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棺材灵
“你知晓是我们三儿做的又如何?哼!以为将我们三人绑来,就能让我们乖乖去自首?可笑!”
“没看到赵家小子都走了吗!还不快点把我们放了!有些事,不是你能管得着的!多管闲事,只会惹火上身!当真以为你这满腔热血,便能打动什么人么?!天真!赵家小子都知惹火上身的后果,劝你乖乖把我们放了!我们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平白无故惹人厌弃,当真恶心!呵!”
许老三冷呵出声,看着凌天的眼神,一字一句,充满了轻蔑。
这臭小子胆子够大的,另外两个同伴都被吓跑了,他倒好,老神自在地站在这,傻乎乎地追问他们。
天真又可笑!
殊不知,这是黑即黑,是白即白,非黑即白的性子,最是让人恶心!
“哈哈哈……原来是知晓了这掘坟的事啊,我当以为什么大事,就这小事,你把我们绑来?就为了逼问?哈哈哈……”
二黑听到凌天的声声质问,仰着头,哈哈地大声嘲讽起来。
少年的满腔热血,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凌天忍着冒出来的怒气,捏着拳头,眼冒火光,“你们怎能如此无耻?这挖人坟腌臜的事。你们不但不知悔改,反倒得意起来?当真是畜生不如!”
这六七年,皆生活在良好的家庭环境里,父母和谐,兄友弟恭,凌天也不曾再接触过污言秽语,以及这些阴暗的事……
凌天头一次见,这二人如此嚣张厚皮的模样,把他气得够呛,他却骂不出什么话来,来来去去嗫嚅着那几个字眼,以此来加以指责。
可他的话,落在二人耳中,他的模样,纳入二人眼中,不痛不痒,甚至,二人觉得可笑至极。
“呵,毛头小子,知道些什么!”二黑反唇相讥。
狗逼急了,都能上墙,更何况是人……
“我们做什么事,不关你事!赶紧把我们放了!否则,待我们三个解脱出来,要你小子好看!”
许老三瞪着眼睛,狰狞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骇人。
无端被绑在这,好说也一个多时辰了,他阿爹阿娘还在家里等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与这臭小子纠缠!平白无故浪费了时辰。
许老三越想,心里头越发急躁,脸上的表情更是一点一点变得狰狞。
手被反交着绑在后边,实在难以用力挣脱。许老三视线落在二黑身上,眼眸一亮。
二黑一身的腱子肌也不是白长的,此时见凌天的目光,被许老三给吸引了去,二黑便手上使劲,试图挣脱麻绳的捆扎。
绳子是李飞与凌天绑的,二人不会绑死结,绑的是普通的绳结,绕来绕去,绑的结实,一时半会儿,倒是难以挣脱。
不过这普通的绳结,多磨几下,很容易松,倒也用不了多久,便能挣脱。
二黑的眼眸,黑漆漆地盯着凌天,眼里冒着凶恶的光泽,呲着牙,恶狠狠地想着。
待会儿,等他挣脱,非得摁着这嚣张的臭小子,暴捶一顿,非叫他知晓,什么叫人心险恶!
被困在树上的三人,与气愤着的凌天,并未纠缠过久,没一会儿,桃花林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村长!你听到了吧!这几日村子里的坟头,都是这三人挖了去的!”
李飞略显亢奋的话,从桃林中响起。
凌天愤愤地瞪了三人一眼。
许老三浑身一僵,眼底不停闪烁,心虚至极的表现,隐约可见的带有惶恐之意。
被发现了……?
二黑瞪大眼睛,因为愤怒,他黑黝的面容涨得黑红一片,眼珠子似都要瞪出来。
村长?!
癞疤头被绑在树上后,因为喝得太醉,整个人睡死了过去,还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云里雾里,亦不知大祸临头了。
一身藏青色衣袍,迈着小步,缓缓渡来的青年男子,一双冷冽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一眼便将场景收入眼中,心下了然。
李飞跟在村长慕冬亦身后,探头探脑的,脸红扑扑的,急促地吐着气,显然兴奋又紧张的模样。
哈哈哈……这可是他与赵槐发现的……!
对了,赵槐呢?
李飞挠了挠后脑勺,朝着凌天走去,没看到赵槐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凌天,赵槐呢?”
凌天敛眸,眉心微微皱起,说道,“赵槐说家里有事,便先回去了。”
李飞也没多想,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村长处理这三人。
“村长……”李飞扭头看向慕冬亦。
慕冬亦停步在许老三面前,又缓步走到二黑跟前,随即低头看着瘫软在树上,昏睡过去的癞疤头,那冷冷清清的眼神,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许老三与二黑却浑身冒了一层冷汗,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之意。
“可还有话要说?”
慕冬亦没有选择再一次追问,从二人的表情里,他便已经知晓,这挖人坟的事,就是他们做的。
“村长……”
许老三嗫嚅了一下唇,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染上了纸白色,面如死灰。
他想过这事会败露,只是他不曾想过,会那么快……
都怪这几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不若,他还能多瞒一些时日!阿爹的病也就能治好了!
材大夫说了,阿爹要吃棺材灵才能好,棺材灵、棺材灵……棺材灵还能哪里有,不就是棺材里头有吗……
材大夫说,这棺材灵难遇,需要诚心去找去挖,才能找着,他才挖了两枚棺材灵……
阿爹的病还没有好,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还不能认……
“村长,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们没有做过!你放了我们吧!”许老三声泪俱下,一双湿润的眼睛,哀求地看着慕冬亦。
二黑反应过来,也跟着狡辩反驳,“村长,不是我们,我们没有做过,是这两个小子诬陷我们……”
瞧着慕冬亦喜怒无常的面容,二黑心里怯怯的,也不敢保证,村长会不会信他这拙劣的话,更不知道村长是不是已经听见了,他们方才的话……
他只知道,他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这事认了,他就完了!
一想到落入村长的手里,他失去的那一截小拇指,又开始隐隐作痛……
“呵……”慕冬亦冷冷地掀了掀嘴皮,冷笑一声,眼底溢出了一层怒意。
如此拙劣的话,也敢出口,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
第314章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日落,天边的云彩,如火把燃尽,夕阳映余辉。平原山林被艳丽的晚霞笼罩着,远在天边的光芒,火海似地燃烧着。
这如盛宴一般的火光,搭配着初冬的气候,说不出的惬意。
衣着朴素的少年,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从山路,一路往山坡上走,因为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晚霞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孤傲的背影,显得有些低落。
“咯呀——”
山脚下的院门,被少年伸手推开。
“欸?四哥?你回来了?”
凌安趴在一个盖过自己胸腔位置的大缸前,大缸里边装满了水,上面漂浮这一层层绿色的苔藓。
他看得正入迷,也不知在研究些什么,听到院门被推开,凌安扭头看了过去,那闪着亮光的眼睛,在看到凌天时,光泽也未褪去。
“嗯。”
凌天却异常反态,低着头,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凌安眨了眨眼睛,松开扒拉着水缸的手,拍了拍胸襟前,湿了一大块的衣服,捏了捏白净的指骨,好奇询问道,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何故这般低落?”
凌安已然不是五年前那个白白嫩嫩,带着婴儿肥的小奶包,此时褪去了稚气,身形抽条一般长高,五官初显,活脱脱一个白净清瘦的小少年。
看着满脸低落的四哥,小五下意识,鼓起白嫩的腮帮子,伸手戳了戳,小步走了过去,微微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凌天,晶亮的眼底带着担忧之色。
他许久不曾见过四哥,露出这般低落的样子了……
好奇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
“无事。”
凌天心里憋着一股气,眼下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静。
凌安皱紧小眉头,看着四哥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这是怎么了?”
凌安挠了挠后脑勺,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四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日落了才回来,却便了个样?
阿娘与阿爹在竹林砍竹子,那竹子是用来修缮院子的排水的竹筒的。
眼下院子里除了他外,就宁四、宁五在对着一大块木头,拿着刀子敲敲打打,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凌安揉了揉脑壳,视线落在一侧的水缸上,原本带有的浓厚兴趣,也微蔫了下去。
二哥躲屋里不出来,三哥也躲屋里做自己的事不出来,四哥又不知怎么了……唉……
“嗷呜呜呜……”
灰狼从厨房里飞速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大骨头,一瞬跑到凌安脚边,低着头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时不时用愉悦的尾巴蹭着凌安的小腿。
那大骨头上,还连着一大块的肉,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凌安一眼便知,这块大骨肉,是大灰从厨房里头“偷”来的……
果然,下一秒,阿溪握着超大号的汤勺,腰间围着一块围布,一脸凶神恶煞地走过来。
在凌安的视线下,阿溪抱拳道了声抱歉,随即伸手,拽住灰狼毛茸茸的大耳,凶残地拖回厨房。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
即便听不懂灰狼的话,凌安也能猜到,大灰这是在求饶呢。
“唉……叫你不要偷吃了!怎么不听话!”凌安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灰老爱跑厨房里偷吃,不是被追风逮到,就是被阿溪逮到,次次都这般,免不了遭一顿毒打。
“唰唰——”
竹林后院传来一阵晃动,紧接着,凌渊双手抱着一截一截整齐的竹筒,出现在拐角。
宁夏手里握着两把砍刀,跟在凌渊身侧,眉眼带笑,仰头同凌渊说着什么。
凌渊微微侧着身,配合地凑近些,低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十分认真地听着宁夏的话,时不时点头回应。
凌安扭头看去之时,看到的,便是这和谐的一幕。
凌安撇了撇嘴,有些牙酸,开口叫道,“娘亲!我有话跟你说……”
凌安小走过去,眼神轻飘飘地从凌渊的身上晃过,伸手拽着宁夏的衣角,往一边带。
凌渊脚步微顿,随即面色如常,走了墙角,将怀里的竹筒堆砌在一块。
家里的几个小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见不得他了,他也早习惯了……
无外乎那二三四,他们虽说不再排斥他,慢慢接受的同时,看不惯也在所难免……毕竟媳妇是他的。
他能一直陪着宁夏,一生一世,往后余生皆是,而家里的几个小子,总归有自己的事要做,长大了,这片小天地,便狭小了。
宁夏顺着凌安的力道走过去,顺便将手上锋利的砍刀,靠在墙角,低声询问,“怎么了?”
凌安拧着小眉头,犹豫了下,指着院子摆放的水缸,问道,“娘亲,那缸里头种的芙蓉莲,为何那么久了,还不生花?”
水缸里头种的是芙蓉莲,是在山里的一个小湖泊里移植回来的,移植回来的时候,还开着漂亮的黄色花瓣,只是没两个月,那花瓣便凋零了。
凌安一眼便相中了这漂亮的花,挪回院子时,精心照养了一段时间,只是因为生长环境的改变,芙蓉莲早早凋落了。
宁夏告诉他,是因为换了个环境,芙蓉莲不适应,好生培育,还能重新长出来。
凌安见漂亮的芙蓉花朵没了,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精心照养,几个月下来,那水缸里的水变得浑浊,原本漂浮在上方的几片莲叶,也沉到了缸底,上面还长出了绿色的青苔。
凌安今日心血来潮,跑出来看,便看到了水缸的这幅模样,惊奇之外,不免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等上些时日,芙蓉莲便能自己长出来。
而且这芙蓉莲的花叶,能药用,清肺、凉血、散热和解毒的功效。
宁夏看着他纠结又失望的小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这芙蓉莲你带回来后,便一直疏于培护,又怎么可能长得出漂亮的花来?眼下这水缸被你丢弃许久,那芙蓉莲怕是早就腐烂没了,还如何长得出花来?”
她也不是没提醒过凌安。起先芙蓉莲养在水缸里,凌安便信心满满,满心满眼皆是,待花瓣掉落,只剩下叶片时,凌安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兴趣。
在知晓花还会再开时,凌安欢喜了后,更是直接放养这一缸的芙蓉莲,就坐等着花再开。
这三分钟热度,以及想不劳而获的模样,都让宁夏看在眼里头。她会时不时提醒小五,让他好生养护这芙蓉莲。小五嘴里应着,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好好养护。
宁夏提醒他,见他还是这般,没有主动去帮他照看。白芷和宁三原是想帮忙养着照看的,却被宁夏拦了下来。
她喜欢用实际来告诉小五。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又不付出行动,就能轻轻松松得来的。
譬如这芙蓉莲,你若不用心去照养,它又如何能开出你所期望的花来?
不付出劳动,异想天开,永远都不会有回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凌安皱着眉头,黑亮的眼眸微微低垂,聪明的小少年,立马明白了宁夏话里话外之意。
小少年脸颊微微泛红,耳尖微烫,扑闪的眼睫,快速眨动几下,“对不起娘亲,我知晓了。”
他只当这芙蓉莲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他喜欢便带回来养着了,有漂亮的花瓣时,他欢喜,便认真养护。花瓣凋零,也便没了新奇感,更没想过要用心照养……
如此,便忘了最根本的。
娘亲说过的,做人做事,都要脚踏实地。
“好了,你若是想要这芙蓉莲开花,便重新挖些回来好好养着。”
宁夏见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安抬头看向宁夏,眼睫快速眨动,似乎有些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唉,有些丢人,唔,要好好养……
第315章人心
晚霞落尽——
偌大的院子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块,用着晚饭。
因为人数的缘故,桌子是长方形的,能容纳十几人,宁夏与凌渊坐在一块,凌博、凌云坐一块,凌天与凌安坐在对侧,都挨着坐。
晚饭是白芷、白蔹和追风、阿溪做的,热腾腾的排骨炖汤、三荤三素,六个菜样,白花花的米饭。
这对于偏僻、并不富裕的乡村来说,可谓十分丰盛。
这样的丰盛都晚餐,也不是时常都有,每隔五天,便有这么三荤三素的菜式。
饭桌上,筷子和瓷碗的轻碰声,以及用餐发出的咀嚼声。院子没那么多规矩,也没规定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但最基本的食不言,还是有的。
宁夏向来心细,凌天一上饭桌,那蔫蔫的模样,一眼,便让她察觉到。
那副被打击了,萎靡不振的模样,难得出现在凌天身上……
要知道,凌天心里头可是捂着一颗武侠热心,侠肝义胆,行侠仗义的,十分热心肠,还从未露出这幅模样来。
凌天不知第几次叹气了,看着面前美味的佳肴,也没了胃口,草草吃几口了事后,便离桌了。
“欸?四哥?……”
坐在凌天身侧的凌安,见四哥风卷云残般,快速吃完碗里的饭后,又快速离开,不免惊疑出声。
凌安眨了眨眼睛,被自己压下的困惑,又升了上来。
四哥……还没缓过来?
他原以为,一向热心开朗的四哥,即便受了什么打击,也很快能恢复过来的……
宁夏扭头看去,少年略显倔强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前院,往后院竹林去了。
宁夏回头,与凌渊相顾对视一眼。
凌渊眸色流转间,尽是深沉之色。
宁夏心里叹了口气。
唉……
稍稍一猜,宁夏也能猜到一些。
一大早被李飞和赵槐叫了出去,又踩着落日回来,蔫吧吧的,估计是村子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倔小子看了去,心里愤懑,钻牛角尖去了。
…
凌天穿过大片的竹林,来到竹林后边的一处湖泊,看着散发着寒冽气息的湖面,微风一吹,那湖水波纹回荡,涟漪生生。
凌天随意坐在一块光滑的石面上,弯腰捡起几颗石子,抬手一挥,石子一层一层荡过湖面,沉入湖底。
这湖泊,在上面看,明明是清澈的绿意,可眨眼认真看,却怎么也看不着湖底,谁也不知道湖水下边,究竟藏着什么。
“唉……”
凌天发泄一般,将手里几颗石子全扔掷出去,拍了拍沾灰的手掌心,脱着下巴,沉沉地叹了口气。
唉……
村长慕冬亦的手段十分利落,知晓许老三与二黑、癞疤头做的事后,立马召集整个村子的人,将这事告知了后,丝毫情面不给,断了这三人一截手指头。
原本腿都要给这三人打断的,可这三人年迈的阿爹阿娘,跪在村长慕冬亦跟前,祈求村长轻饶了三人。
慕冬亦最终没有命人断他们的腿,却雷厉风行地将三人送到了镇上的衙门官府里头,关押了起来,等候发落。
原本坏人被惩治了,是件高兴的事……
可,那许老三的阿爹拖着年迈病重的身体,打骂许老三时,逼问他为什么要这般做,许老三这才将原因道来……
村里头的材大夫告诉许老三,他爹的病需要棺材灵治,这棺材灵自然是在棺材里边。他是为了孝,不想眼珠子看着他阿爹病死,被迫无奈,才做这种事。他只是挖了棺材,取棺材灵,挖了后,又重新埋回去,并非故意这般。
许老三声泪俱下地说着自己的苦衷,二黑与癞疤头因为义气,才帮着做,不然谁也不愿意做这种缺德的事。
场面一时哗然,骚乱不已。祖坟被人挖,自然是可恨,若是有这般苦衷,那些没有被挖祖坟的村民,一时间同情偏向许老三,嚷嚷着,教训了后,就放了,何故这般刁难。
那些被挖了祖坟的,痛心疾首,恨不得刀刮了三人。这戏剧性复杂的事,是让凌天与李飞挖到真相的,李飞拖拽着被家里人带走。
这般不光彩的事情,谁也不想掺和,李飞的同宗同族亲人,更是脸上无光,纷纷将矛头指向一个少年……
他们说……李飞!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该做的!
风口浪尖上的事,你去踩,就是惹火上身!
让凌天倍感失望的是,村里头的人……那些厌弃、指责的眼神……
他们说,若是没有你的拆穿,许老三、二黑、癞疤头不会被抓走,即便他们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情,可他们都是有苦衷的。更何况,他们没想过要害人,只是为了尽孝、尽孝……
若是没有你多管闲事,许阿爹许阿娘不会失去唯一一个儿子,许老三、二黑、癞疤头不会断指……
赵槐的离开,最后连同李飞都……不会再与他耍了……
多年的玩伴,一夕间,全都离开了。
第316章想好了?
“哼!”
半大的少年郎,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愤的事,一脸凶相地捏紧拳头,一砸在石面上。
都凶他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若是非黑白都分不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天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声,弯腰,捡起地面上散落的石子,随意抓了一把,朝着湖面,一颗一颗,用力丢出去。
好像在泄愤一般。
宁夏随着动静走来,远远在竹林,便听见了少年嘟囔的话语。少年蜷缩坐在石面上,语气愤然,手里握着石子,往湖面用力丢去。
“谁是非黑白不分,惹我们家老四生气了?”
宁夏清了清嗓音,带着些许戏谑的语调响起。
听到娘亲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凌天后背一僵,鼓着脸,硬是没抬头,没回话。
宁夏提步走来,不一会儿,便站在了凌天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结实的肩膀,语气微扬,“怎么了?阿娘与你说话,也不搭理了?”
凌天捏着手里剩下的石子,有些别扭,嗓音闷闷的,“没有……”
想到今日亲眼所见的种种,半大的少年,在娘亲温和的关心下,不免生出了委屈的情绪来。
他只是想做好事,没想着要害人……
为何他们都这般指责他?做了坏事,难不成不该受到惩罚?
宁夏将搭在手臂上的外袍,拿下来,披在少年略显青涩的肩膀上。
暖和的外袍,披在身上,严严实实地遮挡去了夜里的寒风,少年原本冰凉的身体,逐渐回暖。
凌天有些别扭地挣了挣,想将身上的外袍拿下来,“我不冷……”
“你冷。”宁夏摁着他的手,随即坐在他身旁的石面上。
凌天被宁夏这略带强势的手法,弄的有些无措,皱着眉头,不满地嘀咕道,“阿娘,如今怎么学了阿爹那匪气……”
凌渊大多时候都是这般,强势,冷淡,决定的事情,除了阿娘,谁也拦不住。
宁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摸了摸鼻尖,有些好笑。
她倒是不觉得……
慈母多败儿,关于原则问题上的事,她绝不会退让。
母子二人,静坐许久,直到夜色悄然降临,皎洁的月亮,从天边升起,柔和的光线洒落,驱散了落日离去后的黑暗……
凌天是个乐天派,能让他放在心上,不开心惦记的事情,一只手就能数来。正因为如此,很多事情,他自己很快能消化沉浸下来,性子也颇为跳脱。
身上那股子的坚韧倔强,勇敢不屈,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显现。唯一不好的就是,爱钻牛角尖,冲动,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非黑即白。
因为太了解,宁夏没有主动出声询问,凌天不像老大老二老三那般,有事就喜欢憋在心里,相反,凌天想通了,会主动找她询问,且很快就能缓过来。
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凌天性子就摆在那,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坐不住了,挪了挪身子,扭头看向身侧的宁夏,眨着黝黑的眼眸,眸底带着迷茫之色,出声询问道,
“娘亲,我有一事不明白……”
宁夏就在等他主动说来,闻言,抬眸望了过去,顺势应下,“什么事?”
凌天皱着眉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说来,
“……娘亲说,挖人坟,是大逆不道的事,我知晓了这犯事的人,只是将人抓来拆穿。为何到最后,他们却反过来指责…、我?赵槐中途似乎因为怕事,离开了,李飞最后也…是……”
听完少年的话,宁夏心里有些不舒服。
对于少年来说,比起那些指责他的村民,更让他失望的,大概是玩了五六年的同伴,一夕间,全都因为不理解,离他而去……
赵槐会离开,很正常,人之常情。他怕二黑和癞疤头会反咬他一口,惹火上身,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乡下差不多能娶妻生子的年纪,顾虑多,正常。
李飞性子跳脱些,热心肠定是有的,只是,村子里头的事,大多见风使舵,墙头草,随风摆,这般环境下,村民们都是照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李飞在这大环境下,多少都受这些影响,之后,恐再难于凌天玩到一块去。
“凌天,这件事,你做的没有错。既然他们执迷不悟,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李飞和赵槐,只能说,他们还不是与你志同道合的人。”
是啊,你会在生命的过往中,认识一个又一个朋友、同伴,最后能不能成为一生挚友,全凭你们自己如何选择。
既然不能应和,志不同相,离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但,那个与你志同道合、趣味相投的,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与你相遇。
凌天仰天,看着乌云遮掩去的半块弯月,眼神略显迷茫,随即很快又清明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凌天可是要做大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点小事,又怎么能将他打倒!
“好了,别多想了,夜凉,回去洗漱睡觉了。”
宁夏起身,揉了揉凌天脑袋,浅声说道。
凌天站起身,拍了拍被揉乱的头发,低声不满地说道,“阿娘,我已经长大了,你往后不要再摸我的头了,太不像话了。”
“好。”宁夏应得爽快。
凌天却不信。
娘亲每次都应得好好的,下次该揉还是揉。
悄悄长大的少年,已经不像稚童那般,喜欢娘亲摸自己的脑袋了。
…
回到院子时,墙面上,点燃了两盏树油灯,将漆黑的院落,照得微亮。
院子里空荡荡的,主屋和东屋都燃着灯光,显然,大家伙都回屋里,各自歇息了。
宁夏赶着凌天回屋洗漱,自己也转身回屋。
走到房屋门口,宁夏便看到自己的房门微开,里边倾泻出来的烛光,照亮了漆黑的走道。
“咯呀——”
房屋里,坐在桌前的凌渊,指骨轻轻敲着桌面,眉心微敛,烛火映衬着他的面容,忽明忽暗,轮廓侧边留下一抹凸显的阴影。
宁夏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一身单薄外衣的男子,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手里捏着茶盏,刚毅的面容,清冷。
宁夏自顾自走进来,眉眼含笑,当他关切凌天,自动将事,浅浅道来,“凌天没事,就是在村子里遇着了些事,想不通,才蔫蔫的。”
“嗯。”
凌渊捏着手里的茶盏,应了声,漆黑的眼眸,落在宁夏身上。
宁夏早便习惯了凌渊这静默无声、略带压迫的视线,全当没看见,到衣柜翻找衣裙,抱起衣服,就要往屋外走。
主屋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独立的浴房和茅房,分隔开,方便使用。宁夏的房屋在一层,抱着衣服,就要去浴房洗澡。
凌渊视线随着宁夏的动作移动,当触及她手上的贴身的衣裙,视线被灼烧一般,快速缩了回来。
听到宁夏缓步轻移的脚步声,又忍不住抬眸,眼神追随过去。
宁夏推开房门口,前脚迈出去,像是想到什么,清亮的眼眸含着戏谑的笑意,扭头看向木头一般坐在桌前的凌渊,
“想好了?今晚留在屋里歇息?”
那几分清亮忍笑的嗓音,直直往凌渊的耳朵里钻,痒痒的,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凌渊“蹭”地站起身,耳尖泛红,原本清冷镇定的面容,多里几分无措之意。
“不、是……”
…
第317章刺激过头了
宁夏见他反应有些大,掩唇轻笑。
“急什么?我又不强迫你。”
凌渊唇线抿得更紧了些,耳尖在烛火的映衬下,艳红欲滴,绷紧的脸庞,显得生硬,僵直地站在原地,眨着漆黑的眼睛,望着浅笑戏谑的女子。
“不用强迫……”
他自愿的。
宁夏微微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意,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讶异。
说实话,这近六年的时间里,两人朝夕相处,最亲密的事,仅仅止步于拥抱,亲吻都很少。
凌渊内敛话少,宁夏若不主动,他便跟个木头人一样。有时候,宁夏都要以为,自己对他的魅力,还不如一碗泡腾饭大。
两人挂着夫妻的名头,却还是分房睡,之前凌渊从不进她房屋,近一年,才频繁进出她屋,却也仅仅是坐一会儿,泡一壶茶喝,然后又走。
“我先去洗漱,等会儿回来说。”
宁夏见他僵直的模样,眼睛左右飘忽,一副不定的姿态,不免有些好笑,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话后,便抱着衣服出去了。
房屋里,凌渊重新坐了回去,端起桌面的茶盏,狠灌了一口,吐了一口气。
烛火摇曳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随即缓缓沉淀下来。放于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捏紧。
可、可以了吗?……
他用五年表面了自己的态度,软化了几个孩子,无声地告知她,他往后都不会离开,只陪着她,守着这一亩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应该察觉他的心意了吧……
想到这,向来处事不惊的凌渊,紧张地捏了捏手心,脑海里乱糟糟的。
…
宁夏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回来,便看到凌渊还是之前那个姿势,挺得直直的腰杆,绷着脸,十分严肃。
听到响动,凌渊漆黑的眼睛,朝着宁夏望了过去。
明明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宁夏却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无措之意。
“想好了?”
宁夏将擦拭头发的湿毛巾,随意放在架子上,像个大爷一般,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湿漉漉的头发,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白嫩面容,如出水芙蓉,带着一层薄薄的湿意,湿濡的长睫,遮掩了眸底晶亮的光泽。
出乎意料,凌渊好像认定了一般,震镇定地抬眼看向宁夏,反问道,“你想好了吗?”
“我?”宁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大赤赤地抱住了凌渊。
宁夏笑得开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直直撞入凌渊深邃的黑眸里,像是一道璀璨的光芒,直直穿透漆黑的迷雾,直达深处,
她声音轻快,带着几分娇俏的戏谑,“哈哈……你说呢?我在等你。”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磨磨蹭蹭。哪次不是她主动,他却一退再退。
若非他眼里有她,宁夏都要以为他根本就是在逗自己玩。
哪有人这样谈、恋爱的……像块硬木头,不知回应。
在软玉靠过来的一瞬,凌渊伸手轻轻抱住,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
察觉到宁夏带着一丝不满指责的情绪,凌渊怔愣一瞬,有些失笑地扶额,揉了揉额角,低声说道,“嗯,都是我的不好。”
宁夏还未反应过来,就这么缩在凌渊的怀里,娇小的身体,在男子宽厚的胸膛怀抱里,像个布娃娃一样,轻轻松松抱起。
“欸?你干嘛!”
身体一轻,宁夏的视线直接高了一个视角,整个人被腾空抱起。
宁夏下意识抱紧凌渊的脖颈,这种失重感,让她有些不适应。
凌渊垂眸看了她一眼,唇角隐约扬起一抹弧度,抱着软玉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宁夏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床榻,咽了咽口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犹豫着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快?不快了。”凌渊抿唇,摇了摇头。
夜深了。
宁夏就是嘴说的快,思想巨人,行动矮子,感受凌渊身上的压迫感,不免紧张的手心冒汗。
就在宁夏胡思乱想之际,脚下踩着的鞋,被脱了去,露出粉嫩的脚丫子,带着些许的凉意。
宁夏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忽然被盖了一块毛巾,紧接着男子宽大的手,覆盖上来,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发丝。
“现把头发擦干了,不然容易头疼。”
凌渊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一块干毛巾,轻柔地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宁夏愣愣地坐在床榻上,粉嫩的脚指头,紧张地揪在一块,抓着垫着床榻的软被,双手撑着床面。
“靠过来,我给你擦。”
凌渊拿着毛巾,坐在床沿,伸手调整宁夏的脑袋,让她舒适靠在自己的大腿,侧躺着,这才用毛巾给她擦拭。
宁夏顺势躺下,双手抱着凌渊精壮的腰身,将脑袋凑过去,舒适地眯着眼,享受着凌渊的伺候。
“窣窣……”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轻柔的擦拭头发的声响。
许是凌渊的动作太过轻柔,宁夏闭着眼,困意袭来,不停地打着哈欠,眼眸被水光溢满。
“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明亮的烛火,几乎被燃尽,只剩下一层昏暗、朦胧的光泽。
宁夏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从凌渊的怀里退出来,察觉凌渊抽身离开,不由得睁开困顿的眼睛,望了过去,看着白色的衣角晃过,想也没想,伸手拽住。
“你、要走?”
迷糊的嗓音,困倦含糊,似乎带着几分不满。
宁夏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床榻,说道,“你睡这。”
凌渊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道,“不走,我去灭了烛火,不然刺眼。”
凌渊见她困倦得不行,还软软地黏过来,拽自己的衣角,不肯松手。
“好、快去……”
宁夏这才松手,坐在床沿,眨巴着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
凌渊走到桌前,快速熄了烛光,在漆黑的夜里,畅通无阻地走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黑暗,宁夏有些不适应地闭上眼睛,察觉凌渊窸窸窣窣躺下来的动作,宁夏欢喜地勾唇,露出一抹笑意。
“快睡。”
凌渊见她还傻愣愣地坐着,按着她躺下,顺势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宁夏睁着明亮的眼睛,扭头看向身侧的方向,试图在黑暗里,看清楚凌渊脸上的表情。
凌渊察觉她的视线炽热,眼巴巴地盯着,胸口跳得厉害,全身都开始发烫,燥热得厉害。
“别看了,快睡。”
凌渊伸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宁夏眨了眨眼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凌渊只觉得手心痒痒的,被她长长的眼睫,搔挠着,胸口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
宁夏见他不应,翻了个身,朝着凌渊的方向蜷缩过去,双手直接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低低地嘟囔了句,
“你身上好暖……”
跟个暖炉一样。
不错,冬天必备。
凌渊僵硬着身体,伸手按住她胡乱摸索的小手,声音有些沙哑,“别乱摸……”
宁夏也不困倦了,被他握住的手腕,弯了弯,顺势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腹肌,有些惊奇,随即像个女流氓般说道,
“让我摸摸你的腹肌……”
胸襟前单薄的衣服,早就被弄散开,那只温凉的手,直接钻了进去,吸取着他胸腹滚烫的热意。
凌渊皱紧眉心,在宁夏看不见的地方,脖颈上的青筋,因为隐忍,一根根冒了出来,压着声线,颇有些无奈,“莫再乱碰了……”
宁夏双手被禁锢住,动也不能动,有些不高兴,“碰也不让碰……哼!”
宁夏想到这五年来,他含蓄得像个朋友,从未主动表明心意。这会儿她都主动亲近了,他还是再三拒绝,不免心生怨气,撑着双手,翻身压了过去,张嘴,对着他的脸,咬了下去。
“嘶……”
凌渊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撑起来,扑过来,对着自己的脸,便咬了下来。
侧脸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凌渊更是僵直住,头顶好像有什么炸开。
宁夏发泄地咬了两口,似乎觉得有趣,咬着那块肉,轻轻地磨了几下。
脸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触感,凌渊胸腔被禁锢封锁了许久的凶兽,好像在这一刻,被打开了封印一般。
宁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被调换,紧接着男人炽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宁夏头皮一紧,心里的念头一晃而过,张嘴,想说些什么,下一秒,炽热的唇瓣直接堵住了她的话。
“唔……”
完了,刺激过头了……
呼吸被掠夺,唇瓣上不停传来生闷的疼,啃咬,吮吸,掠夺,强势……翻江倒海,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凌渊……”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宁夏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舌腔麻麻的,像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
凌渊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埋头向下,啃咬着她白嫩、漂亮的锁骨……
宁夏只觉得按着自己的强势身躯,像块热铁,搞得她也全身发烫,好像随时都要化掉一般。
“小宁儿……我、……”
……
#我、我要不要上车。好纠结……#
第318章我要长不高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缕轻柔的阳光透过云层,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大地万物。
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微弱,温吞吞,一阵寒风吹来,寒冽之意更浓。
山林的树木、草坪,枝叶上凝结了清凉的露珠,空气中尽是草木与冷风的味道,丛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鸟儿婉转的叫声,深深远远,幽静空灵。
很快,日照高空,天大亮,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微弱的光线,隐约只有一些落在远处的平原山林。冷风萧瑟,薄雾像纱一样,笼罩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深山树林。
“咚咚——!”
主屋,东屋的房门,被容颜白嫩,神情严肃的少年敲响。
“阿爹,你今日怎么还未起床?”
少年清亮的嗓音,浅浅低低,不会太过突兀。
凌云看着紧闭的房门,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声音,下意识皱起好看的眉眼。
没声?
难不成阿爹早便起床,离开院子了?
“三哥,你站在阿爹的房门前做什么?”
凌安从屋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盆栽,里面种植了绿意葱葱的草坪,上面开着黄色的花瓣,十分漂亮。
这是他在后山挖的,准备送到娘亲的屋里,给娘亲看,这花还带着清香,又好看,种在娘亲的屋里最好。
凌云手里捏着一张图纸,这是他昨天晚上才画好的图纸,是用来滑雪的滑雪车,只是有些地方缺了些。
追风说阿爹之前在行军打仗时,军营里头的弩车弓驾,都是由阿爹上手做的。他便想来问问,滑雪车是不是缺了些什么……
凌安抱着盆栽,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惊奇,“奇了怪了,怎么阿爹和阿娘的房门都关着?刚刚阿芷姐姐说,阿爹和阿娘都没起床。”
凌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凌安说着,走到宁夏的房屋门前,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板,压着嗓音,小声小声问道,
“娘亲、娘亲、…你起床了吗?我是小五,我这有漂亮的花……”
凌云捏着图纸,走了过来,两兄弟互相对视了眼。
不一会儿,房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在两人的眨巴的视线下,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紧接着,凌渊身着单薄的白色内衫,从里面走出来。
凌安瞪大眼睛,指着凌渊,一脸懵,“你你、你,你怎么从阿娘的屋里出来?”
凌渊高大身躯,挡在两个少年面前,将身后的门,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不给。
抬手撸了撸额前凌乱的发丝,明明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神情却多了几分嗜足的慵懒来。
“何事?”
凌渊搭着门槛边,好似随意敷衍地问道,等两人说来后,又要重新关门一般。
凌云只是愣了一下,扭头左右看来一下,将手中的图纸摊开,递到凌渊跟前,说道,“阿爹,我的图纸你帮我看看。”
凌渊视线一顿,伸手接过,“嗯。等我仔细看来后,再告诉你。”
“好。”凌云见阿爹爽快答应了后,眉眼一弯,笑了开来。
“你呢?”凌渊视线落在一侧凌安的身上。
凌安撇了撇嘴,抱紧怀里的花盆,说道,“我找阿娘,这个花送给阿娘。”
“你阿娘在休息,别打扰她。我帮你拿进去,待会儿她醒来,就能看到。”凌渊耐心解释了后,将手递过去。
凌安犹犹豫豫,将怀里的花盆递了过去。
成功打发了两个小子,凌渊重新将房门关上,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搁置在桌面上,视线落在床榻上,眼神一暗。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十分香甜,半趴在被褥上,两只白皙的胳膊手臂,露在外边,上面染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半露在外边的清瘦的后背,更是“惨目忍睹”。
凌渊迈步走过去,将她露在外边的手臂,放回到被褥里,给她严严实实地盖好。
随即坐在床延边,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墨一般,静静地看着女子熟睡的容颜,胸口好像被填满一般……
…
“他为什么不睡自己屋里,跑去跟娘亲睡!”
走远的凌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嘀嘀咕咕的,忍不住扭头看向身侧的三哥,问道。
凌云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说道,“阿爹和阿娘是夫妻,睡一个屋,很正常。”
如若不睡一个屋,才奇怪……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从屋里出来的凌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便看到站在屋檐下,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的两人。
凌博走上前,抬手,一手一个,揉了揉两人的脑瓜子,动作十分熟练。
“二哥!你别摸我的头了,我要长不高了!”
凌安像只炸毛的小猫,伸手打掉凌博的手。看着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二哥,凌安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
凌云倒是没什么反应,任由凌博摸了个够,松手了,才抬手拍了拍自己被摸炸的发顶,眨了眨眼睛,抿着唇,露出浅浅的小梨涡,回道,
“没说什么。”
凌博不在意地收回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水光闪烁,搭着精致白皙的面容,一举一动,活脱脱的妖孽少年。
…
第319章妹妹
宁夏再次睁眼时,眼睛刺啦啦的疼。
“唔……”
刚一动,腰间、脖颈、唇瓣……浑身上下,传来一阵一阵的酸痛。
“我、……”
宁夏怔了怔,紧闭的眼睛,长卷的眼睫轻轻颤抖,下一秒,唰地睁开。
“你……”
宁夏瞳孔一缩,表情微谔。看着像块木头一样,笔直地坐在自己床沿的男子,宁夏有些被吓到。
“你、坐在这……”宁夏张了张嘴,喉咙沙哑,有些生疼。
她话说一半,又默默闭上了嘴巴。
这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有些惊吓到她了……
“喝水。”
在宁夏没有注意的地方,凌渊像触电一般,快速起身,转身去倒水,又机械地走回来,将水喂到宁夏跟前。
宁夏顺势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机械迟钝的脑子,在缓了一瞬后,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浪潮一般,快速翻涌出来……
昨天晚上……
宁夏默默背着手,捂了捂,像断了一般的腰肢,全是都疼。
昨天晚上,什么该做,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她……
宁夏捂脸,好想穿越回去,咬死那个主动出手的自己。
凌渊站在床榻前,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深深浅浅地落在宁夏的身上,一直注意这她的动向。
察觉到她猛然捂脸,神色复杂,一闪而过的懊恼,心尖猛然一颤,指尖缩了缩,敛眸,低垂着眼睑。
小宁儿……这是后悔了吗……
凌渊眼眸里原本含着的淡然无措的情绪,一瞬间划过一丝懊恼。
是他鲁莽了……
凌渊弯腰,探身靠近宁夏,伸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视线落在上面青紫的痕迹上,眸光一暗,低声说道,“对不起。”
宁夏正满心羞怯懊恼,忽而听到,原本跟木头一样的男子,对自己道歉。手腕还被轻轻抓住。
宁夏松开捂脸的手,挣脱了他宽厚温热的手心,抬手指着他的鼻尖,白嫩红润的面容,染上了不爽之色。
“喂!你个木头什么意思?”
这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是不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睡完就道歉?怎么看都像是渣男,爽了后,隔天就翻脸不认人!
凌渊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视线落在那截白皙的藕臂上,因为她反应,动作幅度太大,捂着她脖颈和肩臂的棉絮,直直地滑了下来……
那白皙、光滑的肌肤,就怎么撞入他的眼中,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全是他昨天夜里的“杰作”。
原本情绪有些低落无措的凌渊,眼神一暗,眸色流转间,尽是野兽的凶光,露着尖锐的獠牙、爪子,随手都有可能朝着猎物扑上去的样子。
宁夏指着他半天,也不见他说话,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颇有些脑意,“你为何上来就同我道歉?是不是爽了后?要翻脸不认人?”
她脱口而出的问话,有些蛮不讲理,好像在无理取闹一般。
宁夏缩了缩指尖,瞪圆了眼睛,脸上有些懊恼。
好像有些……矫情了,咳……
凌渊一愣,上前握住她的指尖,拉起被褥将她裹住,低声,“没有。”
他说着,凑过去,亲了亲她有些红肿的唇瓣,漆黑的眼眸下,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我不是这个意思,昨晚鲁莽了,弄疼你了。我下次轻些……”
“噌”……宁夏的脸颊像被火堆哄烤了一般,红通通一片,热气全都往脸上冒,整个人都要羞耻到冒烟了。
这是什么话……真是,不知节制!
“我累了,不跟你说了。”
宁夏嘀咕一声,整个人裹着被子,就要往床榻里边缩。
凌渊却揪着被褥,眉心微挑,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将手探了进去,声音微低,语气却是十分认真,“我给你揉揉……可好?”
宁夏:……
她觉得自己像只被煮熟的虾,蜷缩在被褥里,轻轻松松就被一双手剥离出来,紧接着……被上下其手。
“我、我不需要!……凌渊!”
“你需要。”
…
日照高空,院子里头,四个少年早已经起床了,等了一上午,也不见阿娘屋里出来。
期间房门开了两次,阿爹出来取了一次饭,然后房门又重新被关紧。
“二哥,你说阿娘怎么了?怎么那么久了,还不起床?”
凌安双手撑着下巴,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个劲往屋里瞅,好像要把墙面盯出一个洞来,扭头看向,坐在躺椅上,手握一本古书,懒懒散散看书的二哥。
凌博从书本里挪开视线,看了看主屋,又看向身侧,难得乖乖、整齐坐一块的三个弟弟。
“啪!”凌博单手合上书,随手将书本扔到桌面上,拿起放于桌面上,静静躺着的白玉折扇,打开,轻摇折扇,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
“我也不知。”
凌安看着二哥的动作,仰天,看向蔚蓝的天,以及那微弱到可以不计的太阳,院子四面围着,正院的门敞开,时不时还有凉风吹进来。
这寒凉的天气……
“二哥,你很热吗?为何要摇折扇?”
凌安感受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寒风,默默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披风。
挺冷的……
而且,算算时日,不用小半月,初雪就要来了。
怎么二哥还摇着折扇?不冷么?
凌博动作一顿,抬手合起折扇,手握折扇骨,“啪!”地一下,敲了敲凌安的脑壳。
“哎哟!二哥!你做什么?”
凌安双手捂着被敲疼的脑袋,转头看向二哥,脸上的表情愤愤不已。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了。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就你话多。”凌博淡定收回折扇,丝毫没被影响到,摊开折扇,动作悠哉优雅地扇了扇。
懂什么,这叫……文人骚客的风度。
凌云看了看摇扇悠哉的二哥,又看了看气恼愤然的小五,眉眼弯了弯,唇边的小梨涡露显。
凌天看着不靠谱的哥哥弟弟,自个站了起身,径直朝着主卧走了过去。
他自个去敲门问……
阿娘那么久没起来,定身体不舒服,他要去看看……
凌天皱着眉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天夜里,坐在自己身侧,陪着自己吹了好一会儿寒风的娘亲。
是不是因为昨天夜里吹了寒风,娘亲感染了风寒,才迟迟未起的?
“我要去看看。”
留下一句话的凌天,风风火火地往主屋,快速走了进去。
在屋里赖了一早上,黏黏腻腻、如胶似漆的两人,终于在宁夏态度坚决的阻止下,起床了。
换了身浅色衣裙的宁夏,站在一侧,捂着腰,瞪了两眼凌渊。
若是仔细看,她那原就红肿的唇瓣,又红肿了几分,像是用力吮吸过头了导致的。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宁夏义正言辞,一手揉着腰,一手捂着红肿的唇瓣。
让她这纵欲过度的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嗯,好。”凌渊扶着宁夏腰,应得痛快,一手推开房门。
“阿娘!你没事吧?”
正准备敲门的凌天,看着突然打开的房门,眼睛一亮,下一秒,整张脸都僵住,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宁夏身侧的凌渊。
“你、你怎么在这?!”
阿爹怎么也在房屋里!
宁夏触及神色担忧的凌天,有些窘迫,忙回道,“我没事。”
凌天的视线重新移回道宁夏的身上,眨了眨眼睛,看着阿娘满脸疲倦的模样,脸上明显带着一丝不确定,“真的?”
宁夏点头,单手掩唇,以免被凌天瞧见她明显不正常的唇瓣。
真的是……这样的问题!太……窘迫了!
“啪嗒!”罐子落地,破碎的声响。
站在房屋门前的三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裘蕴疝,满身酒气,因为身形不稳,手里空了的酒罐子,没拿住,落在地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裘爷爷,你怎么又大白天酗酒?”
凌天微微瞪圆眼睛,神色有些被惊到。
裘蕴疝迈着虚浮的步子走来,左右脚绊了一下,眼看着要平地摔,凌天身形矫健,快速过去,将他扶住。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凌天整个人的发蒙了,“你、裘爷爷,你又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嘿嘿嘿……小天儿、嘿嘿嘿……好喝好喝!好酒!好酒!再来一杯!”
裘蕴疝仰倒在凌天身上,手指就这么指着凌天,睁着一双红红的醉眼,满口胡话。
“裘爷爷,你醉了,我送你回屋里休息。”
凌天无法,只能双手扶着他,怕他再摔。
“我没醉!老夫千杯不倒!宁丫头!给老夫上酒!好酒啊好酒……嘿嘿嘿……”
裘蕴疝整个人靠在凌天身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动作幅度十分大,显得醉的不轻。
凌天拽着他,差点没被他挣脱,东倒西歪,明明看着瘦小,怎么跟千斤顶一般,难缠。
宁夏扶额,扭头看向身侧的凌渊,说道,“还是你送他老人家回屋吧。”
凌渊点头,走过去,单手握住裘蕴疝的肩膀,轻轻松松就领起了他的衣襟,就要往西屋去。
裘蕴疝半醉不醒间,看着身侧的凌渊,不知看出了什么猫腻,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成了!哈哈哈……宁丫头老夫给你配药膳,补身体,生个奶娃娃……哈哈……你小子好啊,可以……”
凌渊耳尖隐秘一红,一言不发,提着这老醉鬼往屋里走。
宁夏脸上刚刚消下去的热意,又冒了上来。
这臭老头……
“什么药膳?补身体?阿娘身体不舒服吗?”
凌天很是敏感地抓到了,裘蕴疝话里的关键词,扭头看着宁夏,脸色有些紧张。
“没有不舒服。我好着呢,倒是你,想开了些吗?”
宁夏咳了一声,自然地转移话题。
快别问了,再问,她都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了!
…
至此,院子里的一大伙人,明显察觉到,宁夏与凌渊的感情迅速升温,相处方式多里几分密切。
虽说之前,两人也朝夕相处,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如今好了,什么也不差了,如胶似漆地黏着,尤其是凌渊,那双眼睛,落在宁夏身上的时候,活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一般。
那令人心惊胆战、危险的视线,让几个尚且懵懂的少年,察觉到了后,还以为他爹出了什么毛病,差点就要拉出去,严刑质问!
若非心细如发的白芷拦着,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阿芷姐姐,你说什么?”凌天掏了掏耳朵,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已经十五岁的白芷,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颦一笑,透着几分柔意,她掩唇笑了下,说道,“你们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此话一出,四个少年表情一致,一脸呆滞,似乎被惊到了,呆呆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我们要有妹妹了?哪里有?阿爹又要带其他的……回来?”
凌天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反声询问。
凌博一脸深思,伸手摸了摸下巴,手中合紧的折扇,轻轻晃了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一脸懵圈。
刚刚不是在说阿爹的事吗?怎么转眼说道妹妹的事情了……
凌云也是满脸不解。
白芷掩唇轻笑,“反正你们再等等。不是外面带回来的。”
瞧着宁姨与凌渊大人这紧密恩爱的样子,宁姨这几日,日日扶腰气虚,可见……
白芷对于闺房事,多少都知道些,自然是明白这是何意。
她倒觉得很好。
凌渊大人真心对宁姨,两人往后共度一生,眼下修成正果,不正正好吗……
凌博敛眸,不知在想什么,琉璃般清浅的视线,缓缓抬起,落在坐在屋檐下的一男一女身上。
女子眉眼明显带着愉悦之色,脸色红润温和,男子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女子身上,认真,执着,好像世间唯此一人。
若是这般……也挺好。
剩余的三个少年,显然不是很能理解白芷的话,一个个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芷只是叮嘱,“你们万不可急切,做一些冲动的事,这些年,大人的心意,你们也都瞧在眼里,自然不会对不起宁姨。”
暂且被安抚下来的少年们,没再计较那么多。脑海里,却不由得盘旋白芷话里话外的意思。
…
#4000+#
第320章无须再提
初雪来得那一日,寒风萧瑟,窗外的绿叶,在数不清的细碎雪花的遮掩下,隐去了真容。
冬日,如期而至,雪花细细簌簌的,在空气中盘旋飞舞,飘落。
这一日,落雪的清晨,院子被白雪铺满,遍地铺满白霜,主屋里生起了熊熊的炭火,暖烘烘的。
院里的几颗树梢,树叶已然掉落得差不多,细碎的白雪覆盖在上方,霜雪之下,萧瑟、挺立。
这雪一下,就下了小半月,直至皑皑白雪铺满整个山林,才消停了下来。
一到冬日,人也变得懒散起来,一个个若非不不得已,都不愿再往屋外走。
大家伙围坐在屋里,清闲起来,难免就喜欢找乐子。
前些年头,缩在屋里过冬的时候,院子上下十六人,为了打发时间,宁夏将一些新奇的娱乐方式,教于几人……
飞行棋,五子棋,斗地主……棋牌类的小游戏,都是在冬日避雪的时候,拿出来玩,玩来玩去,也不嫌腻。
这小半月里头,又摸出了这些小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宁夏到了冬日,整个人懒散了不少,缩在火炉子旁,抱着毛毯,看着她们玩,自己着手弄些刺绣的手工活。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格外懒散了些,缩在屋里,都不爱往屋外挪。
凌渊倒是会往院子外走,时不时到后院转悠,逮到些落网的野物,还能沾荤加餐。
每年这棋牌游戏的收益者,都是凌博这个小狐狸。平日里也不会玩这些,等冬日上手玩的时候,难免会加一些赌注,输的一方,输的无非就是银钱,或者是其他惩罚。
凌博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躺椅的不远处就是火炉子摆放的位置,温和的暖气充斥着屋子,倒是十分舒适。
凌博抛了抛手里的一袋银钱,眉眼带笑,看着对边坐着的一伙人,出声问道,
“可还要继续?”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银钱袋子要装满了……
坐在对面的凌天,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又抬眼看向凌博手里发出细碎声响的银钱,撇了撇嘴,“我没银子了,不玩了。”
说着,手里的小张纸牌,一块被丢回了桌面上。
“我也没有了,我也不不玩了。”一旁的凌安也跟着开口,放下纸牌,直接站起身,往屋里走。
没意思,年年都是二哥赢,他的小银子都装二哥的口袋了,下次不跟二哥玩了!
凌博视线缓缓落在一侧的两人身上,“白蔹,追风,你们要不要来玩两把?”
凌天左侧的追风,捂着自己囊鼓鼓的口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不!
白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很是坚决地摇头。
开玩笑,这银子出了,就要不回来了。
他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攒的小银子,要留着以后娶媳妇的!
凌博视线又往一边挪了挪,落在站在一块的宁大几人身上,扬眉,“你们呢?”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十分整齐地摇头。
“啧……”
凌博似乎觉得没意思,扬了扬手,将纸牌扔回桌面,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捏着折扇的手一扬,十分悠闲地来回扇了扇。
主屋的堂屋十分宽敞,蹲在角落,双手抛木的凌云,累了,站直身,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汗,看着堂屋里摆放的两个火炉。
明亮的眼睛晃了晃,左右看了看,视线最后落在门槛上,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到外边走一圈。
他倒是不畏寒……
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堂屋的门突然被推开,遮挡的门帘,也一同被掀开。
白芷从屋外走进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看向屋内,浅声道,“院子外,来了几辆马车,说是来找凌渊大人的。”
…
偌大的院落外,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天地间……
三两低奢的马车,停在院子外的一处空地上。站在山原上,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十分的空寂。
坐在马车内,明显老态的男人,身上穿着暖和舒适的上好衣物,怀里还抱着暖和的汤婆子,抬手掀开帘子,看到的,便是这寂寥的景象。
“这小子……愿意待在这么个偏远山野,也不愿回去……”
相国公凌擎眉眼带着些许怒意,眼底尽是这山间破败的景象,心里不由得咯噔几下,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臭小子……
非要逼得他,过来请他回去,才肯罢休吗……
“天寒地冻,舟车劳顿,相爷先到屋里歇歇脚吧。”
追风与阿溪一前一后出来,将马车上的老爷子请下车。
屋内,火炉子烧得旺,暖气充足,十分安逸。
宁夏与凌渊已经从屋里出来,将老爷子请到位上坐下,其他人都退到了侧屋。
凌擎皱着眉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的痕迹,一双苍老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凌渊几眼,瞪得十分圆,里面含着明显的怒意。
但,视线落在身侧的宁夏身上时,又停顿一瞬,收敛了些脸上的怒色,面色温和了些,“这是宁丫头吧,唉……”
他缓声询问,不知想到什么,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底充满了内疚。
“当年的事……”老爷子眸光闪烁,似乎在回忆什么。
宁夏知晓他要说什么,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那都是关于原主的过去,她也不在意,随即说道,
“都过去了,无须再提。”
空气静默一瞬,偌大的堂屋里,只有凌渊宁夏与老爷子凌擎三人,其他人知晓有事要谈,都退了出去。
几个少年也上了楼。
凌擎看着宁夏的一瞬,视线有些动容,随即沉沉地又叹一口气。
到底是他错,照顾不周,害得宁丫头带着五个娃娃,被迫离开,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前几年,那般恶劣的环境,可想,孤儿寡母过得如何艰苦了……
宁夏看着凌擎脸上露出的愧疚之色,敛眸,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事也不怪老爷子,那时凌渊战死沙场,老爷子丧妻丧子,加上身体被毒害,底子也不好。当时整个相国府被二房捏在手里,对于这能威胁到他们权利的,二夫人自然不会放过……
当初,到底该庆幸些,若是二夫人赶尽杀绝,将他们驱逐出府邸了后,又派人追杀……
后面的事,宁夏没有再想。
如今相国公好好地站在跟前,凌渊又脱了身,想必相国府的事也处理得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擎也看出了宁夏的意思,也不再多言,转头看向凌渊,眼睛里的怒火又蹭蹭地往上冒,
“凌渊!老子不管其他!过了这个年!你必须跟我回京!”
这离开府邸,一走五六年的!胡闹!
他为了逮人,赶了一个多月的车,千里迢迢来到这,就是要将人带回去!
…
第321章扮猪吃虎
“凌渊!别胡闹了!”
凌擎看着面无表情的凌渊,额角突突的疼,这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他气急不已,抬手用力瞧着桌面,中气十足地低吼。
凌渊似乎已经习惯了凌擎的性子,任凌擎怎么低骂,面色依旧不动,“父亲何出此言?”
凌擎缓了口气息,重新坐直身子,视线落在这房屋的摆布,随即缓和了些口气,说道,
“这地方简陋,住着不舒服。等年过了,便带着妻儿回京,府邸住着也舒服。”
年事过百了的老爷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事到如今,也精疲力竭了。
眼下那皇城相国府里,空荡荡一片,除了他这把老骨头,身边没一个人陪着。人到晚年,都想儿孙成群,陪着自己。
他膝下就凌渊这一儿,六年前,凌渊回到府邸,雷厉风行、手段利落地将二房好好收拾了一番,二房也被迫搬离相国府。
可这孽子,却反过来与他说,他已经辞去官职,次日就要离京,归期不定。
独独留下的凌擎,身任官职,又没法做到像儿子这般利落洒脱,只得干瞪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凌渊离开。
如今这皇城山雨欲来的,陛下身体抱恙,躺在床榻上,已经一月未上朝。朝廷上下,臣子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着那个皇位,就等着陛下去了,伺机而动。
虽说陛下还有唯一的一个皇子——君宸钰。可,君宸钰在朝堂上的表现,十分平庸,甚至是软弱异常,像个任人欺辱的小可怜。
这番看来,那些早就心怀不轨的臣子,更是坚定了,谋权篡位的心,一个个悄然发兵进京,只等一个时机。
凌擎就是看清了眼下的局势,自知皇城有一番腥风血雨,他担任着虚职,一直不曾站队。可任凭他再如何低调,该卷入的,还是要卷入。
他怕撑不住这偌大的相国府,才急切想让凌渊回去。不论是太子殿下登基,还是其他逆臣想篡位,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你可知这皇城要翻了天了,你若是不回去,这大清国就要四分五裂了!”
凌擎皱着眉头,声音铿锵有力。
这几年变化的局势,他都看在眼里。不止是朝中的臣子要造反,那些远在边界的蛮夷,也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大肥肉……
他也不指望软弱无能的太子殿下,能有一番作为……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凌渊能震慑住这帮“妖魔鬼怪”了……
凌渊眸色未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凌擎的话,却十分确定,
“分裂不了。”
凌擎指着凌渊,一脸气急败坏,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到现在了,你怎么还是不肯听我一言,到时国破家亡,世道乱……”
说着,凌擎捂着气闷的胸口,似乎已经想到了那硝烟弥漫的山河大地,血流成河的皇城……
“父亲,不必多虑,朝中还有太子殿下。”凌渊如是说道。
君宸钰,卧薪尝胆这么些年,爪子早便磨得十分尖利……
凌渊能这般放心离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知晓……只要有君宸钰在,皇城脚下的那群人,都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与其说,是卧薪尝胆,倒不如说是,一只凶兽,不屑地看着底下的跳梁小丑,连锋利都爪子都懒得挪动。
若是,一旦这群人安耐不住,出了手,只怕……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太子殿下又如何?!你不在京中,你不知晓,太子殿下如今还被太傅拿捏着,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抵抗得了那外边的毒蛇猛兽!”
凌擎说得口干舌燥了,见凌渊还是这幅认定的模样,心急之下,不免又开始了自我怀疑起来。
莫非,太子殿下一直在……扮猪吃虎?
…
气势汹汹赶来的相国公,一阵焦虑了后,看着凌渊这般淡定悠闲的模样。原本焦灼的心,莫名跟着缓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覆盖着整片天地……
莫名缓下来的凌擎,就这样留住在了院落里。
偌大的堂屋里,堂屋里堆积的东西,被清理干净了后。在正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张长长的木桌。
四五个热锅被端上来,桌面上摆满了干净新鲜的蔬菜、肉蛋……食材。
热锅里盛着的是火锅汤料,麻辣、番茄、清汤……四五个不一样的汤底,冒着热气,桌子底下摆放着火炉子,用挡板隔开,暖热又方便。
长桌前,围满了人,屋子闹哄哄的,几人相谈嬉笑声,响彻整个空间。
屋子的各个角落点满了烛火,将昏暗的房屋,照得通明。
凌擎被身边的老管家伺候着,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番热闹的景象。
“这……”
凌擎身边的老管家,张了张嘴,眉心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悦。
这般没有礼数……哪有主家与奴才坐一桌同食的!
原本想出声训斥的老管家,看了看身侧的老爷子,默默闭了嘴。一来这不是相国府,二来这乡野之地,没规矩,也是正常……
宁夏眼尖见凌擎满身不自在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愣地看着,脸上扬起一抹浅笑,走了过去,
“别愣着,过来坐。第一次来,可能还不习惯。每年这个时候,临近过节,院子的一大伙人,都会坐一块,吃个饭,寓意美好……”
宁夏双手扶着凌擎的胳膊,将人带了过去,语气亲和地说着。请人坐下后,抬眼,便看到老管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老管家的视线有些苛刻,微微皱起的眉头,表明了他不太赞成的态度,只是碍于主子和将军都没有说话,加上这也不是相国府,便一直憋着话,没说。
他为人做事,一向严谨,尊卑有序的礼制,十分遵从……
宁夏只当没看见他怪异的眼神,抬手,又指了指凌擎身旁的位置,缓声说道,“都坐,在这青山小院里,没那么多规矩,一切自在即可。”
宁夏说得轻快,老管家眼里一瞬有些错愕,随即忙低下头,推到凌擎身后,略微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可。”
宁夏也不在意,好像随意说的一般。正巧白芷在唤她,她说罢,对着凌擎点了点头,这才迈步离开。
凌擎右侧的位置空着,左侧斜方的位置,坐着的是凌安。
凌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宁夏,见娘亲走来了,没多久又离开,不一会儿又往屋外走去。
凌安皱着小眉头,收回视线,一只手握着筷子,趁没人注意,悄悄夹了根小鸡腿,埋头,便啃了起来。
窝在他脚边的灰狼,不停地蹭着他的小腿,时不时发出低低呜呜的声响。
凌安埋头将鸡腿肉啃完了后,又夹了根鸡腿,朝着灰狼递了过去。得到鸡腿的灰狼,心满意足地啃了起来,不再缠着凌安。
凌安慢吞吞地从怀里,摸了一条白色的手帕,擦着沾油了的手指,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抬起,四处转悠。
“你是叫凌安吗?”
静坐在一旁的凌擎,将这慢悠悠、偷吃的小少年,看在眼里。
望着小少年白嫩嫩的模样,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天真与灿漫,不由得有些心软,这才出声问道。
听到声音的凌安,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看着那年迈、明显严厉的老爷爷,凌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是凌安,请问有什么事?”
凌安不认得凌擎,宁夏也还没来得及与几个孩子解释,他只知晓,这老爷爷是今日才到院子的,具体其他,他也不知道。
“凌安……凌义、凌博、凌云、凌天……”
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凌擎喃喃低语,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其他四个小娃娃的名字。
当初那五个小娃娃,如今也长得这般高大了……
看着乖巧的小少年,凌擎的面色不由得软了下来,低声询问,语气多了几分诱哄的意味,“凌安啊,你想不想到京城回看看啊?”
凌安脸上有些奇怪,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反声问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当然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京城里边好吃好玩的一大把,保管你去了,玩也玩不腻。”凌擎见他询问,眼睛微微一亮,继续出声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想凌渊跟他回京城……
若是到时几个孩子想回京……宁丫头看着心疼孩子,应当会依了几个孩子,至于凌渊,妻儿都要回京了,他若不跟着回,那就在外边打光棍得了……
凌擎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好。
可……
凌安认真地点了点,随意应了声,“哦。”
凌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少年的下一句问话,不由得微愣。
按道理,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爱玩的时候,对许多事情也好奇,若是听说京城好玩,也不该表现得如此……平淡啊。
凌擎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凌安啊,你不想到京城去看看,去玩玩吗?”
皇城怎么说,也比这乡野之地好许多吧……
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后。回到皇城都是最好的选择,为了日后几个孩子的仕途着想,也该同他一块回京才是……
“不想。”凌安想都不用想,直接摇头。
等他医术学精了,之后要行医走天涯,救苦救难的,为何要到京城去?京城再好,能好得过有娘亲的地方吗?
而且这里有大灰、有宁大、有白蔹哥哥、阿溪阿芷姐姐……
这里很好,他也很好,所以他不想到京城去。
更何况……
凌安视线缓缓落在桌面上,不断冒着热泡泡的汤料,以及不断往鼻息里串的香气……
娘亲做的饭菜最好吃了,京城的,再好吃,也没有娘亲做的好吃!
凌擎看着凌安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一时间哑然。
儿子不肯回去,就连孙儿也不愿跟着回去……
“裘爷爷!你酒醒了?快来坐……”
凌安忽而眼前一亮。
看着从楼梯口,摇摇晃晃,迈着虚步走来的,“邋遢”老人,抬起手臂,兴奋地扬了扬。
此人正是白日里喝得糜烂,睡到现在,勉强清醒的裘蕴疝。
裘蕴疝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搓了搓困倦的眼睛,当视线触及一大桌子的酒肉菜肴时,精神显然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见小少年朝自己招手,便抬脚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凌安身旁的位置。
那位置原本是凌天坐的,刚刚凌天起身去装汤,还没回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位置就被占了去。
凌安眨了眨眼睛,看着裘蕴疝,表情有些纠结,“裘爷爷,这是……四哥的位置……”
凌安的话刚落下,没一会儿,一手端着一碗汤,走回来的凌天,一眼便看见自己原本空出来的位置,十分突兀地坐着一个,衣裳凌乱,顶着一头鸡窝头,不修边幅的老头。
凌天眉心一下子皱起,左手的一碗汤递给凌安,另外一碗汤放置于桌面,视线落在裘蕴疝的身上,缓缓吸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一抹笑,
“裘爷爷,这刚刚是我坐的……”位置。
“哦,老夫晓得,老夫要坐这。”
凌天的话都还没说完,裘蕴疝便直直抬起头,指着脑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认定了这个位置。
凌天拍了拍嘴,嘀咕了一声,“老无赖……”
随即,也懒得计较,直接坐在裘蕴疝身侧的位置。
得了,反正也没法说……
凌博将缩在二楼屋里,废寝忘食研究沉浸的凌云,硬生生拽了下来。
凌云的后衣襟被二哥拽在手里,被迫无奈,赶着走在前边,皱着的眉头,已经紧抿的唇瓣,都在表明他十分不高兴。
凌博单手领着人,懒洋洋地走在后边,看着堂屋里热闹的景象,精致的面容,缓缓露出了一抹浅笑。
“二哥,你别拽着我了,我自己走。”
凌云也看到了堂屋围满了人,察觉到二哥那只不容置否的手,不免有些不自在。
他又不是娃娃了,这般拽着他……他也是要脸面的……
凌博听见凌云不满的声音,微微挑了挑眉,送开他的后衣领,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二哥也不会动手动脚。”
松开凌云后,凌博将置于腰间的玉面折扇拿起,动作利落地摊开,慢悠悠地晃了晃折扇。
毕竟……他可是偏偏君子,向来动口不动手的。
…
这场丰盛的晚饭,过得十分热闹,场面一派喜气融融。
原本心里带有些偏见的凌擎,在这一顿晚饭后,内心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
第322章娇弱的三哥
一场急匆匆的大雪走了后,满山皆是白茫茫一片……
除夕夜,这一晚,烟花爆竹,震天响彻山林。
青山林脚下的院落,伴随着一片欢声笑语,结束了旧的一年,新的一年就此迎来。
院子里,凌擎坐在竹椅上,一双闪烁的老眼,看着半空中炸开的烟花,以及屋外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爆竹,脸上闪过动容……
这般温馨和谐的一幕……他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了……
这小半月来的相处,他很快便从中适应,已经满满从中感受到里边的丝丝暖意。
小院里的每一个人相处都十分和谐,看似没有条理秩序,却又有条不混,各自都有事做。
相处的方式十分宽松,无拘无束……
若非冬日,他还能看一看这满山遍野、开满鲜花果实的山林,绿盈盈、一望无际的平原……
不知不觉中,他竟也被这般悠闲自得的生活,给吸引住了。
“哈哈哈哈……四哥,你在干什么?”
凌安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凌天黑乎乎的脸,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
凌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碰,满手的黑油,干乎乎的,好像被冷风给风干了一般。
刚刚到爆竹都是他去点的,估计是没注意,脸被蹭到了。
“哈哈哈哈哈……四哥你像只大花猫!不,是黑猩猩!哈哈哈……”
凌安看着站在烛火下凌天,显得那张黑黝黝的脸,像发亮一般,是十分滑稽。
凌天原是觉得没什么的,可被小五这般大声嘲笑,心下颇为不爽。
凌天暗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憋坏的笑,朝着凌安走了过去,趁着凌安笑得没缓过来,一把摁住他,将自己沾满黑灰的手,全往他那白嫩嫩的脸上抹。
“四哥!你要干嘛?!不要涂我!我怕冷啊……”
蔫坏笑话人的凌安,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按住,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的,十分喜感。
凌安本就畏寒,比抹黑了脸,更难受的是。凌天的手冷得跟冰块一样,碰他的脸,着实把他冻得不轻……
凌博靠在那颗光秃秃的橄榄树底下,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裳,浅浅带着细碎光泽的桃花眼,落在天际昏暗的乌云上,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慵懒。
“啪!”
橄榄树底下,原本悠闲自得的少年,被树枝上,突然抖掉的雪,正中脑门,凉嗖嗖的寒意,瞬间从脖颈,往里渗入。
“哈哈……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凌安停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干巴巴的笑,弱弱地道了一句歉。
凌天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敢抬头去看凌博。
刚刚他与小五打闹,不小心撞了一下橄榄树粗壮的树干,然后,树干上堆积的雪,啪地一下,正巧砸中了二哥……
完犊子了,二哥那么小心眼……肯定……
凌天正想着,僵着脖子。
“凌天!凌安!”
凌天:!!
凌安:!!
“跑!”
凌天喊了一声,撒腿就跑。
凌安懵了一瞬,紧接着往远处跑。
凌博抬手撸掉染湿了黑发的落雪,将黏答答的头发,顺到脑后,他这不羁的动作,多了几分狂野,脸上勾出一抹冷笑,“跑?”
凌天只有一个念头。
二哥吃人不吐骨头!赶紧跑远些!
院子就那么大一点,任凭凌安与凌天再怎么跑,还是被凌博给逮住。
两人像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鸡仔,缩在一块,双手抱拳,满脸真诚,
“二哥!你别生气!我们错了!”
“二哥!我们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呜呜呜……”
凌安仰着脸,扯着嗓子,干嚎。
凌天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一副求饶的姿态。
凌博蹲下,双手抓了一大块雪,捏成一团……
“啪——”
“啪!”
两人的脑壳,一人一边,挨了个结实。那雪球就怎么砸在脑壳上,一瞬间炸开。
仰头哀求的凌安,睁开眼,懵了一瞬,感受到头顶凉嗖嗖的寒意,呜咽一声,“二哥!你个周扒皮!我跟你拼了!”
凌安随手抓了个雪球,就朝着凌博丢过去。
凌博微微挑眉,站在原地,身形一闪,便躲开了扔过来的雪球。
凌安抓起地上的雪,便朝着凌博扔过去。
凌天摸了摸湿了的头发,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雪球,朝着凌博扔了过去……
三人一来二去,就怎么在院子打起了雪仗。
坐在屋檐下,看着烟花的凌云,再回神时,便看到二哥和两个弟弟,不知怎么的,打起了雪仗。
一双沉静的眼眸,亮了亮,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朝着院子的闹哄哄的场景,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凌博躲闪之际,眼角瞥见坐在屋檐底下,拍手看戏的凌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晃,闪过一丝狡黠。
在凌安与凌天再次双双围攻之际,凌博脚步一旋,朝着凌云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然后挡在凌云跟前停住,在凌安与凌天脱手而出的雪球扔来之际,一个晃身,便避闪开。
而坐在凌博背后的凌云,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和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两个雪球。
“呀!完了!四哥,你打错人了!”
“什么叫我打错人了,明明你也扔了!”
凌云将脸上的雪抹去,猝不及防的一击,砸得他脸疼,眼眶红了一圈,点点泪花在里头打了个旋,又忍了回去。
二哥……真的是蔫坏!
“三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凌云你没事吧?”
凌安与凌天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定在凌云跟前,背着手,出声道歉。
凌云抬起那双疼得冒泪的眼睛,看向两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凌安看向三哥红了一圈的眼眶,愣了愣,随即更是内疚不已,“三哥,你不要哭,都是我们不好……”
“我没哭。”凌云擦了擦眼睛,看着凌安,一脸莫名其妙。
凌安背着手,心下了然。
三哥真娇弱……
“都别闹了,快回来洗洗,回屋睡了。”
宁夏从屋里出来,朝着院子四个玩乐了的,几个少年招了招手。
每年都有这么几次,玩打雪仗,年年玩,也不腻歪。
第323章你心心念念的二弟
遥远的金圣国——
灯火喧闹的皇城,人流在繁杂的夜市里,笑语喧哗,东市与西市是皇城富家子弟与皇子贵臣聚集的地界,这里灯火通明,商铺酒铺、烟花柳地……
喧闹得如同白昼,正是热年,此处更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楼院高满,灯火大亮,无数脚步交织在一块,人群相互交谈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一处高楼,隐蔽的包厢内,窗口正对着下方热闹的街道与集楼,站在窗棂前,能将这一番景象,全都纳入眼中。
楼台下,一处花厅,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鲜花,灯火摇曳,到处是人头攒动,人语嗡嗡……
包厢内,没有燃灯点火,昏暗的空间里,唯有屋外的一点灯火映照进来,这灯火十分细微。
一个身披黑色外袍,面容清冷的少年,立于窗棂边,他的身后是黑漆一片的空间,眼前是繁华落尽的京都。
眼前之景,明明该是喧嚣、欢喜的,却又好似无比遥远,仿佛与他隔着一道无形屏幕。眼前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礼部那边已经处理得当。”
隐匿在暗处的黑影,未现身,低沉的声音,便在空荡的屋内响起。
伫立在风中的少年,抬手摘下遮住脑袋的披风,露出那张清冷如霜的面容。
少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旧是淡漠,透露着冰凉,他随意地应了声。
“嗯。”
藏匿在暗处的黑影,忽而闪身出现,落地无声,双手作揖,沉声问道,
“可要现在动手?”
凌义渡步来到窗棂边,琥珀色淡色的眼眸,深邃如墨,望着下方热闹又陌生的景象,连耳边掠过的风声,都被这番热闹给打散了。
周遭灯火阑珊璀璨,人们摩肩擦踵,交谈甚欢,处处笑语喧哗,庆祝这一年到头最是热闹的节日。
“动手。”
清冷缥缈的声音落下,黑影闪身消失。
不一会儿,街道传来喧嚣声,有人在奔走呼喊。周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和人群喧闹的叫喊,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走了……”
凌义收回视线,目的已然达到。
他这一声恍如的低语落下,身影很快消失……
空中突然飘落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街道下方,一把红色的伞,缓缓撑开,绕过熙攘的人群,欢声笑语中,悦耳悠扬的歌声,掺杂了一声声的喧闹。
迈过湿漉漉的青石板,穿过人群……那抹黑红交映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
“公子,你回来了?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都放屋里头了。”
刚走进院落,宁二看到那抹挺直的身影,赶忙迎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红伞和外袍。
“嗯。”
凌义应了声,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暖和的屋内,一个黑色的箱子,十分突兀地摆放在毛毯中央,上边落了锁。
凌义从袖口掏出钥匙,蹲下身去,将锁打开。
“咔!”
箱子里边装满了物品,各种各样……
有阿娘送来的衣裳,老二手录的书籍,老三做的小物件,老四……小五的……
阿娘写的信笺里边,是关切的问候,以及院里发生的一些琐碎的事。
将信笺一封一封仔细浏览了后,凌义的视线落在凌博写的那封信笺上,紧皱的眉头,一直未松开。
‘哥哥好生淡漠,一封信笺也不曾送回来……哥哥这般样子,那便由做弟弟的,主动些好了。落笔,你心心念念的二弟。’
良久,凌义将这封信笺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火炉子里,不一会儿,那薄薄的一层纸便化成了灰烬。
胡闹。
他又如何会不知凌博这话里话外之意,两年前,凌博突然出现在京都里,便已经打破了他的计划,后者横冲直撞,鲁莽不已。
硬生生、拖拽着他,不得不将后边的事,缓下来,麻烦。
这信笺是在告知他,他凌博很快就要到京都了……
凌义揉了揉眉心,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收拾出来。
阿娘每年都会送好些衣裳、吃食过来,他知晓这些衣裳都是阿娘亲手做的,也知晓阿娘的关切……
如今这金圣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差的是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最不差的就是时间,等得起。
…
大清国的京都里——
年后的一场大雪落了后,清帝病死在了这场大雪里。举国哀悼,朝中几家独大的臣子,纷纷站出来,相互撕咬,恨不得立马将这权力牢牢握在手中,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京都可谓热闹,风云暗涌间,一场腥风血雨席卷而来。
谁也不知,这偌大的大清国,究竟会花落谁家……
…
偏僻的乡野,青山林脚下的院落里——
一场大雪过后,二月春开,厚厚的积雪,已然融化成春水。
山坡上,小院门口。
“你们真的不同我一块回去吗?”
凌擎被老管家扶着,站在院门口处,身后是几辆收拾妥当的马车。
凌擎看着对边站着的儿子儿媳,一双老眼,期盼地望着,似乎十分盼着他们同自己一块离开。
眼下京城传来急报,陛下驾崩了,他要赶紧回去参加国丧,不能再多待。
唯一的期望就是,想让儿子儿媳孙子,一块同自己回京都……
“父亲保重。”
凌渊这一声保重,彻底打破了凌擎最后的期望。
“唉……罢了罢了。”
凌擎摆了摆手,被扶着,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宁夏看着老人孤独失望的背影,又扭头看向凌渊。
凌渊伸手揽住宁夏的腰,沉默不语。
宁夏身侧的四个少年,乖巧地站成一排,挥手与凌擎道别。
马车的窗帘子,忽然从里面被拉开,凌擎探出手,将脸伸了出来,突然朝着宁夏说道,
“宁丫头,你来,我有话同你说。”
宁夏微微一愣,提步走了过去。
凌擎一脸严肃,宁夏缓步靠近。凌擎朝着宁夏耳语了几句,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块血白色的玉镯,递给宁夏。
宁夏愣了愣,伸手接过。
凌擎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小声道,“屋里的那……果酒可还有?能否送老夫几坛……”
凌擎单手微屈,放于唇边,轻咳了一声,表情依旧正经严肃,若是仔细看,还是能注意到他,脸色的不自在。
在院里小住两个多月,老爷子深受宁夏的厨艺所折服,最合他心意的还是这带着水果味的酒,酸爽可口,一杯下去,还想再来一杯。
若非迫不得已要回京城,他倒也不想走了,甚至想不管不顾赖下来。
若是他再年轻些,老伴又还在,倒是可以隐居深山,过个悠闲自在的日子……
第324章铁定要毒死
凌擎离开没几日,凌博也准备离开,上京赶考。
春开,满山绿野,皆是新生的气息……
“阿娘,不必担心。”
凌博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袍,头束成冠,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修长的指骨捏着一把玉色的纸扇。
宁夏站在院门口,看着身前站着的、去意已决的少年,眸色微微动容。
凌安站在宁夏身侧,看着对边的凌博,皱着眉头,认真说道,“二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凌博应了声。
凌天沉默地站在原地,暗自生闷气。
他原是想跟着一块去的,可是二哥不许他跟着去。
二哥去金圣国找大哥,却不让他跟着去,实在是独断专横,蛮不讲理!
凌云站在凌安身侧,抬手,乖巧地朝着二哥,挥手道别。
二哥去考取功名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道别后,凌博踏上马车,宁四与宁五在前边赶着马车,两人身手都不错,随着凌博一块去,好有个照应。
春开后,院子少了几个人,倒是变得冷清不少。一切都还在继续,倒也没什么出入……
田埂里的冬麦收了后,宁夏与凌渊、宁大、宁三几人,到田埂去春种。
春天,正是花草野蛮生长的季节,茂密的杂草,长了一大片,密密麻麻地堆成一团。
凌天自上次事件后,便很少再往屋外跑,倒是喜欢待在后院,勤学苦练起武术来。
“吼吼吼……!”
熊果不知从哪里抱着一大块烂木桩,往院子里挪,大老远都能听到它那大嗓门的嘶吼声。
凌云原本在院子里,削着木皮的,听到熊果突兀的叫声,手中的小刀一抖,差点划伤手。
“吼吼吼——!!”
熊果拖着一块烂木,笨重地往院子里挪,本就庞大的兽身,因为爪子又抱着木桩,卡在院门口进不来。
它原是想直接闯进来的,可是一想到那人类凶巴巴的样子,它便觉得委屈,也不敢破门而入。
只得卡在门口,无措地吼叫着,看见凌云在院子后,那叫声拔高了些,低低呜呜。
“吼吼吼……”
凌云回神,扭头,便看到卡在门槛处,焦急的想进来,又不敢破门的熊果。
凌云站起身,朝着熊果走了过去,一脸奇怪,“熊果,你带这个烂木头回来做什么?”
熊果爪子里抱着的烂木桩,已经有些腐烂了,上面爬满了小蚂蚁,还有绿色的青苔黏在上边。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用的物品……
“吼吼吼……”
熊果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站着的凌云,又是朝着他吼叫几声。
凌安揉了揉后脑勺,一脸茫然。
听不懂。
“啪!”
熊果见凌云只是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却不肯出手帮自己,扭着笨重的身躯,将手里的木桩子往院子一丢。
“啪”的一声,那木桩子就这么碎裂开来,四分五裂,零零散散地躺在院子的地面上,溅起一层灰。
“咳咳咳……”凌云捂着鼻子,被沙灰呛得咳了几声。
熊果却是十分满意,见木桩子自己进去了后,它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带着笨重的身躯,一点一点挪进院内。
“熊果,你要做什么?”
凌云咳了声后,抬眼便看到熊果,走进来后,直直朝着那木桩子靠近,然后一屁股坐在稀碎的木块前,伸着爪子去抓……
凌云看的满脸迷茫。
这是要做什么?
凌安随着裘蕴疝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熊果坐在地上,手里扒拉着地上的碎木,凌云一脸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
“三哥?你在看什么?”
凌安像个小陀螺一样跑过去,凑到凌云跟前,出声询问。
裘蕴疝难得没有白日酗酒,清醒正经着,他倒是对这不感兴趣,朝着厨的方向走了过去。
凌云看着凌安,跟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看熊果。”
凌安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那木块上,红色的蚂蚁在上边爬来爬去,有些惊奇地扭头看着凌云,“三哥,你不是怕小虫子吗?你看着这红蚁……不怕吗?”
凌云:……
凌云静默一瞬,看着那爬满的红蚁,随即说道,“我早就不怕这些了。”
他怕虫子,是小的时候,他现在都长得这般大了,怎么会还怕这些……
凌云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可置信。
他可是还记得,三哥被虫子、吓哭的……
到厨房拿箩筐的裘蕴疝,顺手拿了几块饼才出来,拿好工具后,朝着凌安招了招手,示意道,“走咯。”
“来了!”
凌安听到裘蕴疝喊自己,也不再看,应了声,便跟着跑了过去。
裘爷爷说要上山采药材,顺带着他一块去,多认认山里的药草,百利无害。
近两年都是这样,裘爷爷有时会到山上采药材,都会带着他。
一老一少出了院子,绕着小道,朝着山上走,一只精壮的灰狼兴奋地跟在后边,嗷呜嗷呜地兴奋叫着。
凌云在扭头看向熊果的时候,便看到熊果不知什么时候,那烂木头里挖了大块白色的蘑菇出来,紧接着,它又用自己肚皮上毛茸茸的皮,擦了擦蘑菇,直接将蘑菇塞嘴里。
凌云瞪大眼睛。
“熊果!”
“吼吼?吼吼……”
熊果砸吧着嘴,听到凌云的惊叫声,有些迷茫,扭头看了过去。
叫它做什么?这蘑菇……脆脆的好吃!
“你、你快吐出来!做什么要生吃蘑菇!待会儿毒死你!”
凌云站起身,抬手就要打熊果,边打边气恼地说着。
这呆熊竟生吃蘑菇!裘爷爷说了,这山里的蘑菇,好些都是有毒的!
万一吃了毒蘑菇……
“你快吐出来!”
凌云吓得脸都白了。
熊果却将挖出来的蘑菇,三两下,就吞到了肚子里,还一脸茫然地看着,不停拍打自己的人类少年。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满脸不高兴,对着凌云大吼了几声。
打什么打!它也是有脾气的!
凌云瞧着它厚皮的样子,又气又急,“你这头笨熊!生吃蘑菇,会中毒的!”
熊果歪了歪脑袋,像是没听懂凌云的话一样,任由凌云不痛不痒地拍打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爪子,朝着那一堆碎木摸了过去……
本来还想分他一点的,但是这臭人类,一直在打它,试图抢走它辛辛苦苦找到的蘑菇!
哼!现在它不想分了!它要自己吃!
凌云看着熊果,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窸窸窣窣地摸了一大块白色蘑菇出来,作势就要往嘴里吞咬。
“不能再吃了!”
凌云急的直接跳了起来,朝着熊果扑了过去,作势要抢它手里的蘑菇。
“吼吼吼……吼吼吼!!”
你这破人类不要不识好歹!
熊果生气地朝着凌安低吼,爪子里的蘑菇高高地举起,一点都不让凌云碰。
凌云扑空了后,站直身体,仰头看着熊果,眉头皱得紧紧的。
“熊果!把它给我!这个可能有毒,不能吃!”
凌云一直将熊果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自然不想看着熊果,吃这可能有毒的蘑菇!
熊果捂着怀里的蘑菇,冲着凌云哇哇叫,“吼吼吼……吼吼吼……!”
这个是我的!你不能抢!
凌云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把它给我!”凌云难得皱紧眉头,满脸严肃,语气甚至染上了几分怒意。
熊果默默捂紧了手里的蘑菇,左右看了看,呜呜地叫着,声音有些委屈。
明明这是它的!为什么要给出去!
“吼吼吼……吼吼吼……”
一人一熊,两两对峙。
最终还是熊果,做出了退让,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白色蘑菇,朝着凌云递了过去。
“吼吼吼……”
好吧,看在这人类给它吃过好多东西的份上,就分给他好了。
凌云接过手里的白色蘑菇,忍不住松了口气。
等裘爷爷和阿娘回来了,确定这蘑菇没事了,才能给熊果吃。
凌云找了个小箩筐,将蘑菇全都装到箩筐里,连同地上的,也全都装到箩筐里。顺带将地上的木屑,收拾干净。
熊果站在一边,看着凌云忙忙碌碌收拾木屑的身影,视线落在一旁的小箩筐上,
“呜呜……吼吼吼……”
熊果怼着那长长的熊脸,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显然,它十分不高兴。
他不吃!为什么还要抢它的蘑菇!
熊果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凌云正收拾木屑,没注意它这边。熊果忍不住伸出爪子去勾,那小小的箩筐……
“熊果!!”
凌云转身,便看到熊果爪子里扒拉的白色蘑菇,作势就要往嘴里塞……
熊果一愣,随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白色蘑菇,塞吞进嘴里。
“嚼嚼……”
那嚼得清脆的声响,表明它吃得正香。
“熊果!!”
凌云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凌天从后屋回来,便突兀地听到了凌云大声的叫声。
凌天愣了愣。
能将凌云惹生气的,也就只有熊果了……
“凌云,出了什么事?”
凌天快步走了过来,便看到凌云满脸怒气地站在熊果面前,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凌云忍着怒气,将缘由说来。
凌天皱着眉头,堵在熊果面前,直接跳了起来,去抢它手里的箩筐。
“别吃了!都说了有毒!”
凌天身手好,动作十分敏捷,一下便将箩筐抢了回来。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半大人类,皮实得很。
反正它吃了好多……
凌云看着几乎空了的箩筐,眉头皱得死死的。
凌天探了探脑袋,“就剩这么一点了?”
完了……
要是有毒,铁定要毒死……
凌天伸手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安慰道,“这就没办法了……”
第325章别骂了,别骂了
“吼吼吼……吼吼吼!”
宁夏刚靠近院子门口,大老远便听到熊果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熊果:要你们管!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凭什么抢我的……
院内的声音,显然十分嘈杂,好像在争吵些什么。
宁夏扭头看向身侧的凌渊,两两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
宁夏进到院内,看到的便是,熊果委屈巴巴地冲着凌天与凌安吼叫。凌天站得笔直,对着这笨重的大熊,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凌云皱着眉头,看着熊果的眼神里,满是责备。
“阿娘!”凌天扭头,冲着宁夏唤了声。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宁夏忙去查看箩筐里剩下的白色蘑菇,当看清那蘑菇的形状颜色后,宁夏又松了口气。
鸡枞菇,又称鸡枞菌。没有毒,相反,它的味道算是蘑菇里头,味道一绝的一种。味鲜,香脆,口感嫩滑。
难怪吃货熊果,硬是生吞,也不肯吐让出来。
熊果看到宁夏的一瞬,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张开宽厚的爪子,低低呜呜,好像在哭诉自己的委屈,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他们都欺负我!抢我的蘑菇!还打我!呜呜……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我的蘑菇!我的蘑菇!我……我……
“别你你你了,你蘑菇不是都吃你肚子里了吗?”
宁夏扶额,仰头看着它笨重的身躯,不停地扭动,整个人急躁又委屈,遂出声打断它的话。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太过分了!他们抢我的东西吃……还打我、##…$#…我生气了!
熊果显然是生气到了极致,不停地跺脚,那厚重的脚,跺几下,地板都跟着震了震。
宁夏没搭理它,扭头看向一侧的凌云与凌天。两人皱着眉头,抿着唇,显然都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
“娘亲,这个蘑菇有毒吗?”凌云指着宁夏手里的箩筐,出声问道。
“没有毒。”宁夏摇了摇头。
凌云似乎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凌天耸了耸肩,皱着眉头,嘀咕着说道,“它老是爱乱吃东西,早晚要出事……”
宁夏知晓两个少年只是担心这头笨熊,熊果却好像没搞懂两个人的意思,只当这两个人类是要抢它的东西吃,满脸不高兴。
宁夏皱着眉头,抬手,拽着熊果往院子的墙边走,表情严肃,正经地跟它解释着……
熊果原以为宁夏会帮它,没想到宁夏竟拉着它的手,往一边拽去,紧接着,就开始教训它。
熊果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又生气,又无措。
明明都不是它的错!为什么一直骂它,它、它……呜呜呜……
宁夏耐心地跟它解释,两个少年只是担心它,乱吃东西,会中毒,对身体不好。皮糙肉厚的熊果,很难理解……
宁夏对着它解释好一会儿,熊果才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大概也知晓了两个人类不是要抢它的吃的,而是怕那个蘑菇有毒……
“吼吼吼……吼吼……”
熊果:我知道错了,呜呜……别骂我了……
熊果蹲坐在地上,委屈地抱着胳膊,低低呜呜地道歉。
它下次不敢了……
听着熊果好不容易的道歉,宁夏脑壳有点疼。
凌云似乎被熊果这个态度,弄得有些心寒,更是有些生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搭理熊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明明熊果什么都不懂,他不应该生气才是,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
他是认真把熊果当家人看待,担心,才会生气。若非如此,他才懒得去理会……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看着独坐在院中的凌云,揪了揪爪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就算它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这个人类生气了……
至于它是怎么发现的,因为凌云好几天没有给它吃的了,它凑过去,凌云也不搭理它,之前还会伸手摸它毛茸茸的胳膊、爪子的,现在也不摸了。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凑过去后,象征性地吼了几声,试图引起凌云的注意。
凌云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它,但低着头,做自己的事,一直没搭理它,只当没看到。
熊果见他不搭理自己,有些急,又叫了几声,“吼吼吼……”
凌云还是没搭理它。
“吼吼……”
熊果弱弱地凑过去,一屁股蹲在凌云身侧,用毛茸茸的爪子去碰他。
只是还没靠近,凌云快速躲了开来,扭着身,坐远了些。
熊果呆呆地坐在原地,瞪圆了兽眸,毛茸茸的腮帮子,一点一点鼓了起来。
“吼……”
这个人类居然这样对它!它要生气了!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对着凌云的背影大声吼叫。
凌云忍了许久,耳朵都要被它震弄了,忍不住扭头,皱着眉头,训斥道,
“你莫要再吼了,聒噪得很。”
熊果虽听不太懂凌云的意思,但也隐约知道,这个人类在凶它!
“吼吼吼……呜呜呜…吼吼呜呜……”
熊果一阵鬼哭狼嚎,好像被伤到了一般,扯着嗓子,便大声的叫。
它似乎真的生气了,直接冲了过去,伸出爪子,就要拽凌云的衣服。
那爪子被伸出去,上边锋利的爪牙,没收回去,这么一拽,凌云的衣角都被扯掉了一块。
“刺啦!”
凌云看着那被扯烂的衣裳,眉头点点皱紧。
“你……”
“吼吼吼……吼吼吼!”
熊果将怀里藏着的几颗红红的果子,拿了出来,塞到凌云的怀里,那低低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强硬地告诉凌云。
不准再生气了!
凌云愣愣地看着怀里,突然被塞进来的几颗果子。
这是……
凌云原本有些僵硬的脸,在明白熊果的意思后,脸色不由得软化了些。
还会主动道歉,看来是真的知道错了……
“吼吼吼……”
熊果还拽着那破烂的衣角,冲着凌云低吼。
似乎在询问他,还生不生气了。
凌云撇开脑袋,随即缓缓抬起手,顺了顺它手臂的毛发。
这标志性的动作,让熊果消停了下来。
摸它了,就是不生气了。哼……
第326章熟悉的陌生人
三月,正是春耕时节,走在乡野的路道上,农忙的季节,可以看到村民们,弯着腰犁地松土、插秧播种,流着蒸腾的汗水。
宁夏扶着略带酸疼的腰,站在田埂上,擦着额头细细密密冒出来的汗,轻吐了几口气息。
看着已经犁得七七八八的水田,扬手朝着泥田里的男子,招了招手,
“凌渊,差不多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凌渊站在满是淤泥的泥田里头,裤脚被卷起到膝盖处,上半身只穿着了一件短袖单衣衬衫,上衣的三个排扣,扣得严实,露出一抹蜜色的肌肤,抬起的精壮胳膊,流动的线条肌肉,满是力量感。
他似乎是听到了站在田埂上,女子的喊画,微微抬头,看了过去。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随即朝着田埂边走了过去。
宁夏从袖口掏出一条手帕,低给凌渊,随即自顾自般说道,
“这五块水田犁得差不多就行了,等明日或者后日,再把秧苗拿过来插……”
宁夏说着,又抬手朝着另两块田埂上的宁大、宁三和阿溪、追风,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差不多可以了,该回去了。
一大清早下田犁田,到现在晌午刚过,五块水田和四块旱地,都松的差不多了。
这几年,一年四季,都是这般,一年三种,春种、夏种、冬种,一年三收,好些年累积下来的经验。
忙忙碌碌,倒是成了习惯,倒也不觉得辛苦累。
宁夏敛眸,不由得想起一段这样的话来……
当一个人,习惯了在田地上的劳作时,并对这种劳作,产生了欢喜之情后,她劳动起来,便会产生一种类似惯性的东西,驱使或者诱使着她,让她完成了一片片土地上的农活,无论是锄草、给禾苗松土、浇水、施肥、耕种,还是开垦一块块的荒地……
宁夏虽未着迷到这种程度,但确确实实,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瓜果飘香,瓜熟蒂落,小满季节,瓜果灌浆……这样生生息息的画卷,都让她心生愉悦。
这个季节,不止是她一人,春耕是个好季节,更是要抓紧忙碌,他们也恐耽误了时令,错过了稻苗成长的黄金期,喷灌、施肥……丝毫不敢怠慢、马虎,贫苦的人家,只盼个好收成,至于其他的,也不多奢求。
自给自足,对他们来说,足以能使他们丰衣足食。
“我来拿。”
凌渊见宁夏弯腰去捡田埂上的锄头,先一步,将锄头捡起来,拿在手中,顺道将箩筐也给捡起来。
宁夏敲了敲酸软的胳膊,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片凌乱的画面,头皮不由得麻了一下,朝着凌渊轻轻睨了一眼,倒也没跟他抢。
凌渊察觉到宁夏略带不满的视线,轻轻咳了一声,撇开脸,被晒得微红的耳尖,更是添了几分燥意。
凌渊箩筐与锄头单手拎住,朝着宁夏提步靠近,见她面色疲倦,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担忧,压低嗓音,在宁夏耳语了声。
宁夏只觉得耳尖突然传来一层燥热,往一边躲开,娇俏的面容,染上了几分艳色,低声呵斥,“不知节制,都怪你!”
凌渊面色微动,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望向宁夏的时候,多了几分深色。
他又紧跟着上前两步,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嗯,我的错,下次……”
宁夏轻哼了声,不爱搭理他,抱着胳膊,就沿着田埂,往回走。
凌渊好声好气地跟在后边,丝毫没觉得有什么。
宁夏面上飘过一丝红晕……
这家伙自从开荤了后,夜夜笙歌,不动节制,逮着她就折腾,迟迟应的好听,下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真的是……
阿溪皱着眉头,看着蹲在田埂上的追风,视线落在他那满是淤泥的衣裳,张嘴,“该回去了。”
追风蹲着没动,那双冷暗的眼睛,就怎么盯着田埂沿下的一处小溪,那严肃冷暗的模样,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一般。
“你不走,让开让我走。”阿溪又说。视线落在追风堵住的小田埂的道侧。
追风的视线动了动,那溪水旁的草垛里,晃了晃,像是有什么东西窜了进去。
“窣窣……”
阿溪见他不动,正准备抬脚,将人踹下去。
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
只是,追风好像发现了什么,起身,直接窜了出去,阿溪再抬眼时,便看见追风那张冷木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手里提着一只肥肥胖胖的灰色兔子。
显然,对于新逮着的猎物,追风十分满意……
他真是爱极了这个季节,春天,万物复苏,小野物多得数不清,只需静静蹲着,不出一会儿,就能逮着一只小可爱……
追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阿溪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将手中的兔子揪紧,抬眸看向阿溪的方向,出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阿溪冷着脸,懒得搭理她,直直越过了他,迈过田埂,走了过去。
呆子。
宁大与宁三两人力气大,负责的是那四块旱地,改良后的耙,用来松地,倒是方便不少。
宁三见夫人朝这边招手了,便知晓该收工回去了,他收起工具,朝着不远处的宁大扬了扬手,喊到,“老大,该回去了。”
正弯腰低头忙碌的宁大,听到声响,抬头望了过来。
宁大是个充满爆发力的大汉,一双露出来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搭配着生硬冷漠的面容,以及左侧脸颊那条突兀的疤痕,只是一眼,无端让人生出一抹惧色。
他眸色微变,冷着脸,点了点头,抬手将深埋在土里的耙,单手轻松抽了出来。随即踩着细碎的土,走了过去。
宁三也习惯了宁大这一如既往生冷的模样。
他们六人当初能活着留下来,便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谁又能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误打误撞,让他们遇到了个好主子……
偷得小闲,留了条贱命,活了下来。
他们六人里头,就他话多了些,其他五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们大多时候都表现地十分冷沉,只做自己该做的时……唯效命于夫人。
至于其他,他们一概不理会……
宁三抬眼,便看到从田埂走来的阿溪姑娘,露出一抹笑,扬手招了招,朝着她打了个招呼,“阿溪姑娘。”
阿溪是个典型的前凸后翘、长腿美人,那冷艳的面容,经常性绷紧,让人一眼,便觉得不好惹。
阿溪视线落在宁三,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只是那冷淡视线挪了挪,又落在宁三身侧站着的宁大身上……
宁大板着脸,那冷凝的视线收敛了些,对上阿溪的视线时,像是没看见一般,直直忽视了后,移开。
阿溪撇了撇嘴,扭头,加快步子,直直越过两人。
又一个呆子。
宁三看着阿溪走远的背影,抬手撞了撞宁大,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
“老大,阿溪姑娘刚刚看了你一眼,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宁三性子直,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也没那么多估计。
他只觉得,方才阿溪姑娘的视线明显在老大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想到以前他看到的,便直接说了出来。
他记得之前他看到过,村子里的姑娘,多看你几眼,就是看上你的意思,就是这般大胆中又带着几分含蓄……
宁大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皱紧,睨了宁三一眼,冷冷道,“找死?”
宁三缩了缩脖子。
宁大提着耙,转身就走。
宁三看着阿溪姑娘与老大一前一后的背影,暗自撇了撇嘴。
什么嘛,他只是说实话……
虽说同住屋檐五六年了,可其实他们兄弟六人与阿溪姑娘和追风,其实都不怎么熟。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守其职,互不打扰。他话多些,倒是熟悉些,像老大这种,一天下来两句话都没说过的,沉默寡言,与阿溪和追风的交集就更少了。
估摸着,一年下来,说话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这么说,他们也只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
…
第327章身处黑暗的绝望
青山林脚下的院子里——
凌安缩在药房里炼药,空气中时不时能飘来,药的苦香味。
凌云搬了一张小竹椅,坐在稀稀疏疏的树底下,一手捏着一张图纸,一手拿着笔,画画涂涂,眉头时不时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后院竹林里,凌天手里捏着一把长木剑,脸色绷紧,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白蔹背着手,木剑立于身后,站在一块光滑的石面上,清秀俊俏的面容,微微抬起,看向对侧的凌天。
双方两两对峙,一场争斗,即将开展。
“四公子,我要动手了。”
背在身后的木剑一挥,被白蔹捏在手中,长剑一挥,凌空划破,剑锋满是狠厉。
“来。”凌天扬了扬手中的木剑,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白蔹捏着手中的剑,朝着凌天扑了过去,空中细微的气息,似乎被木剑破开来一般。
凌天握紧剑,立在原地,在白蔹直击过来时,抬手格挡,反击……
两个纠缠在一块的少年,一个少年明显比另外一个少年要高出一个脑袋,气势上也压倒另一个小半截少年,手中挥出去的剑,击打中,剑剑袭击面门,似乎有破凌空之势。
凌天比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剑捏得越发的紧,一双漆黑的眼眸,越来越亮,像是被激起了斗志的欲望,越大越凶猛。
白蔹也没有要让凌天的意思,每一个招式,刁钻,强势。
两个少年打得难分难舍,卷起的残风,震得四周遍布竹子上的叶子,纷纷掉落……
凌天最近就爱抓着白蔹与追风,同自己切磋,不论输赢,势必下定决心,要好好历练自己。
白蔹得空,都是奉陪到底。追风偶尔也愿意陪着练练,只是大多数,追风更愿意到山里逮兔子、抓野味,给自己加餐……
后院打得难分难舍,切磋武艺。前院倒是难得空旷安静。
白芷泡了壶热茶,从厨房端着出来,走到前院,给认真思考的凌云倒了一杯。
“三公子,先喝杯热茶休息会儿,再接着吧。”
凌云似乎被困扰到了,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听到白芷响起的话,他微微抬起头,将热茶接了过去,想也没想,就往唇边递……
“别,还烫!”白芷没想到凌云接过热茶了后,直接就往嘴边松忙出声阻止,还是晚了。
“嘶……”凌云小斟了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娇嫩的唇边瞬间被烫得红了一圈,眼睛也因为灼热的痛感,隐约泛红。
白芷赶忙转身,去倒冷水,又快速端着冷水走回来,递过去,“赶紧先凉一下……”
所幸这热茶虽是烫了些,也是煮开了,晾了好一会儿。若是刚煮开的,喝进去,有得好受了……
凌云灌了一杯凉水下去后,缓了过来,朝着白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白芷略微松了口气,“这茶还烫,你先晾一会儿再喝。”
“好。”凌云乖乖应了声,将热茶放到一旁,埋头重新思索起图纸来。
他最近看了一本奇书,这本书是阿娘的,这书里变让他痴迷的是,那里头有各种各样新奇的,他没有见过的兵器……
投射兵器、长兵器、飞石索、钩镰枪……
说实话,他暂时被这里头的兵器给吸引住了,一种冲动的触感,迫使他,想将里边描述的兵器,一样一样打造出来……
白芷也不打扰他,见他没被烫伤,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院门忽而被敲了敲,那凌乱的声响,有些突兀地响起,
“嘭嘭!……嘭嘭!!”
凌乱急切的声响,表明来人很是急切。
白芷赶忙起身,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见声音凌乱,她不敢妄自开门,捏了捏手指,暗自镇定,出声询问道,
“何人敲门?”
如今院里,就她与凌云在前院,后院哥哥与四公子估计正打得畅快,屋里五公子与裘老在里边。
这般算下来,院子里的主力都在田里干活,院里剩下的全是老与幼。眼下,来人不明,她断不可能轻易开门。
好在,下一秒出声回应的,是个女娃的声音,让白芷松了口气。
“我是小丫头,我想、我想找裘大夫!我阿奶病倒了,求……裘大夫救救我阿奶!”
院子外,小丫头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沙哑的声音有些破音,眼睛红彤彤地看着紧闭的门,好像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阿奶病了……他们都说、阿奶要死了……
她不想阿奶死……
小丫头似乎刚哭过不久,声音沙哑得厉害,头发汗湿,蔫蔫地贴在脑门上,眼睛又红又肿。
白芷见是个女娃的声音,这才将院门打开。
小丫头仰着头,看着眼前衣着干净整洁,面容清丽的少女,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哆嗦着,强忍住哭出来的眼泪,说道,
“裘大夫在吗?我找……”
小丫头说着,视线忽而一顿,落在白芷身后,那坐在树荫底下,面容姣好,仅仅只是一个侧脸,便让她动人的小少年。
凌云……
凌云正沉默在图纸的关键区位上,思绪也跟着飞远,整个人处于一种忘我的境界,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小丫头原本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紧紧拽着自己胸口凌乱的衣裳,埋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脚丫子,脚指头不知什么时候被磨破了皮,黑红的血黏着灰,看不出原来的皮肉。
“我……”
她低着头,张了张嘴,声音却还是哽咽住。
为何要哭……
白芷隐约听到她的话,找裘老,应该是这丫头的亲人生病了,跑到这里来寻医了。
裘老之前有带着五公子到村子里,为村民纸过一下奇难杂病,村子里的人,倒是知晓这青山林脚下有个神医住着。
只是,裘老不爱到村子里治病救人,村子的人,自从知晓青山林脚下院子里住着个神医后,便什么小痛小病都爱来找裘老治。
裘老本性子古怪,也不爱别人叫他神医,他号称第一江湖毒圣,这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他没出手毒死人,就不错了,更莫要谈治病救人了。
若不是凌云想跟着他学习,他勉强破例到村子里救治,已经是极限了。
后面有人再来找他,裘老更是直接放声,找他治病,没有黄金万两,他都不治,除非他自个愿意治,否则,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搭理。
后边,村子里的人知晓后,也不敢再来打扰。
黄金万两,这不是抢吗!反正他们自个村子里头也有个赤脚大夫,小痛小病找他治也成……
“你莫要着急,我去将他老人家请来,你在外边等等。”白芷低头,便看到跟前的丫头,低着头一直在掉眼泪,浑身发颤,害怕惊悚到了极致的模样。
白芷有些于心不忍,最是见不得这般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哭。这让她很容易想到自己的身世过往……
她曾有一段时间,也是这般……
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身处黑暗的绝望……
小丫头用脏污的袖子,擦了擦掉出来的眼泪,抹干净脸,抬起头,弯着眉眼,强装镇定,应了声,“嗯,多谢你!”
裘大夫很厉害的……裘大夫之前救过二妞的阿爷,她阿爷被救活了,现在都还好好的。
所以裘大夫要是肯救阿奶,阿奶一定会好的。
小丫头背着手,从袖子里面,摸了摸,将一小块有些掉色的青玉捏在手心里,满脸忐忑不安,视线时不时落在屋里头,又忍不住落在树荫底下坐着的小少年身上。
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