十方正苦思脱身之策,却见潘伯英是一脸难堪地对夏荷仙子说道:“二位仙子且稍待,让我去擒下那丑鬼。”

    说完,潘伯英又冲十方招招手,喊道:“你过来,就咱们二人来过过招。”

    十方正无计可施,结果一看潘伯英竟主动上来叫阵,心中不由得大喜,心说我正发愁呢,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但还没等十方回话,夏荷仙子同时阻拦说道:“不可,潘郎,你是万金之体,焉能和这等下人动手,还是由我们姐妹代劳。”

    潘伯英本就面色不悦,见夏荷仙子一拦,更是说道:“二位仙子乃是娇柔似水的女儿之身,冰清玉洁,而这丑鬼却是个要饭的臭叫花子,污秽腌臜,且不说胜负,要是二位仙子被他碰上一碰,那也是潘伯英的罪孽。”

    夏荷仙子听潘伯英这般一说,也都面露急色,还想阻拦,却见潘伯英一摆手说道:“二位仙子不必多言,看我三招就能将他擒下。”

    十方在旁边一瞅,心中更是一阵好笑,心想原来这位少将军是在美人面前昏了头,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夏荷仙子其实比他可厉害多了?

    其实潘伯英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少将军一向自命不凡,尤其方才一心想当着美人面大展神威,上前擒拿十方,但没想到却被美人抢先一步,他可不知道这是因为夏荷仙子早看出来,他根本就不是十方的对手,故而提前上去救护。

    所以在潘伯英看来,就觉得自己堂堂静塞军少将军,却让二位仙子上前和十方动手,而自己一个大男人躲在后面看着,这脸我哪能丢的起?

    再加上他一心又想在夏荷仙子面前显摆自己,方才又见十方一招就被夏荷仙子逼退,就更没把十方放在眼里,心说不过一个臭叫花子,只要自己留心别被他下毒,拿下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因而这才主动上前。

    夏荷仙子见潘伯英态度坚定,也相互一望,她二人是孪生姐妹,心意想通,都明白此刻要是强行不让潘伯英上前,必定令他颜面扫地,也就触怒于他,故而二女心中都想,只能等到潘伯英将要落败之时,再一起出手救护。

    原来这四季仙境之中,采选这些美貌仙女,可不光只是为了供权贵享乐的玩物,那可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从小有高人培养,个个文武双全,本身除了伺候这些官宦外,还要作为贴身保镖保护安全。

    而方才无论舍官还是苏祈恩,夏荷仙子并未出手救护,其原因就是他们并非是曲院风荷的贵客,而她们的职责只有一个,保护潘伯英,故而对舍官和苏祈恩并不在意,但一看十方迎着潘伯英而来,这才出手救护。

    夏荷仙子经高人数年栽培,无论身手还是见识,可非潘伯英这初出茅庐的少将军可比,她们深知知贵舍的众婢女也都是精选出来的好手,但在十方面前,就如同不会武功的常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她二人这才明白,原来对面三人中最厉害的却是这个毫不起眼的丑鬼,而且,她们也衡量过,恐怕连她们都不一定是这丑鬼的对手,故而方才阻挡十方之时,并没有直接对十方出手,而是直奔碧桃而来,因为她们也看出来,碧桃根本不会武功,完全靠十方保护,这才攻其必救,逼退十方。

    这在潘伯英看来,就是十方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又有何虑。

    而在夏荷仙子看来,只要自己姐妹护着潘伯英平安无事即可,并没必要去招惹十方这个硬茬儿,故而见十方退后,她们也就退了回来。

    哪知道潘伯英因为一心虚荣,竟要主动上前挑战十方。

    尽管夏荷仙子明知潘伯英压根就不是十方对手,但她们自小被训养告诫的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违逆这些个来四季仙境的权贵之意,故而见潘伯英态度坚定,也只能左右一闪,同时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出手救护。

    潘伯英见夏荷仙子闪开,是昂首挺胸,面向十方说道:“我本念在你主人脸面,不想为难你们,但却没想到你们竟敢当面下毒,害我苏兄和舍官,按说本应将你等悉数拿下,送官治罪,但如此一来,想必就会有人说我堂堂潘伯英是仗着一群女子才将你们拿下,于我名誉有损,想你也未必服气,所以我来于你单打独斗,如我胜,你不光要拿出解药,而且还要去往钱塘府衙到案自首,如你胜,我不光能放了韩颜臣,还能保你三人平安离去!”

    十方听潘伯英这么一说,心中更是大喜过望,当即回道:“少将军此言当真?如果我赢了你,你就放了韩大哥,还让我们三人平安离去?”

    潘伯英一脸傲气说道:“我潘伯英向来一言九鼎,当然,前提是你真能赢得了我才行。”

    十方当即一笑说道:“好,少将军将门之后,定是言出必践,虽然我远不如少将军尊贵,但见少将军如此豪爽,我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这样吧,如我输了,就按少将军说的,交出解药,投案自首,但如果我侥幸赢了,离去之时,也会奉上解药如何?”

    潘伯英可不知道十方是故意架高梯子好把自己抬上去,而且十方也知道,碧桃抹的只不过是杨柳花粉,可并非毒药,只需用清水一洗就能止痒,就算不洗,过一会儿花粉失效,也就好了,所以这才表现的如此大方,就是以防潘伯英输了之后,再恼羞成怒食言。

    潘伯英也没想到十方能大大方方说赢了也给解药,虽然心中微微也生出些许敬佩之意,但又一转念想到:“他这分明是看不起我,还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因而潘伯英冷声回道:“可以,但前提是真等你能赢了我再说,不过交手之前,你先将他放在一边,我可不想到时候赢了你,你却说是因为要分心保护,才敌我不过,我可以保证,未分胜负之前,绝不会有人对他出手,你们都听见没有?”

    十方见潘伯英一指碧桃,虽略微犹豫一下,但转念一想,现在是天赐良机,只要赢下潘伯英,三人就能平安离去,就别为此触怒于他,也显得我太过小心,倒不是我自吹,就算这些人要对碧桃妹妹出手,我也能及时救护。

    因而十方也就放开碧桃,同时在碧桃耳边说道:“妹妹你就站在这里千万别动,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碧桃点点头,乖乖的站在原地,真一动不动了。

    十方并不敢离碧桃太远,只上前一步,冲潘伯英说道:“那就请少将军赐教吧。”

    潘伯英一看已经完全按照自己预想的一样,如今只要上去几下把这丑鬼给打趴下,夏荷仙子必定就更仰慕于我,而且就算这事之后传到瓦王耳中,那也是公平较量,谅他也挑不出理来。

    想到这里,潘伯英身子向前,就用出家传绝学通臂拳,想要当场就把十方打倒在地。

    十方一看潘伯英双肩一抖,双臂前伸,手臂竟似乎长出了两寸有余,直奔自己前胸打来。

    这通臂拳乃是潘温依照前人诸般拳法加上自己多年临阵经验,取百家之长,融汇糅合自创的一套拳法。

    潘温是马上武将,深知一寸长就是一寸强,虽说马上交战有宝槊乾坤,长有丈八,但临阵交锋,总也有落马之时,到时短兵相接,徒手搏击,可就没了优势,故而自创了这套通臂拳,徒手相搏之时,气劲由双肩贯穿双臂,瞬间就能将手臂长出数寸,从而出其不意,一击必胜。

    故而这套通臂拳的精髓就在于出其不意,交手之时,手臂突然伸长,对方本以为能躲开,哪知道却没躲开,也就必然落败。

    但潘伯英一心瞧不上十方,心想自己要真出其不意,将他打倒,他必定会说我胜之不武,倒不如我直接用出通臂拳,就算摆到明面上,谅他也接不住我两拳。

    十方虽经四螂蛊学艺,但青螟婆他们教的只不过是力量,速度,技巧和抗性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于世间百家套路,诸般拳脚兵器可都没有教过,所以十方并不认得潘伯英这通臂拳。

    故而十方一看潘伯英手臂突然伸长,倒也觉得稀奇,心说这少将军还真有点东西,竟会这种能伸长手臂的武功,的确是比韩大哥强上不少,就是不知道这武功是单纯只能长手臂,还是连个头也能长呢,要是还能长个儿,那有机会我也学学,虽说我个头倒不算矮,但一直就长不过徐大少,总归是种遗憾,要是真能长个头,等下次见了徐大少,老子比他高出一头,倒也有趣。

    因而十方并没有硬接,而是身子往旁边一躲,避开双拳,潘伯英又连着打了四五拳,十方也都是躲闪避开。

    这可并非是十方招架不住,别看十方在四螂蛊学的只是力,速,技,抗,但这四样却是天下所有武功的基础,无论招数如何精妙,套路如何繁多,但归根到底,任何武功最终还都是要落到这四样基础上面。

    所以尽管他并不认识通臂拳,更不知道这拳法有何套路,但看了两眼,就想到,这要是在交手时突然出其不意,倒也算是厉害的杀招,但这般用出来,也不过就是比本来的手长了一些而已,又有何用?

    因而十方也就懒得再看下去,趁着潘伯英变招空隙,转身到了潘伯英身后,伸出食指,就想轻轻在潘伯英脑后点上一下。

    十方想的是,这少将军极好脸面,自己真要一巴掌就把他给呼趴下,万一他再恼羞成怒,不认前言,反倒麻烦。

    倒不如点他一下,让他知道和自己相差甚远,自行住手最好,这样也不失他的颜面。

    只不过十方选的这地方可不太好,他这一伸手,迅捷无比,又是直奔潘伯英后脑戳来,登时就把在后面观战的夏荷仙子给吓坏了。

    夏荷仙子的职责就是保护潘伯英,而且她们早知道潘伯英远非十方对手,一直全神贯注,就等着眼看潘伯英落败,要上前救护。

    但她们也没想到,十方一伸手就直奔潘伯英后脑而来,夏荷仙子可不知道十方并没用力,只是见他出手凌厉,二女同时暗叫不好,心说这一下还不把潘伯英后脑给戳个窟窿啊。

    但这时二女再上前阻止已然不及,但见她们同时抬手,各自从手中打出一枚特殊的暗器。

    这暗器外形就如莲子一般,表面也是如莲子般的青绿之色,看似普普通通,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名为步步生莲的剧毒暗器。

    那表面的碧绿之色,实则是孔雀胆剧毒,就算沾上皮肤,也能瞬间剧毒入血,毒气归心,只需走上两步的时间,就能毒发身亡,而且就算人已倒地身死,依旧还会大口喷血不止,而喷出的血恰如一朵血莲花一般,故而这暗器才叫做步步生莲。

    夏荷仙子以为十方要取潘伯英性命,便也下了狠手,同时打出步步生莲,但却并非全是打向十方,一颗奔十方,另外一颗却是奔着碧桃打来。

    她二人心意相通,知道十方厉害,怕两颗全打十方,被他轻易闪开,可能也救不下潘伯英。

    故而一人打十方,一人打碧桃,就是算到十方就算闪开,也必定会去救护碧桃,那样就无法再对潘伯英下手了。

    尽管十方四螂蛊学艺后,今非昔比,但毕竟并没什么临敌经验,从雨后村到钱塘府一路上小心谨慎,除了打了漏罐子外,就没再出过手。

    但好在他如今耳目都极为灵敏,心里也一直留心夏荷仙子,以防她们突然出手偷袭,但他是真没想到夏荷仙子并不是亲自上前,而是打出了暗器。

    十方眼角余光见夏荷仙子抬手,紧接着寒光一闪,登时明白不好,急忙身子一退,就避开了打向他的那颗步步生莲。

    不过等他也察觉到其中还有一道寒光竟是奔碧桃而去,也大惊失色,再想去救已来不及了,而碧桃是根本毫无察觉,眼睁睁看着步步生莲就要打到自己的脸上了。

第452章 金凤卧雪

    夏荷仙子同时打出两颗步步生莲,一颗奔十方,一颗奔碧桃。

    尽管十方闪开了,但碧桃却浑然不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就要被打在脸上。

    就在这时,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金钗,快如流星一般,就在碧桃眼前,正与步步生莲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

    十方眼瞅着碧桃脸前闪出一道火星,紧接着又听碧桃是一声惊呼,原来那支金钗撞击步步生莲之后,竟改变方向,钗尖擦着碧桃额头斜上飞出,而步步生莲却被那金钗直接削为两半,坠落地上。

    尽管金钗并没有伤到碧桃,但激射而出之际,竟把碧桃头上戴的那顶帽子也给带了出去。

    本来碧桃是将头发整个裹在帽子里,此刻帽子一飞,登时满头的青丝黑发也全披散下来,再加上她那一声惊叫,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她竟是个女子。

    十方一听碧桃惊叫,也顾不得别的,疾步上前,先一把将碧桃搂在怀中,又后退两步,见一时再无危险,才慌忙查看碧桃的脸和额头,同时也问道:“妹妹,你伤在哪里?”

    本来碧桃也吓的不轻,但一听十方询问,才发觉自己并没觉得哪里疼痛,故而摇摇头说道:“十哥哥,我好像并没有受伤,啊,刚才可吓死我了。”

    十方又仔细看了看碧桃的脸和额头,见她除了满头黑发披散开来,的确并无任何伤口,而那柄丑木钗也依旧牢固地插在碧桃头发之中,故而碧桃并没变回本来模样,十方方才出了一口气。

    而后十方就从地上捡起那支金钗,见金钗的钗头是一朵半开未开的金***形状,雕工极为精细,但钗尾却质地坚硬,非金非铜,看不出是何等材质,但却分明开了刃,锋利无比,故而才能将那铁莲子给削为两半,但金钗上却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这哪里是什么女子束发的金钗,分明是一件能轻易取人性命的兵器。

    而且,能用金钗就把夏荷仙子所发的暗器凌空打掉,十方自问连自己都做不到,由此可见,打出金钗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因而十方更是将碧桃紧紧护在怀中,同时又高声叫道:“什么人?”

    十方方才看的清楚,金钗是从后厅打出来的,绝非在场众人,而金钗也是奔碧桃而来,但究竟是此人用金钗救下了碧桃,还是他本意也想取碧桃性命,但碰巧却和步步生莲撞在一起,十方一时间无法确定,故而一心先护好碧桃,之后才出声询问。

    但等十方喊完,竟然毫无回应,不过这时,那夏荷仙子也看清十方手中金钗,二女竟同时脸色大变,一转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喊道:“夏荷恭迎金凤卧雪二位姐姐。”

    夏荷仙子这一喊,再看那些个婢女个个全都慌忙转身,齐齐俯身跪倒,头都不敢抬,那舍官纵然全身瘙痒,但也匐匍在地,竟强忍着也不敢呻吟出声,和那些婢女同时喊道:“小的恭迎金凤卧雪二位秋仙子。”

    这时,才见从后厅内闪出两位女子,步伐一致地朝着夏荷仙子和众婢女走来。

    十方一看,来的二女竟和夏荷仙子一般,也是一对儿双生姐妹,彼此穿着虽也相同,但却和夏荷仙子那一身青荷莲花纱裙不同。

    这二女都是一身白色绫罗纱裙,纱裙上还各自绣着一只垂首半卧的五彩金凤,只不过左面女子的凤头冲右,右面的女子凤头冲左,一起凑成了一幅双凤卧雪的妙笔丹青。

    而此刻二女并肩同行,身上双凤也随之好似扇翅颔首,竟如活了一般,是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夺人眼目。

    而比之双凤更耀眼的却是这二女的绝美容颜,竟比那夏荷仙子还要美上几分,二女模样个头也是一般无二,彼此唯一有差别的,却是左边那女子比右边女子的头上多了一支金钗。

    这二女一出来,别说本来惊怒满心的潘伯英看傻了眼,就是那已经痒的满地乱跳的苏祈恩,此刻望着这二女也是双目发直,也不觉得身上痒了,因为这痒全跑进心里了。

    而二女此刻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脸上表情不一,并不像夏荷仙子方才露面时那般连表情都相似无二。

    就见左面那女子俏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右边那女子一张美面却是通红。

    二女款步向前,就听左面那女子语带揶揄一般低声说道:“叫你喜欢看,本来早早出来多好,非要看,现在倒好,看出事来了吧?这次又要被你给连累了。”

    这声音竟是甜腻中还略带有二分沙哑,比之寻常女子的清脆嗓音更是勾人魂魄,让人一听,心中就忍不住酸痒难抑。

    而右边的女子却是满面通红,连走路都有些忸怩之态,但声音却和左边那女子一般无二,只不过语气却是娇嗔中还带着几分懊恼。

    “你好意思怪我,我就不信你一点儿都不想看看,能让她那般动心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你要真不想看,怎么不直接出来,不也是一声不吭躲在后面,我不管,要真被怪罪,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二女到了众人面前,还在低声彼此埋怨,但跪着的夏荷仙子却是满面欣喜,同时说道:“许久没见二位姐姐,真想煞妹妹了,只不过,二位姐姐怎么这会子有闲心下来呢?”

    夏荷仙子不吭声还好,结果这一搭话,就见右边那本来满面绯红的女子登时又满面怒容,到了夏荷仙子近前,气呼呼抬起手,看样子是要打夏荷仙子一般。

    但手都伸出去了,似乎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失体统,故而那女子举了举手,又放了下来,但却说道:“你们两个坏事的狐狸精,这次要是我们被责罚,你们也别想好。”

    夏荷仙子一看那女子是真急眼了,也吓得是花容色变,双双慌忙低头,诚惶诚恐问道:“姐姐这是哪来的雷霆之火,多日未见,妹妹到底是何处惹了姐姐生气,还望姐姐明示。”

    那女子似乎还想再责怪夏荷仙子,却听左面那女子气道:“你还有闲心搭理她们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向十公子赔礼,如果十公子不怪罪,我们自然也就不会被责罚了。”

    右边那女子一听,这才恍然一般,二女同时金莲翩翩,径直到了十方和碧桃面前,先双双万福,而后竟同时跪倒在地,又异口同声说道:“金凤卧雪叩拜十公子。”

    结果二女这一跪,反而把十方吓得拉着碧桃倒退了好几步。

    本来十方此刻就是忧心如焚又带有几分后怕,自打方才韩颜臣被擒,自己这边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地,好在潘伯英不自量力,竟要亲自上前挑战。

    本来已胜券在握,但却因自己一时托大,没直接就抓住潘伯英,反而害的碧桃差点受伤,而且这发金钗之人,身手比那夏荷仙子只高不低,一时间又敌友莫辨,故而十方正全神提防这新来的二女。

    哪知道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见二女竟然跪倒在自己面前,并且口称十公子,这称呼十方长这么大也没听别人叫过几次,一时间甚至都怀疑这二女不是在跟自己在说话的吧?

    也别说十方,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也个个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都望着十方是目瞪口呆。

    好半天,整个知客舍是鸦雀无声。

    那二女跪在十方面前,低着头没听见十方有所回应,也不敢抬头,依旧恭恭敬敬跪着,而十方也是瞅着二女不停地犯心思。

    “她们一定是认错人了?错把我当成别人了?”

    但转念一想,“不像啊,就从夏荷仙子对她们的态度称呼,说明她们必定也是这四季仙境中的仙子,很可能地位比夏荷还高,而就我这长相,这身打扮,哪个高官权贵能跟我一个模样?还能让人给认错了?”

    “就算真有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高官,但哪可能碰巧也姓十呢?这种巧合近乎于零,莫非她们没有认错,是真认得我?那也不对啊,我可不认识她们啊,而且这是我头一次来半山,她们又怎么可能认得我呢?”

    因而十方心里就犯了合计,一时间也忘了让二女起身。

    结果还是碧桃先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方才她既然已经开了口,这时又见到这等稀奇事,实在忍不住,就在十方怀里问道:“十哥哥,这两位姐姐也是你的朋友?”

    十方这才缓过神来,摇摇头,同时冲碧桃说道:“妹妹你先别乱说话,等我问问再说。”

    因而十方这才略微上前一步,说道:“这……二位姐姐请先起来说话。”

    二女这才飘飘起身,但依旧不敢抬头直视十方,而是站在十方面前,低着头,竟如婢女侍奉主人一般姿态。

    十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但也只能试探般问道:“二位姐姐,难道你们认得我?”

    二女同时点点头,又同时答道:“认得。”

    十方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们真没认错人?当真认得我?”

    二女又同时点点头,但这次二女回的话却不同了,左边女子回道:“真没认错,您就是十方十公子,我们绝不会错认的。”

    而右边那女子却回道:“怎么能认错呢,这些日子我们天天耳朵里听的可全都是十公子您,甚至连公子您喜欢吃什么,到了晚上喜欢……”

    结果还没等右边女子说完,就听左边那女子娇斥一声,“还多嘴。”

    这一声,吓得右边那女子身子一颤,赶忙又跪下了,但嘴里却依旧还说道:“是我多嘴,十公子千万莫责怪,只因我们天天都盼着能见上公子一面,没想到真的美梦成真,才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言不由衷……”

    “你还不闭嘴。”左边那女子似乎忍不可忍,伸手就在右边女子的肩头掐了一把,右边这女子这才住了口。

    虽然不再说话,但右边这女子却娇滴滴略微抬起头,冲着十方轻轻做了个鬼脸,更是从樱桃小口中吐出丁香舌尖,两眼也水汪汪地送了十方一片秋波。

    但十方却是浑身一寒,好悬没在这片秋波中给淹死了,心说今天我跟韩大哥上山至今,可从没报过姓名,她们却能指名道姓,可见是真认识自己,但自己也真没见过她们,否则就凭她们的容貌,自己绝无可能毫无印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十方正暗自琢磨,却听那边潘伯英冲夏荷仙子问道:“二位仙子,那二位到底又是何人,难道也是山中仙子不成?”

    夏荷仙子自从那二女现身,一直跪着就没起来,方才又被二女出言责怪,此刻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听见潘伯英问话,但却都没敢直接回答,而是同时望向二女,似乎没经二女同意,并不敢直接告诉潘伯英一般。

    但此刻十方也想知道这二女究竟是谁,故而也问道:“姐姐起来说话,我这人一向忘性大,请恕眼拙,我似乎从没见过二位姐姐,故敢问一声二位姐姐芳名为何,又是在何时何处,认识我十方的?”

    右边那女子这才再次起身,又冲着十方甜甜一笑,眼中竟有几分暧昧之意。

    而左边女子却回道:“回十公子话,我们是南山品菊中的采菊仙子,唤作金凤卧雪,至于我们是如何认识十公子您的,我们自己可不敢说,等下十公子随我们一起到了九千尺菊花台,倒时自然便知。”

    左边女子话尚未说完,却见潘伯英,苏祈恩外加嘴巴被堵着的韩颜臣皆是脸色巨变,而夏荷仙子连带那舍官和众婢女更惊的是面无血色,全傻在当场。

    本来夏荷仙子一直跪着就没起来,经过短暂发愣之后,竟然双膝当脚走,跪走到金凤卧雪身后,同时匍匐在地,竟语带哭音冲十方说道:

    “夏荷真不知是十公子大驾莅临,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十公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万开恩,饶过我们性命,夏荷自知身份卑贱,无福侍奉公子,更不敢与金凤卧雪二位姐姐争宠,唯有将公子恩情牢记于心,只求来生能有幸侍奉公子,届时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

    PS:金凤卧雪取自菊花名种紫龙卧雪,另外清代有道名菜也叫金凤卧雪,又名凤趴窝,可暗示二女身份及命运。

第453章 好事多磨

    金凤卧雪向十方自报身份,说自己二人是南山品菊里的采菊仙子,这趟就是专门来请十方随她们一起去往九千尺菊花台的。

    金凤卧雪刚说完,方才还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夏荷仙子已吓的是花容大变,竟同时跪倒在十方面前,苦苦哀求十方饶命。

    这下更把十方弄的是丈二和尚一般,忍不住又想再问,却见潘伯英和苏祈恩此刻都是面色惨白,冲着十方一起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实话,这会儿连十方自己也闹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了,因为之前韩颜臣说的清楚,九千尺菊花台所在的南山品菊,那可是只有当朝一品大员才能进的地方。

    纵如当初的韩颜臣和现今的潘伯英,可都是将门之后,贵不可言,但却也只能止步于曲院风荷,而富甲天下的苏祈恩,更是连曲院风荷的门都进不去。

    而此刻一听南山品菊中的采菊仙子亲自来请十方,怎能不让他们三人震惊不已,只不过韩颜臣如今说不出话来,否则,肯定是三人异口同声了。

    十方瞅了瞅潘伯英,又看了看苏祈恩,虽然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却暗自琢磨。

    管她们是不是认错人了,现在韩大哥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当务之急是要先把韩大哥给救出来再说,就算之后她们发现弄错了,那时恐怕我早带着韩大哥和碧桃跑路了,总好过如今这上也上不去,走也走不了的尴尬境地。

    再加上自从认识潘伯英和苏祈恩,他们两个是一个比一个耀武耀威,一个少东家,一个少将军,事事都以自己出身为荣,看谁都是低他们几等的贱民,就属他们最高贵,故而十方老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尤其今天,要没有他们横插一杠子,说不定韩大哥还真能带着自己混上山去了。

    因而十方假装挺了挺腰板,这才说道:“我是什么人?那还用问吗?来,金凤卧雪二位姐姐,你们来告诉他们,我到底是什么人?”

    本来十方倒是想说自己是哪个一品大官的儿子,也来诈和诈和潘伯英,但一转念,这朝廷里一品大员有谁自己哪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关山铜,但关山铜却是个太监,而且就算关山铜不是太监,自已也不乐意冒认成他儿子。

    但别人十方又不清楚,又害怕信口乱说再被潘伯英给识破了,毕竟他是货真价实的少将军,纵然一直在永兴军,但朝廷里一品大员本来就没几个,估摸他也都清楚。

    因而十方眼珠一转,索性就把这皮球踢给了金凤卧雪二女,而这二女方才一直就在后厅偷看,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因为十方的关系,心里也对这位少将军颇有微词。

    所以没等十方说完,左面那女子倒没说什么,但右边那女子登时就回道:

    “你当真是潘大将军的公子,永兴军的少将军?我看不会是冒牌的吧,否则,怎么连十公子都不认识,我们十公子那可是当今蔡太师最器重的晚辈,关太傅眼中的红人,护国三天师门下的娇客,东床驸马爷堂上的贵宾……”

    虽然这女子说的全是一堆废话,半天也没说出来十方到底是什么人,但却把潘伯英和苏祈恩唬的够呛,二人同时惊的倒退了好几步。

    而那女子没完没了还要说下去,但她左边的女子却一皱眉,急忙说道:“还不住嘴,小心等会你的皮子。”

    她这一说,那正说得兴起的女子也慌忙用手一捂嘴,最后嘀咕了一声,“哎呀,就是,好险说漏了嘴。”

    左边的女子瞪了她一眼,这才上前向潘伯英和苏祈恩微微欠身,说道:“少将军,苏少东,二位都是千金贵体,千万别跟这疯丫头一般见识,她在南山品菊众姐妹里,也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不过十公子的确是秋仙境中尊贵无比的贵客,只是我们身份低微,不敢透漏些许,还望少将军,苏少东见谅。”

    苏祈恩倒是知道,这四季仙境之中,等级极为森严,每一层的仙子都绝不能向下透露自己服侍的贵客是什么身份。

    这一是防备有些官员不请自来,溜须拍马聒噪一片,扰了这些权贵清静。

    而更重要的是这半山毕竟是烟花享乐之所,自然是政敌和言官们口中参本的绝佳口实,故而来这里享乐的高官都会隐藏身份,半山又深谙此道,故而每一层住的有哪些官员,是绝不能有丝毫泄露的。

    潘伯英本是武将出身,又一直呆在西北永兴军,远离朝堂,还真不清楚这其中忌讳,又听金凤卧雪二女简直都把十方说成比自己爹还高贵得多,潘伯英压根就不信,心说他分明就是个讨饭的臭叫花子,哪可能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当朝权贵,我非要问出个缘由不可。

    但苏祈恩却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一看潘伯英面色铁青,还要发问,是强忍着痒,拉住潘伯英说道:“少将军,可真不能再问下去了。”

    说着,苏祈恩又趴在潘伯英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潘伯英这才恍然大悟,但心里这口气又憋得实在出不来,故而一甩袖子,也不管苏祈恩和夏荷仙子了,更没回曲院风荷,而是铁青着脸,一转身出了知客舍,直奔柳巷而去。

    苏祈恩一看潘伯英含怒而走,本想去追,但自己现在还中着毒呢,虽然心里也极不乐意,但没办法,只能拉着舍官一起到了十方面前,也早没了苏家少东家的架子,低声下气恳求十方能解了他们身上的毒。

    十方一看潘伯英负气而走,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里,又见苏祈恩和舍官的确也太惨了,已几乎赤身裸体,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指甲抓的血痕,也就没再难为他们,说只需用清水洗掉花粉,自可止痒。

    苏祈恩和舍官痒的钻心,那还等得及再让众婢女去打水洗面,一看旁边有几盆清水,正是方才十方三人净过手的水,还没来得及倒掉,这二人也顾不得了,都一头就扎进那净手盆中。

    等他们一扎进去,还真是药到病除,顿时就不觉得痒了。

    苏祈恩随手抹了一下脸上水渍,这才头也不回,光着半个屁股就去追潘伯英了,舍官更是急忙到十方面前,跪倒叩谢,又赶忙让众婢女放开韩颜臣。

    韩颜臣虽是满肚子惊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详问之时,而且也误会了十方,还以为十方并没有跟自己表露真实身份。

    不过韩颜臣倒也理解,毕竟十方要是愿意说,自然早就告诉自己了,但没说,必定也有他的缘由,因而韩颜臣也就没问十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到了十方身边,低声说道:“兄弟,眼下是大好机会,正好可带碧桃妹妹上山洗毒。”

    十方心里也是这么个心思,因而便冲金凤卧雪问道:“二位姐姐,可真是要带我们上那九千尺菊花台吗?”

    金凤卧雪早就等不及要带十方上山,只是不敢主动催促,这时听十方询问,便齐声回道:“我们自然是请十公子上山。”

    说完,左面那女子又多加了一句:“眼下日近黄昏,夕阳彩霞之下,恰是菊花台一天中最美的时光,十公子快随我们上山,且不可错过了这等良辰美景。”

    右边女子更是满面红晕,眼润秋波说道:“只可惜那时我们却不能在旁服侍,真让人好不甘心。”

    十方压根不知道这金凤卧雪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也没心思问,只想赶紧带着碧桃上山好洗掉身上的土妖气。

    因而十方也没推辞,回道:“既然如此,二位姐姐快些带路,领我们上山。”

    哪知道十方这般一说,却见二女又同时摇头说道:“这却不行,我们只请十公子您一人上山,他们可不能一起去。”

    “什么?”十方闻听就是一惊,“为什么只能带我一人?”

    “这个公子到了菊花台自然就明白了,尤其是她,我们是绝不会带她和十公子您一起上山的。”

    右边女子说着,伸手指了一下碧桃。

    碧桃一听人家只能带十方上山,可不带自己,也是一脸尴尬,噘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十方,说道:“十哥哥,是不是因为方才我摸了那两个坏人杨柳花粉,她们生气了,才不准我和你一起去的吗?”

    十方一听,这不让碧桃上山,光自己去洗有个屁用啊,关键是要给碧桃洗去妖气,因而急忙回道:“二位姐姐,实不相瞒,我和我妹妹从小可就是干什么都要在一起,从没有分开,还望二位姐姐开恩,哪怕不让我上菊花台,只要能让我们到曲院风荷体会一下这闻名遐迩的隐凤泉即可。”

    十方这话一说,金凤卧雪更是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碧桃,只不过二女看碧桃的眼神可不像看十方那样既好奇又暧昧,眼中都带有深深的敌意。

    左边那女子盯着碧桃,又向十方问道:“十公子,她到底是你什么妹妹?我们两个可清楚,十公子你并无兄弟姐妹,这却是从哪里来的妹妹,还能和十公子您从小就在一起?”

    而右边那女子更是语气不善说道:“十公子,就连我们姐妹,都没福分来亲身侍奉您,就凭她,哼,说句不好听的,她跟在您身边啊,那可大大失了公子的颜面。”

    十方怎么听不出来二女明显一直是针对碧桃,心里也莫名其妙,心说这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但又不敢当面顶撞二女,生怕得罪了她们,万一人家不带自己上山,到时候难不成真要硬闯吗?

    故而十方虽然心急不已,表面上却依旧求道:“二位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二位姐姐真要不同意我妹妹跟我一起上去,那我也就没上去的必要了。”

    金凤卧雪听十方这般一说,也都有些发愣,之后二女相互低头嘀咕了两句,左面那女子这才说道:“要是如此,那我们却做不得主,这样吧,有劳十公子稍待片刻,容我先去请示一下主人,再做定夺。”

    说完,又冲右边女子说道:“你留下来服侍公子,不可怠慢,更不准胡言。”

    右边那女子却是恶狠狠瞪着碧桃,头也没回说道:“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乱说话,真是,丑鸭子还敢比天鹅,真是自不量力。”

    碧桃也不知道这二位姐姐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满怀敌意,但也知道如今是要求人家,人家同意,自己才能和十方一起上山,故而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低着头怯生生缩在十方怀里。

    那女子一看碧桃如小鸟依人一般,紧靠在十方怀里,脸上更生怒气,又忍不住说道:“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两条腿是摆设吗?就不能自己好好站着,非要靠在十公子怀中吗?”

    她这话一说,十方也是面红耳赤,眼角又恰好看到旁边韩颜臣慌忙抬手捂住了嘴,一脸的肌肉抽搐。

    原来韩颜臣这会儿心情也早松了下来,尽管也有些丈二和尚,但却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这才赶忙伸手捂嘴。

    而旁边还跪着的夏荷仙子和众婢女更是头都不敢抬,连那舍官也缩在后面,低着头是既疑惑又忍不住好笑。

    之前十方倒是让夏荷和众婢女都起来,别再跪着了,但因为金凤卧雪不答应,说她们得罪了十方,让她们跪着都算轻的了,等回头再好好跟她们算账。

    所以无论十方怎么说,夏荷和众婢女是死都不起来,十方也只能无奈作罢。

    这时碧桃又听人家这么说自己,更觉得羞愧难堪,急忙就从十方怀中逃了出来,一转身,又躲在十方身后。

    十方也觉得这气愤太尴尬了,就想转移话题,便冲金凤卧雪问道:“姐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就不知道姐姐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那女子本来气哼哼瞪着碧桃,听十方一问,脸上的表情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刻满面春风般回道:“十公子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除了不能说的以外,能说的都会告诉您的。”

第454章 无名之辈

    十方听那女子说除了不能说的以外,能说的都会如实相告,心说这不等于没说吗。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方才那个姐姐说要去请示一下主人,也就是说,是你们主人邀请我上菊花台的吧?”

    结果等他问完,那女子咯咯一笑,却摇了摇头,“这个却不能说。”

    十方还不甘心,又问道:“姐姐,实话实说,我真是一个小乞丐,可不认识什么当朝一品的大官,既然姐姐不能告知缘由,但至少要告诉我,你们主人到底是谁吧,否则我这心里可没底儿。”

    那女子依旧笑着摇摇头,“这个也不能说。”

    十方一听,得,这摆明就是一问三不知嘛。

    但他也在心里琢磨,自己知道的大官里面,小李相公早就被贬官了,关山铜如今在北地燕京,剩下就是方才这姐姐说的什么蔡太师,三大天师和东床驸马。

    但自己哪认识什么太师驸马,唯一有点关系的,就是这太一道的三大天师,难道是凌峰和丹杏姐姐?

    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凌峰那小子是个出家人,严守五戒八律,打死他都不会来这烟花享乐之地的,丹杏姐姐那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她本身是女儿身,哪可能来这里玩,况且,她也不可能知道我来了钱塘啊。

    就算真应了胡瞎子说的什么桃杏齐芳,真是丹杏姐姐,但以她的脾气,估摸早就恨死自己了,要么不见,就算见,也肯定直接当面就冲过来质问自己了。

    等十方将所有可能都排除了之后,突然脑子一闪,突然冲那女子问道:“姐姐,你们的主人是不是姓秦?”

    那女子又摇摇头,十方一看,索性自己先说了:“算了,我知道,这个也不能说。”

    哪知道那女子却笑道:“这个倒是能说,我们主人并不姓秦,不过姓名的确是不能说。”

    本来十方实在想不出是谁,但却想到在安溪镇遇见的秦牧和那个衣着华贵的翩翩美少年,尽管当时秦牧自称只是个酿酒卖酒的商人,但十方却并不相信,感觉那二人绝非等闲,否则凭潘伯英,绝不可能对他们那般毕恭毕敬的。

    不过那女子否认,十方倒也相信,毕竟当时秦牧只是告诫自己,最好别到钱塘府来,连姓名都没问过自己,就算他们有资格住在南山品菊,但恐怕也不可能会邀请自己上山一见的。

    因而十方琢磨了半天,能想到的人全都被一一否决,实在猜不出到底是谁会请自己上山,但却又不同意碧桃随行。

    那女子见十方不吭声了,却反而问道:“公子您怎么不问了,我还等着呢?”

    十方一听这不废话吗,我问了你又不告诉我,那我还问个什么劲儿啊,不过见那女子却是满脸期冀神情,十方又不好不搭理她,故而随口又问了句:

    “啊,那我就再问一个,虽然我知道姐姐你们唤作金凤卧雪,但却不知道两个姐姐,哪个是金凤,哪个是卧雪,不知道这个姐姐能不能说?”

    那女子闻听,竟是痴痴笑道:

    “这个当然能说,金凤卧雪就是我们的名字,但并不是一个叫金凤,一个叫卧雪,因为在四季仙境之中,我们都是被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所以也共用一个名字,就像夏荷她们,也并非是一个叫夏,一个叫荷。”

    “只有一个名字?”十方倒是挺意外的,“只有一个名字那要如何区分呢?尤其二位姐姐长得一般无二,别说共用一个名字了,就是不同姓名,恐怕也分辨不出。”

    那女子和夏荷仙子听十方这般一说,脸上都不约而同闪出一丝黯然之色,但却又转瞬即逝。

    那女子这才回道:“来这里的贵客,只需命我们服侍周到而已,哪会在意我们叫什么,更没人会去区分我们,对这些贵客而言,我们其实就是一个人,但却能提供双倍的享乐,这就是四季仙境与众不同的地方。”

    尽管这女子语气平和,似乎早习以为常,但十方心中还是莫名起了一丝怜悯,心说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尽管是孪生二人,但在这里,却只是被当作同一个玩物而已,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如此说来,她们岂不是还不如如意阁里的那些姐姐妹妹。

    因而十方便说道:“至于别人,那我也管不了,但姐姐你们要没有各自名字,我实在分不清,要不这样,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就称呼那个姐姐为大凤,称呼姐姐你为小凤,这样也好区分,就是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嫌弃?”

    “小凤?”那女子闻听登时如呆住了一般,口中竟又重复了一遍。

    十方一看那女子本来一直都是笑靥如花,但此刻却神情凝滞,还以为人家不乐意,毕竟自己起这名字和人家那金凤卧雪比起来,差的也太远点了。

    但他肚子里本就没什么墨水,一时间又哪能想出什么能和金凤卧雪这般相媲美的雅致姓名,故而慌忙说道:“我就是为了便于区分,可真没有冒犯姐姐的意思,要是姐姐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那女子似乎跟没听见十方说什么一般,又茫然重复了一句:“大凤,小凤?”

    突然间,那女子眼圈一红,眼中更是秋波闪烁,一俯身又跪在十方面前,垂首说道:“谢公子赐名大恩。”

    这下,反把十方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将女子扶起,一看这女子脸上竟已是泪珠涟涟,倒把十方给整糊涂了。

    十方哪里知道,这些女子从小就在这半山之上,经受严酷训练,只为了将来好供给那些权贵享乐之用。

    而在这些高官贵戚眼中,她们无非就是像椅子、茶杯、筷子这样的器物而已,这世上或许有人会给一套名贵的桌椅、茶具、碗筷起个雅致脱俗的名字,好来彰显自己的品味超凡。

    但哪有人会把一套桌椅中的每个椅子,一套茶具中的每个茶杯,一双筷子中的每根筷子都分别起个不同的名字呢?

    故而这些个女子,纵然个个美貌绝伦,既能琴棋书画,又有不俗武功,但也仅仅只是一件器物而已,哪配拥有自己的名字。

    因而这女子听十方说给自己姐妹起名字,虽然这大凤小凤俗到了不能再俗,但依旧让她心神剧荡,一时间竟喜极而泣,心中更忍不住念道:

    “怪不得,真怪不得,那无数高官贵戚,富家子弟,甚至连世子殿下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我们一直也好奇这十公子到底能有什么神通,可方才一见,我们却还笑她原来并不是独具慧眼,其实是瞎了眼,但万万没想到,原来真是我们浅薄至极,要说这世上,能配得上她那般人物的,恐怕也只有十公子一人而已。”

    但十方这时却满脸惊疑,心说难不成是我起这名字太俗了,竟然把人家都给埋汰哭了?

    因而十方就想解劝,却又见夏荷仙子也双目通红,冲着女子躬身拜道:“恭喜姐姐,你有自己的名字了?有自己的名字了?”

    十方、韩颜臣外加碧桃此刻可都是面面相觑,而恰在这时,方才去请示主人的女子也回来了。

    这一看她也愣了,上前先冲十方施了礼,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莫非她们方才又冒犯了公子,故而公子正在责备她们?如果真是如此,公子切莫动气,半山自会严惩不贷。”

    十方此刻就跟见到救星一般,慌忙摇摇头,说道:“大凤姐姐,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众位姐姐并没有冒犯我,你赶紧问问,她们这到底都怎么了?”

    “大凤姐姐?”这女子一听反而也愣了,刚想问这大凤姐姐又是谁,却见被十方命名为小凤的女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跪下来,谢十公子赐名大恩,以后你也有名字了,你叫大凤,我叫小凤,这是方才十公子赐给我们的名字。”

    这女子闻听,整个人也傻了,但却被拉着也跪在十方面前,只是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十方本以为可算来了个救星,正好化解一下眼前这尴尬的情形,哪知道自己一句大凤姐姐,连救星都叫傻了,其实这也怪不得十方,毕竟他哪里能理解这些个从小到大十几二十年连个名字不配拥有的无名之辈,此时的心情。

    等“小凤”结结巴巴把事情经过跟“大凤”说清楚了,再看“大凤”,眼泪也瞬间涌了出来,但好在她并不像“小凤”那般已是忘乎所以,先冲十方谢了恩,又说道:“谢公子大恩,只不过,我们虽是孪生姐妹,但实则她却比我早出生半刻钟,不知公子能否改一改,将她称作大凤,唤我作小凤可好?”

    结果没等十方有所反应,“小凤”当即说道:“这可不行,公子虽不是万岁爷,但也是金口之言,既然已经说了,哪还能再更改,我不管,反正今后你就叫大凤,我就叫小凤,大不了以后你当姐姐,我当妹妹。”

    十方是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竟起了这么大风波,尤其她们还为叫大凤小凤争执上了,方才他只是觉得左边女子性格沉稳持重,倒像是姐姐,右边女子性格活泼可爱,倒像是妹妹,这才以大小区分。

    结果整个给弄反了,好在“大凤”性子的确比“小凤”沉稳,如今又有了名字,欢喜不已,也就认下了,故而妹妹反做了大凤,姐姐却做了小凤。

    金凤卧雪此时欢喜不已,但十方却急于想知道能否带碧桃一起上山,但还没等他问,又见夏荷仙子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竟也想求十方给赐名。

    十方本来是无心之举,不过也能看出来,她们有了名字极为欢喜,反正已经开了口,索性好人做到底,这次倒也问清楚了夏荷仙子谁大谁小,随口就说道:“那姐姐就叫夏天,妹妹就叫青荷吧。”

    夏荷仙子也欢喜无限,叩谢十方。

    本来十方还担心别这些个婢女也都上来一个个求名,如此磨叽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但好在这些个婢女并没有上前,或许是因为身份差距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故而并不敢像夏荷那般主动上前。

    十方这才急忙问道:“大凤姐姐,不知你主人能否让我妹妹随我一起上山?”

    大凤此刻虽然欣喜不已,但听十方一问,却面露难色,并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我斗胆问公子一句,她是否和公子您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呢?”

    大凤这一句,可把十方和碧桃给羞的是无地自容,十方慌忙否认,就连碧桃也忍不住连连摆手。

    虽然碧桃当初懵懂无知,又被十方给忽悠当了他媳妇儿,但后来跟郭大娘一说,整个把郭大娘给气笑了,这才跟碧桃说你们肌肤相触那是为了给他驱毒,并不算是真正的肌肤之亲,至于媳妇儿,更是十方胡说八道,占丫头你的便宜。

    故而碧桃也懂得这些词儿的意思,只是她害怕大凤小凤,不敢吭声,只能频频摆手,而十方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众承认,更别说这八竿子还打不着的事情了。

    他们这一否认,大凤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望公子海涵,这九千尺菊花台乃是一池毫无遮掩的温冷泉,你们既不是夫妻,又怎能同池共浴?”

    虽然十方也知道大凤说的在理,但一听这意思还是不能带碧桃上去,故而急道:“姐姐你说的是,我也没想和我妹妹一起同池共浴,只是想带她一起上山,倒时让她先洗,之后我再洗也不迟。”

    大凤见十方着急,这才淡淡一笑说道:“好在公子和她并没有越轨之事,故而我家主人同意,倒是可以让她上山。”

    十方这才大喜过望,长出了一口气,哪知却听大凤又说道:

    “不过我家主人和她可不是朋友,更不想看见她,自然就不能容她同上南山品菊,但看在十公子脸面,特许小凤和夏荷,领她到曲院风荷赏玩,而由我亲自侍奉公子去往九千尺菊花台一见。”

第455章 桃杏二分

    十方听人家虽然同意碧桃上山,但却要和自己分开,让碧桃独自去往曲院风荷,登时摇头说道:“这可万万不行,我妹妹和我是绝不能分开的,要不我也不上菊花台了,和我妹妹一起都去往曲院风荷吧。”

    而碧桃更是满面惊色,在十方身后死死拉着他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十方就会离己而去一般。

    但还没等大凤回话,旁边小凤也不干了,一脸不乐意地冲大凤怒道:“凭什么要让我带她去曲院风荷,而你却能陪着十公子上菊花台,我不要,我要陪着十公子,你带她去曲院风荷。”

    大凤本来刚想回十方的话,结果一听小凤先不乐意了,只好先在小凤耳边耳语几句,顿时就见小凤脸色一愣,又冲大凤说道:“你说的是真的?要是这样,那我去就我去吧。”

    虽然小凤依旧是一副心有不甘,但看样子还是被大凤给说服了。

    大凤这才又冲十方说道:“十公子,我家主人知道你是不放心你妹妹,但这里可是四季仙境,不说比得了皇宫内院,但在钱塘府,也是三尺禁地一般,请公子放心,你妹妹在这里,就算和公子暂时分开,绝对也是万无一失。”

    说着,小凤又问舍官和夏荷仙子,如今曲院风荷中还住有哪些人?

    舍官慌忙答道:“回禀秋仙子,如今曲院风荷之中只有潘少将军和苏少东二位入住,并无他人。”

    夏荷仙子也点头称是。

    大凤这才又冲十方说道:“我家主人也早想到十公子会担心潘少将军和苏少东等会儿回转,万一碰上,再寻你妹妹麻烦,所以才特意命小凤贴身伺候她,小凤是南山品菊的仙子,可不必看潘少将军和苏少东的脸面,况且方才公子也亲眼所见,小凤仅用头钗就打落了夏荷的步步生莲,由她保护令妹,更无闪失,另外,夏荷,你二人也要尽心伺候,不准任何人惊扰冲撞。”

    夏荷仙子闻听也赶忙回道:“谨遵姐姐嘱咐,定不会让十公子的妹妹有任何闪失。”

    十方倒是的确有这样的担心,只是还没等他说,就先被大凤说了出来,但十方尚有另外一层顾虑,那就是碧桃的真实身份是万万不能泄露,故而依旧不同意和碧桃分开。

    所以无论大凤怎么劝,十方就是不同意,最后大凤实在没办法,这才说道:“十公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主人也是公子旧识,对公子也思盼已久,难道就为了她,公子却连我家主人都不愿见上一面吗?”

    十方一听,更糊涂了,心说她们主人是我的旧识,还对我思盼已久,这能是谁呢?不过此刻他也没心思细想,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不能和碧桃分开。

    小凤和夏荷见事情眼看要弄僵,也都过来劝十方,结果七嘴八舌之下,竟把十方也给劝急了,张口就说要是不行,大不了他和碧桃都不上山了,说着假意一拉碧桃转身要走。

    大凤见十方竟然宁可不上山,也不答应和碧桃分开,一张脸当时就冷了下来,见十方还作势要走,竟说道:

    “既然十公子如此无情,那我家主人方才也说了,如果公子真不答应,索性就罢了,舍官,恭送十公子和他妹妹下山去吧。”

    其实十方压根就没想走,本来他见众女苦苦相劝,就料定她们主人定是下了死命令,她们绝不敢违背,故而才好言劝说,所以就想以此为要挟,好逼迫大小凤就范。

    哪知道摆谱摆崩了,人家真下了逐客令,这下十方也傻眼了。

    旁边韩颜臣一看急忙上前拉住十方,低声说道:“兄弟,万不可意气用事,其实她们说的没错,这半山的确极为安全,至今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敢来这里闹事的,放才兄弟也看到,纵然是潘伯英和苏祈恩,见了大小凤也只能负气而走,有她们保护,碧桃妹妹定不会有任何危险。”

    十方本就没想走,又听韩颜臣这般一说,顺势就停下脚步,但心中依旧颇为犹豫。

    韩颜臣也看出十方并非真心要走,便又说道:“兄弟,你想啊,就算你真和碧桃妹妹一起去了曲院风荷,倒时不还是只能在外面等候,依然是要由她们服侍碧桃妹妹,这无非就是兄弟你等的地方不同,一个是在曲院风荷,一个是在九千尺菊花台而已,难道碧桃妹妹沐浴时,兄弟你还真能在旁边一直瞅着吗?”

    十方一琢磨,韩颜臣说的倒也有理,这才冲碧桃说道:“妹妹,韩大哥说的也是,反正我也不能在旁边看着你洗澡,如今要是不答应,看样子人家可就不让咱们上山了,要不咱们就暂时分开一会儿,一旦洗完,我即刻就去找你。”

    碧桃虽也不想和十方分开,但的确如韩颜臣所说,自己哪能让十方在旁边瞅着自己沐浴,故而也只能点头同意。

    十方又叮嘱了碧桃几句,尤其是告诉碧桃,就算下水的时候,头上的丑木钗也不能拔掉,一旦洗完,哪里都不要乱跑,就等着自己去接她。

    碧桃也都一一答应,十方这才冲大小凤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几位姐姐,我妹妹年纪尚小,又怕生,还望小凤姐姐和夏荷二位姐姐多留心照顾。”

    大小凤一听十方勉强同意,瞬间又是喜于言表,小凤当即说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像服侍我家主人一样服侍你妹妹的,要是有任何闪失,公子唯我是问。”

    说着,小凤上前一步,又装作亲热地拉住碧桃手说道:“妹妹别怕,咱们这一路可有好几处如画美景,妹妹去了,必定开心,等十公子见完我家主人,说不定,直接就会让我带妹妹上南山品菊相见了。”

    夏荷仙子此刻也是热情备至,没等小凤吩咐,早命几个婢女抬出两乘花辇,半拉半扶着碧桃坐了一乘,小凤也坐了一乘,在碧桃望着十方依依不舍的眼光中,被众女拥簇着抬进了桃杏闹春园。

    十方见碧桃去了,心里隐隐就生出一阵不安,但实在没办法,眼下也只能如此。

    这时大凤也恢复了之前的恭谦模样,命人又抬出一乘官辇,十方见那轿辇可比当初赵大善人家抬自己下龙门山的竹辇阔气多了,竟要十二个婢女同时才能抬起,当中的座椅足够坐下三个人还富余。

    大凤请十方上辇,但十方却摇摇头,问大凤可不可以步行上山,这倒不是十方被这官辇给吓住了,而是他和碧桃一分开,这心里就莫名地烦躁不安,再加上一看抬辇的又都是女子,他也于心不忍,故而就想自己步行上山。

    只要十方愿意上山,那想怎么样大凤自然都依得,故而就撤了官辇,又笑着冲十方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陪着公子一起步行,正好路上也带公子看一看这半山奇景。”

    十方这才点点头,正要招呼韩颜臣一起结伴上山,但还没等大凤出言阻拦,韩颜臣倒是自己先说道:

    “兄弟,如今我已没资格再上半山,所幸也算不负所托,眼看天近黄昏,今夜兄弟你和碧桃妹妹必定是要在山上过夜,而玉儿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也就不陪兄弟上山了,等明日午时,我和玉儿一起到涌金门外接兄弟你们三人。”

    十方倒也明白,韩颜臣一是挂念红玉,二来连碧桃上山都是自己死气白咧才争来的,方才人家也说的明白,只同意自己和碧桃上山,而韩颜臣本就心高气傲,与其等着吃闭门羹,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去。

    故而十方也没挽留韩颜臣,毕竟经过方才的事情,十方也清楚,真要有什么危险,单是碧桃,倒也能护佑,但要再加上韩颜臣,自己可真就有些吃力了。

    而且,韩颜臣也不像他们是染上土妖气,非要去隐凤泉洗身,再加上连十方也不放心红玉一个人留在艮山门内,故而,十方只是托韩颜臣到歇马店去告诉阿丑一声,说他们一切顺利,等明日一早,就接上她出涌金门,便目送韩颜臣出了知贵舍。

    等韩颜臣走后,大凤这才头前带路,引着十方进了桃杏闹春园。

    一路上十方是闷声不语,心里总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踏实,故而只是低头行走,也没心思观赏园中景致。

    大凤也知道十方心中不悦,就没让任何婢女一起陪送,以免聒噪,只是自己一人陪着十方。

    为给十方宽心,边走大凤边给十方介绍桃杏闹春园和曲院风荷,还说四季仙境是一层比一层景色更奇美,你妹妹必定喜欢不已,让十方不必忧心。

    十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事先倒也知道这闹春园半园桃树,半园杏树,但等他真的到了园子当中的赏花地,精神瞬间也为之一振。

    就见这块大平地足有百亩大小,容纳万人都不在话下。

    当中更有一座高台,竟全是用汉白玉堆砌而成,光彩耀目,就这座高台,少说也值个几十万两白银了。

    而这高台更非实地建造,而是建在平地中间的一汪平湖之上,这湖乃是人工挖掘,虽然不大,但湖中也是碧绿一片,犹如一块翡翠镶嵌其上,白玉高台就是建在平湖正中,四面由拱桥相连。

    沿着拱桥,登上高台,更见湖中荷叶莲莲,锦鳞游泳,更有数对鸳鸯戏水在含苞之下。

    站在台上举目一望,左面是满目鲜红,右边却是放眼洁白,真是桃花艳艳杏花娇,恰时一阵风起,更是满鼻幽香,又卷起红白花瓣无数,交相辉映间,飘落绿湖,惊起荷下数对鸳鸯,啾啾嬉鸣。

    十方也不禁为之惊叹,心说就算真有什么仙境,恐怕也不过如此。

    大凤见十方表情舒展,更是在旁娇声说道:“公子,我们现在站的就是赏花地的白玉台,而下面这片绿湖,叫做春满塘,每逢此时节,桃杏盛开,争相闹春,美不胜收。”

    十方这才微微一愣,问道:“这下面绿湖是春满塘?我怎么听韩大哥说春满塘却是一处温泉呢?”

    大凤本就有意要分散十方心思,听十方这般一问,便拉着十方的手,下了白玉赏花台,沿着拱桥向上,没走多远,用手一指,说道:

    “公子说的春满塘温泉就在那里,正是这绿湖的源头,因为用的并不是隐凤泉水,而是西子湖水,故而也是满湖碧绿,而其形状又恰如一片树叶,每到春日,桃花杏花随风落入池中,正合钱塘旧俗的花红叶绿,春满湖塘之说,故而才得名春满塘。”

    十方顺着大凤的手指,却见在花海深处,只有一处雕梁楼阁若隐若现,并未看到什么树叶状的水塘,不禁面露疑惑。

    大凤没等十方问,便先说道:“那楼叫闻春阁,而春满塘温泉就在楼下,因我朝惯例,每年春分之日,是吏部张榜放官的日子,这榜就叫做春榜,每到那时,官员们都会到吏部听榜,看自己今年是高升了还是下放,如果高升,同僚们都会贺上一句,闻春听榜,走马上任,故而取其吉利,就将这楼唤作闻春阁,那些三四品的官员,来此都住在那里,好方便他们就近去往春满塘温泉。”

    十方哪里知道朝堂官场上的惯例习俗,听大凤这般解说,心说这些当官的是真闲的很,连给湖啊,楼啊取个名字都要随风附雅,引经据典,弄这么一大串说道出来。

    大凤本还想拉着十方到闻春阁去看看春满塘温泉,但十方急于想去见见到底邀自己上山的究竟是谁,也就婉言谢绝,大凤这才带着十方沿着层层青石山路,穿过桃杏花林,到了一处半坡的三叉路口。

    大凤问十方道:“公子,这往左面,是去往曲院风荷的琥珀山庄,右边,则是要绕过曲院风荷,直达百尺天梯,再乘百尺天梯上去,就是九千尺菊花台了,不知公子是想先逛一逛曲院风荷,还是想直接上菊花台呢?”

    十方心想碧桃比自己先走一步,而自己就算去了曲院风荷,恐怕她们也不会让自己去看碧桃洗澡的,索性就别耽误工夫,直接上菊花台,看看她们的主人到底是谁,之后胡乱将妖气洗去,也好早早接上碧桃,不然总是心神不安。

    故而十方就说,咱们还是直接去往菊花台吧。

    大凤闻言,心中暗笑:“你果然选的是右边,太好了,其实这右边才是饶了远路,正好能给杏姐姐多腾出些时间,也好让你那丑妹妹仔细瞧瞧,她和杏姐姐之间是何等的天差地别,到时她必定会自惭形秽,哪还敢和杏姐姐桃杏二分,共争心上人?”

第456章 半石人

    十方选了右边,大凤心中暗喜,便带着十方转向右边,沿着蜿蜒山路一路往上。

    直走到日头西垂,在天边抹上第一道火红般的晚霞,十方方才听到轰鸣的落水之声,出了山坳,见不远处是一道瀑布自上倾泻而下,水汽也扑面而来。

    十方倒也清楚,这就是方才在玉带晴虹上看到的瀑布,只是到了近处,方见其壮观,不过让他略觉惊奇的是,那扑面的水汽却极为烫热,竟是热水一般。

    大凤在旁边解释道:“这就是隐凤泉,经过菊花台后,被地下火窑烧的滚热,故而连这瀑布也成了烫水,落在曲院风荷后,汇聚成潭,按照阴阳二数,又分为醉仙和对月二池,分别取‘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典故。”

    十方本还啧啧称奇,但一听大凤又说典故,头都大了,慌忙打断大凤,又一脸惊奇地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妹妹在曲院风荷下水,洗的岂不是我用过的洗澡水?”

    大凤却是咯咯笑个不停:“这又有何妨,那温冷池大的很,一年里也几乎没人使用,而且能在温冷池沐浴的,那可都是金身玉体的贵人,也别说让下面用这水沐浴洗身,就连琥珀山庄也都是用这水酿的酒,公子如果每天都来洗上一洗,那日后整个钱塘府吃的酒,也都是公子的洗澡水呢。”

    十方一听更是吃惊不已,“什么?用洗澡水酿酒,那还能喝吗?”

    “这公子就有所不知了,琥珀山庄酿的酒,别说能喝,还抢手的很呢,不是一流的酒楼,想买都买不到,整个钱塘府顶尖的好酒,几乎都出自琥珀山庄。”

    “琥珀山庄?”十方虽然听大凤方才说往左面就是去往曲院风荷的琥珀山庄,但他一直也没在意,此刻一听,才又问道:“如此说来,琥珀山庄倒是个酿酒坊了?”

    这时,大凤已领着十方就到了温水瀑布一侧的峭壁旁,伸手在一处极光滑的石柱上拍了两拍,而后又转动了两下,顿时就听到从石柱里发出咯吱吱像是木石挤压之声,原来这石柱里面还另有机关。

    大凤这才回道:“对啊,琥珀山庄是钱塘府最好的酒坊,尤其是那凤水双红,更是皇贡极品,正好公子一会儿要泡泉,到时一尝便知,我家主人就极爱这双红中的女儿红酒,每天都要在冬湖中酌饮。”

    十方心里正琢磨这琥珀山庄是个酒坊,那有没有可能就是那秦牧的产业,毕竟连潘伯英都恭敬有加的人物,自然有资格能在这半山开酒坊。

    但就在这时,却见从头上缓缓落下一个吊篮,说是吊篮,但却极大,足能容下四五个人,由六根手臂粗细的绞绳对称吊着。

    到了近前,十方就见吊篮里铺着描龙绣凤的红毡,看着极为厚实,想必坐上去也极为柔软舒适,而在红毡正中,竟还有一张镂花玉石小桌,桌上还放有一只青瓷茶壶,两只茶盏。

    大凤扶着十方坐进吊篮,拿起茶壶,给十方面前的茶盏斟上茶,这才伸手抖了抖旁边的绞绳。

    六根绞绳同时上升,拉着吊篮慢慢凌空而起。

    十方看着新奇,心说这等上山的办法倒也特别,但更令他惊奇的是,这吊篮竟没有丝毫晃荡不稳之感,甚至连面前盏中的茶水都没有丝毫晃动。

    大凤不敢和十方对坐,而是贴身跪坐在十方身旁,等吊篮缓缓升起,才奉茶说道:“公子,这百尺天梯刚好是一盏茶的功夫,这是今年刚打下来头一茬儿的龙井春茶,最是香嫩,公子正好边品茶,边赏西子湖景。”

    十方只是一心好奇这么大的坐篮,竟还能如此平稳,没在意就伸手接过大凤奉上的茶盏,瞬间就觉得异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十方虽不懂茶,但心中猜测,像这种光闻着都能香到骨子里的,价格必定不菲,因而就轻轻咂了一口,果真唇齿溢香,当下忍不住是一口而尽,大凤又给十方斟满茶盏,同时身子就靠在了十方旁边。

    这时,随着吊篮缓缓上升,整个西子湖也渐渐映入眼帘。

    大凤伸出一只手挽住十方的手臂,一只手指着下面霞光映照的西子湖说道:“公子,你看,那边就是玉带晴虹和平湖秋月,而下边就是杯莫亭,想必韩少侯爷也跟公子提过,说曲院风荷的杯莫亭是观西子湖的最佳之地,但那是因为他从没坐过这百尺天梯,更没上过菊花台,真要说观湖,菊花台温冷泉自然第一,而第二就是百尺天梯,下来才轮得到杯莫亭。”

    十方此刻眼界开阔,几乎整个西子湖尽收眼底,更见其秀美壮观,不禁也频频点头叹道:“能览此景,也不枉走这一遭了。”

    大凤此刻整个身子都贴在十方身上,更是在十方耳边轻声腻道:“那公子,在你眼中,究竟是这西子湖美呢,还是我美呢?”

    大凤此话一说,十方心中就是一颤,这才感觉到大凤那娇软酥骨的玲珑身体,竟贴着自己身子轻摩不止,登时连端着茶盏的手都颤抖起来。

    而这时,就见大凤双眸浅闭,神情迷离,一双红嘟嘟的俏唇微噘,竟主动朝着十方嘴上吻去。

    这下可把十方吓的一哆嗦,茶盏也脱了手,一盏热茶全泼洒到身上,但恰好也躲开了大凤的红唇。

    被热茶这一烫,十方脑子登时也清醒一些,心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大事未成,我怎能色欲迷心,一脚踏进这温柔乡中呢?

    因而十方慌忙侧身,躲开大凤,同时说道:“姐姐这是做何?万万不可。”

    哪知大凤却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拿起十方掉落的茶盏,半嗔道:“原来公子不喜欢这茶的味道,那我再为公子换一盏新茶吧。”

    说着,大凤一扬手就把手中的价值不菲的茶盏抛出吊篮,而后拿过另一只茶盏,倒入茶水,这次却是满面恭敬之意,再无任何挑逗之情,人也离十方有段距离,不再往上贴了。

    等大凤将这盏茶双手举在十方面前,十方更是一愣,就见这盏茶并没有方才那盏茶那般勾人心神的异香,只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淡淡清香。

    十方脸色登时大变,神情戒备地冲大凤问道:“方才你在茶中加了什么东西?”

    大凤听十方这般一问,却是满面委屈说道:“倒也没加什么,就是加了点催情香露,这是四季仙境常用之物,来此的贵客,可都喜欢的很,哪知却不合公子口味。”

    十方望着大凤,眼中闪烁不定,突然又问道:“这也是你主人吩咐的?”

    大凤慌忙摆手道:“怎么可能,这本就是我们采花仙子分内之事,主人可不知道有这东西,哪会事先吩咐?而且,这香露只有催情功效,对身体并无任何损害,加上异香扑鼻,平日里我们自己也会饮用,难不成公子竟以为是我家主人有心要害公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公子千万别误会,早知道我就不加这香露了。”

    十方见大凤一脸懊悔,此刻人也规规矩矩,再无挑逗之举,心中虽半信半疑,不过他在如意阁倒也听马大脸说过,天下勾栏,不管大堂小班,为了留客,都会偷用些催情春药,极为平常,或许真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因而十方又正色说道:“我只是听韩大哥说隐凤温泉如何奥妙,故而想亲身体验一番,才苦求韩大哥带我们上山,可并非是为了寻欢取乐,姐姐也别误会了。”

    大凤见十方语气缓和,心中暗自出了一口气,急忙回道:“公子是正人君子,现在我对公子更是愈发敬重,再不敢放荡挑逗,只不过,望公子念在我一时无知,等会儿见了主人,也千万莫要提及此事。”

    大凤还真跟个做了错事却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一般,楚楚可怜望着十方,满口哀求,十方这才笑道:“好吧,那我答应姐姐,不说便是,但姐姐也不可再弄这些风月伎俩。”

    大凤见十方答应,也转忧为喜,恭恭敬敬给十方奉上茶,果真不再挑逗。

    十方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暗暗警醒自己,方才要不是被茶水烫了一下,弄不好自己还真会在药效之下意乱情迷,又听大凤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也不禁有些羞臊。

    但大凤此刻心里却另有心思:“都怪小凤那丫头,非要我先试探试探他,好看他是否真能配得上杏姐姐,好在哄得他答应一会儿不会告状,否则要让杏姐姐知道我们竟背着她色诱她的心上人,还不当场翻脸,不过他能在催情香露之下,还能抵受住诱惑,杏姐姐还真是没看错人。”

    二人各怀心思,心照不宣,恰在这时,吊篮也到了头,升进头顶一处石洞之中。

    等吊篮落了地,十方这才看见,原来石洞中竟有六个彪形大汉,两两成对,拉动绞绳,来升降吊篮。

    不过等十方从吊篮出来,却见那六个大汉好似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一般。

    等大凤带着他经过之时,他才发现这六个大汉竟然半截身子都埋在六个岩石上凿出的空洞之内,而且,这六人双眼也是空空的黑洞,竟是六个被挖去了双目之人。

    十方登时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低声问大凤,他们是何人?为何竟被毁去双目,埋入石中?

    大凤却叹了口气回道:“我们都称呼他们为半石人,他们当初倒和我们一样,也都是人,但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还算不算作人,因为他们不光双目被挖,连双耳也被刺聋,舌头也被割掉,就连双脚也被砍掉,身体更是和岩石几乎融为了一体,所以才称作半石人。”

    “什么?半石人?”十方闻听,忍不住上前仔细观看,果然见这六人下身真的和岩石融为一体,连上半身的皮肤也呈现出石化模样。

    十方不由得惊的是倒退两步,“难道他们都是妖怪?”

    大凤却摇摇头,“他们也不是妖怪,听说是被人……唉!”

    十方听大凤欲言又止,更是问道:“被人如何?难道他们是被施了什么妖法,才变成了这样?”

    大凤又叹了口气,“我们也只是听说,他们当初本来都是方十二的贴身护卫,后来被宝光如来挖去双目,刺聋双耳,割去舌头,斩断双足,作成了这般模样,是专门用来给方十二拉这百尺天梯的。”

    “是宝光如来把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十方更是吃惊非常,“那宝光如来不是方十二的国师吗?为何却将方十二的侍卫弄成了这半石人?就算是为了拉天梯,也没必要如此残忍吧?”

    大凤又解释道:“到底什么原因,如今恐怕已经没人知道了,有一种说法是方十二自从菊花台挖了温冷泉后,就秘密抓来无数美人,置于池中,并让这些美人全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供他日夜享受,因他出入菊花台必坐百尺天梯,但又不想让侍从看到自己的丑态,听到自己的淫声,更以防他们逃走,再将这件事宣扬天下,故而就让宝光如来用邪术将他们弄成这般模样,好让他们永远都作为百尺天梯的劳力,又永远都不会泄露其中的秘密。”

    十方本来对方十二并没什么感觉,毕竟年头久远,和自己又毫无关系,但这时听大凤一说,也忍不住怒道:“天下竟有这等丧尽天良之人?”

    大凤却又说道:“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方十二建半山是为了成仙求长生,而这些人都是被宝光如来选出来试药的,听说当初选了远不止六人,但最终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他们六个,却也变成了这般模样,后来半山之主见他们可怜,本想让他们就此解脱,但刀子砍上去就如同砍在石头上一般,毫无作用,而他们却会面露痛苦,甚至还会躲闪,更是用手在地上划出饶命二字,前任半山之主见如此,加上也不想多造杀孽,便留他们继续在此拉动天梯,并每日供给他们吃食,直到如今。”

    “就像砍在石头上一样?”十方脑子里登时一闪念,心说这怎么和诹取说的那令丘山土妖的化尘之法如此相像?难道那宝光如来其实是令丘山的拜天妖族不成?

    因而十方又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么多年来,都没请什么法师道长,来给他们解除邪术,救他们一救吗?”

    大凤知道十方见他们可怜,心生恻隐,但却说道:“怎么没有,当初太一道的三大天师也都来过,但却都摇头无奈,说这邪术好像,好像叫什么聚石术,只有施术人自己能解,可宝光如来早就死了,自然就无法可解了。”

第457章 菊花台温冷泉

    十方本想着等回去要问问诹取,看这半石人的邪术如何能解,但一听大凤说连太一道的三大天师都束手无策,也吃惊非常,心说连三大天师都解不了,恐怕诹取也无能为力,但这到底是什么邪术,竟能如此厉害?

    十方一边琢磨,一边就跟着大凤走出石洞。

    等一出来,十方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嘴里喊了声“救命”,一把就把大凤给死死抱住了,同时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脚。

    原来此刻他双足竟如悬空一般,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甚至都看到一丝白云薄雾,从脚下缥缈而过。

    好半天十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双脚还实实在在踩在坚硬的地面之上,只不过这地面却并非寻常青石,更不是土木山石,而是一种完全透明的坚石,自己事先毫无心理准备,所以猛然一见之下,真以为自己一脚踩空,要掉下去了。

    大凤好悬没被十方给抱岔了气,一看十方脸都白了,才抿嘴一笑,伸手摇了摇十方,又一脸娇羞说道:“公子?公子醒醒?这还没到让我来侍寝的地方呢,怎么公子却发梦呓语起来了?”

    十方这才缓过神来,一脸不好意思的慌忙放开大凤,但心中委实难以相信,在这个没有玻璃的世界,竟然能有这等完全透明的石头,甚至还做出一条比玻璃还通透的凌空石路出来。

    因而十方忍不住伸出脚用力踩了踩地面,这才又问道:“姐姐,这到底是什么石头?”

    “这是方解石精,是从太湖底的石床里挖出来的,不过上百斤太湖石,也就能挖出一斤左右的方解石精,公子别看这条登仙道不长,但说价值连城可真一点都不为过,只不过和菊花台温冷泉比起来,倒也算不得什么。”

    “登仙道?”十方又一愣问道。

    大凤并没有回答十方,而是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青瓷茶壶壶嘴朝下,将壶里所剩茶水转圈倾倒在十方周围,就见落上茶水的地面,瞬间升腾起袅袅细雾,将十方的双腿环绕起来。

    “公子,你看,这不就是那云雾缭绕的登仙之道吗?”

    十方瞅着自己真跟站在云雾之中一般,又一脸惊奇问道:“姐姐,你这又变的是什么戏法?”

    大凤却笑道:“我哪会变什么戏法,其实这石路表面还铺了一层炉甘石,一遇热水,就能升起云雾,听说当初方十二每次上山时,都会命人事先遍洒热水,好让自己觉得如腾云驾雾,走在登仙之路上一般。”

    十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说这方十二可真会想招啊,这都怎么琢磨出来的,而且就算真能想出来,但要花多少钱才能实现呢?

    二人一边走,大凤又说道:“后来方十二被朝廷剿灭,这法子也就传到了京城天子的耳中,故而这些年大兴漕运,其实就是天子也想在京城建一座皇家仙境,这才广采太湖石和炉甘石,经运河装船送往京城。”

    十方饶有兴趣听着,就跟着大凤上到了九千尺菊花台。

    等十方站到菊花台上,这才知道大凤方才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就见这菊花台是一块足有十几亩大小的石岩,大半截凌空,只有少部分还连接山体,而凌空的部分,已经几乎挖空,里面灌了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

    但让十方难以置信的是,这水泉不光清可见底,就连池底也是透明的,如此大的池塘竟好似凌空吊悬一般,一眼望去,透过满池清水,竟能望见下面整个碧绿的西子湖。

    尽管已经知道这池底必定也是那方解石精铺就,但十方依旧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才是货真价实的云顶天池啊。”

    等再仔细看看,连十方也看出稀奇来,就见这凌空天池呈椭圆形,正中间似隐似现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线,将整个水池一分为二。

    尽管满池清水皆是透明见底,但左半边的池水明显要比右半边的池水颜色深上不少,而且在左右池中相对称的正中,还都矗立着一根圆形大石柱,颜色却和所在的池水刚好相反,是左浅右深,如此一看,整个水池,竟构成了一副阴阳太极图之像。

    十方瞅着半天都没眨次眼,最后才问了句:“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那菊花台温冷池?”

    大凤娇笑道:“对啊,这就是温冷泉,左面是滚热的温泉,身在其中,犹如骄阳似火的盛夏,故而叫做夏海,右面是彻骨的冷泉,犹如三九飞雪的寒冬,所以称作冬湖,因为两边温度相差极大,故而在中间冬夏相接处,就生出一道不冷不热的水线,刚好将温冷泉分成了太极阴阳二象。”

    在十方的概念里,赵大善人家那木桶浴室就已经是顶级享受了,压根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澡堂子,一时间都不敢相信所见为真了,因而又问道:“真,真让我在这里面洗澡吗?那不会把整个太极图都给弄脏污了?”

    大凤被十方逗的又是一阵娇笑,而后却冲着十方微微一福,嘴里清楚说道:“我家主人方才吩咐,等公子上来,必须先在温冷泉沐浴干净,才能出来和公子相见。”

    说着,大凤伸手就解开了自己腰间绫罗纱裙的裙带,长裙一分,又露出胸前一抹粉红色的肚兜。

    十方本来听大凤这话说的蹊跷,心说难道你主人还有洁癖,我要没洗干净,就不乐意见我了是吗?那我还不乐意见他呢?

    结果一看大凤竟然当面把裙子给解开了,吓得十方登时一把握住大凤的手说道:“姐姐这是作何?方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再用这等风月伎俩挑逗我了吗?”

    哪知大凤先是一愣,而后竟忍不住又咯咯娇笑起来,这才面带红晕地说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要挑逗公子,而是要服侍公子下水沐浴,那自然是要脱掉衣服,而我哪能先把公子您脱得精光,站在一旁等我宽衣呢?所以我自然要先脱去自己衣裙,再为公子宽衣。”

    说着,大凤还要继续再脱,十方可真急了,心说你把自己脱光了倒没啥,但我可不行,我这背后还裹着那屁用没有却死活弄不掉的六魂幡呢,这一脱还不全露馅了?

    因而十方死命攥住大凤的手急道:“姐姐,这可万万不可,我这人怕羞,最怕人看我光屁股了,洗澡也从来都是一个人,长这么大,澡堂子都没进去过,所以不劳姐姐辛苦,让我一个人亲力亲为就行,姐姐也劳累半天,还是找个地方休息片刻,等我洗完,姐姐再来伺候不迟。”

    大凤却又笑道:“原来公子是害羞啊,那也无妨,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大凤倒是没再脱自己的衣服,而是拉着十方一转身,到了菊花台靠山边的一处凤尾竹林前。

    十方一看,竹林前是一间毫不起眼的茅草庐,故而方才并没多加留意。

    大凤拉着十方进了草庐,同时还说道:“这里有遮体的浴泉衣,是专门给像公子这般怕羞之人准备的,可着衣沐浴,我这就给公子找一件合身的来穿。”

    十方一听,原来还能穿着衣服下去洗,这倒也不错,但一进了草庐,才发现外面看着像茅草房,但里面却是个四面无窗的石室,极为坚固,而且还修整的是富丽堂皇。

    十方瞬间就觉得跟进了皇帝的寝宫一般,但皇帝的寝宫到底什么样,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是家具齐全又琳琅满目,豪华的不得了。

    大凤拉开一扇顶着房顶的花梨木大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黑乎乎黯淡无光却上下连体的奇怪衣服,对十方说道:“这是东海鬼蛟鱼皮所制的浴泉衣,又轻薄又透水,既能遮体又不影响亲水,下水后就如同没穿衣服一般,而且还能自浮,以防溺水,我来给公子宽衣换上。”

    虽然看着毫不起眼,但十方伸手一摸这浴泉衣,触手极为柔软丝滑,而且的确轻如鸿毛,比之纱丝还要轻薄透气,心说这东西估计也是价值千金。

    但一听大凤又要为自己宽衣,十方却连连摆手,一把抢过浴泉衣,就想把大凤给推出石室。

    “姐姐,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自己直接下水去了,真不用姐姐在旁边伺候。”

    大凤见十方坚持不允自己为他更衣,也只好说道:“那我先在外面等候公子,不过虽然公子不让我侍浴,但下水时,我却真不能离开公子身边半步,否则公子要不按温冷泉的洗浴之法入水,非但不能解疲去劳,祛病强身,反而会对身体大大有害,真要出了些许差错,我可没法向主人交待。”

    十方一听大凤这般一说,反倒不急于换衣了,而是好奇问道:“连这洗澡都有门道?否则还能对身体有害?”

    大凤面色极为郑重回道:“温冷泉可不比别处,本就是由隐凤冷泉汇聚而成,从冬湖源源不断注入泉中,而火窑只能烧热半边,为了保持水温,夏海这边只能烧的极热,故而这温冷泉中就有一阴一阳两道水气,如果不依洗浴之法,受了阴阳气,轻则受热聚寒,一病不起,重则还能一命呜呼呢?”

    十方心里却压根不信,心说怎么可能,洗个澡还能洗的一命呜呼?

    大凤见十方一脸的不信,更是急道:“这真不是我吓唬公子,之前就有贵宾不懂其法,以致阴阳二气入体不出,导致重病不治的先例,故而我们这些南山仙子都必须要贴身侍浴。”

    十方心里虽然不信,不过见大凤神情紧张,言辞急切,也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心说难道真有这么邪门,洗个澡还能把命给洗没了?故而又问道:“那这温冷泉究竟是怎样个洗法?”

    大凤这才说道:“这温冷泉,可不是任何地方都能随便入水的,只能先从中间的温水界线下水,等身体适应之后,先去往夏海,公子方才看到那两座石柱了吗?那其实是两个特制的石柜,公子要先到夏海石柱,那里面是用万年冰冷藏的女儿红初酒,公子需饮上一盏,方能中和夏海中的火热阳气,而后立刻去往冬湖,依旧到石柱处,饮一盏万年灯煨热的状元红初酒,方能消除冬湖里的至寒阴气,之后就能在温冷泉中随意赏玩,观赏九千尺奇景。”

    十方听的头都昏了,心说不就是泡个澡嘛,哪要得这般麻烦,但转念间,他又想起方才坐天梯时,大凤给自己茶里加了催情香露,又极尽挑逗之能事。

    方才那杯加料茶水,可是让十方心惊肉跳了好一会儿,事后暗暗惊醒,自己是初入江湖,还是毛嫩,经验不足,幸好那杯加的只是春药,如果大凤真要有意谋我性命,加的是毒药,那我岂不是早死于非命了。

    今后自己可真不能再见了漂亮女人就放松警惕,事事更要多加谨慎,尤其在这茶酒饮食之上,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儿的好。

    所以这时一听大凤不光说要贴身伺候自己洗澡,还要带自己先去夏海喝一盏女儿红酒,再到冬湖里喝一盏状元红酒,十方心里可就又犯了嘀咕。

    虽然感觉上大小凤对自己并无歹意,但毕竟才刚相识,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可别大意了,再中了什么圈套,尤其是这美人计,自己是真没什么抵抗力。

    而且自己也隐隐感觉到,这钱塘府是暗流涌动,怪事连连,倒不如及早下水洗去妖气,之后赶紧带着碧桃和阿丑离开这是非之地。

    想到这儿,十方假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姐姐先等我换好浴衣,而后再由姐姐换上,这样倒也可以一起入水。”

    大凤这才点点头,退了出去,并将石门虚掩。

    十方见大凤出去,又推了推石门,发觉这石门倒是极为坚固,因而便从里面插上门闩,这才三下五除二换上了浴泉衣,再看看六魂幡,也被浴泉衣遮了个严实。

    十方这才又发现这浴泉衣不光轻柔透气,还异常结实,这才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件比较长一点的浴泉衣,用自己的旧衣服一裹,夹在手里,这才开门出来。

    一看大凤果真乖乖站在门口等着,十方就笑着说道:“姐姐,这浴泉衣果真舒服,请姐姐也换上浴衣,好带我一起下水沐浴。”

    大凤也只能无奈的瞅了十方一眼,结果一看十方竟还把自己的换下的衣服给夹在手里,便说道:“公子的旧衣就留在这里,何必再拿呢?如今温冷泉就你我二人,公子更不必担心丢失,而且,我家主人还给公子备了一套新衣,比公子之前的衣服可好的多,这旧衣就算不要也罢。”

    十方却笑着说道:“姐姐,别人都喜新厌旧,但我却不一样,尤其是衣服,我就觉得新不如旧,越是旧的我越喜欢,所以还是自己拿着放心。”

    大凤听十方这般一说,脸上竟闪出一丝惊喜之色,又问道:“公子对衣服如此,那对人呢?”

    十方也随口回道:“对人当然也是一样,新不如旧。”

    大凤这才满面欢喜,进了石室,只是临进门时,又回头冲十方娇媚一笑,腻声说道:“难道公子真不想看着我换衣吗?这门我就不关了,公子要想看,站在门口也能看个清楚。”

    却见十方好似惊慌失措一般,伸手就把石门给关上了,更惹得大凤娇笑不止,忍不住心里也笑道:“还真是个害羞的小傻瓜,等会儿见了杏姐姐,我要是跟她一说,十公子刚才亲口说了,对人也是新不如旧,只喜欢旧人,杏姐姐必定要开心死了。”

    大凤刚想也去拿一件浴泉衣换上,但这时却听门外十方大声喊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害怕真要看了姐姐你换衣服,可就舍不得把你锁里面了。”

第458章 冬湖醺始酒,夏海定终身(上)

    十方等大凤进了石室,一把就将石门扣上,方才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见这石门外面还有两个环状的石头把手,就将旧衣服里藏着的浴泉衣拿出来,穿过石环,打了个死扣。

    虽然浴泉衣极为结实,但十方怕大凤身怀武功,再用力推门撑破浴泉衣,索性又将旁边放着的两个大石炉搬了过来,全堵在门口。

    这两个大石炉本是冬天用来取暖的,而如今早是春暖花开,暂时用不到,故而就放在草庐旁边,因为造型美观,倒也能当做装饰之用,但也是巨石雕刻而成,分量极重,而石门又是朝外开的,这一堵上,恐怕两头牛都撞不开。

    十方用力拉了拉石门,见纹丝不动,心说大凤就算身怀绝技,但要从里面出来,恐怕也要花上不少功夫,这才高声喊道,怕自己一看大凤换衣,就不舍得把她锁里面了。

    喊完,十方是头也没回,直奔温冷泉,心说可算是要大功告成,只要洗去妖气,自此之后,就天高任鸟飞,无后顾之忧了。

    因而他亟不可待,到了池边,把旧衣服往地上一放,还喊了一声,“海阔凭鱼跃”,就纵身跃起,一个猛子扎进了温冷泉中。

    因为方才听大凤讲了温冷泉的洗浴之法,十方也担心这澡堂子是方十二手下国师宝光如来所建,心说这宝光和尚邪门的很,弄不好真有什么门道。

    故而他也不敢托大,倒是按照大凤所言,从夏海和冬湖的二水交界线处下的水。

    等一入了水,十方只觉得水温适宜,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更并无任何特殊感觉,无非就是还能在水中一览山下西子湖的风光而已。

    “难道这就已经把身上的妖气洗掉了?”十方从水里冒出头,心里暗暗琢磨,“我他妈也太棒槌了,只是听胡瞎子和诹取说濯垢泉能洗去身上妖气,怎么就没事先问问如何个洗法,出现什么状况才算真正把妖气给洗去了?”

    本来十方想的就是跳进水里,妖气一除,就出来穿上衣服,到下面找到碧桃,而后直奔歇马店,毕竟有腰牌,到时候也装成奴仆,和阿丑一起在歇马店对付一夜,第二天涌金门一开,就溜之大吉。

    但现在已经下了水,自己却毫无感觉,故而就犯了犹豫,心说要是一入水,妖气毫无征兆的全散了倒也罢了,但要是因为洗法不对,洗不去妖气,再想重新上山,恐怕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但到底如何才能洗去妖气,十方事先也没问个清楚,因而就想会不会真跟洗澡一般,要把身上的灰泥全搓下来,可能才算是真正洗去了妖气?

    此刻菊花台上就他一人,故而十方就想把身上的浴泉衣给扒下来,好好搓搓全身,毕竟他也有日子没洗澡了。

    因为沐泉衣下面是整个裹住双脚的,要脱只能从上面往下脱,因而十方就把本来裹在浴泉衣里的六魂幡先给拽了出来,而后再脱浴泉衣。

    哪知道他刚把六魂幡给拉出一角,就是一愣,就见那本应该是暗灰色的六魂幡,此刻竟然变成了暗紫色。

    这下可把十方吓了一跳,心里更是一翻个儿,暗想难不成这水还能让我的六魂幡重新染幡,哎呦,那可太好了,这玩意要是屁用没有,就是个累赘,但要是能恢复如初,自己如今又身有绝技,真要再能染幡,那可真能当个货真价实的夜提刑了。

    因而他大喜过望,一把就把六魂幡整个拉出浴泉衣,这才发现,倒并不是整个六魂幡完全变成了紫色,而是只有左下角那一块儿变成了紫色,其余部分还依旧是暗灰之色。

    这下十方可纳了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想起方才大凤说的,这温冷泉里面有一阳一阴两道水气,难不成是因为这阴阳水气,才让六魂幡起了反应?

    那六魂幡究竟是对阳气有反应,还是对阴气有反应呢?

    十方又回忆了一下,大凤方才说从交界线入水,是要先去往夏海,故而十方就朝着夏海的石柱游去。

    这一出了分界水线,十方陡然感觉这水温是直线上升,不过他倒并没多在意,毕竟当初在赵大善人家,连满是滚烫开水的主桶,他都跳进去洗了澡,故而这水温他也并没觉得如何。

    尤其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全在六魂幡上,根本也没心思在意水温,只是游几下,瞅瞅六魂幡没什么变化,又游几下,直到到了浅色石柱,六魂幡依旧还是只有那一角的紫色斑块,并没有变大。

    十方心想,可能并不是这边,刚想反方向游回去,到冬湖那边看看,但却发现,眼前这石柱倒是挺稀奇的,只有三面石壁,一面却是空空。

    而石柱里面也是空心的,但让十方真正惊讶不已的却是整个石柱里竟然晶莹剔透,结满了寒冰,如今可是春夏之时,又是江南之地,更是在这热水温泉之中,哪可能有寒冰存在的可能?

    因而十方忍不住好奇,尤其见这石柱里的冰晶还被凿出一阶阶小台阶,每个台阶上都放着一排小酒盅,离得近了,才发觉扑面而来的寒气中,竟还裹着一股浓郁无比的酒香。

    十方自从安溪镇喝了五斤状元红之后,对酒的兴趣陡然大增,毕竟酒香诱人,自己又千杯不醉,爽了口舌还能人前显摆,故而之前刚进城时,那小店老板给上了一壶黄酒,十方自己就全吃了。

    尽管之前吃的都并非什么好酒佳酿,十方也并不知道真正的好酒是个什么滋味,但此刻一闻这冰凉的酒香,瞬间就觉得咽嗓干燥,似乎有个小手从舌尖沿着嗓子食管一直挠到了肠胃里。

    十方猛咽了几口吐沫,但同时心里却跟自己说道:“十方啊十方,这酒可不能喝,方才不是才吃了加料茶水,险些就把持不住,才下定决心,今后不可贪一时口舌,怎么一闻到这酒香,就忍不住了呢?”

    因而十方就想转头回去,但一转念,这整个石柱里上下何止上百盏酒,看结冰的程度,定然放了好久,大凤事先可不知道我会来菊花台,之后又都一直在自己旁边,哪可能这么多酒都动了手脚,再说了,她要真想害我,早就在茶里下毒了,哪会等到现在?

    我反正是千杯不醉,这酒香嘛,也太诱人,我就算吃上两盏,料也无妨,而且方才大凤不也亲口说了,这温冷泉的洗浴之法,就是要吃酒的嘛。

    一起了这个念头,十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身子在石柱前来回游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就从石柱最下层的角落里,用力掰下一只酒盅来。

    为啥是掰呢,因为酒盅一大半都冻在冰晶之中,而之所以选最下面的角落,就是十方觉得,这么多酒盅,一般人是不会去拿最下面角落里的,故而这几杯必定是最早放进去的,相对来说,也最不可能被动了手脚。

    他本来还害怕一用力再把酒给洒出来,但等掰下来一看,才见酒盅上有一层好似蜡纸一般的东西将整个酒盅给封了口,上面还有五个小字:

    女儿红始酒。

    这酒坊酿酒,一般分为始中末三种,所谓始酒,就是最先从甑锅中流出的酒,也叫做头酒或者初酒,最醇但也最烈,故而一般人都吃不惯。

    而末酒,就是甑锅最后剩下的酒糟除去残渣后的酒水,也叫做尾酒或残酒,不光酒味不足,往往还带有渣滓,口感极差,几乎也没人饮用。

    而真正日常所见的都是中酒,也叫本酒,是除去始酒末酒后中间存留的酒,量也大,味道也香醇,酒劲也不猛烈,口感极佳,故而一般酒坊只售卖中酒。

    十方充其量只吃过两次酒,哪知道这些,还以为所有的酒都是一样,再加上早听说钱塘府最好的酒就是女儿红,下来才是之前丘山请喝的状元红,又见这酒被蜡纸封着,还能透出如此香醇酒气,十方可真忍不住了。

    因而也顾不得女儿红初酒比女儿红酒可还多了一个字呢,是一手撕开蜡纸,见酒水晶莹澄澈,色如琥珀,酒香更是扑鼻而来,钻入肺腑。

    十方忍不住端起酒盅是一饮而尽,自己还喊了一声,“这酒好香啊,比那状元红可好喝多了,就是太少,只一口的量,太不过瘾了。”

    因而又拿起了一盏,一看还是女儿红始酒,撕开蜡纸,又是一饮而尽。

    这一下开了口,十方可就刹不住了,本来告诉自己只吃一盏,就改成了三盏,又从三盏改成了十盏,直到吃道第十七盏的时候,十方感觉出不对劲儿了。

    就觉得这头晕乎乎的,两眼看东西也不怎么清楚了,整个都重影了,同时肚子里也不舒服,就觉得跟有个大冰块把肠胃都冻住了一般,身子忍不住也开始哆嗦起来。

    “这咋回事呢?难道我醉酒了?不可能啊,当初五斤状元红我不都一点事儿没有,这十几小盅,充其量也就一斤不到,就能把我喝醉了?”

    不过他此刻脑子倒还算清楚,瞅了瞅六魂幡,依旧是那一块紫斑,没大也没小。

    尽管脑子清楚,但肚子却是一阵阵发寒,冻得他直打哆嗦,但更让他无法理解的却是,身边的水温却好像急速上升,这会儿就跟烧开了的滚水一般,难以忍耐。

    “哎呦,怎么这水突然变的如此滚烫,不行,再待下去,非把我给煮熟了不行。”

    因而十方强忍着头晕,就往冬湖方向游了过来,随着离夏海石柱越来越远,水温也逐渐下降,等过了中间的分界水线,就没方才那般热的难以忍受了。

    十方不住地纳闷,怎么这夏海的水突然变成了开水?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至少在冬湖这边,水温似乎没那么热的让人受不了,只不过肚子里依旧寒凉如冰,而且这头也晕的更厉害了,以至于十方几乎都控制不住身体,只想往水底掉下去。最后一咬牙,奔着冬湖的石柱游了过去,好能抓住石柱让自己缓一缓。

    好容易到了冬湖石柱,十方揉揉眼睛,简直都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原来这冬湖石柱也是三面石壁,一面空空。

    只不过在石柱外壁上,竟挂满了手指粗细的条条冰凌,但和夏海石柱里的寒冰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在三九寒冬天,房檐下才能结出的冰凌。

    但在石柱的里面,却是装满了上下间距完全相同的一层层铜槽,每道铜槽都冒着一道两寸来高的细长火苗,在火苗之上,又架着一盏盏和夏海石柱里同样的酒盅,但却没有用蜡纸封口,而是敞开着口,只是在酒盅上刻有五个小字:状元红始酒。

    因为没有蜡纸封口,故而这边的酒香比之夏海石柱还要浓烈的多,但十方此刻可真不敢再喝了,现在要不是紧紧趴在这石柱上,真要一滑进水里,恐怕就出不来了,那自己非淹死不可。

    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此刻自己整个身子贴在石柱外侧的冰凌上,非但没觉得冷,反而还觉得有些温热舒适。

    这澡堂子还真邪门的很,也不知道自己折腾了这半天,身上的妖气到底洗掉没有,还有这六魂幡怎么突然会出现一块儿紫斑呢?

    十方正晕头转向,满脑子胡思乱想呢,却在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自己熟悉无比,却又极为陌生的女子声音。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只有在自己梦中,这声音才会经常响起在耳边。

    之所以又陌生,是因为已经好久都没在现实中听见过这声音了,甚至自己都以为,恐怕这辈子也再不会听一次这声音了。

    那声音既满含喜悦,又充满哀伤,语气似冰冷指责,却又像满含温情怨叹。

    “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小苓花完婚了吗?却怎么狠心扔下娘亲娇妻,跑来这钱塘府了呢?”

    十方正是头晕脑胀之间,猛一听这一声质问,登时浑身一抖,迷迷瞪瞪回头一望,就见他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只喊了声:“原来这都是我在做梦啊!”

    紧接着扑通一声,十方整个人就从石柱上仰面摔进了水里,更是大头朝下奔着晶莹透明的湖底就沉了下去。

第459章 冬湖醺始酒,夏海定终身(下)

    十方正昏头昏脑,抱着冬湖石柱大喘粗气,猛然听身后有一女子问道:“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小苓花完婚了吗?却怎么狠心扔下娘亲娇妻,跑来这钱塘府了呢?”

    等十方回头一看,模模糊糊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岸边,再等他死命挤挤眼,看清了那女子是谁之后,脸上竟挤出了一丝诡笑,说了句“原来是在做梦啊。”之后一头栽进冬湖,眼看就沉了底儿。

    原来那女子已在岸边站了片刻,只是十方头昏脑胀,一点儿也没察觉。

    而这女子本来也满心矛盾,既有期盼欢喜,又有羞涩哀怨,最后实在憋不住,好容易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问完之后,更是把头低了下去,压根没想到十方竟然整个人瞬间沉了底儿。

    那女子低着头,双颊绯红,结果好半天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这才忍不住抬起头,一看十方四脚拉叉,趴在冬湖底儿已是一动不动。

    这下可把这女子吓坏了,本来事先还想了无数种和他见面之后,自己要说些什么?但压根没能想到,竟然会出这种状况,故而满心复杂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急喊了一声:“十方。”身子同时跃起,跳入冬湖之中,直奔十方游来。

    等到了冬湖底,这女子一拉十方,就觉得十方的皮肤犹如千年寒冰一般,甚至比这寒气逼人的冬湖冷泉还要寒上几分,登时一颗心疼的好悬没从口中蹦出来,慌忙将十方夹在臂下,游回岸边。

    等把十方拖上岸,就见十方全身发白,嘴唇乌青,已然人事不省,但身子还在不停的打着寒颤。

    这女子二话不说就将十方抱在怀里,又见旁边地上有几件干衣,急忙全抓了过来,将十方紧紧裹住,同时又哽咽道:“你,你别吓我,快醒过来啊……”

    说来也怪,被这女子一抱,十方的身子也微微一颤,紧接着从口鼻中涌出几口水来,也缓缓睁开眼睛。

    十方此刻就觉得被一个炽热且柔软的棉袄紧紧包裹住了一般,身上寒冷大减,手脚也有了知觉,这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等他慢慢张开眼睛,见眼前是一张挂满了晶莹水珠的无暇粉面,肌似凝脂,肤如蝉翼,一对儿弯弯的月眉下,两只通红的杏眼满是焦急和眷住,一缕乌黑的湿发从眼角而下,紧紧贴在粉颊之上,而晶莹的水珠,还顺着发尖一滴一滴,滴在自己的嘴唇之上。

    十方竟隐隐觉得这些水珠中还带有些许苦涩之味。

    这张杏脸自己再熟悉不过,多少次在梦里和这张杏脸相视而笑,但此刻,这张杏脸却满是凄苦哀切之情。

    十方慢慢抬起手,拉扯着裹在身上的衣服,却听那女子急道:“你先别动。”

    但十方却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伸进上衣贴身的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条叠成了方胜状的杏红色手帕,轻轻抖开,又将手帕贴在女子的脸颊之上,顺着那杏眼的眼角,轻轻拂拭那缕湿漉漉的黑发。

    “丹杏姐姐,之前我每次见你,你都是在笑,这次怎么却哭了?”

    丹杏本来见十方苏醒过来,心中刚刚松了口气,见十方抬手,又担心他一动再昏过去,这才急忙让他别动。

    哪知道十方竟从他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了那条当初自己送于他的杏红手帕,登时就将丹杏之前憋在心中的满腔哀怨瞬间全化作了泪水,她火热的身躯更是颤抖难抑。

    再等十方将手帕贴在自己脸上,将自己的发梢上的水滴轻轻抚去,丹杏是再也承受不住,埋头就趴在十方胸口上是放声痛哭。

    “你,你,你终于肯再叫我姐姐了,而不是叫我仙师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掉的泪水,比之前那十九年加起来还多得多。”

    “你……呜呜……你真能如此狠心,难道你真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吗?”

    丹杏趴在十方怀中,止不住的泪珠滚滚而下,滴滴热泪全洒在十方脸上。

    眼看着丹杏哽咽难止,气息似乎都有些上不来了。

    哪知道这时却见十方猛然坐起身来,一脸惊愕地望着丹杏,又愣愣地伸出手来,照着自己的腮帮子死命掐了一下。

    “哎呦,我的娘啊,好疼,这难道不是在做梦?”

    十方这一声喊,还真好使,登时也把丹杏给喊傻了,眼泪瞬间也全止住了。

    丹杏正茫然望着十方,却见十方一屁股从地上站起身来,还把自己给拉了起来,而后绕着自己转了两圈,最后竟还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丹杏整个人都蒙了,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被冬湖的冷泉给冻傻了吗?

    哪知道却见十方茫然地瞅着丹杏,一脸不可思议地又来了句:“我艹,是热的,原来不是在做梦啊,我说丹杏姐姐,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丹杏听十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心中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就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更是空白一片,本能地抬起玉足,砰地一声,一脚就把十方从岸上给踹进了夏海之中。

    那条杏红手帕也从半空中飘落而下,浮在夏海的水面之上。

    等被丹杏一脚踹进了水里,十方这才双手捂脸,将眼中一直强忍着没流出来的眼泪抹去,又揉了揉满是酸涩的鼻子,心里暗暗说道:“我可真是个傻子,早就应该想到,这能把我当成贵宾一般请上山,却死活不让碧桃妹妹和我一起的,那只能是丹杏姐姐啊。”

    其实十方也不是没怀疑过是丹杏,只不过在他脑子里先入为主,一直认为这四季仙境就是个高档的勾栏妓院,加上认为丹杏早回了龙虎山,怎么可能会在钱塘府,而且,就算真在钱塘,也不可能住在这勾栏妓馆之内。

    所以方才十方一瞅竟然真是丹杏站在岸边,整个人也有点懵了,心头更是一紧,再加上本来就头昏脑涨,登时就觉得肚子里一道寒气直冲顶梁,眼前发黑,这才一头栽进冬湖之中。

    等丹杏把他救上岸,又把他抱在怀里,十方这才迷迷糊糊觉得肚子里的寒气渐渐消散,人也恢复过来。

    一看眼前真是丹杏无疑,十方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梦,又一看丹杏也满身是水,才知道方才是她把自己从冬湖里捞出来的,十方这心中忍不住也是一酸。

    他也心知肚明当初自己把人家伤的有多深,尽管找了诸般借口来说服自己,但郭大娘那一番苦口婆心,告诉十方你可是个堂堂男儿,要么别惹,惹了就要负起担当的话,也让十方明白,自己那种毫无担当的做法,给丹杏带了何等的伤害。

    而最关键的是,十方心里也并不是没有丹杏,否则也不会将丹杏赠他的手帕一直贴身珍藏至今。

    故而十方本想的是,就此拿出手帕好告诉丹杏,自己心里真的有她,当初是自己没有担当,才伤了她,现在自己是真心实意想说一句对不起。

    哪知道还没等自己道歉,丹杏早忍不住是痛哭失声,尽管十方这时候也不是滋味,也知道丹杏憋了满肚子的委屈,但一看丹杏哭的气都上不来了,这要再哭下去,人非哭昏过去不可。

    故而十方这才假意装傻,引得丹杏心情一转,从满心哀苦变成了气不打一处来,这才一脚把十方给踹进夏海之中。

    这一招,当初十方是屡试不爽,有时候郭大娘想起老花子,凄苦难受之时,十方劝不住,索性就故意捅娄子,惹郭大娘生气,等郭大娘把自己收拾一顿,这满心委屈也随着气一起出了,否则这人要没个发泄的途径,可真能憋出毛病的。

    所以十方这才故技重施,果然丹杏瞬间就从满心凄苦变成了一肚子火气,等一脚把十方踹下去,丹杏这眼泪也瞬间止住了,心里也不知为何就跟开了扇窗一般,潮湿尽散。

    而十方进了水,这才将方才一直硬憋着的眼泪散到水中,心中感动不已又是狂喜难抑,潜在水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丹杏姐姐为我如此伤心委屈了,如违此誓,就让我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

    他这边在水里暗暗发誓,丹杏在岸上可不知道,虽然这一脚把满心的委屈和气全出了,但一看十方沉在水里,又是一动不动,丹杏可又害了怕了,心里也埋怨自己,他刚醒过来,这一脚不是又把他给踹坏了吗?

    因而丹杏急忙到了岸边,喊了声十方,见十方还是没动静,丹杏也不由得心里暗叹:“他可真是我的冤家,这夏海半池热水,我因为耐不住,是从来都没下去过一次,唉,谁让我就偏偏遇上了他。”

    因而丹杏刚想再纵身跳入夏海,哪知道十方在水中突然一转身,冒出头来,一伸手就抱住丹杏的两条小腿,而后双臂用力,整个就把丹杏抱了起来。

    丹杏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猛然间就觉得被十方一把抱住,身子瞬间悬空,一声惊叫,便和十方双双沉入夏海水中。

    等二人沉入水底,十方望着眼前这个被水波环绕中的倾国佳人,心中也是情难自禁,他曾不止一次梦到过丹杏,但却从没有梦到过在这等奇景之下,能和丹杏四目相对。

    此刻夕阳西下,漫天红霞,五彩霞光透过清澈的池水和下面同样剔透的方解石精,将整个温冷泉照的是五光十色,犹如仙宫瑶池一般。

    而在这旖旎梦幻的浮光掠影之中,丹杏满面杏红,一身红纱随波飘动,若隐若现露出玉色左肩下的那朵红杏刺青,更如刚怒放一般,娇艳欲滴,勾魂摄魄。

    在十方此刻的眼中,纵然是那在天河中戏水的九天仙女,也绝难匹丹杏之一二。

    十方忍不住心中情愫,伸手轻轻握住丹杏的手,二人四目相对,当十方的双唇轻轻吻上丹杏的红唇时,恰如一团烈火,将丹杏整个身子都融化了一般。

    等二人从水中冒出头来,丹杏浑身火烫,依偎在十方怀中,才吃力地说道:“快,快带我去阳之阴,取三杯女儿红始酒于我吃,否则我承受不了这夏海的火气。”

    十方也感觉到丹杏浑身软若无骨,只能无力地贴在自己身上,这才想起来凌峰曾说过,丹杏因为生在火年火月火时火刻,故而一生下来就带有火毒,纵然三九寒天,也只能一身纱衣遮身,耐不得一丁点儿的热。

    如今这夏海半池热水,让她怎能承受得了。

    十方心中登时后悔不迭,眼看丹杏满面绯红,浑身失力,便将她紧紧抱住,双脚奋力踩水,直奔阳之阴的夏海石柱而来。

    等三杯女儿红始酒饮下,丹杏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双臂依旧紧紧环绕着十方的脖子,身子软软的贴在十方怀中。

    十方心中不忍,便想带着丹杏游回岸上,但丹杏却死命抱紧十方,同时在十方耳边痴痴说道:“不,我不要回去,只有在这夏海之中,我才能让自己有理由紧紧偎着你,而你,也不会把我一个人再扔下不管了。”

    十方忍不住将丹杏抱紧,也在丹杏耳边说道:“从今往后,除非姐姐你再不想看见我了,否则,就算到了天荒地老,天涯海角,我十方再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丹杏软软靠在十方怀中,竟又喜极而泣,痴痴念道:“不,我不要天荒地老,也不要天涯海角,我只要你这一生爱我怜我,永不变心。”

    十方也情难自禁,柔声说道:“我一生都会爱姐姐怜姐姐,永不变心。”

    丹杏又贴在十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不要你再叫我姐姐,我要你从往后,只唤我作杏儿。”

    “好,十方这一生,都会爱杏儿,怜杏儿,永不变心。”

    丹杏却突然抬起脸来,望着十方,颤声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十方郑重点点头。

    哪知道这时丹杏却轻启朱唇,轻声念道:“那你要是这一生都爱杏儿,怜杏儿,那你那碧桃妹妹,你又当如何?”

第460章 醉翁之意

    十方丹杏夏海一吻定终身,正在情浓之时,却听丹杏突然问道:“那你要是这一生都爱杏儿,怜杏儿,那你那碧桃妹妹,又当如何?”

    虽然十方这时心潮澎湃,但也早想到,丹杏迟早都会问起碧桃,因而也早打定主意:“杏儿待我情深义重,如果我再有丝毫欺瞒于她,那可就付了她的满腔真情,岂是堂堂男儿所为?”

    因而十方毫无一丝慌乱,双目直直望着丹杏,言辞恳切说道:“杏儿,如今你我心意相连,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将此事如实告诉你,但要讲清楚这件事,还要从我究竟是谁说起。”

    说着,十方将身后六魂幡扯在身前,又说道:“杏儿,你可知这是何物?”

    十方本以为丹杏并不认识六魂幡,哪知丹杏却满目深情望着十方说道:“你能主动告诉我你身为走畦人,就足以说明,你的确是真心待我,对我再无丝毫隐瞒。”

    丹杏的反应反倒是让十方一愣,但转瞬间就明白过来,登时气道:“这凌峰可真不够意思,当初信誓旦旦说会帮我保密,哪知道一转眼就把我卖了,等再见了他,我定和他没完。”

    丹杏见十方气的咬牙切齿,心中不禁暗笑,但却将粉面贴在十方胸前,幽幽说道:

    “这你可错怪师弟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脾气秉性,他可是从来都没说过一句谎,结果你非要让他撒谎骗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难为他吗?他倒是一味想替你隐瞒,但三言两语就说漏了嘴,就只能告诉我实情了。”

    十方倒是也能想到,别看凌峰道法高强,人也不笨,但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自重身份,又自律极严,所以做事就一板一眼,过于拘泥。

    要是和他打交道的都是翩翩君子,倒也罢了,但要是像自己这样的市井之徒,或者像丹杏这样丝毫不在乎他们太一道五戒八律的性情女子,那凌峰是只有吃亏的份。

    更何况丹杏又和他一起长大,深知其性,这要不被丹杏把实话套个底儿朝天,反倒稀奇了。

    因而十方假意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丹杏那高挑圆润的鼻尖,“我看定是你胡搅蛮缠,又仗势欺人,把凌峰给屈打成招了吧?”

    丹杏登时仰起头来,娇声嗔道:“我哪有胡搅蛮缠,屈打成招,还不是他太笨了,明知道不会撒谎,结果一张嘴就被我拆穿了,只能又撒别的谎来圆谎,最后是越说越离谱,自己都圆不回来,满嘴胡说八道了,自然也就只能招了呗。”

    说着,丹杏又伸手重重锤了十方胸口一下,“你还好意思责怪我,你都能和师弟实话实说,为什么却偏偏瞒着我,甚至还伙同他一起来骗我说你和小苓花早有婚约,马上就要完婚,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听了差点就拿剑自刎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师弟他就是帮凶。”

    十方一听,得,这还不是胡搅蛮缠吗,定是当时丹杏以死要挟凌峰,逼的凌峰没办法了,只能说了实话,但心中也颇为感动,这才说道:

    “杏儿,我当时只是想着我被朝廷和你们太一道双重通缉,朝不保夕,哪能带给你一丝一毫的安稳,加上又被凌峰识破身份,这才只能编个谎话来让他骗你,好让你对我死心,如果当时我就被娘给好好收拾一顿,让我醒悟过来,肯定不会做出这般伤你的事情。”

    丹杏听十方这般一说,心中更是情愫满心,眼圈一红,“你别担心,大赦天下时,你的天师令也已撤了,回头我带你一起回龙虎山,见我爹爹,一定会为你洗脱冤屈,讨还公道,我也知道这是娘疼我,自从离开雨后村,我也是没有一天不想他老人家,就是不知道如今他老人家可好吗?”

    十方却摇摇头,这才把自己掉入蛛巢后,是如何遇到的碧桃,又如何被碧桃搭救,为什么当时自己要隐瞒,以及后来郭大娘如何误会,之后又收了碧桃做女儿,再到被胡瞎子设计将自己和碧桃撵出雨后村,自己为何要带碧桃来钱塘府的前因后果都如实跟丹杏说了。

    不过十方可不傻,虽然几乎毫无保留都告诉了丹杏,但唯独却没说当时碧桃给自己驱毒疗伤时,因为害怕自己出声惊动大恶妖,就用嘴堵住了自己的嘴,以至于让自己吞下了万本之源晨星珠这件事,那自然,也就没说当时净衣子心怀不轨想杀自己,结果自己寒冰碎宝剑的事情。

    丹杏听完,也愣了好半天,脸上忍不住又露出哀苦之色,心中更是生出阵阵凄凉,“原来娘也收下她做了女儿,那娘岂不是也把她给认下了吗?这,这让我……”

    但转念间,丹杏又想到,如果不是碧桃当时救了十方,恐怕十方也早就命丧蛛巢了,因而最后丹杏心一横,暗暗说道:

    “罢了,罢了,如果他真是个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之人,自己也不会倾心于他,这话娘也事先早就跟我讲过了,我又怎能如此小心生妒,反逼他做个无情负恩之人?可我这命真就这么苦吗,好容易遇上他,而他也喜欢自己,却也只能和碧桃二女共侍一夫吗?”

    想到这里,丹杏急忙将脸埋在十方胸前,生怕他看到自己又流出泪水,同时又强迫自己语气平和地说道:“原来碧桃妹妹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以为是你见她有那羞花美貌,故而才……”

    十方怕的就是丹杏误会,不等丹杏说完,就急忙回道:“杏儿你千万别误会,我和碧桃妹妹只有兄妹之情,可并无男女之心,杏儿你不知道,别看碧桃倒像似个成年女子,但其实内心却如个四五岁的……”

    刚说到这里,十方猛然一激灵,登时双手握紧丹杏双肩,满面急切问道:“杏儿,你是如何知道碧桃妹妹有那羞花美貌的?”

    丹杏本就心中凄苦,此刻一看十方满面紧张之情,心中更是自怨自怜,眼泪也忍不住从眼中夺眶而出。

    “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丝毫害她之意,反而是让凤姐姐悉心伺候于她,不过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其实方才是我故意让金凤卧雪把你们分开,趁着凤妹妹带你来菊花台时,好能亲眼看看她,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还以为是因为她所以你才不喜欢我的,但我又实在想不通,如她那副模样,为何却能得你那般爱护?所以就想亲自去看一看,她到底有何魅力。”

    丹杏说的这些,十方此刻倒也猜出个八九了,本来他一看邀请自己上山的是丹杏,心里就再无任何担忧,也清楚,就算是丹杏误会了,也必定不会对碧桃如之何的。

    因而十方也说道:“杏儿,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又岂会生气,我当然相信你绝不会伤害碧桃妹妹,但你却不知道,当初离开雨后村时,胡瞎子为了不让碧桃妹妹的真实容貌在路上惹麻烦,故而送了她一只丑木钗,插在头上,才变成了那副模样,可并非是碧桃妹妹的真实容貌,但方才我已经叮嘱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拔下丑木钗,而那丑木钗也只有她本人才能拔下,故而不知道杏儿你是如何看到碧桃妹妹的真容的。”

    丹杏却毫无惊奇地说道:“你说的我方才都亲眼见到了,其实我也并没有直接和她见面,只是趁着凤姐姐伺候她梳头时,远远看了一眼,本想等她梳完头再去和她见上一见,哪知她自己拔下木钗,登时就变了模样,倒是把凤姐姐她们吓了一跳,而她自己就跟凤姐姐她们说只要带上这钗,人就会变了模样,所以我才看见了她的真容,便以为你是因为她美貌才喜欢她,也就没再去见她。”

    十方一听,倒也明白过来,心说方才碧桃被小凤的金钗打乱了头发,定是小凤要给她重新梳理,加上又有丹杏的嘱咐,小凤必定对碧桃关怀亲切,而碧桃本就没有防人之心,这才自己拔下丑木钗,哎呦,她可真是个傻丫头啊。

    等弄明白了原委,十方倒也放下心来,又见丹杏满面哀苦之色,也明白她的心思,故而十方就将丹杏搂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丹杏的额头,这才说道:

    “杏儿,你真的误会了,碧桃妹妹虽然的确貌美如花,但她内心却如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一般,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这一路上也事事都依赖于我,她是把我当成了哥哥,而我也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般,我就算再好色,也不可能对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心生歹意吧,再说了,现在我又有了杏儿你,就算我好色,那也只会好你的色啊。”

    十方本来是想说点儿情儿话,好缓解一下丹杏的心情,哪知道他这话一说,却见丹杏杏脸一寒,一把推开十方,更面带怒色说道:“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是承认我满心都是你,但要是你把我当成那种不知廉耻,可以任由轻浮的浪荡女人,那真算是我瞎了眼,错付了一片真心。”

    十方一看丹杏真急了眼,自己也慌了,心说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她再怎么说也是太一道二掌教的千金,那跟个一国的公主也没什么区别。

    想当初自己在龙门山一句疯话,好悬腿没折了,一次轻浮,屁股登时就着了火,纵然她对自己情有独钟,但可也不是如意阁里那些姐姐妹妹或者这四季仙境里的大小凤啊,哪能受得了这些言语。

    因而十方急忙说道:“杏儿,都怪我一时胡说八道,你也知道我有这毛病,但我可从没把你当做浪荡的女人看待,你在我心里就跟那九天上的琼台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对你有任何轻薄胡言之举了。”

    丹杏见十方一脸真诚,说的情真意切,这才又轻轻靠在十方怀中,低着头满面羞红懦懦说道:“其实人家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草,只是害怕你会轻看人家,不珍惜人家,如果你心中喜欢,倒也可以抱抱人家,亲亲人家,不过要是再想别的,那,那也要等日后由我爹爹和咱娘做了主之后,也,也就由得你了。”

    十方如何不知道丹杏一向面薄,如今能说出这般话来,已是她的极限了,故而十方心中更是感动难抑,在丹杏耳边轻轻说道:“杏儿你放心,我方才已经发过誓,这一生都会爱你怜你敬你珍惜你,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你心意的事情的。”

    不过,十方感动归感动,但一听丹杏说要等日后他爹爹做主,心里就是一阵胆寒,暗暗念道:

    我这未来的老丈人可是当今太一道的二掌教火鼎真人,号称道法天下第一,虽说如今已经撤了天师令,但估摸我这老丈人也绝不会答应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个挂头披幡的夜提刑吧?

    管他呢,走一步说一步,丑媳妇迟早也要见公婆,万一这二掌教是独具慧眼,一眼就相中了自己也说不定呢?

    十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问道:“对了,杏儿,当时你不是离开雨后村,跟凌峰一起带着徐大少回龙虎山了吗?怎么却来了这钱塘府,又住进这半山仙境了?那凌峰人呢?徐大少现在又咋样了?”

    丹杏听十方这一问,也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的忸怩之色,好半天才说道:“那我要跟你说了实话,你也要答应我,不准生气啊?”

    十方笑道:“我能生什么气啊,你赶紧跟我说说,这么些日子没见,我倒是也挺想他们的。”

    丹杏这才回道:“我们本来是要一起回龙虎山的,但半路上接到我师叔云鼎真人的火鹤传音,说钱塘府出了一件怪事,就让我来查明原委,命凌峰自己带着徐启明回龙虎山,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十方听丹杏这般一说,登时奇道:“钱塘出了一件怪事?到底是什么怪事,怎么就让杏儿你一个人来,按说应该是让凌峰来才对啊?”

    丹杏见十方一脸怀疑,登时嘟起红彤彤的双唇,说道:“我就知道,在你心里也看不起我,凭什么就应该是我师弟来,不能是我来呢?”

    十方赶忙伸手抚了抚丹杏头上湿漉漉的黑发,笑着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得凌峰他是太一道的正式弟子,这有事了自然是他的分内之责,杏儿你又不是太一道的正式弟子,就算来,也应该带个正式弟子做帮手吧?”

    丹杏却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其实我也心知肚明,让我来钱塘哪是查什么怪事,这是师叔他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那这到底是什么怪事呢?”十方又问道。

    丹杏这才说道:“师叔说,日前接到东南王手谕,言说钱塘府总有孩童迷失,数量惊人,钱塘府衙和东南王府联手追查皆无一所获,故而怀疑是有妖怪作祟,所以特请太一道丹杏仙师辛苦,来钱塘查明缘由。”

    十方这一路上倒是也听说了,近些年钱塘府常有未成年的孩童失踪无寻,却没想到竟然都惊动到东南王,要请太一道仙师的地步了。

    不过一听丹杏说云鼎真人指名道姓让丹杏一个人前来,就觉得这里面必定有毛病,果然还没等他问丹杏,就听丹杏又说道:

    “那我真说了,你可以笑话我,但一定不能生气啊。”

    十方拉着丹杏的手笑道:“放心吧,我既不会笑话你,更不会生你的气,不过我感觉,东南王既然指名道姓让杏儿你来钱塘府,恐怕真正目的并非是想请你来查案的吧?”

    丹杏这才撅着嘴说道:“可不是嘛,等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东南王根本就不是想请我来查这小孩儿迷失一事,而是为了让我来见一见他那马上就要从京城回来的世子,想要从中牵线,让太一道和东南王府联姻。”

第461章 不爱红颜爱蓝颜

    十方听丹杏说东南王请她来是打算要让世子和丹杏联姻,也不禁生出一股复杂的烦闷之心。

    他倒也明白,凭丹杏的出身和样貌,身边自然少不了那些高官权贵的追求,而联姻更是强强联合,结为稳固联盟的最佳手段。

    而整个太一道,又只有二掌教火鼎真人有丹杏这个独生的女儿,也别说丹杏容貌非凡,就算长的一般,恐怕求亲者也会趋之若鹜,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的绝代佳人。

    要是真能娶了丹杏,那可不光能抱得美人归,更是能得到太一道这样强有力的后盾支持,毕竟这三大掌教个个都是天子见了都以师礼待之的人物,这样的姻亲亲家,那自然是当朝权贵甚至众皇子都梦寐以求的。

    所以,东南王有这样的想法,到也并不奇怪。

    但自己呢,不过是出身黄觉寺的一个小和尚,后来更被天下通缉,无奈只能又当了雨后村的要饭花子,虽说自己挂头披幡,但无论是和尚、通缉犯还是要饭花子和走畦人,这哪一样身份能和堂堂一国亲王的世子作比?

    而且十方更是想到,丹杏是奉云鼎真人的法旨来的钱塘府,那火鼎真人岂能毫不知晓,况且连丹杏都清楚东南王的意思,就更别说他爹了,既然火鼎真人能同意让丹杏前来,不用问,必定也是首肯了此事。

    本来方才丹杏说要带自己去见火鼎真人,十方心里就打怵,如果再是这未来的老丈人已经选定了东南王世子为心目中的乘龙佳婿,自己可早听说过这位二掌教性如烈火,杀伐果断,到时一生气真一掌拍死自己,这种可能性恐怕是九成九啊。

    这要是以前的十方,压根想都不会想,毕竟美人再美,能有自己的性命美吗?

    但这时他和丹杏刚私定了终身,更感怀丹杏情深义重,自己哪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因而十方心情复杂,一时间低着头就没吭声。

    丹杏何等聪明,早知道自己说出实情,十方会有怎样的想法,要不也不会让十方先答应下来,一旦自己说了可不能生气。

    这时一看十方低头不语,丹杏抬头望着十方,又娇声问道:“你方才答应过我的,说不会生气的。”

    十方摇摇头,“我并没有生气,只是一时间……”

    十方话说了一半,便又不吭声了,因为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

    丹杏这时也面带忧郁,又忐忑问道:“那你,那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方才发了誓要一生都疼我,怜我呢?”

    十方本来心情烦躁,但一见丹杏这满面凄苦,我见犹怜的神情,心中莫名冒起一股豪气,紧紧握住丹杏的手说道:“杏儿,你这说的哪里话来,哪怕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只要我一天没死,就绝不会背信弃誓。”

    丹杏听十方这般一说,脸上忧郁是一扫而空,没等十方说完,双臂就抱紧十方脖子,红唇更是深深贴在十方的唇上,好半天才又说道:“我就知道我绝没有选错人,你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嫁,而且爹爹也最疼我了,从小到大,只要我不愿意的事情,他从不会勉强我一点儿,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丹杏突然满面通红,神情也羞怯不已,十方就觉的丹杏的脸猛然间烧的火热。

    丹杏忸怩了好半天,这才又贴在十方耳边悄声说道:“而且你更不必担心东南王世子,其实我和他早就相识,他倒是个胸怀大志的翩翩君子,可不是个浮夸纨绔之辈,之后我带你见见他,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呢,另外,我再告诉你个秘密,他其实,其实他并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是男人。”

    十方本来被丹杏这一吻亲的好悬没晕过去,心中正豪气干云:“也别说区区一个王爷世子,就他妈是天皇老子,我也绝不会把杏儿拱手让出去的,大不了让他来跟老子比划比划,看谁能打的过谁?”

    哪知道一听丹杏在耳边竟说出这东南王世子并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十方登时也傻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丹杏。

    丹杏红着脸又点点头,而后就趴在十方怀中更是痴痴娇笑不止,十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是丹杏有意试探自己,也不禁假意怒道:“好哇,原来你是在耍我啊,看我能饶的了你。”

    说着,十方伸手就在丹杏的细柳蛮腰上挠了起来。

    丹杏最是怕痒,当初在鬼母妖蛛的蛛巢中,就被十方几下挠的是求饶连连,此刻前事重现,丹杏是一声惊叫,刚想逃去,哪知却见十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更是一脸惊惧地说道:

    “不好,你说这东南王世子只喜欢男人,要是到时候你真带我去见了他,万一他一眼看上了我,你可咋办啊?我看,还是别见了吧。”

    丹杏听他这般一说,更是差点笑岔了气。

    “我说你也太自傲了吧,人家可是堂堂世子,虽然喜好有异,却哪能饥不择食,这不光要模样俊美,出身还要不凡,更要诗书词赋,满腹经纶,才有可能入得了眼,你说你有占了哪一样?也就是我瞎了眼,错拿你当了宝。”

    十方本就是不想见那什么东南王世子,才故意这般说的,见丹杏倒也不是非要带自己去见这喜欢男人的小王爷,就不想再扯这个话题,便一本正经地问道:

    “杏儿,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之前听胡瞎子说,这濯垢泉能洗去土妖妖气,但我下水半天了,并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已经洗去了妖气。”

    丹杏方才听十方说了带碧桃来半山,就是为了用濯垢泉洗掉身上鬼母妖蛛的土妖气的,便回道:“其实你已经洗去了身上的妖气,只要一入冬湖,一切五行妖气就会入水而消的。”

    “冬湖?为何是入了冬湖才会消除妖气呢?”十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丹杏这才解释道:“因为这濯垢泉水有化解一切五行之术的能力,和我们龙虎山的天机灵泉倒有几分相似,虽然不知道是天然生成,还是因为当初的宝光如来夺天地造化,将这半山仙境按照阴阳五行之数修造所致,总之这濯垢冷泉,的确能消解任何五行之气,不过在南山品菊却只有冷泉可以,一旦加热就不行了,换句话说,只有在隐凤庵源头、望峰探梅的宴仙泉以及菊花台的冬湖浸泡了冷泉,才能洗掉妖气。”

    虽然十方也没太弄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一听丹杏说只有隐凤庵源头、望峰探梅的宴仙泉和菊花台的冬湖才能洗去妖气,不由得急忙又问道:“也就是说,碧桃妹妹去的曲院风荷,并不能洗掉她身上的妖气?”

    丹杏点点头,“我事先也不知道你们上半山是因为这个原因,还以为是韩颜臣想带你们见识一下这四季仙境,所以才……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这就让凤妹妹下去带她上来,只要一入冬湖,自然就能洗掉土妖气。”

    说到这儿,丹杏这才想起来怎么没看见凤妹妹人呢?便冲十方问道:“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凤妹妹她人呢?”

    十方这才也想起来大凤还被自己锁在那草庐石屋之中呢,但他也不想跟丹杏说是因为怕大凤挑逗自己,甚至还要跟自己一起下水洗澡,所以才把她给锁了起来,毕竟方才他答应大凤,不会向她主人告状的。

    因而十方便说道:“杏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大凤是被我给锁到那换浴泉衣的石屋里了。”

    丹杏一脸茫然又问道:“大凤?”

    十方这才把给金凤卧雪起名大小凤的事说了,丹杏噗嗤一笑说道:

    “你倒是挺会无心插柳的啊,如今这两姐妹加上下面的夏荷必定是对你感恩戴德了吧,唉,想想也是,长这么大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倒也挺可怜的,但你为什么把凤妹妹锁起来呀,噢,怪不得方才你会昏倒在冬湖之中,你初来半山,哪知道这温冷泉的厉害,我就是怕你胡来,才特意命相对稳重的凤妹妹来伺候你,结果你却把他锁了起来,哎呦,这幸好我早来一步,要真是等我去见了你那碧桃妹妹之后再上来,恐怕你早就……”

    说着,丹杏自己也是后怕不已,握着十方的手也颤抖起来。

    十方更是一脸歉意,忙说道:“这都怪我,一听大凤说要跟我一起下水洗澡,那我哪能答应,所以才哄着她把她锁了进去,不过我之前已经问了她这温冷泉如何洗法,只不过怪我贪杯,见那女儿红始酒香甜,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这才醉了过去,倒并不怪大凤。”

    丹杏一听十方是因为不愿和大凤一起共浴,这才把她锁了起来,也忍不住心中一甜,但又听十方说是因为多喝了女儿红始酒才醉倒湖中的,登时又不禁气道:

    “你这人啊真是什么都敢胡来,你哪知那女儿红始酒可不只是醇烈阴酒,还加了天山无黄莲子和宴仙泉种的无花青藕,更有万年寒冰保存,最是阴寒不过,你若是平日极少吃酒,一杯倒是能和夏海的火气相抵,但两杯就能让人醉死数日,三杯更能让人全身血液冻结而死,你还多吃了几杯,怪不得方才你的身子比冬湖的湖水还冷,你到底吃了几杯啊?”

    十方听丹杏说的这女儿红始酒两杯就能让人醉死数日,三杯就能把人给冻死,心里却不怎么相信,心说方才你不是还一口气吃了三杯吗?

    因而就说道:“杏儿,你说的太夸张了吧,就那两小杯就能让人醉死数日?这可不是吹牛,方才我一口气连着吃了十七八杯吧,也不过只是头有点昏而已,你看现在不一点儿事都没有了吗?”

    丹杏一听十方说吃了十七八杯女儿红始酒,登时瞪大了双眼瞅着十方,“什么,十七八杯,怎么可能?”

    说完丹杏转身来到夏海石柱前一看,果真有二十个空杯,更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十方,“你果真吃了十七杯?”

    十方点点头,又说道:“杏儿你不知道,我可是天生的千杯不醉,之前来钱塘府的时候,碰上个朋友,我们两人一人五斤状元红烈酒下肚,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十来个小杯,一斤还不到,哪能醉死我呢?”

    丹杏就跟不认识了十方一般,整个人都傻了,心说:“就连我也最多只能饮上三杯这女儿红始酒,那也是因为我经常吃酒,再加上天生带有火毒,他竟然一口气吃了十七杯,却只是醉倒在冬湖之中,片刻后就完全没事了?”

    尽管难以置信,但此刻十方的确是活蹦乱跳,丹杏也只能相信恐怕真是十方天生海量,所以才能抵得住这女儿红始酒吧。

    但她却不知道,十方是因为肚子里有那万本之源晨星珠,能化天下万水,只不过因为温冷泉能消五行之力,故而晨星珠没能及时化去这十七杯女儿红酒,才导致十方醉酒坠湖,等丹杏把他从湖里捞出来,晨星珠也就化去了所有酒水,故而十方才很快清醒过来。

    但十方现在一心只想尽快让碧桃上来好洗去妖气,便拉着丹杏上了岸,直奔草庐而来。

    路上丹杏见十方急切,又忍不住心生难过,故而冲十方又说道:“我可告诉你,既然咱娘也认下了碧桃妹妹,那今后我也和碧桃妹妹姐妹相称,不管你和她真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爱,都看在咱娘的脸面,我不计较,但仅此一例,今后若是再有什么女人和你这般不清不白,那我绝不能答应。”

    十方哪能不知道丹杏的意思,那就是说她只能接受十方心里除了她之外,顶多再多个碧桃,但要是自己再弄出个什么红颜知己出来,那可饶不了自己。

    因而十方满口打包票,让丹杏尽管放心,说他心中只有丹杏一人,碧桃真的是个小孩子,而自己也真是把碧桃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丹杏却冷哼一声:“小孩子也总有长大的时候,而且我是女人,岂能看不出碧桃看你的眼神那可不是妹妹看哥哥的眼神,况且这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风流事不正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吗?”

    十方知道丹杏心里毕竟不痛快,这也就是看在郭大娘的份上,才勉强让自己接受了碧桃,因而是连哄带保正,说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再对别的任何女人有非分之想,这才把丹杏给哄得开了心。

    哪知道等二人刚打开石室大门,就看见大凤竟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一看门开了,大凤连人都没看清,就腻歪歪娇声嗔道:“公子,你方才亲口说要看我更衣的,所以我一直都等着公子你呢。”

    原来大凤一进门,就被十方给锁了起来,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把门弄开,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而就想等十方回来,好吓他一下。

    结果一看丹杏跟着十方一起进来的,大凤也慌了,急忙拿起纱衣穿好,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丹杏并不傻,一看也就明白了十方为何要把大凤锁起来,心中反而因为十方没有见色起意而欣慰不已,只是冷着脸问大凤:“你好大的胆子,我只是让你服侍他如水,可没让你脱得一丝不挂吧?”

    大凤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说道:“杏姐姐,你千万别生气,这都是小凤那丫头出的馊主意,说要先试一试十公子的人品,姐姐放心,经过方才测试,十公子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和姐姐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

    “你闭嘴。”尽管丹杏心里爱煞了十方,但也受不了大凤当着十方的面说出这般话来,再加上一想到马上碧桃就要上来,那自己和十方独处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因而便说道:“这件事之后再和你们算账,你现在赶紧下去,带碧桃妹妹上来沐浴温冷泉。”

    大凤这才跟逃一般跑了出去,十方在旁边也是满脸尴尬,也不敢替大凤求情。

    等大凤走了,十方见丹杏面色不善,就想拉着丹杏到温冷泉旁边的观景台上,一起观赏钱塘夜景,以此缓解尴尬。

    哪知道他们刚出了石室,就见大凤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没等丹杏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大凤就慌慌张张说道:“公子,姐姐,不好了,东南王世子和秦先生求见。”

    十方一听秦先生,登时就是一愣,心说难不成就是在安溪镇碰上的那个秦牧,要真是如此,难道那个英俊公子竟然就是东南王世子?

    身旁丹杏闻听也是一愣,便问道:“这有什么好惊慌的,不过他们为何现在要过来见我呢?”说着,抬头又望向十方,那意思是想问问十方,看他想不想见。

    结果还没等十方回话,大凤又说道:“姐姐,要是只是世子和秦先生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还带着两个人一起来的,就是方才冲撞了十公子的那个潘少将军和苏少东。”

第462章 昨日重现,噩耗骤来

    十方和丹杏闻听东南王世子和秦先生带着潘伯英和苏祈恩求见,都是一愣。

    十方心说,这定是方才那潘伯英负气而走,难消怨恨,故而寻了这秦先生和世子,要来兴师问罪,如此一看,那秦先生和世子定然就是安溪镇上自己遇上的秦牧二人。

    丹杏自然也心知肚明,冷笑一声,冲大凤说道:“你先出去禀告世子和秦先生,言说我刚从温冷泉出来,需要整理衣衫,先请他们去往陶翁草庐安坐,我即刻就来,你不必随行服侍,直接下去带碧桃妹妹上来,伺候她沐浴温冷泉。”

    大凤点头称是,这才转身出门。

    十方听丹杏说要带自己一起去见世子,微微有些犹豫,便问道:“杏儿,这必定是潘伯英和苏祈恩因为方才之事前来寻衅,如今你要是带我一起去,岂不是也会连累你……”

    没等十方说完,丹杏却急忙道:“你可千万别多心,我知道你英雄傲气,并不惧怕潘伯英和苏祈恩,更不想依靠我的身份来作为庇护,但这里毕竟是东南王封地,而你如今又带着碧桃妹妹,何必硬要和他们结仇生怨呢,而且世子可并非偏听偏信的糊涂之人,秦先生更有钱塘府第一智者之称,他们必定也会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十方只是担心自己会连累丹杏,听丹杏这般一说,也明白丹杏是不想让自己再与东南王世子和那秦先生树敌,毕竟自己已经得罪了潘伯英和苏祈恩,潘苏虽然出身高贵,但毕竟不是钱塘府的执牛耳者,但东南王世子可不一样,如果真得罪了他,恐怕自己和碧桃想要安安稳稳出钱塘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而十方又说道:“这我也清楚,只是担心,如此会不会对杏儿你有什么拖累。”

    丹杏见十方是一心为自己考虑,心中更是欢喜,便回道:“如今你我一心,还说什么拖累,而且,也别说潘伯英和苏祈恩,就是潘温和苏宝卿,要想为难我,那也要考虑考虑太一道是否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这可并非是我要你受太一道庇护,只是不想因为他们,让你和世子与秦先生结怨,另外,更不想让你有一丝丝误会,认为世子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

    十方这才明白丹杏的心思,她之所以要带十方一起去见世子,为的就是要当面向十方证明,纵然东南王有让她和世子联姻之意,但她心意坚定,故而才不想撇下十方,自己单独去见世子。

    十方心说,杏儿如此待我,那我又有何虑,自己方才已然下定决心,纵然是面对火鼎真人,也绝不会有丝毫退怯,更别说这东南王世子,但唯独是那秦先生,如果他真是秦牧,此人可绝非等闲之辈。

    因而十方又问道:“杏儿,这秦先生可是姓秦名牧字会之,以酿酒售卖为业?”

    丹杏倒也并不奇怪,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不错,你说的正是秦先生,而我之所以非要让你和我一起去,唯一担心的就是害怕秦先生会为难与你,说实话,纵然是爹爹和云鼎师叔,见了东南王也毫不在意,但见秦先生却都颇为恭敬,他可不是一般人,你千万莫要得罪于他。”

    十方一听这秦先生果真就是秦牧,心中也暗暗惊醒,说实话,虽然只有安溪镇上的一面之缘,但秦牧留给自己的印象极为深刻,自己心中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就是自己最好别和秦牧为敌,而至今为止,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中,能让自己生出这种感觉的,除了秦牧,也就只有雨后村的胡瞎子而已。

    因而十方也不再推辞,听从丹杏吩咐,独自去往草庐石屋换了丹杏给自己准备的一套新衣服,而丹杏自己则先将夏海中与十方定情的杏红手帕捡回,又暗用道法,瞬间就将身上的水气蒸腾殆尽,又将满头秀发和身上红纱整理妥当,正好十方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丹杏望着十方此刻一身素色锦衣,倒也器宇轩昂,登时又想起当初自己在赵大善人家的浴室外也曾这般等候于他,那时,自己还曾想,当时他要是来亲自己,自己会不会把他推开,而如今却已和他定下终身,心中既欣喜又有一丝羞赧,故而望着十方一时竟有些慌乱。

    十方一看丹杏双颊杏红,望着自己微微发愣,也登时想起当日之事,那时,自己还调侃说自己是雨后村第二俊俏的叫花子,故而便冲丹杏笑道:“杏儿,你选的衣服还真合身,真要这般穿着回雨后村,那我可就是村里第一俊俏的叫花子了。”

    丹杏知道十方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便笑着回道:“真不知羞,自从徐启明走了,你就是雨后村唯一的叫花子,还能和谁比呢,无论最俊俏也好,最丑陋也好,反正你都是第一。”

    十方倒也一笑,却又说道:“只可惜,上次是我要带你去踹寡妇门,而这次,却是你要带我去见那什么小王爷,岂能同日而语,如果现在又是我带着你去见娘她老人家,这次娘肯定就不会再误会了。”

    丹杏想起当日郭大娘那般误会,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但转瞬间眼圈又红了,双手挽住十方左臂,轻轻靠在十方身上,幽幽说道:“等之后我们一起去见了爹爹,就立刻把娘也接去龙虎山,到时候你我一起在她老人家膝下侍奉,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十方听丹杏这般一说,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又见丹杏眼圈红了,也知道她思念郭大娘如今还孤苦一人留在雨后村,便有意想宽慰,但瞬间,忍不住眼珠一转,坏水先冒了出来。

    “杏儿你说的太对了,我现在眼前就能看到,不光是你我,还有碧桃妹妹,对了,还有我那孝子贤孙徐大少,再加上后面一群半大小子,一起跪在娘面前磕头请安,娘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丹杏本来心中也是这般画面,只不过却没有碧桃和徐大少,听十方说碧桃,心中难免又是一痛,但听十方说还有他那孝子贤孙徐大少,又瞬间忍不住想笑,最后更是听十方说还有一大群半大小子,丹杏不明所以,故而问道:“怎么还有一群半大小子呢?”

    十方这才一脸坏笑的说道:“怎么没有,只是我们嘴里喊的是娘,那帮兔崽子嘴里喊的却是祖母啊。”

    丹杏这才反应过来,是十方又拿她取笑,登时满面绯红,用手狠狠掐了十方一把,嗔道:“美的你,谁说要跟你生这么一大群……”

    话没说完,丹杏更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也太羞耻了,又忍不住握起拳头,一边打十方一边气道:“你又欺负我。”

    ……

    等二人沿着山路望见一大片菊花园时,这才收起嬉笑,丹杏向前两步,保持着一定距离,带着十方走向菊花园旁的陶翁草庐。

    虽然名为草庐,但十方一看,竟是一座遍布亭台楼阁的山间大庄园,门前还有几个花农打扮的妙龄少女,美貌中透着一股乡野淳朴风情,见了丹杏,纷纷上前万福道:“杏姐姐来了,我们已经伺候世子和秦先生在东篱下品茶,这就带杏姐姐过去。”

    十方和丹杏跟着这些花农少女,直奔庄园东面一处流水环绕的观景亭而来。

    没到亭前,十方就看见安溪镇见到的那个俊美少年此时身着帝王皇的绣龙锦袍,当中而坐,更显高贵,秦牧侧座相陪,而潘伯英和苏祈恩却是在旁边站着。

    丹杏信步款款,走进亭中,到了那俊美少年面前,微微躬身,笑着说道:“司徒哥哥,怎么这会子和秦先生有雅兴,一起来寻妹妹我呢?”

    说着,丹杏又冲着秦牧一礼,说了声,丹杏见过先生。

    那少年虽面带笑容,却并没有起身还礼,只是说道:“怎么,难道杏妹妹不乐意小兄前来吗?”

    秦牧倒是起身还礼,也笑着说道:“见过杏仙子,因在下俗事繁忙,自从杏仙子暂居半山,一直都没来看望过杏仙子,正好今日无事,便随世子一起过来,否则日后见了三位掌教,定会怪罪在下招待不周。”

    说完,秦牧的双眼却落在了丹杏身后的十方身上,登时就让十方心中一寒,只不过秦牧此刻却面带礼貌微笑,并没看出有任何敌意。

    而潘伯英和苏祈恩却是一看见丹杏,两个人全傻了,四只眼睛全都落在丹杏脸上,以至于十方进来,他们都跟没看见一般。

    丹杏刚要回话,却见世子望着十方,先问道:“原来杏妹妹真有贵客登门,还不快给小兄介绍介绍?”

    就见丹杏毫不避嫌,伸手拉过十方,说道:“司徒哥哥,那你先猜他是谁?”

    世子又是一笑,竟然冲十方拱了拱手,说道:“这定然就是杏妹妹你之前跟小兄说的那位十方十英雄了,其实前日小兄和先生已经在安溪镇见过十英雄,只是当时却不知他就是妹妹的,哈哈,妹妹的故交好友,否则必定邀十英雄结伴同行,也好让杏妹妹能早日相见。”

    虽然丹杏是有意要做出和十方亲密的举动,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听世子又这般一说,也不禁脸一红,嗔道:“司徒哥哥你又来取笑于我,原来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十方这时也上前躬身行礼,“小民十方参见小王爷,这英雄二字可万万不敢当。”

    他这一吭声,世子旁边站着的潘伯英和苏祈恩这才将眼光从丹杏身上转向十方,苏祈恩因为身份差距过于悬殊,不敢说话,只是怒目而视。

    潘伯英却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见了小王爷,竟然跪也不跪,而且方才还冒名擅闯半山,你可知道这哪一样都是死罪吗?”

    十方心里早就想到,世子和秦牧这趟来必定是兴师问罪,那还何必再装腔作势,因而也登时把腰挺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少将军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十方倒不怕潘伯英,依照他的脾气,少说也要说几揶揄之言,只是心中对秦牧颇有忌惮,故而也就顶了一句。

    丹杏在旁边一看十方被潘伯英呵斥,登时脸一沉,说道:“少将军,他是我的朋友,是我邀他上的半山,难道说我一个护国天师之女,却连邀请朋友见个面的资格都没有吗?”

    哪知道丹杏这话一说,潘伯英态度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哈哈一笑说道:“早闻杏仙子芳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杏仙子切莫生气,我只是跟十方兄开个玩笑而已,说起来,我和十方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方才就对十方兄的英雄豪气敬佩不已,只是害怕十方兄心有误会,故而这才拜求小王爷和秦先生出面,好介绍我与十方兄多亲多近,更是为了解开误会,也好向十方兄赔礼道歉。”

    潘伯英这话登时就把十方和丹杏说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这位少将军怎么突然转了性。

    而这时苏祈恩也舔着脸上来,冲着丹杏和十方一躬到地,“苏祈恩也见过杏仙子和十方兄,要不是方才十方兄仗义解救,祈恩恐怕至今还要痛痒难忍,祈恩诚心拜谢十方兄。”

    虽然不知道潘伯英和苏祈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人家表面上如此恭敬赔礼,十方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因而也笑着回道:“少将军和苏少东这可万万使不得,十方不过一介草民,哪能承得了二位贵人如此。”

    虽然十方表面上这般说,但他心里却最看不上这位苏少东,本来还想再加一句,如果方才您那位苏小总管在场,恐怕十方早就要磕头求饶了,但毕竟此刻情形未明,故而强忍着就没说了出来。

    这时旁边秦牧却哈哈一笑说道:“世子,如何,臣下并没说错吧,这才是真正的英雄聚首,风云际会。”

    世子也点头微笑,竟然冲丹杏说道:“杏妹妹,既然十英雄和妹妹是好友,那和小兄自然也不能见外了,实不相瞒,小兄自从安溪镇见到十英雄,就觉得无比投缘,早就想和十英雄亲近一步,正好今日由妹妹做个见证,小兄欲与十英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十英雄意下如何?”

    十方本来一听世子说和自己投缘,想和自己亲近一步,登时就想起方才丹杏说的这小王爷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心说别真是自己一语成箴,这小王爷不会真看上自己了吧。

    哪知道这堂堂一国东南王之世子竟然主动说出要和自己结为异姓兄弟,这打死十方也难以相信。

    也别说他了,就是旁边丹杏一听,整个人也傻了,心说天哪,就算是看在我爹爹面上,那也不至于让他堂堂世子,要和十方结为兄弟吧。

    哪知道还没等十方和丹杏缓过神来,就听大门外一声凄厉的哭喊之声,紧接着就见大凤一边哭一边身子急纵,几下就到了亭外,而后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亭中众人又都是一愣,这时就见大凤头发披散,满面惊泪,趴伏于地,声嘶力竭哭喊道:“杏姐姐,我,我姐姐,姐姐,她,她们全,全死……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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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提刑介绍:
七国乱世,兵祸连年,民不聊生。
在民间,不光有杀人越货的强盗,还有凶狠残暴的怪物危害人间。
有一群人,自称走畦人,靠猎杀怪物来获取报酬,是怪物的专业杀手。
所谓畦,本指将农田分割开来的田埂,后引申为边界。
走畦人就是行走在人与怪,善与恶边界之人。
他们昼伏夜出,在漆黑的深夜,搜寻犯下血案而被悬赏的各种怪物,因此人们又称呼他们——夜提刑。
他们活人披幡,瘦马挂头,为世人所嫌恶。
他们只认钱财,收钱办事,不讲善恶对错,更为人所不齿。
因此,夜提刑日渐凋零,湮灭于世。
一个乱世的小和尚,为保性命,只能当了犯下无数血案凶手的帮凶,又一时起贪念,从此挂头披幡,化身夜提刑,被迫踏上了这条界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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