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前路茫茫
“走畦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十方又问道。
“走畦人啊,说白了,就是靠着猎杀怪物获取酬金为生计的职业,虽是自古就传下来的行当,但因为被世人嫌弃,所以并未列入七十二行之内。”
“猎杀怪物,获取酬金这我知道,只是这酬金是谁给的,多不多?”
说到酬金,十方眼睛闪出光来。
“一般来说有怪物作祟,官府处理不了,就会悬赏通缉,有时候是官家出钱,有时候是当地富商巨贾出钱,根据怪物危害大小,酬金也多少不一,这个倒不能一概而论,一般也就勉强糊口。”
十方一听只能勉强糊口,不免大失所望,便又问道:“那除了走畦人,还有别的行当也干这个吗?比如混元教什么的?”
诹取倒是一愣,“行啊,小子,没想到你呆在鸟不拉屎的黄觉寺知道的还挺多。”
说着,诹取也落到地上,“当然,除了走畦人外,六国之内,也有不少降妖除怪的行当,不过和走畦人不同,他们大多和官家都有关系,比如白银帝国就是萨巫教,镔铁国呢就是北院。”
这两个昨日十方倒是听张君佐说过,便又问道:“那青铜王朝呢?是不是就是混元教?”
“至于青铜王朝,就比较复杂了,起初是天下正宗正一道,不过百年前正一道内部分裂,一派北上,就是你说的混元教,另一派南下,改称太一道,彼此都说自己是玄门正宗,一直争端不断。”
“看来这买卖还真挺复杂的。”
“这也正常,一旦跟争权夺利牵扯,还不都一样,不过后来,混元教没落,日渐式微,而太一道却日益鼎盛,如今成了青铜王朝的护国神教,但他们都和官家联系密切,和咱们一般没什么关系。”
“日渐式微,也就是说刺玫姐姐的混元教干不过那什么太一道了?”十方心里琢磨。
“至于西北大锡,西南大狄,南疆大礼也大同小异,就不一一细说了,日后你自然会知道。”诹取兀自说道。
“哦,那雁翎侯中的怨马咒又是什么?还有我师父用的那个噬魂咒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诅咒,诅咒这东西也是自古就有,后来由萨巫教发扬光大,无论怨马咒还是噬魂咒,所有诅咒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要用一种东西来下咒,也就是俗称的咒凭。”
“咒凭?”
“不错,最简单的就是用一般器物做咒凭,比如扎个木像,钉个草人,一般没什么大用,但要是用生灵做咒凭,就不一样了,怨马咒就是其中一种,是用马来做咒凭,一旦咒凭死亡,被下咒人也会落得跟咒凭一般的死法。”
“也就是说,雁翎侯也会死于万矛攒身?”
诹取一听十方倒是不笨,点点头,“所以老头一听当咒凭的马死了,才会心急不已,反被你师父钻了空子。”
“这么说我师父会用噬魂咒,也是萨巫教的了?”
“那是当然,只不过你师父用的却是最厉害的人凭咒,否则也伤不了老头儿。”
“人凭咒?不是噬魂咒吗?”
“噬魂咒就是人凭咒中最恶毒的一种,所谓人凭咒,是用人来做咒凭,一旦下咒,天下无法可解,而噬魂咒,更是拿自己当咒凭,下咒后咒凭即死,所以一般除了丧心病狂的以外,是没人会用噬魂咒的。”
十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人凭咒解不了,但是怨马咒是能解的?”
诹取点点头,“对啊,所以老头儿才让我们去往阴山,找他师兄谢天佑来解怨马咒。”
“既然能解,为什么非要去找姓谢的呢?难道别人都不会,比如混元教?”
诹取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十方总是和混元教干上了,但摇了摇头。
“虽然怨马咒可解,但当今天下会解咒的可能只有走畦人和萨巫教,无论混元教还是太一道,虽各有精通,但都不擅长解咒,而萨巫教本身就是下咒人,因此只能去找谢天佑。”
“只有走畦人能解咒?”十方倒是颇为惊讶。
“是啊,虽说谢天佑最终没当上走畦人,但也曾跟老头儿一起学艺多年,能找的只有他。”
“什么?姓谢的没当上走畦人?”十方更是震惊不已。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谢天佑和老头儿一起学艺,后来老头儿受了他师父衣钵,披了六魂幡,谢天佑一气之下,远走北地阴山,就此避世不出。”
“还有这码子事?”十方一张嘴张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诹取见十方一脸震惊,又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也知道事态紧急,阴山距此路途遥远,咱们还是先赶紧上路,反正日后时间还长,具体的路上我再跟你细讲。”
哪知道十方猛然摇了摇秃头,“要是这样,我可不去什么北地阴山,大不了我还回黄觉寺当我的小和尚去。”
诹取听十方这么一说,还以为他仍然惦记着黄觉寺里的钱,好悬鼻子没气歪了。
“我说你是不是水太多全进脑子里了,虽然那么多钱我也挺稀罕,但你没听老头说,十三大案是徐有才和你师父一起做下的,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钱,徐有才心里能没底儿吗?这会儿估计早一把火烧了黄觉寺毁尸灭迹,钱也进了他的腰包,还能等着你回去白捡?”
十方一听诹取误会了,刚想辩解,哪知道诹取脾气上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再说了,之前那么多人亲眼见你逃走,你想徐有才能放过你吗?恐怕早已发下海捕公文,不等你到黄觉寺,就被人家给灭了口,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行了,你也别心疼,等这事办完,赚钱的机会有的是,咱也别耽搁,赶紧上路。”
诹取如连珠炮一般,十方一直插不上话,好容易等诹取说完了,十方却站起身来。
诹取还以为十方打算动身,也刚想飞起来,哪知道十方却说道:“既然你都说了,徐有才一定不会放过我,那我哪还能往北,如今最好是往南,并且越远越好。”
诹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往南,北地阴山可是在白银帝国境内,你却要往南,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不是我不想去北地阴山,而是去不了,更没可能去找到那姓谢的!”十方说的是斩钉截铁。
“去不了?怎么去不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去,如今雁翎侯的咒凭已死,已是命在旦夕,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北地必乱,届时白银帝国一旦南下,天下可就没有安宁之日了。”
“唉,这我也清楚,但真不是我不愿意救雁翎侯,而是就凭我,压根也救不了他。”十方倒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愣充英雄。
诹取瞪大了双眼,
“救不了,怎么救不了,只要找到谢天佑,就能解了怨马咒,而且救下雁翎侯,不光能保北境安稳,对你可也有莫大的益处,否则,现在徐有才要置你于死地,你要不救下雁翎侯,如何能拆穿徐有才的阴谋,如今你只能救下雁翎侯,才能揭穿这十三大案阴谋,从而洗清你的冤屈,继而保住你的身家性命。”
哪知道十方听了之后,琢磨了片刻,反而更是摇摇头。
诹取觉得自己已经把利害关系都说的不能再清楚了,可这小和尚就是油盐不进,铁了心不打算北去阴山,实在让他不能理解。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诹取急的眼睛都红了。
“正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所以才不能去找姓谢的!”十方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面色凝重地说道:
“你说救下雁翎侯就能洗清我的冤情,洗清我什么冤屈?这十三大案是我师父干的,我虽然没杀人,但那些人留下来的零碎可都是我清理的,难道到时候让我亲自告诉雁翎侯这十三大案都是我和我师父一起干的吗?那就算把姓徐的抓住了,这同犯之罪我恐怕也跑不了吧?”
诹取倒是没想到这一节,一时之间也被说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道:
“但你是被胁迫的,也情有可原,真能救了雁翎侯,揭穿姓徐的阴谋,你也算戴罪立功,说不定就会既往不咎了。”
十方苦笑一声。
“既往不咎,我可不敢做这白日梦,都说官家两张口,上下都有理,我又不认识雁翎侯,和他更没交情,到时候他真一翻脸,我找谁去评理,另外,你自己也说了,姓徐的都知道我跑了,岂能不派人到处抓我,这时候我还北上,不就是自己去送上门好让他弄死我吗?”
“北地阴山在白银帝国境内,只要出了关,姓徐的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说的是没错,但我问你,我又没长翅膀,从这里到雁翎关这几百里地,我怎么过去?而且现在雁翎关肯定早落到姓徐的手里了,这北境雄关,我又怎么过去?好,就算我命大,侥幸都过去了,也出了关,到了白银帝国境内,但我师父和姓徐的早有勾结,你觉得姓徐的会不把我的事告诉白银帝国那什么教?”
“萨巫教。”
“对,萨巫教,我师父可早知道走畦人还有个姓谢的,那说明萨巫教肯定也知道有这姓谢的,难道姓徐的和萨巫教全是傻子,都猜不到我会去找姓谢的去给雁翎侯解咒?恐怕早就张开天罗地网等着我了,如此一来,就算我能侥幸出关,真到了白银帝国,也是自投罗网,恐怕还没见到姓谢的,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诹取还真让十方给说没词儿了。
“所以只要我往北去,保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进一步说,就算我真命大,又侥幸真到了北地阴山,难道就能顺利见到姓谢的吗?你都说了,张先生实际都八十了,那姓谢的还是他师兄,但他又不是走畦人会返老还童,鬼知道他还活没活着?”
“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虽然谢天佑不是走畦人,但也学过走畦之法,年龄要比普通人长的多。”
“好,就算你能保证他还活着,但你能保证他愿意跟我们去雁翎关解咒吗?”
“怎么不能?”
“刚才也是你亲口说的,当年姓谢的可是和张先生争当走畦人,后来失败,一气之下才远走北地,他心里能不恨吗?现在我披着六魂幡去了,他要是不忘旧恨,往好了说把我们撵出门外,往不好了说,弄不好就要图财害命,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不是啊,我说你一个和尚,不说慈悲为怀,怎么处处把人往坏处想,这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究竟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既然老头儿让你去找他师兄,我想必定有他的道理。”
“慈悲为怀?老子要是慈悲为怀,恐怕早被我师父弄死多少次了,说实话,我从内心里是挺感激张先生的救命之恩,但事实却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正所谓人死茶凉,这么多年就算姓谢的不恨他,你能保证他见了六魂幡一点儿都不起贪念吗?”
第二十八章 三贪和尚
虽然只认识十方半日不到,但在诹取眼中,只要他不化魂,不变成水精苍穹,就是个痴傻疯癫,彻头彻尾的废物和尚。
诹取可真没想到,他竟能说出如此洞悉人情冷暖,饱含世态炎凉的话来。
诹取吃惊之余,也不免暗暗生疑,这小秃驴不简单啊,怎么之前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与世隔绝,涉世不深的傻瓜呢,到底之前都是他在装傻,还是因为披了六魂幡之后,水精苍穹的魂形融入了他的本心呢?
这时,十方又问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张先生到底算不算厉害?”
诹取听十方问的奇怪,一时间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便说道:
“那还用问,这些年来,我跟着老头儿到处除妖灭怪,无论什么样的凶残怪物,都被老头儿给收拾了,他不光手段高强,还精通推断辨识之术,可谓是料事如神,所以才又被称作夜提刑,就是把他比作当年断案无数的提点刑狱司宋大人。”
诹取说完,却见十方又摇了摇头,“我觉得恐怕也未必吧?”
诹取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他跟随张君佐多年,亲见张君佐的本事,是由衷的佩服,此刻听十方如此贬低,登时勃然大怒。
“我说小王八蛋,我念在你还未知晓走畦之训,不怪罪你,但六魂幡可是老头儿传给你的,就算你们没有师徒之情,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
“我也没说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这和他厉不厉害是两码事,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诹取一听,更是暴怒如雷:
“原来你竟是个无情无义之辈,老头儿当时真不应该救你,老头他可是在已经中了噬魂咒,失了六魂幡的情况下,还能尽最后的生命之力,用自己的尸狗化魂将你变成水……”
刚说到这里,诹取突然一激灵,硬生生住了嘴。
十方一双小眼睛微微一眯,两道寒光直逼诹取,同时问道:“把我变成水什么?”
那神情就和水精苍穹一般无二。
其实十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金永贵到底是怎么死的,而且还死的那么惨。
他本以为是张君佐下的手,不过当时听诹取说是自己干的,他就心存疑问。
只是当时发生了什么,自己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后来更没工夫琢磨,现在诹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可见必定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十方曾亲见张君佐化身银狼,力毙阴煞摩罗,是何等的威风,便想如果自己也能如张君佐一般,借助六魂幡,幻化成什么猛禽神兽,今后还有谁敢小瞧自己。
又见诹取讳莫如深,更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究竟。
诹取又惊又悔,暗道自己也跟着张君佐走畦了几十年,大风大浪见了不少,怎么三言两语就被这小和尚弄的差点说漏了嘴,还好自己反应及时,才没露了馅。
如果被他知道他的魂形是水精苍穹,后果可不堪设想,我今后可要多加谨慎。
因此诹取铁了心就是不说,但十方还真就有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态势,非要问出来不行,诹取被他逼的没辙了,眼珠一转,只好说道:
“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因为你的魂形实在不那么好说出口。”
“你少拿这天下父母师长教训孩子的话来糊弄我,一般说这话的哪个是真为别人,还不都是为了自己,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如今连师父也没了,可再不会被人糊弄了。”
诹取见十方态度坚决,最后一咬牙说道:“行,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听了可别后悔。”
十方顿时喜上眉梢,方才那如苍穹一般的阴骘神情也一扫而光,竟凑过脸来恬不知耻地问道:
“我绝不后悔,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既然是水开头的,还厉害无比,那肯定是水中的神兽,难道是水龙王?”
诹取摇了摇头。
“不是啊,那是不是水蛟龙?”
诹取又摇了摇头。
“还不是,最起码也是海鲸大水蟒之类的吧?”
诹取还是摇了摇头,心中却暗自说道:
“你说的这些个玩意儿,在您这水精苍穹面前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不猜了,你也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十方一看诹取一再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诹取假装叹了口气,“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实话实说,其实你的魂形就是只水……水……水王八,根本不是什么通灵神兽。”
“什么?水王八,不可能,我不信,你骗我。”十方一蹦多高,五官都扭曲了。
诹取依旧一脸无辜说道:“我说不想告诉你,是你非要问,就知道说了你肯定急眼。”
“废话,我要骂你是王八,你能不急,我告诉你,你少糊弄我,虽然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还记得姓金的死法,他头都碎了,这能是王八干的?”
诹取本是存心搪塞十方,结果一看十方的反应,心说这小子还真不好糊弄。
“我真没骗你,难道当时你一点印象都没有?”诹取又试探地问道。
“我要是有印象还问你干嘛,不过你要是再说我是个王八,我跟你没完。”
诹取一看十方是真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心说:“那就好办了。”便假意叹了口气。
“虽然我之前说金永贵是你弄死的,但其实吧,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把自己给弄死了。”
“什么?我说诹取,你可越说越离谱了,你的意思是姓金的是自杀的?”
“也不是自杀,当时的情况是,你披上六魂幡,老头儿用尸狗帮你化形,谁知道你就变成了一只绿色的大王八,金永贵刚好一刀砍到你龟壳上,刀背反弹,把他头给打碎了。“
“他把自己头打碎了?你糊弄谁呢?”
“谁糊弄你了,当时你还冲着他吐了一圈泡泡,对了,就跟你刚才喷那黑衣小姑娘一脸尿差不多,之后你就把头往绿色的王八壳里一缩,因此发生了什么你才都不记得了。”
“胡说八道,我说诹取你可真够损的,不光骂我是个大王八,还是绿色的,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你看,我就知道,不说吧,你不答应,说了,你又跟我急。”诹取反而是一脸的委屈。
十方见诹取一口咬的死死的,硬说自己是个水王八,当时情形如何,只有诹取看的清楚,难道说自己真的变成了水王八?
“不,这怎么可能,绝对不会。”十方愣怔了片刻,一把揪住诹取,“你赶紧想办法,让我把这死人幡脱了,不然我这就去定远衙门自首,咱们同归于尽。”
诹取一听十方说同归于尽,也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就算咱们同归于尽也没辙,六魂幡是上古神物,水火不侵,刀剑无伤,一旦上身,无论如何是弄不下来的,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虽然你的魂形是个水王八,但只要不献祭尸狗,就不会化魂,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你说得好听,人家张先生不就是靠着变身银狼才杀了阴煞摩罗的吗,而我要是连你说的这什么化魂都不会,那我要这死人幡有个屁用。”
“你只是见了老头儿用尸狗化魂而已,那不过只是六魂幡的用法之一,其实还有其他五魂之术,只要有一样精通了,不用变水王八,照样可以纵横天下的。”
十方一听,眼珠转了转,刚想询问是哪五魂之术,突然就听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这位小兄弟,敢问一声,方才是否看到一个黑衣女子从这里经过?”
第二十九章 弥天大谎
十方和诹取闻声都是一愣,心说这里荒无人烟,怎么又有人来了,因而同时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还真站着两个人,十方一看就是一惊。
就见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穿着一身绿色锦衣,体型干瘦,看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一张脸黄澄澄满是病色,一看就是常年体弱多病,只是他衣着华贵,像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一般。
他旁边的矮子还没十方高,穿一身褐色粗衣,体型肥胖,圆滚滚的身子,看年龄只有十五六岁,头上还扎着两个发髻,倒像是这位公子的伴童。
绿衣公子面带微笑,又冲十方拱了拱手。
十方打量了一下二人,见这绿衣公子虽然身体不佳,但举止有礼,也赶忙还了一礼,问道:“这位公子是跟我说话吗?”
绿衣公子轻轻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位小兄弟,方才正是在下问话,不知小兄弟见没见到一个黑衣女子从这里经过?”
十方心头就是一动:“他问的黑衣女子,定然是刺玫姐姐了,难道他也是混元教的?”
因而十方回道:“方才我的确看到一个黑衣女子骑着一匹大黑马,从这里经过。”
绿衣公子和矮胖子一听,都是面露喜色,绿衣公子赶忙又是一礼,急切问道:“那敢问小兄弟,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十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心里琢磨:“看来他并不是混元教的,如果是和刺玫姐姐一起的,必定知道她去往那木什么楼了,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刺玫姐姐呢?”
十方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又问道:“敢问公子,你和那黑衣女子是何关系?为何要去找她?”
绿衣公子也看出十方面露怀疑,赶忙解释道:“小兄弟,你别多心,我并非是什么歹人,唉,实不相瞒,我是秦川长安府人氏,你方才见的女子其实是我的远房表妹,她从小就入了混元教,不久前,我姨丈不幸病重,姨母便托我去往华山,寻她回家,哪知道到了华山,见了她师兄,才知道表妹下山去了。”
十方听着未置可否,绿衣公子又说道:“那师兄只知道她往东去了,却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我也只好带着家童一路找来,直到昨日打听到她投宿在西边不远的陕家集,今儿一早往东来了,我便急忙追赶,走到现在,见四处荒无人烟,心急不已,还以为找丢了,正好见到小兄弟你在这里,才想着侥幸问上一句,真是天幸,没想到小兄弟还真看见了。”
十方这才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唉,看来公子也是着急地很,那我就告诉你,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说着十方用手一指北面大路。
诹取见十方指着北面,就是一愣,心说:“那姑娘原来是混元教的,怪不得会附焰术呢,不过她明明是往南边去了,十方怎么给人家指的是北面?他还没献祭爽灵,怎么就这么健忘了?”
因此诹取刚想提醒十方,哪知道十方突然手上用力,捂住诹取的嘴。
绿衣公子一看十方指明了方向,登时大喜,急匆匆道了谢,带着矮胖子一起就往北走去。
看着二人走出有十几丈远了,十方这才松开手,诹取气呼呼问道:“你小子有病啊?捂我嘴干嘛?我说你还是不是个人,那小姑娘明明是往南去了,你干嘛给人家指北面,没听人家说,小姑娘的爹病重,赶上了兴许还能最后见上一面,你可真是缺德带冒烟,损透了。”
十方赶忙将手放到唇边,嘘了一声,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两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弄不好很可能是两个妖怪。”
诹取一听好悬没笑岔气,“你才刚披幡,就知道怎么识别妖怪了?我跟着老头儿几十年,见的妖怪比你吃的包子都多,那病秧子要是个妖怪,从今往后,我就不再吃包子了。”
还没等诹取话音落地,就见那二人如一阵风一般,转身又回来了,一眨眼又到了十方面前。
就见绿衣公子面带冷笑,矮胖子却望着十方是一脸的迫不及待,还瓮声瓮气冲绿衣公子说道:“哥,我饿,我渴。”
十方心知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绿衣公子冷笑一声:“小兄弟,你心肠好,帮人就帮到底,说来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兄弟啊,刚才突然又渴又饿,你说这荒郊野外,我哪儿给他找吃的喝的去,但我这兄弟有个毛病,只要肚子一饿,死活就不走了,非吃饱喝足不可,所以没办法,只能问小兄弟借点吃喝了。”
“借点儿吃喝?”十方愣了愣神,“渴了倒好办,旁边河里有的是水,可吃的,我身上也没有啊。”
绿衣公子又笑道:“小兄弟千万别吝啬,我说有你自然就有,我这兄弟饿了并不吃五谷杂粮,渴了也不喝江河湖水,他啊,只喜欢吃活人心肝,喝活人的血。”
绿衣公子话音未落,那矮胖子嘴里捣鼓着“我饿,我渴。”,就直奔十方扑来。
十方早听的头皮发炸,一把拉住诹取是扭头就跑。
矮个子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跑,身体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就见这矮子浑身皮肤变得斑驳不堪,犹如涂了一层铜绿一般,满嘴伸出尖利的獠牙,十根粗壮的手指也长出几寸长的乌黑指甲,如同利爪一般,奔着十方就抓了过来。
十方妈呀一声,一边儿跑一边儿高喊救命,诹取却一脸懵逼,嘴里骂道:“日你仙人,还真是个妖怪,刚才我看走眼了,这次不算,包子可不能不吃!”
也该着十方倒霉,还没跑两步,脚下被个石头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一撒手,诹取也摔了出去,在地上转着圈一头栽进河里去了。
还没等十方爬起来,矮妖的利爪就到了背后,眼看十方就要被一爪给抓死。
正这时,就见从官道上,由南向北,飞奔来了一个身穿火红道袍,玉簪别顶,背背双剑的道姑,看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生的面如美玉,眉清目秀,长的极为标致。
这道姑正沿着官道急匆匆向北而行,猛然听到有人高喊救命,转目一瞧,正看见矮个妖怪要抓十方。
道姑登时脚尖轻点地面,同时抽出背后一把长剑,如风一般,就到了矮妖近前,一剑直刺矮妖前心。
矮妖一爪直奔十方,猛然间看见人影晃动,同时剑光一闪,一把宝剑冲自己刺来。
但矮妖毫无反应,不躲不闪,还是身子前冲,道姑一剑正刺在矮妖的胸口。
十方就听见脑后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之声,等他回头一看,也是目瞪口呆。
就见长剑顶着矮妖的胸口,却并没有刺进去,但矮妖被长剑顶着,也再难往前移动分毫。
只听道姑冷哼一声:“原来是只青铜金妖,今日遇见贫道,算你们倒霉。”
就见道姑口中念念有词,顶着矮妖的长剑上登时冒出熊熊火焰,似乎和方才黑衣女子所用的法术极为相似,只不过黑衣女子短刃上火焰是蓝色的,而道姑的长剑上却是赤红色的火焰,而且光芒更胜几倍。
火光一闪,矮妖全身上下登时是烈焰飞腾,伴随着矮妖凄厉的惨叫声,就见火光之中,矮妖身体渐渐萎缩,变成了一个大铜罐子,但转瞬之间,罐子又被烧成了青绿色的铜液,落到地上,冒出一大片青烟。
后面站着的绿衣妖怪早已吓得是魂不附体,一转身,从背后伸出两对儿铜绿斑驳的大翅膀,整个身体也化作一只青铜做成的大蜻蜓,展翅就想飞走。
红衣道姑一收剑,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只橙色纸鹤,轻轻一扬手,就见纸鹤如同活了一般,周身也燃起赤色火焰,双翅一展,直奔大蜻蜓冲去。
纸鹤如箭一般,大蜻蜓身子刚飞起来,就被纸鹤打在后背之上,半空中闪出耀眼的光芒,火光闪过,只剩下一团青灰随风飘落下来。
第三十章 六魂之术(上)
十方整个人都看傻眼了,好半天也没从地上爬起来。
红衣道姑收了宝剑,居高临下瞅了十方一眼,冷声问道:“你没事吧?”
十方这才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刚想冲道姑施礼道谢,却听那道姑语又含讥讽说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连出家的和尚都开始行诈骗之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真以为披个招魂幡,就是夜提刑了吗?”
十方本来还想出言道谢,一听道姑话说的这么难听,也不禁心中有气,就想说谁诈骗了,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夜提刑。
但话到嘴边,十方又硬生生收住了,心想,我这夜提刑屁都不会,见了妖怪吓的只能跑,还差点没跑了,就算我说是真的,她也不会相信,说不定更会冷嘲热讽,从她刚才毫不费力就杀死二妖来看,我恐怕是打不过她的,算了,有道是好男不和女斗,再怎么说人家也救了自己,我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因此十方低着头,就没吭声。
红衣道姑见十方低头不语,心想自己救了你,你却连句谢都不会说吗,真是不知好歹,不过转念又一想,一个乡下小和尚而已,假冒走畦人骗钱,没想到却遇到真妖怪,估计早吓傻了,唉,我什么身份,又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因此红衣道姑也懒得搭理十方,转身上了大道,疾驰向北而去。
等红衣道姑离去,十方忍不住心中有气,“有什么了不起,等老子学会那什么五魂之术,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瞧老子?”
一想起五魂之术,十方这才想起来诹取这会儿还在河里呢,急忙跑过去,一看诹取就在离岸边不远的水底,一个劲儿地直冒泡。
十方一看更火大了,心说这水也就刚过脚面,你就躺里面出不来了,就这还教我五魂之术,让我纵横天下,我信你个大头鬼。
但眼看着诹取已经翻了白眼,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淹死吧,十方一俯身,把诹取从水里给拎出来了。
等诹取连沙子带水吐了好几口,一看只剩下十方自己,这才支棱着耳朵飞起来,大吼一声:“那两个妖怪呢,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十方指了指地上两团青灰,“已经收拾完了,用不着你了。”
“什么,收拾完了?你收拾的?”诹取扭头望着十方。
“我哪儿有那本事,是一个过路的道姑,收拾了他们。”十方气鼓鼓说道。
“道姑?”诹取一愣,“什么道姑,长什么样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穿一身红道袍,背上背了两把剑,长的挺漂亮,但脾气挺大,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穿一身红道袍?背了两把剑?”诹取就是一惊,又问道:“她怎么收拾的这两个妖怪,是不是跟那个黑衣小姑娘一样,用火把他们烧死的?”
十方点点头,“没错,一个是用带火的剑,一个是用一只带火的纸鹤。”
“纸鹤?什么颜色的?”诹取又问道。
十方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橙色的。”
“橙色的?你却定?”诹取惊声叫道。
“没错,是橙色的。”十方也听出蹊跷了,不禁问道:“难道你认识那个道姑?”
诹取面色凝重,“如果真像你说的,那道姑十有八九,就是太一道十二金仙里面,大名鼎鼎的东岳泰山宗的宗主火阳子林素灵,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十二金仙?东岳泰山宗的宗主?她就是你说的什么太一道的?”十方一脸疑惑,但还是用手指了指北面。
“她往北面去了?”诹取更是惊道。
十方点点头,“是北面,怎么了?”
诹取脸色一变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的确不能北上了,要真是火阳子来了,对咱们可大大的不妙。”
十方听了个模棱两可,不禁又问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要往南,是你一直不同意,不过为什么你一听这红衣道姑往北去了,就改变了主意?我看那道姑年纪轻轻,真有这么厉害,把你吓成这样?”
诹取摇摇头,“我倒不是因为怕她,但如果真是火阳子林素灵,她必定是冲着老头儿去的,你不知道,朝堂之上,太一道和关山铜早就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小李相公,因为这,老头儿和太一道也有数次不睦,太一道十二山宗的宗主一般不会轻易下山,林素灵从这里北上,去的必定是黄觉寺。”
十方这才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但他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放心,那道姑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她根本就不会想到,我是个正儿八经的夜提刑。”
诹取面色凝重,摇摇头说道:“你可别小瞧太一道这十二金仙,就连老头儿都对他们忌惮几分,这次是侥幸,幸好你方才没说你是走畦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十方却摇摇头,没好气说道:“我哪敢小瞧他们,是我根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十二金仙也好,什么宗主也罢,总之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骗人的小和尚而已。”
诹取也听出来十方话里带气,便宽慰道:“你也别妄自菲薄,等我教会你六魂之术,就算真是火阳子林素灵,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她当初就曾几次败在老头儿的手下。”
十方却冷笑一声,“得了吧,我要不捞你,连个三寸深的水坑都能把你淹死,还教我六魂之术,就算跟你学了,还不是废物一个。”
诹取一听也不干了,“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只是六魂幡的挂头而已,又学不了六魂之术,但你不一样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走畦人……”
“你等会儿。”十方没等诹取说完,就插言问道:“你刚才说的不是五魂之术吗?怎么又变成六魂之术了?”
诹取解释道:“六魂幡之所以叫做六魂幡,指的就是六种魂魄,那自然是六魂之术,只不过你不是不想变王八嘛,所以就不用学尸狗化魂之术,剩下的不就是五魂了吗?”
十方这才明白,“也就是说,这死人幡有六种用法,那除了变王八以外,剩下的五种都是什么?”
诹取面带严肃地回道:“六魂幡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器,虽说挂头披幡是走畦人的两大标志,但走畦人之所以能安身立命,降妖除怪,其实主要仰仗就是六魂幡。”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挂头就是个废物,实际没什么用,你就直接说那五魂是什么就行了。”十方又打断了诹取。
“谁说我是废物了,虽然走畦人自身的能力是从六魂幡上获取的,但要没我,你知道该怎么献祭六魂幡吗?算了,既然你认为我没用,那我也不说了。”
诹取脾气也上来了,嘴一闭,还真不吭声了。
十方赶紧赔笑,“我不就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吗?算我错了还不行,跟你赔礼道歉,你就快告诉我吧。”
诹取没好气瞪了十方一眼,这才又说道:
“听好了,正如其名,六魂幡有六种功用,各有所长,但就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样,走畦人要想获得非凡的力量,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换句话说,就是用自己的六种魂魄献祭六魂幡,来换取力量。”
“六种魂魄?”
“对啊,人都有三魂七魄,三魂指的分别是胎光,幽精,和爽灵,而七魄则是尸狗,吞贼,雀阴,非毒,伏矢,除秽以及肺臭。三魂七魄各有功用,除了三魂之首的胎光和七魄中的伏矢、除秽、肺臭不能用来献祭,其余的二魂四魄都能用来献祭灵幡,所以称之为六魂幡。”
十方挠了挠头,这些名字他压根听都没听过,根本不懂诹取说的是什么。
“不都说十全十美吗?既然六个都能献,干嘛还留下四个,三魂七魄刚好十个,干脆一块儿献了,正好凑个正儿,反正艺多不压身嘛。”
诹取这才知道十方对三魂七魄是一点不懂,只能耐着性子一一解释。
“你想的倒好,胎光可是三魂之首,又称命主,你把胎光献祭了,命都没了,你要那么多本事还有啥用?”
“什么?献了会死吗?”十方两眼瞬间又瞪大了。
“那当然了,不过你别害怕,因为胎光是生命本源,所以不能献祭,并不是说其他二魂不能献。”
“哦,那这个胎光肯定不能献,虽然不能十全十美,但九个也不少了。”十方掰着指头,盘算道。
诹取鼻子好悬没气歪了,“合着刚才我白说了,我无非是拿胎光举个例子,除了胎光,另外七魄中的伏矢,除秽和肺臭这三个也不能献。”
“这三个也不能?难道也会死?”
“你以为呢,虽然是七魄,但伏矢掌控意识,除秽控制排泄,肺臭调整气息,把伏矢献了,你就成了没意识的活死人,动都不能动了,把除秽献了,你就不能拉屎撒尿,还不把你给憋死,把肺臭给献了,你连气都不能喘了,照样把你给憋死。”
十方又吓的一跳,“这几样的确都不能献,那能献的几样是管什么的?献了会不会有危险?”
“其他的当然能献,虽然不会死,不过也有相应的害处?”
“有什么害处?严不严重?要是万一我没弄清楚把不能献的给献了,到时候你能帮我要回来吗?”
诹取冷笑一声“要是要不回来的,不过,我可以把这二魂四魄每样的好处坏处先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决定。”
十方赶紧点点头,因为关乎自己的生死安危,他也格外用心。
“要掌控六魂幡,首先要献祭的是三魂中的爽灵,也就是六魂幡的基础。”
“爽灵?”
“爽灵是人的感知力,献祭爽灵可以获得超强的推断辨识之能,献祭后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会让人渐渐封闭,变的难以沟通,偶尔还会出现妄想和失忆,而走畦人之所以游离于常人之外,难容于世,也是因为献祭了爽灵的缘故。”
“自闭,妄想,失忆,似乎也没什么,反正我之前一直呆在黄觉寺,打交道的除了师父就是死尸,本就与世隔绝,要真能洞悉万物,推断如神,又没生命危险,自是稳赚不赔,这个献得。”
十方算盘打的噼啪响,毫不犹豫说道。
诹取斜着瞄了一眼十方,心说:“你还真是无知即无畏,就如同世人眼中永远只看到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有几人真能看清画皮后厉鬼的狰狞恐怖。”
但见十方毫不犹豫,诹取也没废话,继续说道:
“再下来就是七魄中的吞贼,防止虚邪贼风入体,献祭后可获得极强的恢复能力,就像老头被阴煞抓伤,一般人必死无疑,但使用吞贼后,不消片刻就能止血治愈。”
十方一听这个,眼睛顿时发亮,“那岂不是有无限的再生能力?这个强无敌啊。”
因此不等诹取说明坏处,十方就脱口而出:“这个必须献得。”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虽然如此,但献祭吞贼,会让人变得体弱多病,尤其随着年龄的增长,更会诸病缠身。”
“诸病缠身?”十方倒是犹豫了一下,不过转念间又想到:
反正我现在正年轻,不是到年龄大了才会诸病缠身吗,到时候大不了我自己无限再生就好了,姓张的活到八十不也没病死吗,只要死不了,就是稳赚不赔。
打定主意,十方再次说道:“这个真献得。”
第三十一章 六魂之术(下)
诹取点点头,又继续说道:
“第三个,也是七魄之一,名叫非毒,可防风寒热伤之毒,献祭后能百毒不侵,上到鹤顶红,下到砒霜,总之世间各种毒药,都对你无效,当然,诸多良药也会对你毫无作用。”
“噢,姓张的被摩诃咬伤,一点事都没,原因就在这儿啊,这不就是毒免疫吗?”十方想都没想,“这个也献得。”
诹取又说道:“但代价却是让人失睡伤身,走畦人之所以又被叫做夜提刑,就是因其多在夜间活动,除了因为大多妖怪是在夜间出没外,也因为有深夜难眠的缘故,长此以往,对身体和精神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这个更没啥了,睏了自然就睡了,不睏强睡也难受,而且还能百毒不侵,这个赚大了。”
诹取轻轻摇了摇头,又说道:“第四个同样是七魄中的,名叫雀阴,掌管人传宗接代,生育后人的能力,献祭后不单单会延年益寿,让走畦人的年龄达到普通人的两倍,还可以常年保持在青壮之龄,像老头儿年近八十,却一如二三十岁的青壮年。”
“等等,这个好处显而易见,但你说这雀阴是管生育的,难不成献祭之后,我就要变成太监吗?”
十方这次倒是面色极为凝重。
“太监倒不至于,只是会丧失生育后代的能力,自身并不会有所残缺,所以走畦人自古只有师传徒,没有父传子,所以,走畦人一旦收徒就意味着断人血脉,因而被世人嫌恶。”
十方暗自琢磨,“只要不是太监就行,虽说不能生孩子,但想想当初的世界,丁克的也不在少数,只要还能娶媳妇儿就行,要是真能活到常人的两倍年龄,并且一多半都是青壮之年,这么算来就当是把我儿子的命让我替他活了呗。”
只是这想法连十方自己都觉得无耻至极,因此心中斗争了半天,最后一狠心默念道:
“唉,虽然有点对不起我这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小王八蛋,但谁让我是他爹的呢?不都常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儿啊,就当我先预支了当爹的权力,大不了下辈子我给你当儿子还不成吗?”
最后十方好不容易把自己给无耻地说服了。
“这个勉强能接受吧。”
诹取冷笑一声,“下来呢,就是你之前亲身体会过的尸狗,依照走畦人自身的五行化魂,变化各种形态,这个和走畦人自身的强弱有关,比如老头儿五行为金,化形的银狼名叫无锋,可洞穿世间万物,极为霸道,而你却只能吐吐泡泡而已。”
十方听了撇撇嘴,“真是人比人要死,人家化形是银狼无锋,我化形是喷尿绿王八,就算没什么坏处,我也不会献。”
尽管十方说的斩钉截铁,诹取却依旧说道:“尸狗虽然威力无穷,但如果功力不够,强行化魂,很可能会被自己的魂形反噬,最后彻底由人变成了怪物,可谓一线之间,一边为人,一边为怪,一定谨慎而为。”
“什么?你的意思是一旦我要变了王八,还有可能变不回来,从此以后就千年王八万年龟,每天只能蹲水里吐泡泡了,是这意思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你就别废话了,这个是稳赔不赚,我坚决不献。”
诹取等的就是十方这句话,心说:“你可千万别献,否则我死是小,如果天下因此而大乱,四方生灵涂染,我就是死了,都没脸见老头儿。”
因此诹取急忙跳开话题。
“最后也是最厉害的就是三魂中的幽精,三魂七魄除了胎光,就是幽精最为重要,她掌控人的情感,一旦献祭,六魂幡就能成为完全体,称为有主之幡,可使走畦人获得通天彻地之能,就算寻常人也足以纵横三界。”
“普通人都能纵横三界?这么厉害?那岂不就是成仙成佛了吗?”十方瞬间发出了惊奇三连。
“不过呢,这只是我听老头说的,从没见过,也不知道真假,只知道自古以来走畦人能获得有主之幡的寥寥无几,就连老头儿最后也没练成,只听他说最接近有主之幡的就是他师父。”
十方听诹取言语含糊,更是好奇:
“连姓张的师父也不过只是接近,而不是练成?”
诹取点点头,“就是因为难度太高,而且代价太大,所以才寥寥无几。”
“难度太高我能理解,毕竟能纵横三界,肯定不会太容易了,但代价太大?难道比变成王八还变不回来的代价还大吗?”
十方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自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要献祭幽精,首先要五魂齐备,也就是说,只有当刚才说的那五种魂魄都献祭之后,才有献祭幽精的资格,而尸狗就是其中之一,自然比尸狗的代价还要大的多。”
“也就是说,不变成王八,就不能获得有主之幡了?”
诹取神情严肃,又微微点了点头,“没错,尸狗不过是五魂之一,而要献祭幽精,除了五魂齐备之外,还需要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可比献祭五魂还要困难百倍,足可称得上是世间最难得之物。”
“世上最难得之物?能是什么?千两金,万两银,稀世神兵,还是长生不老药?”十方有些难以想象。
“金钱兵器不过身外之物,虽然不易,但却称不上最难,长生不老虚幻缥缈,可能根本就不存于世上,这不是难得,而是不可得,真正最难得的是至亲之血。”
“至亲之血?”十方一脸疑惑。
“世上所谓至亲者不过父母,挚爱,子女三者而已。”
“哦,就是自己亲人的一点血嘛,这有什么难得的。”十方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在自己之前的世界里,为手术给亲人献血也极为常见,只是心里合计:“就是不知道要的多不多,真要很多血,那肯定不行。”
诹取面无表情说道:“走畦人披幡挂头,六亲断绝,父母已不算至亲,又献祭雀阴,更无儿无女,只剩下挚爱一人而已,换句话说,只有用你最爱之人全身的鲜血才能献祭幽精。”
“什么,全身鲜血?那不是命也没了?”十方整个人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你以为呢?幽精乃是掌控人之情感,要献祭就必须断绝七情六欲,没有至亲之血,又如何能断的了人的一切情欲呢?”
“也就是说要练成这有主之幡,就要用我老婆的命?”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老婆,而且这老婆还要是你的挚爱才行,献祭之后,你的挚爱就会变成六魂幡的魂主,当年老头就是过不了这一关,到最后也没能获得有主之幡,否则就算是噬魂咒也奈何不了他。”
还没等诹取说完,就见十方如木雕泥塑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第三十二章 人分三等,怪归三类
诹取见十方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整个人都傻了,忍不住一笑,“不过你倒不用担心,连尸狗你都不愿意献祭,还用操心能不能练成有主之幡吗?”
十方瞬间如梦初醒,不停地用手直抚自己的前胸,“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就算我五魂齐备,但让我杀自己媳妇儿,那我也是万万舍不得的。”
但同时心里也不住纳闷:“难道就是因为这死人幡想要变成有主之幡,所以才不停地让我想娶媳妇儿?”
诹取可不知道十方又胡思乱想上了,见他冒傻气,忍不住又怪笑道:“舍不舍得你也先要有了再说吧,不过我看,凭你这事挺悬的。”
十方白了诹取一眼,心说那可未必,刺玫姐姐不就对我赠衣留情了,但转念又一想,哎呦,不好,如果她真是这死人幡特意选给我的媳妇儿,岂不就是要我以后把她也给……那可不行,这不是人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但他嘴上却说道:
“你少废话,如今我都明白了,除了最后两个,前面四个都能献,那该怎么献?不会用刀捅自己几下吧,那我可怕疼。”
“瞧你那点出息,取血倒不用,走畦人献祭六魂幡是有特殊的方法,名叫染幡。”
“染幡,什么意思?”
“所谓染幡,就是用各种怪物的魂形喂养六魂幡,根据献祭魂魄的不同,六魂幡也会变化出六种不同的颜色,没染幡的时候,六魂幡就是如今的暗灰色。”
十方回头瞅了瞅身后暗灰色的六魂幡,“噢,怪不得姓张的披的时候是白袍,我披上却灰不溜秋的,不过你说的魂形又是什么,不会又是水王八吧?”
“所谓怪物的魂形说白了就是怪物的魂魄,具体外在的表现就是怪物自身的五行能力,就像阴煞摩罗的剧毒和阴火雪原春,那就是阴煞的魂形。”
“啥?那鬼火碰上就烧成灰了,该怎么取?”
诹取却是一脸的得意,摇头晃脑说道:“那自然是靠我这走畦人另一大标志挂头了。”
“靠你吗?那好办了,等遇到怪物,我就往后面一缩,你上去把魂形一吸,不就截了,我还当有什么生命危险呢?”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合着啥事都是好处你得,送死我去?”
“我怎么不要脸了?这不是你说的吗,要获得魂形是靠你,而且当时我也看得清楚,雌鸟罗刹喷火,不都被你给吞了吗?”
“我是吞了阴火不假,但如果你要是不杀死怪物,就不能献祭六魂幡,所以染幡的两大条件就是杀死怪物和献祭魂形,这个虽然没有先后顺序,但缺一不可。”
“什么?还要让我上啊,那我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也没一开始就让你去找那些厉害的,先从简单弱小的开始,而且也不是所有怪物的魂形都能染幡,所用魂形必须要合乎你自身的五行才行。”
十方头都大了,“也就是说有些能用,有些还不能用?怎么这么复杂?”
“那当然了,六魂幡经过千年传承,玄妙深奥,我已经说得极为简单扼要,其实就连聪慧如我也没能完全搞清楚,凭你的智慧,估计到死也难明白一二。”
十方虽然听着刺耳,但自己的确一点也没弄明白诹取口中的染幡到底是啥意思,蹬着两只眼,甚至连问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诹取也知道凭十方的智商的确有些强他所难,又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记这么多,只需记得你五行属水,而金生水,水克火,只要多猎杀属金水火的这三种怪物就行,吸取魂形就交给我。”
“你说得容易,怪物脸上也没刻字,我哪知道他是属什么的。”
“这个倒容易,天下生灵无论人还是怪,基本都遵循五行之分,一般来说,金属性怪物,大多是无生命之物化形的怪物,比如一些传说中的妖刀怪剑,水属性的则大多是栖息水域之中或者起先生于水中,后来存活于陆地的各种怪物。”
“这倒是容易区分,那火呢?”
“至于属火的,本就数量极少,又极为神秘,基本上我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任何火妖火怪,你可以当做已经销声匿迹,恐怕今后也难遇上了。”
“那还有两种呢?你也告诉我该怎么识别,万一以后遇见,我不招惹他们,远远躲开就是。”
“木怪一般是各种花草树木和栖身其中的禽鸟化形的怪物,土怪则是生存于地面之下,泥土之中的各种昆蝎虫蚁化形而来,但你也不能一味躲开,更要多多猎杀才行。”
“你不是说他们不能染幡吗?为什么不躲开,反而要去送死呢?”
“虽说这两种怪物对你染幡无用,但他们却是数量最为庞大,也是最常见的怪物,而走畦人猎杀怪物不光是为了染幡,还要领取赏金,用来糊口,你遇见木土的怪物,就躲开,那你靠什么吃饭呢?”
十方想想也是:“看来除了绝迹的火怪外,其他的都要去杀,那就不用知道如何区别,反正见怪物杀了就行了。”
“这本就是走畦人的职责所在,不过怪物虽只分五种,但强弱可大有区别,切不可贪婪逞能,去挑战一些远超过你能力之外的怪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用你说,玩命的事儿我十方可从来不干的,但你也要告诉我那些怪物比较厉害,就像阴煞摩罗那样的恶煞,打死我我也不去。”
“阴煞摩罗虽然凶残嗜杀,但却并非是什么厉害的怪物,就像人分上中下三等,这怪也分为怪,妖,精三类,像阴煞摩罗这般,充其量只能算作下等怪物。”
“阴煞摩罗还是下等?”十方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一点没错,真正危险的是那些能化形为人,会口吐人言,通晓人世各种法则的怪物,他们以人形隐于世间,却行怪物之事,而这类怪物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妖,是极为危险的对手,就比如方才我们遇到的,那就属于妖的范畴。”
“哦,能变成人的就是妖,也就是说,刚才那病鬼和胖子就是人妖?”
诹取咧咧嘴,心说这词儿倒新鲜,不过只要能理解,叫什么并不重要,因而点了点头,又说道:
“第三类可就完全不一样,是五个能凌驾于万千妖怪之上,如同人间帝王一般的存在,他们既不是怪,也不是妖,而被称为精。”
“精?只有五个吗?”
“虽然只有五个,但他们个个都有呼风唤雨,颠倒乾坤之能,任何一个现世,都会引起滔天杀戮,纵然是有魂主掌幡的走畦人,估计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凭你现在的道行,碰上了跑都跑不了,所以你只能祈求千万别遇见他们。”
“啊?这五个连有主之幡还对付不了?那你赶紧告诉我,是哪五个,我好记住,以后打死也不去招惹他们。”
“他们五个各占天地五行中的一极,分别是:
占据东方甲乙木——碧波东海海中湖小蓬莱的木精梼杌;
占据西方庚辛金——千丈秦岭坟内坟墓中墓的金精穷奇;
占据南方丙丁火——百仞衡山食中天金光顶的火精饕餮;
占据中央戊己土——天地无极令丘山拜天族的土精混沌,
以及占据北方壬癸水——万里黄河阴湿地紫髯阁的水精苍穹!”
第三十三章 染幡尽黑
说到水精苍穹时,诹取一直紧盯十方的脸。
却见十方皱着眉头,舌头吐出老长,好半天才说道:
“这都什么玩意儿,什么东南西北中,还山啊河的,乱七八糟我哪知道都是什么鬼地方?”
诹取一看十方神情如常,对水精苍穹四字毫无反应,心中暗暗宽心。
“你也没必要去记,这些地方都是天地间的五极,寻常人也到不了,我之所以跟你说无非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有朝一日练成六魂幡,有了过人的本领,也不可目中无人。老头就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又琢磨啥呢?”
十方本来低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听诹取一问,长叹一声,“你说了这么多,我一样也没记住,而且我又啥都不会,真能杀死怪物染了这死人幡吗?”
诹取一听也为难了,心想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说一遍就让他完全弄懂,是有些强他所难,而且的确又像他说的那样,不会尸狗化魂,又怎么能杀怪染幡呢?
因而诹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对,却无意间瞅见地上一块儿大青铜,登时眼睛一亮。
“太好了,这不正好有现成的吗,我就给你具体示范一下该如何染幡。”
十方一愣,“示范一下?怎么示范?”
诹取冲地上的铜块儿努努嘴。
十方低头瞅瞅,见这块儿青铜是方才被红衣道姑烧死的矮妖遗留下来的,当时这罐子妖怪被烧成了铜水,这会儿已经冷却,就成了一块儿不规则的铜块儿。
十方面带疑惑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染幡需要我杀死怪物和你抽取魂形,缺一不可吗?这怪物又不是我杀的,也能染幡?”
诹取一笑,“那当然了,我说的染幡条件是杀死怪物和抽取魂形,又没说一定是你杀死的,只要怪物死了就行。”
说着,诹取奔着铜块儿就飞了过去。
但十方听诹取这么一说,脑子里猛然灵光一闪,“原来捡漏也行啊,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能帮我杀了怪物,再让诹取抽取魂形,我就能白捡现成的了?”
十方不由得大喜过望,心中登时冒出个无耻地念头出来。
这时诹取已经落到铜块儿上面,又说道:“你运气真不错,刚好还是个青铜金妖,正好能助你染幡。”
说着,诹取刚想抽取魂形,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冲十方问道:“哎,对了,我才想起来,方才我都没认出来他们两个是妖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十方睁大了眼急着想看如何染幡,听诹取一问,不耐烦说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那个大蜻蜓说他们是从华山一路追刺玫姐姐追到这里的,但刺玫姐姐骑着大黑马,那两个小子可是步行,华山到定远相隔千里,又怎么可能只相距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就追上了,必定是大蜻蜓在说谎了。”
诹取颇为吃惊的瞅着十方,“有道理,如果这两个小子真是人,凭两条腿绝不可能赶得上马的速度,行啊,看来你也有过人之处。”
十方听诹取夸奖,一时也得意洋洋,又说道:
“还有一点儿,如果他们真是人,这荒郊野外的,看到你早吓跑了,怎么可能还主动上前问路,昨天我第一次看到你,吓的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但他们不光不害怕,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这能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吗?所以我估摸,他们十有八九不是人。”
诹取更是点点头,“你倒是还真有点夜提刑的味儿了,好,我这就抽取魂形,助你染幡,等你献祭了爽灵,估计推断力也不会比老头儿差的。哎,对了,不是两个妖怪吗?怎么只剩一个了?”
“那个?被那道姑给烧成灰儿了,连渣都没剩下。”
“唉,可惜了。”说着,诹取闭着一口气,憋得满面通红,然后一张嘴,就见从青铜块儿上冒出一股银白色的气体,全被诹取吸入了口中。
之后就见诹取口中咀嚼不止,最后冲十方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十方看得莫名其妙,但见诹取叫他,也只好上前,诹取又示意让他把手伸开。
十方张开手,诹取一张嘴,从里面吐出来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球,然后气喘吁吁说道:“你把魂形吞了,就能染幡了?”
“啥?吞了?”十方一瞅,小球在手中凉飕飕沉甸甸的,上面却满是诹取的口水,都粘到自己手上了,忍不住从胃里泛出阵阵恶心。
“对啊,你不吞下去,怎么染幡,其实染幡一点儿也不复杂,只是这魂形珠只能保存片刻之功,你赶紧的。”诹取一再催促。
“那我能不能先去洗洗,这也太恶心了。”十方说着就想转身奔河边而去。
“站住。”诹取大吼一声,“洗个屁啊,都跟你说了魂形珠只能保存片刻,且只能接触自身相同属性,否则就会遇金而腐,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则入,你一洗,还不全化了?”
“啥?”十方捧着魂形珠一阵发傻,“这不是人参果吗?”
“什么人参果,别废话,快点,不然坏了,就染不了幡了,那老子不是白费半天劲儿吗?”
十方本不想吃,但想想真要染不了幡,自己永远废物一个,见了怪物只能等死,还要被像红衣道姑之类讥讽自己是个骗子,因而一狠心,咬着牙就将魂形珠吞了进去。
哪知道刚入嘴,魂形珠就跟长了腿一般,哧溜一下,钻进肚子里,还没等十方品过味儿来,就觉得脖子上如同无数刀片切割一般,剧痛难忍。
十方哎呦一声,躺倒在地,来回翻滚。
就见从他脖子上裂出道道伤口,鲜血顺着伤口全流到六魂幡上面,但令人惊奇的是,流到六魂幡上的鲜血都如同被蒸发掉了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诹取在旁边看着摇摇头,“唉,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走畦人面对的是万千妖怪,怕疼怕流血哪能活的下来,今天只是破题,好戏还在后面呢。”
这时再看十方背后,本来暗灰色的六魂幡从最下面逐渐变黑,不一会儿,半张六魂幡变得漆黑如墨。
与此同时,十方脖子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就好像根本没裂开过一样。
十方本来疼痛欲死,但伤口一愈合,痛感登时全消,十方茫然坐起身,用手摸摸自己脖子,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血渍都没有,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十方低头看看已经黑了一半的六魂幡,又抬头望望诹取,一脸的茫然地问道:“这就是染幡?”
诹取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这就是染幡,怎么样?看你不过染了半张幡就受不了了,想当初,老头刚披幡挂头,可是连吞十二颗土妖珠,染幡尽黑,他连哼可都没哼一声,你这不过只染了一半,就叫的跟杀猪一样,就这你还敢讥讽老头儿没什么本事?”
十方揉着脖子站起身来,本来一肚子问题想问,结果一听诹取语带讥讽,就知道他是因为方才自己出言诋毁张君佐而不爽,只好说道: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说了张先生才生气的,但你事先也要告诉我一下,会这么疼,我差点以为自己都要死了。再说了,我并不是小瞧张先生本领不行,只是说他的见识有些言过其实。”
诹取又一瞪眼,“见识?老头儿献祭了爽灵,可谓是料事如神,怎么可能见识不行呢?”
十方这才解释道:“唉,诹取你想啊,走畦人再怎么说,也就是个走江湖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轻易结交权贵,那不就是一脚踏进了权力争夺的旋涡之中。”
诹取愣了愣神,脸上不禁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十方又说道:“虽然我也没什么见识,但也早听说过,白银镔铁战乱多年,庙堂之上,战与不战也分成两派,彼此倾轧,两边可都是高官权贵,个个手握生杀大权,阳谋阴谋更是层出不穷,一个走江湖的,纵然本领再高,但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充其量也就是一枚略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有用了,先生长先生短的叫的亲热,没用了……”
说着,十方用手当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算了,我也不多说了,知道你对张先生敬佩无比,我方才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真不能北上,否则,张先生就是我的前车之鉴,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抽身保命,可就由不得我了。”
第三十四章 披幡挂头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虽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北上了,但最起码你心里也要有个谱吧?不能光说往南,总得有个目的地吧?”
诹取没好气地说道。
十方听诹取这么一说,眼珠转了转,问道:“那我问你,现在我已经会染幡了,是不是就能打妖怪了?”
诹取冷笑一声:“你才染了一半的六魂幡,连爽灵都没献祭,就想打妖怪?还早着呢,最起码也要先献祭了吞贼,聚水术也练到有杀伤力了,才能和这样等级的青铜金妖交手,就这,还不一定保证能打赢呢?”
十方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光凭我自己,是根本杀不了妖怪,更别提染幡了。”
听十方这么一说,诹取倒是愣了愣,他本以为十方又要耍无赖,要么说怎么这么麻烦,那我不当夜提刑了,要么就会说染幡太疼了,我绝对不要再染幡了,总之一定会找出各种理由搪塞,却没想到十方竟然认可自己的说法,这明显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因此诹取愣了会,才又说道:
“你能有这样想法实属不易,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这是你第一次染幡,因而一个青铜金妖就能染一半,但越往后,同样大小的魂形珠染的就越少,这是一条极为漫长艰苦的道路,但既然你有了这样的觉悟,我想你今后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十方却又问道:“听你的意思,这两个青铜妖怪等级并不高?”
“何止不高,在西妖族里面他们等级是最低的,充其量也就是个送信跑腿的,根本就不入流,所以刚才我才会看走了眼。”
“西妖族?”
“是啊,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最厉害的金妖就是金精穷奇,他统帅金妖一族,因为老巢是西方庚辛金的千丈秦岭坟内坟墓中墓,因而金妖一族也被称作西妖族。”
“也就是说,他们是这金精穷奇的手下了,那他们为什么要找刺玫姐姐呢?”
诹取当即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混元教地处华山,主要对手就是金精穷奇统领的西妖族,可以说,整个混元教就是金精穷奇的眼中钉肉中刺,小姑娘是混元教的,自然就是西妖族的对头了。”
十方却一脸的义正辞严说道:“也就是说,这金精穷奇要找刺玫姐姐的麻烦,那可不太妙啊,刺玫姐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西妖族盯上了,要不,我看我们就先去找到刺玫姐姐,她方才对我有赠衣之恩,正所谓知恩图报,如今我明知她有难,绝不能袖手旁观。”
诹取眯着两只眼睛瞅了十方半天,这才问道:“金精穷奇要对付那小姑娘?你可别扯了,也别说那小姑娘,恐怕就是她师父师爷,穷奇也不一定会放在眼里,还知恩图报,这会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我说,你是不是起了什么歪心眼了?”
十方瞪了诹取一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恩将仇报,不知好歹之辈吗?”
诹取立马点点头,“你可别谦虚,在我眼里,你基本就是这样。”
“滚。”十方骂了一句,才又说道:
“不过你说我要没有私心也是假的,刚才我就想,凭我现在根本杀不了妖怪,只能靠别人杀妖怪,我捡漏儿才能染幡,要说刚才那个红衣道姑倒是挺厉害的,但你说她是什么太一道的宗主,和咱们不对付,那我就别自找没趣儿,所以最好就是去找刺玫姐姐,这样既能报恩,说不定还能帮她降妖除怪,这样我也不算白捡漏儿,不是一举两得?”
诹取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嘛,要没点儿好处,你会知恩图报,不过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只凭你自己,的确染不了幡。”
说完诹取又琢磨了琢磨,斜着眼瞄着十方又问道:“除了这个理由外,难道你就没别的歪心思了?”
十方这次倒没隐瞒,老老实实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就算我对刺玫姐姐有那么点想法,也无可厚非,说起来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每天担惊受怕,别说小姐姐,就是母耗子都没见过几只,唯一的慰藉就是我房里那几个女菩萨像,还早就掉了色儿了。”
诹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存心不良,也忍不住心中暗笑。
他和张君佐相处多年,平日里张君佐一本正经,为人处事也是有板有眼,与诹取的性子大不相同,因此诹取才以老头儿相称,以示张君佐老气横秋,了无生趣。
如今面对十方,虽说只有半日之光,但十方无论性格还是做事尽管荒诞不羁,却总能出人意料,倒是颇对诹取的胃口,要不是知道十方的魂形是水精苍穹,诹取倒还真有点喜欢这小和尚。
但诹取还是语重心长说道:“虽然走畦人不戒女色,但自古走畦人真心爱上一个女子,可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老头儿就是如此,才死无葬身之地,这男女情爱,你可一定要谨而慎之。”
但同时,诹取暗中又念道:“当然,要是她能心甘情愿助你染幡,女色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了,这不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现在主要想的就是能染幡,等学会了五魂之术,赚了大钱,还愁没漂亮小姐姐吗?”
“算了,不管你是因为知恩图报,还是想泡妞儿,反正我已是你的挂头,你愿意去哪,我自然终生相伴,总之从今往后,你我一体,不离不弃。”
十方一听诹取答应了,登时大喜,忍不住一把抱住诹取,在他脸上猛亲一口:“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样想的,今后只要我有钱,你包子管够。”
这下可把诹取恶心坏了,赶紧用耳朵擦抹脸上的口水。
“我说你恶心不,你算个屁英雄,还有,我赖好也是个公的,你要有什么特殊癖好,可别冲着我来,我就只有一个头而已,可没办法满足你。”
十方此刻心情大好,毫不介意,又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知道血傀儡是什么吗?”
“血傀儡?”诹取摇摇头,“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倒是可以去看看是个什么怪物。”
十方此刻见诹取不再坚持让自己北上,一时间又心情激荡,忍不住站起身来,将身后半黑色的六魂幡迎风一扬,冲着苍天白云高声喊道:
“天下所有妖魔鬼怪,都给我听好。
从现在起,我十方挂头披幡,化身走畦人,自此遇妖除妖,逢怪灭怪,谁要是不长眼碰上我,那是你倒霉,可别怪我出手无情。”
诹取一脸无奈的瞅着十方发神经,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
“虽然这话说的不怎么着调,但气势还真有点走畦人的味道。不过他要是知道走畦人背负着何等悲惨命运,恐怕想后悔也来不及了?算了,他现在兴致正好,我就别扫他的兴了。”
这时,十方扭过头来,冲诹取大喊道:
“我这豪言如何,有没有气势如虹的感觉?”
“当真英雄豪迈,气势如虹,那敢问英雄,我们何时才能起身上路?折腾了一夜,我早饿死了。”诹取也笑着喊道。
十方听诹取这么一说,也觉得肚中饥饿,刚想起身去牵马,突然又冲诹取说道:“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要先教会我骑这匹瘦马,这畜生一点也不听话,我叫它跑它不跑,叫它停也不停,这一路好悬没把我给吓死。”
诹取一听,登时又想起十方把自己扔到黄觉寺,自个跑了的事来。
“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差点给忘了,好小子,在黄觉寺的时候,你前脚刚说了要有福同享,后脚就把我当法宝给扔了,自己一溜烟没影了,甚至连我的裹尸布都跑丢了,幸好我半路看见,这才捡了回来,这笔账我非跟你好好算算不可。”
十方也觉得这事有那么点儿过分,因此围着诹取说了半天好话,诹取现在知道十方不会骑马,也明白当时的确情况危急,就没再追究。
然后诹取就开始教十方如何上马下马,如何带缰夹脚这些基本的骑马动作。
十方倒也聪明伶俐,一教就会,瘦马也颇有灵性,加上极为惧怕诹取,一心讨好,因此没一会儿功夫,十方已经能勉强骑着马来回跑动了。
十方初学骑马,见自己也能纵马疾驰,更是兴奋不已,跑了几个来回,才停了下来,冲诹取开心地喊道:“我骑的怎么样?”
诹取点点头,“将就着也算会骑了,你今后不会再把我一个扔下自己跑了吧?”
“放心,从今往后,咱们俩一起出生入死,我赚的钱就是咱们的钱,一切有福同享。”
十方拍拍胸脯说道。
“只要你赚了钱能给我买包子吃,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我再教你一句,有福同享后面还有一句,叫有难同当,连起来才是完整的意思。”
十方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当然知道,只是后半句我从来不说。”
说完,十方用手一紧缰绳,嘴里高喊一声“驾。”
瘦马四蹄张开,直奔正南而去。
诹取愣了愣神,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一看十方已经跑远了,更气呼呼叫道:
“好小子,又耍我,合着有福能同享,有难全是我当是吧,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刚教会你骑马,你就又把我一个扔下了……”
第三十五章 孝沧山镇
【如果有人敢坏了规矩,笑面傀儡就会身穿红袍,手拿刻刀,将坏规矩的人做成一具没有脸的血傀儡。——孝沧镇传说】
“诹取,我好饿啊,诹取……”
“别喊了,我也饿,你省点劲儿吧,赶紧找个有人的地儿,弄点包子给我吃。”
“别提包子,老包子包子的,弄得我越看你越像包子,要不你过来让我咬一口?”
“让你咬一口也行,只要你让我回裹尸布里,我就让你咬,你也让我进去睡会,睡着了估计就不饿了。”
“你做梦呢?我都快饿死了,你还想睡?要饿咱俩一起饿。”
“你不是说有福同享,从不有难同当,为啥非要我陪着你一起饿肚子?”
“那是对我,对你,就必须有难同当。”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算了,我也没劲儿骂你,那你至少让我落马上休息会儿吧,我可是从黄觉寺一路飞到这里,耳朵都没知觉了。”
“那也不成,你不知道雷霆怕你怕的要死?万一你一凑过来,它再受了惊,我可没劲拉住它。你再忍忍,说不定前面不远,就有人家,那时你再睡不迟。”
“少来这套,有吃的就让我去睡,我告诉你,就算睡,也要先让我吃饱了,你可别想自己吃独食!”
“放心,说了有福同享就有福同享,一定把你喂饱了。”
十方东倒西歪,诹取起起落落,只有瘦马还是精神奕奕,或许因为诹取就在身后,它一点儿也不敢偷懒吧。
“你为啥给这畜生起个这名字?没看他骨瘦如柴,身上毛都秃了,这名字太大,我怕他撑不住。”
“我现在是个有身份的人,坐骑当然也要有个响亮的名字,这马别看瘦,跑的还真快,如电闪雷鸣一般,所以叫雷霆正合适,对了,他以前叫什么?”
“包子。”
“都跟你说了,能不能别提包子!”
“我是说他以前叫包子。”
“真土,谁起的?是你吧?”
“老头起的,他总说我虐待畜生,所以叫它包子,好能让我对它好点,但他不知道这畜生脾气跟你差不多,它是禽兽,你是禽兽不如,你俩是盲人骑瞎马,绝配。”
“你!唉,我也没劲儿骂你了,也不知道那什么楼在哪儿,你说咱们是不是错过了?”
“不会,小姑娘骑马,只能走官道,肯定错不过。”
“那就好,只要找到了那什么楼,就能填饱肚子了。”
“等等十方,你听见没,有说话的声音?”诹取突然竖起了耳朵。
“哪儿有人,你是不是都饿的幻听了?”
“不是,真有人说话,快,让我回尸袋里,万一被人看到,肯定就被吓跑了,到时候想问问那什么楼在哪儿也没法问了!”
说着诹取疾飞上来,就想往马屁股上的裹尸布里钻。
十方赶忙用手一拦,“你少来,就你那点心思还想骗我,也不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能在我师父手下活下来的可就我一个,就你还想骗我。”
“我真没骗你,肯定有人,快点让我进去。”
“我怎么没听见任何动……哎呀,还真有人!”十方一手捂着裹尸袋,见从右边树林里还真走出俩人来。
这两人都是一身粗布衣衫,背后背着一捆柴,看样子像是两个打柴的樵夫。
两人说说笑笑,刚从树林出来,听见有人叫喊,一起扭头往十方这边瞧来。
十方就跟看见亲爹一样,喜形于色,高声喊道:“两位大叔,敢问一声……”
十方话还没说一半,就见两个樵子瞬间脸都白了,同时扔了背后柴草,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妈呀,有怪物,有,有个会飞的头。”
转眼间,钻进树林,没了踪影,比兔子跑的还快。
十方在马上一阵发愣,“跑的可真快。”
诹取这个气啊,冲着十方怒道:“早跟你说让我进去,你非说我骗你,现在好了,人吓跑了,我看你去哪儿弄吃的?”
十方嘿嘿一笑,“这至少说明他们是人,不是妖怪,你别急,有人就说明附近肯定有村镇,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准你回尸袋了。”
十方打开裹尸布,诹取一头扎了进去,“先说好啊,有福同享,你可不能吃独食!”
“知道了,知道了,你瞧好吧。”十方将裹尸布挂好,一提缰绳,踏马而去。
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远远望见不远处一座小山下,密密麻麻有一大片瓦房,还是个不小的村镇。
十方也来了精神,提马急奔镇子而去。
到了镇口,道旁立了个大木牌坊,上面三个大字,孝沧镇。
十方勒住缰绳,一看并非是黑衣女子所说的那什么楼,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现在填饱肚子要紧,等吃饱了再打听也不晚。
此刻天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已升起炊烟,空气中也飘散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勾的十方食指大动。
“好香啊,终于有人家了,这镇子看来不小,先找找有什么卖吃的铺子,填饱肚子再说。”
十方牵着雷霆,迈步进了镇子。
因为临近傍晚,人们已各自归家,忙活晚饭,路上并没什么人。
没走多远,十方见前面一条笔直的大街,两边是挂着匾额的商号,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走或停。
街口也立着个大木牌坊,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傀儡长街。
十方心中一动,“虽然我不记得刺玫姐姐说的那什么楼,但血傀儡三个字我记得清楚,这里叫傀儡街,刺玫姐姐会不会来的就是这里?”
十方正想着,就听右边不远处一人高声喊道:“馒头包子,最后一笼,卖完就没了。”
十方一听是卖馒头包子的吆喝声,馋的口水直流,顾不上细想,牵着马,直奔吆喝声而去。
到了近前,十方强忍饥饿,冲卖包子的嘿嘿一笑,“我说大哥,能给我几个包子充充饥吗?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卖包子本来一张笑脸,结果一瞅眼前是个小和尚,手里牵着一匹毛都快掉没了的瘦马,嘴角瞬间耷拉下来,用半个眼角瞄了十方一下,不阴不阳说道:
“馒头包子都有,不过你有钱吗?我们孝沧镇有规矩,可不给和尚道士化缘的。”
第三十六章 此地无缘
十方听卖包子的要钱,用手上下摸摸,心说:“我是逃命来的,连这身衣服还是刺玫姐姐给的,哪有钱啊?”
因此十方面带笑容,低声下气说道:“大哥,我是逃难来的,您行行好,就赏我口吃的,人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也交个朋友,您就当可怜怜我。”
卖包子的冷笑一声,点点头,“啊,明白了。”
说着卖包子的把笼屉上的盖子一掀,一笼刚出锅的黄面馒头和包子冒出热气,香味直冲十方肺腑,勾的他恨不得一头扎进笼屉里。
“您可真是活菩萨,十世修行的好人,必定有好报。”十方乐坏了,说着伸手就想去拿。
哪知道刚伸手,卖包子的砰地一声盖上笼盖,好悬没夹了十方的手。
十方一愣,抬起脸来,“大哥,您不是答应赏我了吗?”
卖包子的晃晃脑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馒头十五个大钱,包子二十个大钱,有钱您随便吃,没钱,给老子滚!”
十方听卖包子的出言不逊,眉头一皱,“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说了半天好话求你,你要不乐意直说,我又不会死缠着,你这不是恶心人吗?”
“我就恶心你,怎么了,你是聋子还是傻子,都说了我们孝沧镇有规矩,不给和尚化缘,你听不懂人话吗,还凑过来,告诉你,让你滚是抬举你,再不滚,老子他妈还打你呢!”
十方一听脾气也上来了,心说以前跟着我那不是人的师父忍气吞声也就算了,现在我可是堂堂夜提刑,又没招你惹你,凭什么还要受你这鸟气?
因此十方也是一扬脖子:“你才聋子呢,我从头到尾说过一句我是来化缘的吗?”
他们这边一闹腾,街上的人呼啦就围了过来,伸着脖子都等着看热闹。
不少人一看原来是个小和尚,人也寒酸马也寒酸,更稀奇的是这小和尚既没穿僧衣,也没披袈裟,而是身后披了一条一半黑一半灰的招魂幡,因此不少人一边笑一边低声嘀咕。
“兄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秃驴脑子有问题,就算再穷也不能披个死人幡出来溜达吧,这他妈多晦气。”
“可不是嘛,麻老六本来脾气就暴,小和尚没事去惹他的晦气,有好戏看了。”
卖包子的麻老六一听十方还敢顶嘴,一伸手把旁边的擀面杖就抓起来了,在案板上啪的一拍。
“好小子,有种,这可是你自己说不是来化缘的,行,只要你能拿出钱来,我麻老六立刻跟你赔礼道歉,馒头包子随便吃,但要拿不出钱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十方瞅了瞅麻老六手里的擀面杖,足有小孩儿手臂粗细,心里也有点慌,但这么多人看着,心说自己可是堂堂夜提刑,还没开张就先怂了,这买卖就没法干了。
因此十方硬着头皮说道:“我没钱,但我真不是来化缘的。”
旁边看热闹的都是不怕事大,就怕没事的,一听十方这么一说,立刻有人起哄:“小和尚,你没钱还说不是来化缘的,麻老六,他摆明是耍你呢。”
人群里更是不少人也跟着叫喊起来。
麻老六脸上也挂不住了,抡起擀面杖就想动手,吓得十方大喊一声:“等等,谁说我是来化缘的?我这明明是要饭!”
十方刚说完,麻老六举着擀面杖就愣住了,周围的人也个个是瞠目结舌,一瞬间是鸦雀无声。
但只维持了片刻,人群中就爆发出阵阵大笑,甚至有人捂着肚子都蹲到了地上。
“我艹,今天真开了眼,头一次见有人要饭还能要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哎呦,可笑死爷了。”
麻老六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左手紧抓擀面杖,冲十方叫道:“你小子是故意来消遣老子吗,他妈的要饭跟化缘有个毛区别?”
没等十方说话,就听人群后面有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喊道:“哎呦,你们这帮小王八蛋儿,有热闹看也不告奴家一声,还不给奴家闪条道儿出来。”
看热闹的一听这怪声,立刻安静下来。
人们两边一分,各个抱拳行礼,“原来是四少爷来了,哎呦,连小少爷今儿也出来了。”
十方扭头一瞅,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卖包子的麻老六一看来人,手忙脚乱扔了擀面杖,几步上前,一躬到地。
“原来是四少爷和小少爷,您二位怎么有空过来,这让小的如何承受的起。”
十方瞅着来人,心里直发毛。
就见那高个的竟然穿着一身艳丽的女服,雍容华丽,色彩斑斓,一只手拿着把熏香的折扇,一只手拉着一个约莫只有八九岁大小的男孩儿。
小男孩儿长的倒是挺秀气,穿的也是锦衣玉衫,只不过稚嫩脸上眉头紧皱,似乎心中满满的全是心事,和他这正应该天真烂漫的年龄丝毫不符。
不过总体来说,这男孩儿倒也算正常,但等十方眼光落到那一身女装的四少爷脸上时,两只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
一身雍容女服的四少爷长了一张国字脸,粗眉大眼,塌鼻子,四方口,颌下还留着三缕长髯,垂到胸前。
这张标准的男人脸,却扑了一层厚粉,白的让人发瘆,两颊还上了暗红色的胭脂,胡须上的两唇也用口脂擦了数遍,鲜红刺眼。
因为浓妆艳抹,还真看不出实际年龄,但听声音,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唯一让人看着舒服点的就是他的胡子,整理的柔顺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打理,如果不是长在这张奇怪的脸上,倒还真有几分文士风采。
十方一边瞅一边心里嘀咕:“这怪物究竟是个公的还是个母的?”
第三十七章 无用之人,无饭可食
一见了这二位少爷,麻老六瞬间从张牙舞爪的老虎变成了憨态可撸的家猫,在四少爷旁边摇首摆尾,说的全是拜年的好听话儿。
四少爷一脸的不耐烦,“老六啊,你以为奴家闲的没事干,专门来你这破包子店?一边呆着去,奴家没叫你,一个字也不准再出口。”
麻老六脸色一变,但还是乖乖地往旁边一躲,用力紧闭着嘴,连出气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四少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十方,用折扇轻轻一捂嘴,娇声笑道:
“还真有热闹瞧啊,小和尚倒挺有心思,这身打扮儿也稀罕,奴家可要好好学学,要做出这一身儿来,不管到哪儿,一亮相,保准满堂彩儿,你说是不,师弟?”
小少爷看了看十方,神情木然,并未说话。
十方被四少爷瞅的是头皮发麻,心说:“这声音还真是个公的,不过他还觉得我穿的稀奇?和他比起来,我就算光屁股也比他正常多了吧。”
四少爷又冲十方说道:“小和尚啊,刚才你说的,是来要饭不是来化缘的?”
尽管听着四少爷的媚声媚气实在难受,但看看周围人对这两个少爷的恭敬模样,十方也明白他们肯定不是一般人。
“还是少惹他们为妙。”十方想着微微欠身,算是行礼,“不错,是我说的。”
“世上谁不知道,不花钱问人家要吃的,俗家叫要饭,出家叫化缘,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而且区别还大了,知道为什么佛家不说要饭而说的是化缘吗?”十方一本正经说道。
“呵呵,有点意思,那你跟奴家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缘分这东西,是人都会渴求,有人求姻缘,有人求财缘,还有人求官缘,所以,化缘就好像做买卖,你拿吃的去给出家人换取你想要的缘分,这叫化缘,双方公平交易,之后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
“噢,还有这样的说法,奴家倒是第一次听说,那要饭呢?”
“要饭就不一样了,是单方面的施舍,我快饿死了,你给我一口吃的,就是救了我的命,我就会感激你,会一直记得你的恩情,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哈哈,是真有点儿意思,小和尚还真是能言善辩,不过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奴家好心提醒你一句,在孝沧镇,不管你是要饭还是化缘,都不会有人给你一口吃的,因为,这是规矩。”
“规矩?这是什么规矩?难道你们这儿就没有和尚道士,也没有乞丐吗?”
“小和尚,奴家可没骗你,孝沧镇还真没有一个出家人,更没一个乞丐,在这儿,只有有用的人才有饭吃,而无用的人……”
“要么滚,要么死!”
四少爷之前都是喜笑颜开,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陡然凌厉起来,眼中也闪出一道冷光。
“这是什么规矩?只要你们认为没用的人,连饭都没得吃?”
十方实在难以置信,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错,这就是孝沧镇的规矩。”四少爷盯着十方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那人总有老迈龙钟的时候,也总有意外伤残的时候,更有人出生时就带有呆病,难道这些人你们这里一个都没有吗?”
“奴家最讨厌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现在奴家只想知道,你会什么?如果有用,你就有饭吃,要是没用,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滚,否则,后果你知道的呦?”
“我不信你们这里真的一个老人,一个残废或者一个痴呆都没有。”
四少爷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奴家可没闲工夫跟你在这儿斗嘴。”
说着,四少爷又转头对麻老六说道:“老六啊,如果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这小和尚说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用,还死赖着不滚的话,就交给你处置,虽然瘦了些,也够你包半个月包子了。奴家就先走了。”
“哈哈,四少爷您慢走。”周围人发出一片哄笑,同时左右分开,让出道路。
麻老六愣了片刻,赔笑说道:“四少爷您可真会说笑,我这包子都是羊肉馅的。”
“奴家同意你说话了吗?”四少爷并未回头,语气冰冷。
麻老六吓得赶忙一捂嘴,再不敢吭声。
四少爷不再多言,上去拉着那小少爷的手,眼看就要往外走。
十方听得是后脊背发凉,心说:“不会吧,难道这包子是人肉馅的?”
又一看这不男不女的四少爷拉着小少爷要走,十方赶紧叫道:“其实我不是和尚,我是除妖灭怪的走畦人,只要哪儿有怪物,就没人敢说我夜提刑十方没用!”
十方刚说完,周围人的脸瞬间都变了色儿,个个噤若寒蝉,四少爷虽然没有回头,但也是身子一震。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少爷,这时突然甩脱了四少爷的手,转过身来,抬头瞅着十方,稚声稚气问道:“你真的会抓怪物吗?”
十方被这么多人连威胁带奚落,本就心中不服,一听小少爷问自己,顿时一扬脖子:“那是当然,我身为走畦人,降妖除怪是我的本分。”
小少爷听完疾走两步,到了十方近前,又问了句:“你肚子饿吗?”
十方逞了英雄,就想说不饿,谁知肚子不争气,刚好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十方脸一红,只好点了点头。
“你说你肚子饿的时候,有人给你吃的,就是救了你的命,你会记得救命之恩,有一天你会报答,是吗?”
十方这时也不知道小少爷到底想干什么,但这话的确是自己刚说过的,又点了点头。
小少爷见十方点头,两步上前,到了案板近前,也没搭理麻老六,直接打开笼屉,从里面一手抓了一个包子,转身递到十方面前。
“这是我给你吃的,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可以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十方反而愣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小少爷见十方并没伸手来接,双手又往前一送,“但我不要有一天,而是现在,因为现在,我家里就有怪物。”
第三十八章 彬彬有礼
小少爷刚说完,就听四少爷登时急道:“师弟,你胡说些什么?”
小少爷虽然年纪不大,但颇有气势,头也没回,一声大吼:“你给我闭嘴。”
四少爷当众被小少爷一吼,本就涂满粉的脸变得更是惨白不堪。
周围看热闹的一看四少爷被小少爷顶了瘪,纷纷转头,就打算四散而去。
恰在此时,从街口走来一男一女。
男的在前,面带殷勤,不停地跟女的说些什么。
女的面无表情,低头跟着男的,一语不发。
小少爷一声大吼,惊动了前面的男子,他微微一愣,疾走两步,到了近前。
“毓成,毓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尽管男子语气平淡,但隐隐间却透露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围人一见这男子,露出比方才见四少爷时还要恭敬的神情,纷纷施礼,“大少爷好,给大少爷见礼。”
男子微微抱拳,算是回礼,然后缓步走到十方近前,上下又打量了一下十方。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如鬼魅一般,落地无声,也站到男子身后,却并没有看十方一眼,只用眼角瞥了一下衣着华丽的四少爷,便又低下了头。
小少爷一看大少爷,浑身一颤,赶紧背过手,将两个包子藏到身后,小脸紧绷,一言不发。
四少爷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走上前来。
“哎呦,大师兄,这不祭奠马上开始,师父他老人家见你没在楼里,让奴家出来找你,师父可有点不太高兴啊。”
说着,四少爷也用眼角白了一眼大少爷身后站着的女子。
“我知道时候,耽误不了,我问的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毓龙是要干什么?”
四少爷不敢隐瞒,把方才的事跟大少爷说了一遍。
趁这功夫,十方瞅了瞅眼前的大少爷,二十七八的年纪,从上到下一身绫罗青衫,样貌堂堂,双目明亮,倒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模样。
但再看他身后的女子,十方的嘴登时就合不住了。
这女子从上到下一身大红衣衫,年龄顶多二十出头,长发及腰,生的是肤白貌美,艳丽无双,如同一尊玉石雕成的美人像一般,唯独脸上是一副旁若无人的冰冷神情。
“没想到山中小镇里竟还有这等仙女一般的漂亮姐姐,竟比刺玫姐姐还要美上几分,不过好像也比刺玫姐姐更冷上几分。”
十方在心里评判了一翻,“可惜年龄大了点,我还是更喜欢刺玫姐姐一点儿,不过她和这大少爷倒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一对儿。”
不光十方惊奇,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一看到红衣女子,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离不开了,个个眼中都流露出贪婪之色。
大少爷听完四少爷的描述,俊俏的脸上微微一笑,到了小少爷近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少爷的头,柔声说道:
“毓龙,你怎么能带头坏了咱们孝沧镇的规矩?师父不是常说,买东西可都要付钱,来,先把包子给师兄。”
小少爷似乎颇为惧怕大少爷,慢慢把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将两个包子轻轻放到大少爷的手中。
大少爷眼中露出赞许目光,“这才是我的乖师弟!”说完站起身来,又到了麻老六近前,欠身施礼。
“麻老板,我师弟年幼无知,方才多有冒犯,我这当师兄的替他给麻老板赔礼了,还望麻老板不要介意。”
卖包子的麻老六一瞅大少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又见大少爷冲自己施礼,吓得更是真魂出窍,赶紧一侧身,不敢受大少爷的礼,也不敢回话,急的用眼睛直瞅四少爷。
四少爷哼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麻老六如临大赦一般,赶忙说道:“这可使不得,大少爷,您如此尊贵,小的哪敢受您的礼,再说了,就两个包子而已,小少爷那是看得起我麻老六,可一点儿都不冒犯,这是抬举我。”
“哈哈,麻老板真是大人大量,这么说是原谅我师弟了?”
大少爷依旧神态平和,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从袋子拿出一大把铜钱,伸手递给麻老六。
麻老六更慌了,一个劲儿地摆手。
大少爷又说道:“我刚回镇里没几日,也不知道包子多少钱一个,要是不够,等明日一定把缺的给补上。”
麻老六哪敢去接,“这小的可万万受不起,别说两个包子,就是您要我这铺子,我也不敢收您的钱!”
“麻老板,公买公卖,天经地义,既然我师弟拿了你的包子,你收钱是应该的,可不要再推脱了。”
麻老六是真心不敢要,刚想再说话,就听四少爷冷哼了一声,“老六,这可是奴家大师兄给的,你还敢不要,你是连奴家大师兄的脸面也不给吗?”
大少爷听四少爷这般说话,眉头微微一皱,“毓成,不可如此。”
四少爷听师兄发话,也不再说了。
麻老六腿都软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的不停地来回搓手,一脸求饶的望着大少爷。
大少爷微微一笑,没再强求,一伸手将钱放到麻老六的案板之上,“麻老板,钱我就放这儿,两个包子算是我买下了。”
说完,大少爷转身过来,满面含笑冲着十方也是微微一礼。
“小师父,您就是鼎鼎大名,人称夜提刑的走畦人吗?”
十方从头看到尾,见这位大少爷态度和蔼,做事公道,彬彬有礼,还长得一表人才,比那不男不女的四少爷可让人喜欢多了。
又见大少爷冲自己行礼,十方也赶忙还了一礼,“这可不敢当,我是走畦人不假,只是还没有到鼎鼎大名的时候!”
“小师父过谦了,年纪轻轻就能降妖除怪,足说明您是个少年英雄,蒋某极为钦佩,方才听我师弟说小师父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不知到我孝沧镇有何贵干?”
第三十九章 欺人太甚
十方见大少爷是个谦谦君子,也就没有隐瞒。
“我只是路过贵宝地,并非特意来此,只因腹中饥饿,没办法才想问麻老板讨两个包子充饥,真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说着大少爷手托两个包子,往十方面前一伸。
十方见大少爷人不错,也有礼貌,又见他把包子往自己这边一递,还以为他是要把包子送给自己,心里又感激又高兴,刚想伸手去接。
哪知道大少爷把手一缩,又把包子收了回来。
“按理说小师父初来孝沧,我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但孝沧镇历来有规矩,无用之人,无饭可食,我不好带头坏了规矩。”
十方此刻伸着手,一脸的尴尬,一听大少爷这话,不像是把包子给自己的意思,一时间也闹不明白大少爷想干什么,只能讪讪地把手又缩了回去。
“小师父莫怪蒋某无礼,您是降妖除怪的走畦人,但孝沧镇从来就没有怪物作祟,因此您在这里就是有天大能耐,也是个无用之人,蒋某就是想帮您,也不敢坏了镇上的规矩。”
大少爷说着,扭头冲四少爷微微一笑,四少爷也是满面笑容,饶有兴趣地瞅着十方。
大少爷扭回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既不坏了镇上的规矩,也不伤我师弟一片助人之心,又可以让小师父填填肚子,可谓三全其美,就是不知道小师父是否介意。”
十方虽然不知道大少爷打的什么算盘,但一听能填肚子,也没多想,便说道:“大少爷所说合情合理,既然能三全其美,十方自然感激不尽,怎么会介意呢。”
大少爷听十方同意,微微一笑,又把手向前一伸。
十方愣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接,抬起头望了望大少爷。
大少爷笑态可掬,微微点了点头。
十方这才又伸出手来,心里琢磨:“他要是再缩手,大不了我扭头就走,不要了还不行?”
大少爷这次还真没缩手,但没等十方的手碰到包子,大少爷手腕一翻,两个包子瞬间从十方的手前掉落地上,表皮登时沾了无数尘土。
十方手僵在半空,脸色一变,大少爷依旧神态淡然,笑面温和。
“小师父,包子是蒋某花了钱买的,如今不想吃,所以就扔了,要是被谁给捡走了,也就不算坏了镇上的规矩。”
十方也起了火气,心说这大少爷长得人五人六,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却没想到如此苛刻,这哪是施舍给我,分明就是喂狗一般。
不仅是十方,就连小少爷也勃然变色,忍不住叫道:“大师兄,你!”
大少爷脸上瞬间罩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毓龙,你可是堂堂木乡楼的少主,难道要带头坏了规矩吗?”
小少爷涨红了脸,低头不再吭声。
四少爷用折扇轻轻捂嘴,眼角瞅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红衣女子,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红衣女子美如弯月的脸上并无任何波澜,似乎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依旧面无表情。
大少爷又冲十方微微一笑,“小师父,地上的包子是谁的?是不是小师父您掉的?”
十方对大少爷怒目而视,有心一走了之,但实在饥饿难耐,又想到裹尸袋里的诹取也是如此,只能强忍怒气。
“算了,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既然是我有求于人,怎还能不忍气吞声,如今就要天黑,我身上又没钱,真要出了镇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能弄口吃的。”
想到这里,十方强迫着自己低下头来,弯腰刚想去捡地上的包子。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大少爷突然抬起脚来,赶在十方手前,一脚下去,两个包子瞬间是皮裂馅出,被踩的稀烂。
四少爷立刻阴阳怪气说道:“哎呦,这是哪个狗崽子,把狗屎拉在路上,偏偏让我大师兄给踩了,真是可恶。”
周围一片大笑之声。
十方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来,盯着大少爷,“你……你别欺人太甚。”
大少爷脸色也由晴转阴,冷冷瞪着十方。
四少爷又娇声笑道:“小师父,你这话可没意思了,是我大师兄倒霉,踩了一脚狗屎,又如何欺负你了?难道说这狗屎是你的饭食吗?”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十方脸都青了。
大少爷盯着十方不紧不慢说道:“小师父,你听好了,我不知道是谁请你来的,但我们孝沧镇从来就没有怪物,在这里你就是个无用之人,孝沧镇不欢迎你。为了小师父的安危着想,蒋某请您立刻离开孝沧镇,再要耽搁,恐怕您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大少爷一双朗目露出阴狠之色,将手掌一摊,意思是让十方现在就滚。
还没等十方说话,旁边小少爷一甩袖子,虎着脸转身就走。
四少爷一看,急忙喊道:“师弟,你要去哪儿,师父还等着呢!”
小少爷头也没回,一路小跑就没了踪影,四少爷想去追,大少爷一声喝道:“毓成,随他去吧,定是跑回楼里,不用管他。”
说完大少爷又面向十方,“怎么?小师父,难道你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还赖着不走?真想让我亲手送你出镇子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多留无意。
“不敢劳您大驾。”十方说完拉着瘦马雷霆,气呼呼转身离去。
望着十方的背影,大少爷语气冰冷,“毓成,除了混元教那个贱货,师父还请了夜提刑吗?”
“这可没听师父提过,应该不是,谁知道他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大少爷面色深沉,“这里发生的事,回去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不然我唯你是问。”
“这……大师兄,奴家自是不会说,小师弟平日沉默寡言,肯定也不会讲,但……”
“放肆,你想说红鸾姑娘会到处乱说?”
“奴家不敢,但这里就我们几个,要是真被师父知道,大师兄你定然要怪罪奴家,所以……”
“住嘴,红鸾姑娘大家闺秀,端庄贤淑,岂容随便污蔑,这事儿要是师父知道了,定是你搬弄是非,要再含沙射影,污蔑红鸾姑娘,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滚。”
“哎。”四少爷狠狠瞪了红衣女子一眼,转身灰溜溜走了。
红衣女子自始至终目不斜视,等四少爷转身之后,嘴角微动,露出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冷笑。
大少爷又冲周围看热闹的人喊道:“还看什么,都散了。”
一声之后,人们如鸟兽散般,瞬间各自离去。
大少爷一转身,到了红衣女子近前,“红鸾姑娘,小地方的人就是这样,没见过世面,一点儿小事都大惊小怪,你可别见笑。”
红衣女子脸上神情未变,只是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冰冷。
“蒋公子不必在意,既然红鸾已经跟了公子,自当入乡随俗,今后公子无需事事客套。”
“能得红鸾姑娘倾心,真不知是我蒋毓技几生修来的福分,我这就带你去见我师父。”
大少爷上前拉住红衣女子的手,转身离去。
第四十章 灵光乍现
“他妈的,不就几个破包子,个个都当宝贝一般,有什么了不起。”
“呼……”
“诹取你说,我十方好歹也是堂堂夜提刑,如此低声下气,却还被那什么破少爷当众羞辱,说我是无用之人,他们是不是欺人太甚?”
“呼……”
“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吗,诹取?!”
“呼……”
出了孝沧镇,十方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结果抱怨了半天,诹取一点反应也没。
十方一把拉开裹尸袋,见诹取两眼紧闭,嘴巴一张一合,正打呼噜呢。
十方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一看诹取睡的正香,登时就炸了,用力一抖裹尸布,“我都让人欺负死了,你还有心情睡!”
“哎呦,哎呦,疼!”诹取瞬间摔到地上,滚出一溜滚儿去。
诹取睡得正香,梦见面前摆了一大盘白面包子,乐的嘴都合不拢,哪知刚一张嘴,就被十方给摔了出去。
诹取睁开眼,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伸出耳朵,一脸兴奋地飞到十方近前。
“弄到吃的了,其实我也不想睡,但实在撑不住了,快,拿出来,我都饿死了,你有没有弄点包子来,我做梦都梦的是吃大白面包子。”
原来诹取还以为十方弄到吃的了,才把他叫醒的。
谁知他不提包子还好,一提包子,十方转身照着诹取就是一拳,这下可把诹取打傻了。
“哎,小兔崽子,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还动上手了?”
“包子包子,你就知道包子,就因为包子,老子都被欺负惨了,你还惦记着包子?”
“包子怎么了?难道包子欺负你了?”
十方咬牙切齿,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诹取讲了一遍。
诹取一听,也气的火冒三丈,“这天杀的,欺负这不招人待见的小秃驴也算情有可原,但用脚把好端端的包子给踩烂了,简直十恶不赦,连畜生都不如!”
“谁说不是呢,哎,诹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欺负我就情有可原,踩个包子反而十恶不赦?合着我还不如个包子?你埋汰谁呢?”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其实吧,走畦人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老头以前就经常被人排挤奚落,再正常不过,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放屁,以后我也习惯不了,被欺负成这样谁能咽下这口气?”
“哼,既然你这么气,当时怎么不打他?”
“废话,要能打的过我能忍的住吗?那麻老六五大三粗,手里一根这么粗的擀面杖,结果见了那破少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而且他们那么多人,我又不傻,一动手还不是自己找亏吃?”
“你倒还真不傻,不过现在都让人撵出来了,吃的也没弄到,那咱们该咋办?”
“咋办?你问我我问谁?大不了一起饿死算了。”
“唉,我可真是命苦,以前跟着老头儿,赖好能吃饱饭,现在跟了你,头一天就要饿死了!”
“你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别说那三个自称是什么木乡楼的破少爷了,就是那……”
刚说到这里,十方一愣,突然不吭声了。
诹取一瞅十方没声了,刚想张口问他怎么了,就见十方一拍大腿。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刺玫姐姐说的就是木乡楼,怪不得那小少爷跟我说他家有怪物呢,原来刺玫姐姐来的真是这儿。”
“什么,这儿就是那什么楼?”
“木乡楼,不好,这儿的人个个都不是东西,刺玫姐姐跟他们打交道,非吃大亏不可,我要赶紧找到她,给她提个醒儿。”十方说着,转身就想回去。
“站住,你没病吧?刚被人撵出来,现在回去还不把你给打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
“我哪儿有主意,但我知道你去了也是自身难保,更何况咱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保不准到不了明天就饿死了,你还有闲心帮别人,有那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救救自己的肚子呢!”
虽然诹取话听起来刺耳,但十方也知道诹取说的不假,只能低着头嘴里嘀咕着来回转圈,可怎么办呢?
没两下诹取就被十方转的头晕目眩。
“我说你能别转圈了行不,本来就饿,被你一转,我头更晕了,之前你忽悠我的时候不是鬼点子挺多的吗?怎么这会儿一点办法都没了?”
十方没心情跟诹取斗嘴,低着头一边转悠,一边念道:
“有用之人,什么叫有用之人?只要有用,就能进孝沧镇,可我什么也不会啊。”
“虽说从小当和尚,但一本经书也没念过,做饭就会做窝头,连自己都不乐意吃,当走畦人也才一天还不到,除了喷尿吐泡泡,连水王八也不是想变就能变,我到底哪儿有用?”
诹取在一旁嘬着牙花子,一边看一边乐,忍不住笑道:“人家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楞没找着自己有哪点儿有用的地方,你还真不愧是个无用之人。”
“闭嘴,没看我正想办法呢,你不帮忙就算了,也别泼我冷水。”
“行,那你慢慢想吧,我回尸袋睡个回笼觉去。真是倒霉,虽说老头儿这人古板,没什么趣味,到哪儿也被人嫌弃,但至少给别人除怪物的时候,还能混口饱饭吃,赚俩钱儿花,现在倒好,我只能靠睡觉让自己不饿了。”
“等等,你说什么?”十方一扭头望向诹取。
“我说我只能靠睡觉来让自己不饿了。”
“不是这句,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我说的是什么?”
“你说至少姓张的给别人除怪物的时候还能怎么着?”
诹取也弄不清楚十方什么意思,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十方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是个降妖除怪的夜提刑,我的作用就是降妖除怪啊!”
诹取好悬没笑岔气了,“你才当了一天走畦人,会除个狗屁怪,再说了,不管木乡楼里有没有怪物,你自己也说了,那什么少爷红口白牙说的清楚,人家这里从来没有怪物作祟,所以你还是没用?”
诹取刚说完,却见十方一脸坏笑,一双贼眼不停地打量自己,把诹取看的头皮发麻。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没有怪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觉得有就行了。”
十方露出如水精苍穹一般诡异的笑容,“我就让这帮狗东西们睁着他们的狗眼好好瞧瞧,我十方究竟是不是个无用之人。”
第四十一章 夜半怪头
日落西山,天色黯淡,傀儡长街上各个商铺早已关门落锁,唯独北街口的老六包子铺还店门大开。
老板麻老六坐在凳子上,盯着案板上的铜钱,目不转睛。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他妈的都怪那小秃驴,去谁家不好,偏偏来我铺子,又刚好碰上贺家三个少爷。”
麻老六呆呆发愣,等他缓过神来,一看整条傀儡长街早已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了。
麻老六这才站起身来,“别人都好说,唯独大少爷可惹不起,明天一定想个办法把钱还回去。”
正当他收拾东西,打算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麻老板,买几个包子,麻老板!”
麻老六闻声回头,眼前却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
麻老六揉揉眼睛,一看的确没人,心中不由得纳闷:
“我听到有人喊我,怎么看不见人?难道我幻听了?唉,可能是方才的事弄的我心神不宁吧。”
想着,麻老六转回身,继续收摊。
“麻老板,买几个包子,麻老板!”声音再次响起。
麻老六这次听得真切,的确有人叫他,赶忙一转身,还是什么都没有。
麻老六火气上来,张嘴骂道:“他妈的,哪个杂种来消遣老子?”说着拎起擀面杖,四下观瞧,想找找看是不是有人躲在暗处。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麻老六心里就开始打鼓了,“真是怪了,刚才谁在喊我?难道闹鬼了?”
开始麻老六还不害怕,但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恐惧感就跟野草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似乎自己目所不及的黑暗里,真有鬼影晃动一般。
麻老六一颗心砰砰直跳,手提擀面杖,后背靠住门板,严阵以待,等了半天,并无任何动静。
麻老六咬咬牙,“今天贺家办白事,难道说有什么孤魂野鬼借着贺家发丧,出来兴风作浪?”
麻老六越想越怕,“不行,今儿夜里估计不安生,我还是赶紧回家。”
因此麻老六手忙脚乱,急急关了门,手提擀面杖,一是壮胆,二是防身,就想往街口自己家而去。
还没走两步,身后又响起同样的声音:“麻老板,买几个包子,麻老板!”
麻老六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擀面杖,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一擀面杖全打在空气上。
麻老六这下可真害了怕,结结巴巴喊道:“你,你到底是谁,究竟……是人是鬼?”
可除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外,四下里悄然无声。
麻老六可受不了了,转身撒腿就跑。
也该他倒霉,白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一直不怎么舒服,这会儿连惊带吓,又一跑,就觉得肚子里阵阵绞疼,憋都憋不住了。
“真他妈倒霉!”麻老六捂着肚子,寻思离家还段距离,只能一咬牙,拎着擀面杖,先奔街角茅厕而来。
茅厕里气味熏人,更是漆黑一片,但麻老六也顾不得许多,一进茅厕,解开裤子,手里抱紧擀面杖,就蹲了下去。
麻老六一边大号,一边全神贯注,眼睛死死盯着茅房口。
“要真有什么东西进来,我就狠狠给他一下。”
说来也怪,半天毫无动静。
麻老六心惊胆战等了半天,听四下再无声息,才长出一口气,“看来那东西没再跟来,真是好险。”
还没等麻老六放松下来,突然墙外面有个颤抖的声音轻轻喊道:“麻老板,是你在里面吗?麻老板?”
麻老六头发都立了起来,攥紧擀面杖,“他妈的,真跟过来了,老子跟你拼了。”
麻老六裤子都没顾上提,蹑手举起擀面杖,就见有个黑黑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东张西望,“麻老板,是你吗?”
麻老六吓得真魂出窍,光着屁股大吼一声,手中擀面杖照着黑脑袋就砸了下来。
黑脑袋像是早有防备一般,听到大吼,赶忙往旁边一躲,麻老六一擀面杖走空。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麻老六又举起擀面杖。
黑脑袋虽然没被打到,但也吓得不轻,转身刚想跑,一听麻老六的声音,又转过头来,颤声说道:“麻老板,是我啊,你隔壁卖木料的马贵。”
麻老六一听还真是马贵,惊惧渐去,怒火猛升,上前一把揪住马贵,死死顶在墙上。
“原来是你小子消遣我,你不知道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吗?”
马贵气都上不来了,“麻老板,你干嘛,谁吓你了,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
“担心老子,有你这么担心的?一直在我后面喊买包子,我一转身,你就躲起来,连着三次,还说不是消遣老子?”
马贵一听,脸都白了,“可真不是我啊,这么说刚才我看到的是真的?麻老板,你可能撞鬼了!”
“啥?”麻老六心里就是一颤。
马贵四下瞅瞅,胆战心惊说道:“难道你一点儿都没觉察?”
“觉察什么?”
“刚才我在街口,见你跑来,刚想叫你,谁知在你的头顶上,还有个圆乎乎的东西,一直跟着你。”
“我头顶?圆乎乎的东西?”
“对,就像一个没身子的人头,跟着你进了茅房,我还以为眼花了,跟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
“你是眼花了,怎么可能?”麻老六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刹那间,马贵就见麻老六眼睛鼓了起来,眼珠死死盯着自己头顶,五官扭曲,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斗大的汗珠,抓着自己的手颤抖不止,啪的一声,连擀面杖都掉了。
马贵一看情形不对,扭过头来,也颤巍巍望上面观瞧。
借着昏黄月光,就见有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人头,张着两只手掌般大小的耳朵,飘浮在墙头之上,人头下面空空如也,连脖子都没有,就更别说身体四肢。
“麻老板,你怎么半天也不出来,是不是没带纸啊?”
人头突然张口问道。
“妈呀!”
麻老六和马贵同时惨叫一声,玩命儿似的就往外跑。
“有怪物,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