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手持社稷者,何以惧陈平?
刘安很是乖巧的坐在了左侧位。
他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吕后坐在上位,右手边则是坐着两位同样重量级的大人物。
吕媭和刘乐的神色各不相同,吕媭看起来有些愤怒,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她不敢对吕后怒目而视,却只是瞪着坐在对面的刘安,而刘乐则是在低声抽泣着。
这一次,樊市人和张侈一同入狱,虽然刘长执政之后,群臣入狱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这也得分情况,像晁错那样顶撞了皇帝被送去牢狱里反省和做错了事被送去牢狱,这是截然不同的情况。而这次的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学里虽然是权贵子弟占据着多数,但是好在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他们对张侈这伙人的行为极为不满,辱杀同窗,罪大恶极!
甚至已经有太学生开始聚集起来,若是庙堂不严厉处置这件事,那他们就要联名上书,或者干脆劫杀张侈。
在立场上,他们其实跟张侈是一样的,都是权贵出身,可这些权贵子的道德修养还是不低的,尤其是太学里的这一批,哪怕再良莠不齐,这也是大汉里学问最为杰出的那一批人了,而大汉又极为推崇道德,做学问和道德基本上是绑定的,私德不好,学籍都给你夺了,就是想要成为大学问家,也没有那个机会,做大学问家,未必真的要有大学问,但是道德必须是要有的。
要孝顺,要仁义,反正辱杀同窗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可以说,张侈的行为是完全激起了众怒,就是同一阵营的太学生们都要起来讨伐他。
樊市人就只能说是倒霉了,主要还是跟着王高倒了大霉,王高接任浮丘伯后,太学里的学术争锋变得极为激烈,他不像浮丘伯那样能做到一视同仁,总是偏向黄老,当然,这也是人之常理,不偏向自己人,难道还要偏向外人吗?这样的行为迅速导致诸多学派对当今的太学领袖极为不满,连堪舆那样的小学派都难以忍受,可见矛盾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樊市人则是为了这件事草操碎了心,四处奔波,安抚各派学子,上书奉常,请求协助...结果那位上诉的弟子没能找到他,最后他就落了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是按着目前的舆论来说,怕是难以从轻处置了。
吕媭虽然不像喜爱生子亢那般宠爱市人,但是毕竟是被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而且自家的孩子莫名其妙就被关了起来,让吕媭也颇为恼怒,我舞阳侯府的人是想抓就能抓的吗?知道我良人是谁吗?知道我大姐是谁吗?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整个舞阳侯府都被轻视了,这才是她愤怒的原因。
刘乐就不同了,她是真的将张侈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在善待养子这件事上,刘乐倒是继承了吕后的作风,对两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她宠爱有加,对亲生儿子张偃却很是严厉,要求极高....当得知儿子被关了起来,还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她很是惶恐,急急忙忙的前来皇宫,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谋一条活路。
吕后坐在上位,面色平静,毫无波澜,老太太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插手政务,但是她手里那拐杖若是狠狠杵在地上,这大汉还是要抖三抖的....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吕后开了口。
“实不为人子!
随即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听到这句话,刘乐大惊失色,急忙哭着请罪,“阿母,是我管教不力,可侈尚且年幼,误交了匪类,犯下这般错误,请您饶恕了他这一次吧,我一定将他接回去,好好管教,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误交匪类?他才是为首的那个!他人误交了他还差不多!”
吕后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固然管教不力,你以为你自己就能不被惩罚吗?你还是想想如何救自己,然后再去想怎么去救你儿子吧!”
“阿母....天下哪有同室操戈的道理,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当初我的良人谋反,尚且都没有被处死,侈的罪行何以处死呢?我可以用爵位,食邑来为他减轻罪罚,阿母...就饶恕他这么一次吧!
刘安的头低的更深了,好在及时找了大母。
要是自己对上这位姑母,还真的是束手无策,阿父告诉他,要用辈分来压辈分,这句话果然没错。
吕后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哭诉而心软,老太太平常看起来是那般温和的模样,可在这种时候,他比刘长都要强大,刘长或许会因为姐姐的哭泣而迟疑,纠结,但是吕后就不会,别说哭泣了,就是当着她的面自杀,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看着哭哭啼啼的刘乐,吕后极为愤怒,“就你的儿子最珍贵?那被逼死的太学生,难道在他父母心里就不珍贵吗?”
“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样的功德才能享受如今这富贵的?你是生来尊贵的吗?张敖逝世后,你是如何管教你的孩子的?你的儿子被处死,这都是你自己的过错!
怪不得任何人!
吕后的训斥,让刘乐在一时间都忘记了继续哭泣,目瞪口呆的看着阿母。
“这件事已经引起了众怒,不杀何以服众?”
“就是过去那齐国,也不曾听说稷下学宫里有人因为出身而辱杀自己的同窗,这般丑闻,居然出现在我家,实在令人愤恨!
若不是念及你早寡,我现在就要下令先处死你!
刘乐被吓坏了,惊愕的看着吕后。
因为她知道,阿母从来不是随便吓唬别人的,她能说出这番话,那她就真的能这么做。
刘安也是被吓得直哆嗦,他还从不曾见过大母如此愤怒的模样。
气氛顿时寂静了下来。
吕媭的脸有些僵硬,再也不敢瞪着刘安,只是轻声说道:“一家人...何以言杀...不过大姐也有自己的道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
看得出,吕媭此刻也怕了,现在只是要处死张侈,鬼知道自己一番话说出去,会不会连市人都一并被处死。
吕后冷笑了起来,“还有你...也休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我难道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吗?你是觉得市人委屈,诸事忙碌,不曾顾及,不该受到太重的惩罚是吗?他既然担任了这样重要的官爵,就应该做好自己的本职,任何事情都不是他脱罪的理由!他也不算委屈,更不能说是无辜!
陛下将太学交给他,这些年里太学却频频出事,这就是才能不配其位!
你还觉得委屈?!”
“不敢....”
“不敢还堵在皇宫门口??不敢还去训斥当朝九卿,张孟被你当作自家家奴来训斥,你告诉我,谁给你的权力?!”
吕媭脸色苍白,不敢言语。
“若是我今天没有将你们叫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去恐吓威胁安?嗯?”
吕后看向了刘安,刘安识趣的上前,扶起了太后。
吕后看着她们,冷酷的说道:“乐,你现在就派人去找那个被害的高生一家,给与他们钱财,取得他们的原谅,如此一来,还能让你的儿子体面的死去,否则,我便让其刀剑加身,死与市!”
“媭...你去向张孟道歉,取得他的谅解,否则,我就让你少一个儿子!”
两人惊恐的起身,急忙答应。
吕后这才不慌不忙的离开了这里,走在皇宫内的小道上,刘安小心翼翼的扶着大母,沉默无言,脑海里还在回忆着方才,大母的强势算是彻底给他开了眼。
他原先还以为阿父行事酷烈,没想到阿,在大母面前,阿父简直就是个乖巧的羊羔。
“是不是觉得我做事太狠了?”
吕后忽然开口询问道。
刘安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大母,您方才是真的想要处死姑母吗?”
吕后眯了眯双眼,没有回答,“安啊,这天下的根本不是皇帝,不是那些大豪族,也不是这些亲戚....天下的根本是在民。”
“你要治理好天下,无论是豪族彻侯,你都不必太去在意,最要在意的就是能不能让这些百姓们服气,当初你大父就是能让天下人都服气,所以才做了皇帝,若是天下人对你的做法不服,那便是天下豪族都站在你这边,只怕你也要灭亡了...你以为让秦国灭亡的是那些大豪族吗?是因为天下人都不服秦王啊,连老秦人都打开城门来迎接你的大父...他们还能不灭亡吗?”
“这些年里,你一直扶持各地贫苦出生的百姓,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但是吧,你做这些事,只是为了用他们的力量来跟豪族对抗,打破垄断...这就不对了。”
“重视他们是因为他们才是天下的根本,而不是为了去制衡什么无谓的彻侯之类。”
“我当初治理大汉,天下人都很服气,故而豪族在我面前跪地求饶,不敢有半点无礼...那些彻侯和豪族都很害怕我,在心里厌恶我...可地方的百姓却不是这样,我所推行的政策,让他们收益,因为他们很敬重我,哪怕豪族想要对我不利,也没有那个机会...所以,不要太害怕这些豪族,只要让天下人都服气,这就足够了,只要天下人对你服气了,就是像陈平那样的谋略之士,也只能对你选择避让,不敢正面交锋。”
“若是失去了百姓的拥戴,那就是你你大父那样的庸才,也能对你不利...”
刘安前面还听的津津有味,听到最后一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我大父以亭长之身而取天下...这也算是庸才吗???”
“若是没有人来支持,他就是再有才能又如何?况且,他确实也没什么才能,跟你阿父一般,不值一提。”
刘安只觉得有些麻,茫然的点点头。
“搞那些阴谋诡计,没什么用,就是学到陈平那个地步,也没用...治理天下,只需要让底层百姓服气,让他们吃饱肚子,那就没有人可以与你争锋了,故而,治理天下当以堂堂正正,大汉天子,手握社稷,如陈平韩信萧何之流又能如何?!”
刘安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那么的清晰。
他知道,大母的手段虽然有点狠,但是对底层百姓是真的好,大汉很多仁政的雏形,都是在太后执政时期所定下来的,深得人心。
吕后就这么一路絮絮叨叨的,给刘安说了很多,近期内,吕后的心情大概也不是很好,刘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似乎不是依靠人力就可以改变的,夏无且领着几十个有名的医学大家,整日医治,却也没有成效,主要是刘盈似乎也看开了,不愿意再被如此折腾,多次表示想要效彷阿父,给与他们钱财,让他们滚蛋。
吕后看似不在意刘盈,实际上也召见过几次夏无且,询问过情况。
刘安将大母送到了寿殿,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要操办的事情还有很多,来自长辈的压力,被大母给化解了,接下来就是前往廷尉,开始着手处置这些人....
吕后的这次出面,不只是震慑了两位长辈,很多本来想要插手处置的权贵们,在此刻也急忙选择了退缩,他们也都得知了吕后出面的事情,他们还是很懂取舍的,宁可得罪皇帝也绝对不能得罪太后,这让刘安后续的处置工作变得很是轻松,没有人再敢插手了,廷尉的官吏也表示全力支持,宣莫如一直都鞍前马后的,廷尉的事情好解决,但是接下来皇帝要肃清太学的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皇帝对当今太学生们不满,要换一批人进入太学,这引起了太学生的躁动,好在王恬启及时出面,抓捕了几个为首的人,使甲士驻守在各地,通过强硬的手段来遏制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而群臣们则是闹开了,他们的不少子嗣都是在太学里的。
他们不敢反对清查太学,因为这么一说,就会暴露他们家孩子没有才能,只是进太学镀金的本质,因此,他们大多都是反对那些太学制度上的改变,例如反对取缔童子郎,反对对考核制度细化,认为这样会阻碍大汉纳贤....刘长当然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肆意妄为,群臣彻侯们纷纷上书,长安再一次变得极为热闹。
太学生之中,更是有人说这样的考核对皇帝对自己的不信任,是对自己的轻视,羞辱,宁可死也不能参与!
他们彼此约定好,绝对不参与这次的考核,发动更多人,拒绝这次的清查,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羞辱!
很多人都担心这样的情况会让更多人流血牺牲。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学的第一次全员考核开始了,刘长的意思很明确,若是不参与考核,直接取缔资格,滚蛋回家,若是参与了,就好好考核,没通过的还是要滚蛋回家。
当时就有不少人主动离开了太学,不少都是些权贵子弟,当然也有熟悉的人,比如周胜之家的周升,王恬启家的王触龙等等,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学问,进太学也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想混个资历而已,如今全员考核,他们铁定是通不过的,与其通不过被迫回家,倒不如现在就离开。
当然,辞学回家后是免不了一顿打的。
王触龙被其大父挂在横梁上抽打了一晚上...至于周升,正因为阿父不在家而洋洋得意呢,就被周亚夫叫过去一顿打,这是代行家法。
庙堂对这次考核还是非常重视的,派遣了甲士们来维持当地的秩序,生怕出了什么乱子,但是刘长却很放心...因为负责这次考核的人乃是浮丘伯,他在太学里拥有极高的威望,那些本来打算在考核时闹事的太学生,在看到他之后也是老实了下来,在王高担任要位的那段时日,太学生们知道了浮丘伯的好,请求浮丘伯回来的声音在太学是无比响亮的。
就在太学在进行考核的时候,庙堂里的氛围也是极为紧张。
“殿下,何以如此呢?”
“只是因为公主家的仗势欺人,逼杀了人,就要将我们的孩子全部赶出太学??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陛下何以如此偏袒?”
“是啊,陛下这就是被晁错这类的奸贼给蛊惑了,殿下,您得劝谏陛下,让他勿要这么做啊...”
群臣最先是找到了太子,想让太子来出头,因为这件事是反对皇帝,需要一个不会被皇帝诛族的人来担任首领,领着他们来反对。
没有再比太子更加合适的人了,而太子向来是仁义爱民的,肯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其实,刘长也是这个想法,白脸红脸,没有比儿子更合适的。
听着周围人的抱怨,刘安的脸色却愈发严肃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握紧了双拳,神色似乎很是挣扎。
大母的那番言语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刘安的心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他松开了拳头,眼神变得坚毅。
“这件事....阿父做的很对!”
第689章 安我家者,太子也!!
当刘安坐在上位,严肃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屋内格外的安静。
无论是前来找他的大臣,或者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彻侯们,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神色惊愕。
就连刘安麾下的舍人和门客们,此刻也是瞪大了双眼。
“殿下?您说什么?”“我说阿父做的很对。”
“太学是为国选贤举能的地方,唯有才德者居之,若有才德,还怕什么考核呢?若是没有才能的,纵然是皇亲国戚,又有什么颜面待在太学内?!”
“尔等以为太学是什么地方?是给子孙谋取官爵的地方吗?!
“先秦之时,有爵位的人只要不是因为战事而死去了,他的儿子继承爵位就要降一级,我大汉高皇帝仁慈,给与尔等世袭罔替的待遇,难道你们这些人还不满足吗?!非要去与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去争夺位置吗?!”
“若是你们觉得这还不够,我明日就上奏阿父,请求他恢复秦国时的政策,取缔了这世袭罔替,改以秦法!!”
“既然知道自家孩子没有什么才能,就让他们安心待在家里,继承爵位,多生几个孩子,不要放出来害人!!”
刘安的语气瞬间变得冷酷。众人都惊呆了。“殿下何以轻辱?”
河陵侯郭欧愤怒的质问道,他目前在奉常府任职,乃是奉常府的二把手,算得上位高权重,他阿父是河陵顷侯郭亭,乃是吕泽的部将,吕家之心腹,在庙堂里说话也很有底气,刘安的话显然是激怒了这位重臣。
刘安却看向了他,“这怎么能算是辱呢?若是你的孩子有才学,便让他参与考核,考核能有什么难度呢?通过了,不就是证明了自己的才学吗?您的儿子郭客,我是知道这个人的,常年在太学里横行霸道,欺辱他人,所犯下的罪行并不比张侈要少,一年之前,他曾在酒后殴打了一位祭酒,若不是您强势压下,只怕早就被太学生们给打死了...听到要考核,他又开始上蹿下跳的,还敢召集太学生,说要反对庙堂的考核!!”
“难道你的儿子比张侈还要尊贵吗?!”“还是您比我的姑母要更加有权力?!”
“我没有处死你的儿子,你却敢在这里与我叫嚣?!
刘安几句质问,弄得郭欧哑口无言,苦涩的低着头,郭欧其实人不错,有些能力,私德对比其他彻侯也算是好的,跟刘安是不错的朋友...可惜,就是他这个儿子,实在不堪,乃是太学里有名的恶人。
郭欧转身就要走,刚走出了两步,就有人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正是张夫,张夫此刻不屑的看着他,“殿“滚开!!”
郭欧上手就要推张夫,张夫直接一拳打在了郭欧的腹部,郭欧顿时倒地,痛苦的捂住了腹部,犹如龙虾般缩起了身体,张夫对着他的头又是一脚随即狞笑着要拔出剑来,周围几个大臣此刻都惊呆了,急忙开口说道:“殿下!!彻侯不能随意处死啊!!殿下!!”
刘安却只是平静的看着张夫,没有半点要阻挠的意思。
刘安的突然转变,吓坏了这些群臣,眼看张夫手里的剑就要捅进郭欧的脖颈,大臣和彻侯急忙行跪拜礼,哀求刘安饶恕郭欧。
刘安这才伸出了手,“好了,莫要脏了这里的地,送去廷尉,让廷尉彻查他儿子这些年的行为!!
张夫有些无奈,嘀咕了几句,很不情愿的收起了长剑。
郭欧毫无形象的被张夫拖了出去,群臣心里愤愤不平。
太中大夫棘阳侯杜但咬着牙,悲愤的说道:“殿下,臣请辞!这番回去,臣就不会再来找殿下,臣要辞了官职,返回家乡...”
刘安甚至都没有听他说完,很是干脆的打断了他。
“很好,程不识,你来接任,做这个太中大夫,对了,还有想要辞官的,现在就一同辞了吧下有三千门客,足以担任任何职务!!我麾下我麾下有三千
门客,正愁着得不到升迁的地方,若是你们愿意辞官,直接言语便是!!”
刘安大手一挥,“送客!!”
群臣和彻侯们几乎是茫然的离开了
的离开了太子府,他们已经彻底懵了,他们也不明白,平日里仁义爱民的太子殿下,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跟那位暴君一样呢?大家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位仁义爱民的太子能继承大位,想着情况可能会不同,可
同,可今天看着,这位怎有机可能会
太子怎么却是一副暴君模样???
不说他们,就是刘安的舍人和门客们,此刻也很是惊讶。
刘安看着他们都走了,不知为何,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笑得肆无忌惮,那笑声甚至有点类似厚德殿里的那位。
“殿下为何发笑啊?冯唐开口询问道。
“冯公啊,我从未如此畅快过,如此开心过.真好啊,大母说的对,大丈夫堂堂正正,我身为太子,何以惧怕这些人呢?!我阿父还活着
刘安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弄得冯唐都有些愣神。
冯唐反应过来后,也是笑了起来,“殿下说的不错,殿下有什么要惧怕的呢?天下的士人都愿意跟随您,他们算什么东西?!”
刘安只觉得浑身都是那么的轻松,他再次召集了自己所有的舍人们。
“诸位,这次太学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阿父要举办考核,查清太学生的情况,将门客都派去太学,让他们去查清这些太学生里是否还有像张侈郭客这样的人,一旦发现,无论其身份,都给我拿下!!”
“唯唯!!”
刘安大手一挥,就让众人离开了,顿时,数千门客前往太学,浩浩荡荡的,其中名士无数,弄得整个长安都是一阵鸡飞狗跳。
当刘安回到后院的时候,缇萦都被前院的举动给吓坏了,急忙询问:“您这没...”
还不等她问完,刘安直接将她横腰抱起。“殿下!!现在还是白天!!”
“哈哈哈,稍后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晚上的事情,得提前办了!!”
“我大哥疯了。”
“真的疯了,我没骗人。”
某位大夏王此刻坐在诸多同门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如今轰动了长安的大事。
“你们是没看到啊,那几千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太学,那些都是有学问的人,太学生还未必能辩论的过他们,他们一天就抓走了数百人,不是彻侯也是关内侯...我几个好友都被抓了,听闻已经有彻侯死在了牢狱里,还是个有几千食邑的大彻侯,叫郭什么的,直接在牢狱内自杀了,外头都说是张夫将他辱杀的.....”
“我大哥绝对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前几天还多正常的一个人啊,这两天跟疯了一般,平阳侯曹奇知道吧?他本来今天就要启程去服徭役的结果在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我大哥特意去了平阳侯府,到了后按着曹奇一顿打,打的曹奇鬼哭狼嚎的,曹奇在那里哭喊,我大哥就在那里大笑...哭的越惨,笑得就越厉害....曹奇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特意要在大半夜过去打他一顿...”
“他现在是见谁咬谁,还强行推动自己的政策,说但凡反对他的人都要被处死...朝中对他议论纷纷
“我阿母都惊呆了听到这件事后就往厚德殿跑..我也就趁机跑出来了。”
刘赐说着这些事,胡毋生,公孙弘,董仲舒等人就坐在他的面前,认真的听着他扯淡。
刘赐低声说道:“我琢磨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我大哥这是觉得自己当太子太久了,所以想要提前夺了位啊!我现在也很迟疑,你们说,依当今的局势,我是该助长?还是助安?”
董仲舒很是平静的听着他吹嘘,清了清嗓子,示意了下他的身后。
刘赐的脸色顿时僵硬,缓缓转过头来。
刘安就站在门口,正满脸温和的听着他的言语。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考虑该帮助哪一方的时候来的。”刘安一把掐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拽起来,随即丢给了身后的一个门客,“将这厮也带去廷尉,不要以诸侯王的身份对待他,关上三天,让他也吃吃苦,反省一下!!”
刘赐吓坏了,大叫道:“大哥!!我助你!!我助你!!”
“关七天!!!”
门客们将刘赐拖走的时候,他还在悲愤的大喊大叫,刘安温和的坐在了几人的面前,看向了胡毋生。
“我这次来,是为了您和公孙弘而来的。”“奉常府有点空了,想请您来接任郭欧,协助陆公,不知您可愿意?
胡毋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刘安,反问道:“殿下向来是以缓行事的,何以忽然如此呢?”
“我过去是那样,往后也是那样,我做不到阿父那样的程度,我只是觉得,不必太过退让而已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太学的事情要徐徐图之,但是不是因为害怕豪族闹事,而是因为担心操之过急会对真正来求学的士子们不利....”
刘安此刻极为自信,“奉常府权力极大,您也知道,想要担任三公大多都是以奉常来作为跳板的,如今的奉常府里,大多都是些虫豸,不可与之共事,我知道您的为人,也知道您的才学,这个位置,非您莫属..请您不要拒绝!!”
胡毋生不再迟疑,起身行礼拜见,“臣领命!”刘安大喜,笑着扶起了胡毋生,说道:“我身边就是缺乏您这般的人啊!”
“既然受到殿下举荐,那臣有一番话就必须要说了.....我观殿下近日内的行为,虽不能说是错的却一反常态,滥用私刑,此事不妥,还请殿下收起门客,坐镇太子府,令群臣前来拜见,以庙堂之令行之!”
胡毋生严肃的劝谏道。
刘安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恼怒,很是开心的拉着他的手,“您说的很对,我这就改正,请您站在我的身边,时刻督促我的行为,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您随时可以提出来,我一定改正!”
胡毋生答应了,刘安这才看向了公孙弘,“你今日起担任长安令,现在就去接任!”
公孙弘没有半点的不满,急忙起身应答。
董仲舒早就惊呆了,此刻只是低着头装鸵鸟,希望太子不要注意到自己,可刘安还是看见了他,刘安有些不悦的说道:“当初让你跟随刘赐,是想让你将他带上正路,不是让你跟着他瞎闹!刘赐都去了廷尉,你也别闲着,进去陪他吧!往后他要做什么混账事,你就给我劝住他,要是劝不住,就一同受罚!!”
“唯....”董仲舒满脸的苦涩。
当初我为什么要来学公羊传呢??
对比长安的喧闹,此刻的厚德殿里,也是极为的热闹。
刘长坐在上位,左右皆是亲近的大臣。
张苍,张不疑,晁错,栾布,太仆,陆贾,王恬启,卢他之,周亚夫,宣莫如,张孟,国内的重臣基本上都到场了,按着顺序坐在刘长的左右,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各类的酒肉佳肴,证明这次只是天子单纯的宴请他们,并非是要商谈什么大事,刘长的脸上此刻挂满了笑容,看起来极为的开心。
说起来,刘长也是被刘安给惊到了。
刘安没有按着他的吩咐来搞什么红脸白脸,而是直接掀了桌子,让那些人都知道了什么叫大权在手的太子,仗着自己身后有人,将豪族和群臣折腾的不轻。
刘长可是高兴坏了,这竖子居然有这般的胆魄??
不错,是朕的儿子!
这么多年的培养,总算是看到了些结果。
大家都觉得刘安的做法忽然开始类父,可刘长知道,他们两人还是不同的,刘安虽然抓人,但都是在规矩之下,是有罪名可以依循的,就说那个郭欧,他的儿子曾杀过人,他还帮着隐瞒,就凭这个,抓他是一点都不冤枉。若是刘长做事,那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有没有罪什么的,只要跟自己作对就直接开干,比起刘长,刘安还是稳重了不少,最大的改变其实就是不再想那么多了。
书读的太多,人的想法就会多,做事之前会想到很多种后果,充满了各种忧虑。
这才是太子最大的缺点,而在今日,他终于克服了这个缺点,先做了再说!!
看着刘长这般开心的模样,张不疑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恭贺陛下!!”
“诸君,为陛下贺!!”
张不疑举起了酒盏,为皇帝敬酒。
“臣过去曾说,陛下教子有方,太子虽不及陛下,可为守成之良主,可如今看来,太子未来,定然能为贤明之主,虽不如陛下,却胜于他类!!”群臣的心情此刻都有些复杂,可听到张不疑的话,却也只能强行笑着同意。
栾布却开口说道:“陛下...只有一点,太子以私客办公事,颇为不妥...还请陛下及时告知太子,莫要再这般做事。”
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栾布敢这么说了,刘长大手一挥,“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方才,他就已经上书,称述自己的过错,并且已经改正.这竖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栾布听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也是赞同的点点头,“太学出了这样的事,严厉些倒也无妨。”晁错有些不高兴,脸色颇为难看。
他开口说道:“陛下...太子这番举动,未免有些太过激进,既然太学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让殿下收手吧....”
“嗯??你居然会觉得那竖子做的太过分了?”栾布冷笑着说道:“他这是觉得太子抢了自己的事,人都被太子给抓了,他抓谁去啊..”
群臣忽然笑了起来,晁错脸色通红,却无法反驳。
又有宗正刘广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就是....这夏王也被太子给抓了,关进牢狱内,太子还不许他们留情...这...”
“活该!赐这个竖子,不这么挨上一顿,是不会明白是非的!关他十天!
群臣们一同饮酒,吃肉,气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僵硬。
吃饱喝足刘长有些醉醺醺的看着众人,“老了啊...我们也都老了啊...来人啊!奏乐!!
有乐师开始弹奏歌曲,刘长拉着栾布下场起舞,群臣大概也是喝醉了,不再顾及什么君臣的身份,纷纷跳下场来,刘长高歌那歌声虽是难听,却因为是他所唱的,居然别有一番豪气,君臣众人一直玩到了深夜,刘长方才被几个甲士扶着返回了内殿。
曹姝,樊卿,雍娥三人居然都没睡,还在等待着他回来。
刘长回来之后,就被她们三个人所围住了。曹姝最是担心,“陛下怎么又喝这么多?安呢?安那边的情况如何啊?”
听到刘安在外头做的事情,后宫里的这三位巨头当然也是很害怕的,尤其是曹姝,这几天都没能睡好觉,而气人的是,这个竖子居然也不前来告知,居然只是给他阿父上书讲明情况什么的,曹姝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一直都在等着刘长回来给她解释。
刘长醉醺醺的抬起头来,伸出了手,大声叫道。
“安我家者,太子也!”
第690章 威名在外
“三哥,四哥平日里虽然总是欺负我们,抢我们的东西,逼我们给他扇扇子,按肩膀……还弄坏了我的几个玩具,那玩具都是山羊大父送给我的…………算了,三哥,咱还是不救了。”
刘姈正拉着刘良商谈着如何救下身陷牢笼里的四哥,说了个开头,忽然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刘良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向来就是肆无忌惮的性格,这次在牢狱内,说不定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或许就不会再这般做事了。
“大哥也是为了他好。”
刘姈撇了撇嘴.“关进牢狱还是为了他好?也不知里头那些甲士打人狠不狠……再怎么说,毕竟是我的兄长啊,虽然平日里总是对我大喊大叫,还弄乱我的头发,扮鬼来吓唬我……那天我可害怕了,他戴着面具跳出来吓人……嗯,其实吃点苦也挺好的,你说那些甲士不会手下留情吧?”
刘良轻轻拍了下妹妹的头,“你这也太反复无常了,你四哥平日里可是最宠你的,你忘了吗?你说要吃果蜜饯,他连夜溜出皇宫给你买,被阿母打在床榻上趴了足足三天……..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刘姈点点头,“也对啊。”“那要不我们还是将他救出来?”“你想怎么救?”
“这很简单啊,你看啊,你跟四哥长得一模一样啊,我们将你送进去,把四哥换出来不就好了?!四哥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看着那一脸郁闷的三哥,刘姈这才咧嘴笑了起来,双眼都眯成了月牙。
椒房殿内满是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门外传出交谈声,刘姈急忙抬头看去,就看到樊卿和雍娥两人聊着天,走进了这里,刘姈自然是急忙跳起身来,迅速跑到了她们的身边,“你们在聊什么啊?”
樊卿敲了敲她的头,“大人在说话的时候,小孩莫要插嘴,去玩你的!”
雍娥也不理会她,继续跟樊卿说道:“我看啊,大姊就是瞎担心……那个郭欧乃是自杀,廷尉里有宣草如,张释之,张夫还能在廷尉里杀人吗?他要是这么做,张释之就得先跟他玩命,这个郭欧啊,大概就是自杀的,陛下不是说了吗,此人本性不错,他的那个儿子,查出的罪证都可以除国诛族了,他在牢狱内自杀,大概也是给自己留个体面吧……陛下似乎想赦免他的其他孩子,只杀郭客那一个……
刘姈好奇的跟在她们身后,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樊卿摇着头,“大姊担心的不只是那几个彻侯的事情,主要还是担心安的风评,安原先在朝野里的名声极好,上下皆服,现在这么一出手,主要是怕影响了他的声誉,安毕竟跟长不同啊,长本来就是恶名昭著了,任他怎么闹都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可安呢?他没那么大的威望,若是肆意胡闹,就怕压不住群臣啊...”
“怕什么,陛下还在,谁还敢对太子出手?大姊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想的太多,安看不清自己的权势,大姊难道也看不清吗?“
“唉,大姊只是太担心安,心急则乱,就是苦了我那二哥啊。”
樊卿长叹了一声,“二哥明日就要被送去北庭那边了,他自己倒是看得挺开,还劝慰我,说这委任很适合他,大哥就有些烦躁了,这几天几次前往廷尉府,差点跟人动了手,廷尉要不是宣莫如,只怕还稳不住他。”
两人坐下来,雍娥有些生气的说道:“这都怪那个张侈,连累了这么多人,贾谊那边怎么说?”“贾谊先前去了梁国,不在长安,
刘妗很是认直的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听着她们交谈,再次插嘴说道:“阿母没有回来吗?,
“皇后正在厚德殿里,跟陛下商谈大事呢,你可不要去打扰!留在这里!
“我知道了……那我可以去找大哥去玩吗?”“不可以!”
“去找二哥?”“不可以!”“去找四哥?”
樊卿猛地惊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良,然后又看向了雍娥,有些狐疑的问道:“对了,赐是不是被关进廷尉大牢了?“
雍娥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心的说道:“是啊这是第四天了!”
“你怎么看起来还如此开心呢?”
“自从这竖子开始外出之后,我是没享受过一天安宁日子啊,这连着四天,都没有听到他惹事的消息,我这心里甚是舒坦啊,可惜了,只剩下了六天的安宁时日……”
雍娥对此有些遗憾。
“姨母,您这也太过分了!!”
刘姈瞪圆了双眼,双手叉腰,“四哥要是听到了,他该多伤心啊!”
樊卿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最好把你这个小家伙也给丢进去才好!”
刘姈半点不怕,得意的说道:“有哪个田十敢抓我?阿父不活吃了他?”
就在几个人聊着天的时候,曹姝也走进了这里,她板着脸,神色严肃,刘姈也就不敢胡说八道了,急忙躲在了三哥的身后,偷偷探出脑袋,打量着阿母,在整个皇宫里,她最害怕的就是阿母了曹姝是唯一敢揍她的人……曹姝坐在了上位,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说了,目前不愿意召见安,就让他随意来操办这件事,还说不怕他犯错,就怕他不敢犯错……安还年轻,就怕他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做的越来越激进……”
“大姊想多了,安再怎么说,那也是读书万卷的整个长安,能跟他比试学问的也没几个,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头……他又不是那什么文盲,不会像长那般的,你放心吧!”
科対女很白信心
曹姝摇着头“不,这竖子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最好还是派一个老成稳妥的人跟着他。”
“老成稳妥之人?大姊准备派谁去呢?”“我准备让栾公在近期内跟着他。”
此刻依旧是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因为第一个干政的人还活着,曹姝作为皇后,其实还是很有权力的,包括委派官员,接见大臣,下达诏令等等,她的命令还是很管用的,在这个时代,皇后的令也是诏令,同时,皇后也可以被称为陛下,皇后到底该拥有多大的权力,大家也不知道,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皇后嘛,吕后又开了个特殊的头,又不曾发生诛吕的事件,曹姝虽然不怎么动用自己的权力,可权势并不会因此而被削弱。
她即刻招来了一位近侍,下达了诏令,要求内史栾布前往协助太子,共同处理这件事。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雍娥,严厉的说道:“还有赐那个竖子!这竖子将皇宫内的事情当作吹嘘的资本,四处胡说八道,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十天太少,我准备再加五天,你莫要怪我严厉!这都是为了他好!他以后也是要前往封国的,若是再管不好自己那张嘴,迟早要给自己惹上***烦,被有心人所利用,那也是很危险的。
雍娥急忙摇着头,“我都听您的!
曹姝看到雍娥并没有生气,不由得点了点头便让近侍去传达诏令了。
内史府内,栾布有些忙碌,再这些时日内,他一直都在忙着农耕之事,农耕向来是大汉最为重要的大事,而且大汉现在的耕地越来越多了,需要的农具和牲畜也是与日俱增,栾布要做的事情并不少,内史府虽然不像其他府邸那样活跃,但是规模十分庞大,在九卿之中,地位也是仅次于奉常府开垦耕地,统计粮食产出,划分农具分配,牲畜分配粮种分配等等,都在栾布的职权范围之内。
栾布之所以如此忙碌,主要还是因为国相张苍。
张苍是个很低调的国相,庙堂大事似乎都与他无关,他不喜欢瞎折腾,平日里除却应付一些各地的突***况,主要任务就是农桑。
农业是大汉的根本,而张苍在这方面的成就大概是萧何都无法媲美的,在张苍的“勤奋治国”下,大汉的粮食产量连年突破新高,在晁错和刘敬铲除了各地坐大的豪强后,张苍又对这些耕地重新分配,兢兢业业的为提升粮产而奋斗着,而大汉如今的耕地面积则是达到了13.5亿汉亩的规模,开国时仅为7.3亿若是从后世的亩制来计算,这并不算太多,因为汉的一亩地只有二百四十步,但是对比从前来说,这当然是一个令人骄傲的数据。大汉的人口则是在这一年达到了三千八百力
十万人,已经突破了三千万人的大关,开始朝着四千万人口发起了冲锋,距离汉朝巅峰的五千万人口也不算太远,想必在刘安时就能达到一个顶峰。至于为什么这些数据都如此详细,当然是因为某位计相,数学家担任国相就是这样的。
张苍安排的事情不少,栾布作为他麾下最重要的官员,自然也就更加忙碌。
可当栾布接到皇后诏令的时候,他还是急忙放下了手里的差事。
将差事交给了副手董安国后,栾布即刻动身去找太子。
如今的太子府跟过去似乎不太一样了。
原先堆积在府内高谈阔论的那些门客们都已消失不见,门口只有两位甲士,警惕的打量着来人,栾布到来,太子是亲自出来迎接,刘安的脸上满是笑容,见到栾布,便要附身行礼拜见,栾布急忙避让。
刘安一把抓住了栾布的手臂,笑着说道:“得知您前来,我这几位门客还不太开心,觉得您是来妨碍我们做事的。”
跟在刘安身后的两位门客神色有些尴尬,朝着栾布笑了笑。
刘安却说道:“您也勿要怪他们,他们还年轻,不知您是何等的人物,您能前来,我是再高兴不过了,阿父常常说,您是他的臂膀……有您前来相助,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栾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臣前来,并非是要妨碍殿下的事,乃是得到了皇后的诏令,前来相助……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刘安连称不敢,拉着栾布进了府邸。
“我这门客们啊,大多都派了出去,让他们去各地参与考核,出任一些重要的位置……..我原本是想让他们继续留在我身边磨砺的,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让他们去做事,但是如今看来,没有必要浪费时日,他们早点参与政务,早点积累经验,是好事啊……我的这些门客啊,都是我所精心挑选的,乃是黄老学派里的中流砥柱,才学不凡,而且大多年轻,我对他们还是很放心的……”
栾布当然知道刘安过去没有大肆安排自己的门客去当官,是怕影响不好,毕竟他门客实在太多了,而且本身素质都不差,这一丢出去,无论地方还是庙堂,重要部门里都有太子的人,这实在有些不妥,就怕有心人胡乱猜测,可现在看来,太子已经不在意这些东西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反正我也不是强行将他们***各个部门,他们都有才能,而且是通过正常的考核手续来担任官爵的,谁能多说什么?
其余几个舍人心里还是有些小担忧的,在他们看来,栾布那是头号的天子心腹,他的意思,往往也代表着天子的想法。
太子想要将门客们撒出去的时候,其实毛苌在内的几个舍人和门客是反对的,他们认为这么做有些太过火,陛下愿意放权,但是身为太子,这么大张旗鼓的安排心腹,就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栾布忽然到来,更是让他们觉得,是皇帝派来警告他们,让他们安分一些的。
栾布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认真的说道:“我白初在厚德殿的时候,陛下多次当着我的面指责殿下。
刘安一愣,“阿父指责我什么呢?”
他说殿下身边聚集了数千才俊,却只能关上]来引经据典,全无半点实用,说殿下实在不懂得用人。
刘安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阿父说的对啊,现在才想到这些,确实晚了些。
法就好。
其余几个人也放下心来,陛下那边没有其他想刘安跟着栾布进了内屋,两人面向而坐,刘安让其余众人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微笑着看向栾布“我知道栾公为什么要来我这里……是阿母担心我做事大讨激讲派您来看着我的,对嘛?
栾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皇后确实担心您做的太激进,可却不是派我来盯着殿下皇后是怕您麾下的人因为您的行为而有顾忌,怕耽误了您的大事,特意让我前来,安抚殿下身边的那些人好让殿下安心办事。”
刘安恍然大悟,“那倒是我小看了阿母。
“不过,栾公您来的正好,实在是太及时了现在正是有一件事,令我很是头疼的,很需要您来出面……”
“哦??”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太子府前,门口的那两位甲士,此刻看着这一批人,也是有些头疼,急忙行礼拜见。
这十来个人看起来都是平平无奇的,就是他们那着装,各个都是关内侯,还有几个彻侯……爵位高的离谱,要是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这十来个侯站在这里,那还真的是谁都不敢得罪。
而为首者正是陈陶。
陈陶此刻看起来很是生气,他在尚方没日没夜的忙碌着,结果一不小心家就被偷了,这像话吗?
整顿太学就整顿吧,干嘛要针对我们墨家啊?
整顿就抓着我们墨家来整顿??我们当初可是奉陛下的诏令才使学派进驻太学的!!这不是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嘛?岂能如此?
陈陶在长安里算是很低调的,可地位绝对不低,墨家如今的当家人,皇帝的心腹,不在九卿之列却直归属与皇帝的尚方令,本身的爵位也很高,他要是出来说话,那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站在太子府门口,皱起了眉头,“臣再次前来拜见太子殿下!还请票告一声!!”
甲士面面相觑,急忙走了进去。
几个老彻侯在陈陶身边说道:“这件事,就应该直接去找陛下,这都来了几次,多耽误事啊,学派之争跟我们墨家有什么关系,太子是黄老学派的,就可以随意欺唇我们墨家嘛?”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太子却笑着走了出来。
“原来是陈公啊,前几日我实在是忙碌,您前来的时候,都不在府内,未能及时前来迎接……请您莫要怪罪!”
陈陶毕竟还是老实人,也不好意思发脾气,只是脸色难看。
“殿下……臣实在是不明白,太学考核是陛下所下达的诏令,这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可是您派遣门客,遣散我墨家一半多的弟子,甚至连老师都不放过,一并带走,这是为什么呢?我们都只是些匠人,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殿下不该如此针对啊…….”
他这么一开口,其余老彻侯们都纷纷开口抱怨了起来,墨家本来就人少,这么一搞,更加凄惨,墨家可是天子出面扶持的,这都要打压???
刘安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愚蠢,被人钻了空子,现在还吵着来送死……陈陶啊,你何其愚蠢!!!”
一人冷声说着,从太子身边走了出来。
当这些彻侯们看到栾布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甚至都没有再议论。
陈陶被栾布这么辱骂,也没有生气,只是很纳闷。
“栾公??您怎么在这里?您又是什么意思……”
栾布没有说话,将手放在剑柄上,愤怒的往前走了一步。
陈陶等人十分整齐的后退了一步。刘安险些笑出声来。
第691章 国之群贤
陈陶等人虽然表现出了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那整齐后退的步伐还是证明了他们的勇气。
有勇气,但是不多。
栾布作为皇帝的第一舍人,虽然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但是并没有人敢轻视他,这位是真的君子,但是脾气也是真的暴躁,若是得罪了他,这厮是真的敢杀人的,而且要是被这么一个人杀掉了,只怕未来也要遗臭万年,毕竟栾布的名声相当不错,不像张不疑晁错他们,那是实打实的受承认的君子,被君子诛杀的能是什么人呢?
陈陶跟随刘长的时日也不短了,他更明白这位的分量。
栾布皱着眉头,神色极为不悦,“进来说话!”
陈陶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跟着栾布走进了府内,这模样跟前几日气势汹汹的前来问罪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几个人刚刚坐下来,栾布就愤怒的训斥道:“你们到底是如何办事的?!是想被处死吗?!”
众人惊惧的起身。
这种情况,当然是需要刘安来做个和事老,他笑着说道:“栾公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墨家在太学里做了些事,触犯了律法,诸公请坐...”
陈陶惊疑不定的坐下来,问道:“在太学里能触犯什么律法呢?我听他们说,只是因为学派不合,故而被针对...”
栾布严肃的说道:“当初陛下让你们在太学授课,是想让你们振兴墨家,可是你并不重视陛下的诏令,随即找来一批人担任祭酒,让他们来招收弟子,你可知你找来的这些祭酒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可知他们所招收的都是些什么人?若不是就这样的失职,我现在便是杀了你,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陈陶再次惊悚的起身,“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当然不知道...你们忙着正事,天下就只有你们尚方的事情是正事吗?!陛下信任你,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操办,你就这么做?整个太学里,居然是你们墨家藏奸最多,实在是令人想象不到,你这厮听信了别人的话语,还敢来质问太子殿下?!这件事,你必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陈陶也皱起了眉头,“我确实不曾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因为尚方的事情,无法抽身来治理太学,故而请了些学过墨经的人纳入墨家,让他们来教导学子...我们这些人做工可以,但是不擅长教导....”
栾布没有再说话,只是严厉的打量着这些墨家众人。
刘安轻声说道:“各位都莫要担心...太学里的事情,我知道,与你们的关系不大,当初招纳这些人,也是阿父的意思...你们所擅长的也不是教学,不过,也希望各位能明白,这番墨家被抓走这么多人,不是因为什么学术上的针对,而是因为墨家本身问题太多....”
陈陶长叹了一声,神色有些愧疚,“是我的过错,我这就上书请罪。”
“请罪的事另说,就是说当今墨家的问题,因为阿父的缘故,墨家现在也不缺乏经典,也有你们这样的贤才,在天下的名声也不错,为什么发展壮大却不如其他学派呢?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呢?陈公可曾想过解决之法?”
陈陶一愣,“我们就是太缺乏能教学的大家,我们这些人,殿下也是知道的,是因为手艺而封爵,按着陛下的话来说,我们都是实践派,而非理论派...让我们去给太学生们讲理论,怕是不妥当,至于解决的办法,我实在是想不到...”
刘安点着头,“我倒是有个办法...您先听听。”
“我黄老学派,其实也有与墨家相同的理论和思想,如果墨家缺乏大家,我可以调度几个黄老的大家,代替诸公来讲学,也不必担心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可以为他们做担保,您以为呢?”
陈陶看着刘安,“多谢殿下的好意,可黄老之人如何能传授墨家之法?况且,这些士子往后是属墨还是属黄老呢?”
刘安咧嘴笑了起来。
“皆属汉矣。”
廷尉大牢内,刘赐箕坐在了地上,此刻的他,衣衫褴褛,那俊美的小脸都是黑乎乎的,茫然的抬起头来,仿佛一条失去了信念的咸鱼。
董仲舒的状态还是不错的,无论是着装还是模样,都较为干净,此刻正坐在不远处背诵着过去所学的内容。
“仲舒啊...第几天了?”
“第四天...”
“还有三天对吧?这可怎么熬啊?这简直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没想到,我这般才华,果然还是引起了兄长的嫉妒,当初我听闻魏国的大王嫉妒自己的弟弟信陵君,想要逼死他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啊,这一天最后落在了我的头上....我与那信陵君同病相怜,同样的才华横溢,门客三千,还不得哥哥的宠爱....苍天何以如此对待我刘赐呢?”
董仲舒沉默了片刻,“大王...这也怪不得太子殿下,就您那番话,要是其他人来说,只怕早就被诛了族....您总是如此,信口开河,这是取祸之道,您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反悔自己的过错,还以信陵君来自比,这番话若是被太子知道了,岂不是要再多关您十天?”
“反悔??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过错,可这有什么用呢?”
“大王当真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自然,我不该说支持安的,我应当支持...呜呜~~”
刘赐的话还没说完,董仲舒就先堵住了他的嘴,董仲舒很平静,“大王啊,您愿意在这里待着,我不拦着,但是请等到我离开这里后再说这样的话....”
刘赐瞥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放心吧,等阿父阿母他们知道了,他们就会下令将我救出来!”
“到时候,我就卧薪尝胆,姑且隐忍,等回到夏国,到时候有傅清这样的勐人来辅左我,我还担心什么呢?”
“唉....”
董仲舒长叹了一声,“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这牢狱内孤独终老了....”
就在董仲舒感慨万千的时候,不远处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忽然有人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四哥!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刘姈,刘赐急忙爬起来,也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将脸怼到木栅栏上,“姈?!太好了,你赶紧把这门打开!”
刘姈叹息着,“我没钥匙,打开了你也出不去,外头都是甲士....”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找了阿平!”
“嗯??谁是阿平?”
就看到有人站了出来,朝着刘赐行礼,脸上满是苦涩,这人正是宣莫如的儿子宣平。
刘赐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警惕,打量了宣平几眼,“你怎么披上甲了?”
“先前就读与太学,后来因为病了就离开了太学,参与了考核,目前就在廷尉当差,负责跑腿什么的....”
“你还敢私自带着我妹妹进这里??”
“是阿父让我带过来的....”
刘赐这才点头,拍着胸口,“大郎,来,朝着这锁来一刀,让我看看你的武艺,等我出去了,我就拜你为相,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在夏国享受荣华富贵!”
刘姈不悦的打断了他,“你可得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就安心吃点东西,然后等着大哥放了你吧....你还在这里吹嘘呢,你知不知道姨母这几天都是何等的伤心,她是茶饭不思,天天为你而哭泣,人都瘦了很多....大母都一直都在问你的情况,说不能让你吃太多的苦...你为什么这般自私呢?”
被比自己还年幼的妹妹如此训斥,刘赐的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阿母当真哭了?”
“是啊...哭的老伤心了。”
刘赐顿时有些不安,“姈啊...这样,你回去后,替我传个话,让阿母勿要伤心,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尽快出去的...”
刘姈点点头,然后伸出了手。
“干什么?”
“吃的一百钱,传话三百钱!”
“混账玩意!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我平日里那般疼爱你,你居然还跟我要钱?!”
.........
“他老担心了,就再也没有说什么胡话,还要我代话,说让姨母莫要担心....”
小刘姈乖巧的坐在雍娥的怀里,说起了牢狱内的事情。
刘长就坐在不远处,吃着肉,听着小女儿的讲述。
雍娥还没说话,樊卿却笑着说道:“这竖子虽然混账,但却是个孝顺的,生性不坏,就是放荡不羁,也不知随了谁....”
她说着,还瞥了刘长一眼,刘长却半点不受影响,边吃边说道:“大概是雍侯之风吧。”
雍娥冷哼了一声,“我阿父虽然倔强,却不曾有这般恶习。”
刘姈急忙伸出了手,“姨母!
您安排的我都办妥了!”
雍娥笑着,从怀里拿出了钱,递给了她,“这些钱不要乱花,都存起来,知道了吗?”
刘长却看着这有些熟悉的一幕,又看了看樊卿。
“姈...你不会在你四哥那里也收了钱吧?”
刘姈急忙翻起了白眼,“这怎么可能呢?我四哥哪里有钱啊?”
刘长看着她的神色,却已经明白了,他也瞥了一眼樊卿,“双向要钱...也不知是随了谁。”
樊卿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滴咕道:“你怎么不去跟阿母说这件事啊?”
刘长吃饱喝足,在这几天里,刘长还是非常惬意的,朝里的事情直接丢给了刘安,自己则是难得迎来了一次休息的机会,连着几天,他都是召集了自己的郎中们,四处游荡,他所带去的郎中,大多都是文人雅士,刘长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要求他们写赋,郎中们也知道皇帝的意思,所写的文赋,那都是赞叹皇帝,吹捧皇帝的,刘长也非常满意,令吕禄给与他们赏赐。
吃完了饭,刘长便走出了门。
吕禄早已在门外等候着,看到刘长出来,两人就一同上了车。
此刻,在通往北边的主道边上,却停放着一辆马车,有四位骑士,一位驾车的仆从,另外两人就站在马车身边交谈着,很快,刘长的马车就出现在了这里,刘长跳下车,跟着吕禄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陛下不会来送我呢....”
樊市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在这里等候着的人当然就是樊市人和樊亢,樊市人如今失去了爵位,还要前往北庭国,可他的神色却并不颓废,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倒是樊亢,眼里有些不忍。
“你若是不信,何以在这里等待?”
“陛下啊...他有失职之罪,你夺了他的爵位,这也就算了,又为什么要送他去北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樊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樊市人却笑了起来,“大哥,这件事,你不必多言...陛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这次能离开长安,其实也不错...太学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在那里做了几年的事情,疲惫至极啊,就说我大哥,我站在大哥身边,不知道的还他以为是我儿子呢!北庭国虽偏僻,但也未必就是个坏去处。”
樊亢下意识就要去踹他,樊市人笑着躲开了。
刘长直接就在马车身边坐了下来,也不顾地上脏不脏,其余三人也一同坐了下来,刘长这才说道:“市人的性格,不适合太学,他结交朋友倒是有一套,可太学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他哪里镇得住?我让他去北庭国,当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北庭国目前就只有一个柴武,其余之众都不足以承担重任,市人去北庭国,是要去相府为吏的...国相已经年迈,等市人熟悉上一两年,就可以在北庭国为相了...北庭国不像河西和西庭,他更需要一个稳重且宽厚的国相...而且夏国那边也有不少大动作,北庭有着联系三国的重任....”
樊亢长叹了一声,“便是为相,也实在有些太远,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在北庭,一个在倭...此生都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那就用心治理好倭岛吧...我们兄弟二人只要干出些成就来,到时候一同回长安表功,还是能相见的。”
樊市人安慰道。
刘长却沉默了片刻,“你们也莫要怪我....天下事在我,我不能不公,况且,我们出生公侯帝王之家,这也是我们的职责,当初跟随朕的群贤,如今分布各地,各个都是在最艰苦的位置上,朕年幼时曾答应带着你们享福....不曾想啊,这年长之后,却开始带着你们吃苦,但是,这些事情,我们不做,又让谁去做呢?傅清这样的人,都能成就大事,群贤何以不能?”
说起傅清,樊亢急忙就清醒了,“陛下,傅清那厮居然都名扬天下了!
你说这厮凭什么啊,不就是杀了个胡人吗?我们杀的还少吗?我在长安整日听到这些人吹嘘傅清,心里实在愤怒,哪天您叫他进长安,咱们拿块黑布,往他头上一盖....”
吕禄笑骂道:“这算什么,公然行刺一位国三公吗?你这么一盖,你的爵位也就没了...既然被那人追赶上,自然是要恪尽职守,建立比他还大的功名,得到更多的赞赏,哪有这样盖人黑布的道理?”
刘长抿了抿嘴,“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这厮将朕的风头都给抢了....就先让他欠着这顿打,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兄弟定然要讨回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很是活跃。
吕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酒水,樊亢又从马背上拿出了几块麦饭,众人席地而坐,这里也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私宴。
吕禄劝慰道:“这次去北庭,你也不要太担心,我都吩咐好了,这一路上啊,都有我开设的驿舍,你可以进去休息,北庭那里也有我的产业,反正到时候会有人主动找你的....”
“那要不要设个暗号什么的,好让我与那些人对接啊?”
“这还要什么暗号,你以为是军中巡视呢?还得对暗号?”
“这马上就要走了,心里实在不舍,就给大家讲一件夏侯灶的笑话吧!”
众人聊的很开心,直到代王刘勃的到来,才终结了他们这次的小宴。
刘勃也带来了一辆车,上面有不少都是出行时所能用到的东西,对于市人的离开,刘勃也有些不舍,他朝着舅父再三行礼,方才说道:“舅父这一路上要多保重,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写信与我...”
樊市人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
樊市人挥着手,与众人告别,马车缓缓消失在了远处。
樊亢平静的看着弟弟远去,又叹息了一声。
“陛下...明日,我也要离去了。”
“知道了。”
几个人沉默的站在路边,眺望着远处,都没有再说话。
刘长最先清醒过来,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刘勃,“亏你还有点孝心,知道要来送别舅父...还送来这么多东西,不错。”
刘勃低着头,没有说话。
刘长笑着看向了樊亢,“还得是我们家的孩子啊,跟那些去太学混日子的侯子们就是不同!他还带头参与了考核....”
说着,他又朝着刘勃挥了挥手,“好了,别傻站在这里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莫要耽误了太学的课。”
“阿父,明日开始我就不去太学了。”
刘长勐地盯着他,“你也准备跟那些彻侯的孩子一样跑吗??你不是参与了考核吗?”
“我确实参与了考核。”
“那为什么不去呢??”
“考核没过!”
刘勃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刘长当即脱下了鞋履,樊亢急忙上前劝阻。
一时间,夕阳西下,晚霞如火,道路边上,鸡飞狗跳,分外热闹。
第692章 竖子
“这太学的题就难到了这种地步??连你都考不过??”
张不疑狐疑的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刘勃,脸色有些不悦。
“我天资愚钝,不比兄长。”刘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莫不是故意为之?为了让那些彻侯们无法以身份来说事?”
刘勃低着头,并没有回答。
刘嫣无奈的走上前来,将吃的摆在刘勃面前,对张不疑说道:“孩子难得前来拜见我们,就不要询问这些事情了,勃是诸侯王,整日在太学,是要当博士吗?”
刘嫣又笑着看向了刘勃,“先吃着这些吧,我知你好肉,特意让人宰杀了一只羊,还得稍等片刻....”
“多谢丈母....”
张不疑态度冷淡,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刘嫣却很是热情,询问起了刘勃的近况,“既然不去太学了,那可是有什么准备啊?”
“我的老师告诉我,想要治理国家,光是待在太学里读书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还得四处走动走动,多看看地方的情况,读书不如行路,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向你们两位告别....我准备在就国之前,前往大汉各地看看,积累些治国的经验。”
刘嫣有些担忧,“这赶路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不过你颇为健硕,大概也不必担心这个,你要去多久呢?”
张不疑终于忍不住了,顿时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模样,“你问这些做什么呢?你以为是去野外踏青吗?这是治国的大事,你掺和什么呢?”
刘嫣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没有再询问。
张不疑大手一挥,“想去各地转一转,这是好事,但是你要记住,去地方不是为了积累什么治国的经验,你也不具备治理国家的资格,主要还是要看看地方的情况,亲自看看百姓是如何生活的,看看官吏是如何行事的,不了解真正的情况,就不知道该听什么样的劝谏,容易被身边人所蒙蔽,你这次出行,最好不要用你代王的身份,换一个吧。”“唯。”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懂得为你阿父分担压力,你阿父乃是千古一帝,是古往今来的功德第一皇帝,代国乃是北方之钮扣,塞外之门户,代国安稳,则北方安宁,则天下太平...当今这些皇子里,所能任用的也就你一个人了,太子颇类吴王,夏王颇类赵王,北地王颇类长沙王,至于你,则是颇类那太上皇...对一地之诸侯而言,类太上皇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切不可庸碌度日,不能因为陛下不曾开口要求,就不去作为....”
张不疑交代了很多,刘勃很是认真的听着。
家宴结束后,张不疑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什么都没说。
刘嫣这才笑着说道:“你丈人向来如此,你莫要怪罪..”
“不敢。”
“嗯...还待在外头做什么?进来吧!”
刘嫣说着,顿时,一位年不过二八的女子走进了内屋,她看起来与张不疑简直是一模一样,不只是模样,甚至连那气质,都是一样的冷清孤傲,眼神颇为冷酷,她没有半点的害羞,走到了阿母的身边,就坐了下来,大大方方。
刘勃却挠了挠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勃要离开长安一段时日了,到时候,你可以送送他...”
那女孩抬起头来,看向了刘勃。
刘勃急忙咧嘴,露出了一个祖传的傻笑。
刘嫣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席,笑呵呵的走向了书房,张不疑此刻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刘嫣忍不住抱怨道:“勃又不是外人,自家婿子,何以那般冷漠呢?”
“我都陪他吃饭了,还要我如何?为了热情点再给他磕一个吗?”
张不疑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笔,“若他不是婿子,我连门都不让他进!如今这些后生,就没一个是成器的!”
他抱怨着,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起来有些纠结。
刘嫣急忙上前,温柔的揉着他的额头,“良人又在为了什么事而烦心?”
张不疑没有回答她,只是沉思了起来。
大汉目前对左右相的职责划分并不算太明确,而万石的左右相基本上可以插手国内的所有事情,左右相的职权,也全看担任这个位置的人如何,其实大汉整体的趋势都是这样的,重要的不是职位,而是担任职位的人。张苍虽然是右相,但是他对权力并没有那么的重视,并非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主要就是抓着农桑和官吏委任的两个大权不松手,在这两个方面,无论是张不疑,还是晁错,都无法插手,而其余的事情,则是划分到了他们的职权范围内。
张不疑目前的主要负责部分就是工程。
其实他的职权还是很大的,全国的徭役,包括修路,筑城,开渠,治水,修补等等都由他来统一负责。
可张不疑今日的烦恼,显然不是因为手里的这些杂事。
“这几日,我几次拜见陛下,都未能相见...”“啊?”
张不疑严肃的看着刘嫣,“太上皇大概是真的要不行了。”
......
泉宁殿内,气氛甚是肃穆。
进进出出的近侍和宫女们都低着头,那深深的担忧几乎都刻在了脸上,连他们的步伐都显得急切仓促。
刘盈躺在床榻上,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的憔悴,那张脸苍白如纸,嘴唇都隐约发白,眼中已经失去了光泽。
大曹就坐在他的身边,早已是泪流满脸。刘长坐在另一边,表情极为严肃。
“长...长啊。”
刘盈忽然呼唤了起来,刘长轻轻捂住了大哥的手。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好好管教他们。”
刘盈有气无力的说着,忽又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刘长的手。
“二哥..不要说这样的话,夏无且他们能....”刘盈只是轻轻摇着头,艰难的呼吸着。
“长...我死之后...且将我埋葬在...在夏...先埋葬,再修...修建皇陵...我知道你..想陵.我我”
“二哥...不要再说了,夏无且!!!”
刘长猛地回头,不远处的夏无且浑身都哆嗦着,他此刻正在煮着药,额头上满是汗水,听到皇帝的咆哮,再次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不要为难..莫要为难他们。”刘盈挣扎着说道。
“我这一生...一事无成,若是能在死后,能略微..略微帮到..一定要..一定要....节葬...”
刘盈并没有完整的说出来,可刘长心里却早已明白大哥准备说什么,大哥的皇陵其实早就修建好了,跟长陵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听大哥的意思,他是希望能被埋葬到夏国那边,先埋葬了他,然后在周边开始修建陵邑...这当然是为了帮自己更好的贯彻迁徙豪强之事...刘盈也是皇帝,他的皇陵,自然也需要修建出陵邑来守护。
刘长没有说话,心里只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这让他陷入一种极大的不安之中,他吓得浑身都在哆嗦着,他似乎从未如此害怕过。
“二哥...你不会有事的。”“咚,咚,咚....”
门外传出拐杖拄地的声音,很快,太后就在两个近侍的扶持下,走进了这里吕后的脸色很平静,唯独眼眸里带着一丝悲伤,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近侍的扶持下,走到了刘盈的身边,刘长下意识的让出了位,她坐了下来。
“阿母....”
刘盈看到吕后,眼里却忽然落下泪来。“儿臣不成器...儿臣愧对....”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还有什么事要托付的吗?”吕后询问道。
刘盈平躺着,想了会,方才说道:“儿臣在韩婴家做客时...曾借了他家的古琴,拿来把玩,勿要忘了还他。
“那他人可有跟你借取的东西?”“我不记得了....”
刘长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浓郁,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刘盈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他自顾自的喃喃着什么,脸色却忽然变得不安,眼角直跳,额头上青筋暴起,就仿佛做了什么噩梦,眼角再次溢出了眼泪。
刘长急忙握住了他的手,虎目泛着泪光。
吕后安静的看着他,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粗糙的手划过那苍白的脸,刘盈便不再挣扎了,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平静了下来。“阿母....”
刘盈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阿父..”
刘盈低声念叨了一声便不再动弹了,在阿母的轻抚下,他睡着了,脸色平静,嘴角带着笑容,吕后的手一颤,却依旧是在轻抚着长子,只是浑身都在微微的抖动,而刘长,此刻却几乎崩溃,他死死握着大哥的手,眼泪不断的掉落,整个人都压抑到了极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二哥!!!!”
随着一声咆哮,刘长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来,刘长从未哭的如此伤心,如此狼狈,那铁塔般的壮汉,此刻却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在这一年的寒冬之初,太上皇驾崩,离开了人世。
哭声从泉宁殿传出,渐渐在整个皇宫内响起,随后是长安,乃至全天下。
太上皇刘盈在各地的名望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是在底层百姓那里,他也是绝对的贤明之君,在读书人这里,那干脆就是尧舜禹一般的仁君....太上皇驾崩的事情,迅速引发了整个天下的哀悼,全天下人都准备为这位帝王服丧。
此刻,皇宫内的氛围很是凄凉,整个皇宫都在服丧。
而目前需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多,太上皇的守孝之事,下土之事,还有谥号,是否能奉祖庙等等...
可刘长实在是没有心思来处理这些事情了,连着好几天,皇帝都是在厚德殿内,闭门不出。
目前这些事,都是由太子刘安在处置。
刘安的神色同样憔悴,眼眶红肿,尽管他想的东西很多,可是面对刘盈这个亲伯父,他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刘盈对他们都很好...首先就是要接待那些来奔丧的皇亲们。
吕禄陪着刘安来操办这件事。
刘乐最先赶到,她因为没有能见到弟弟的最后一面而悲痛不已,抱着刘安痛哭,几乎晕厥。
张嫣,张偃也随后赶到,前来送别舅父。
原本打算离开的樊伉此刻也是满脸悲伤的前来送别。
平阳侯从病榻上挣扎着起身,前来送别。
刘安一边接待这些人,一边则是与群臣们商谈着下葬的事情。
“伯父的遗言是要下葬到夏国,在那里修建皇陵...可是皇陵不是几年就可以修建好的,况且他在长安本来就修建好了陵...再说了,这如何能送到夏国去呢?”
“若是就地埋葬,又是违背了伯父的遗愿,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安可谓是焦头烂额,而对这类的家事,他的舍人们并没有开口的资格,皇家的事情,得由皇家的人来说,其他人非议这件事,难免会有大不敬之罪。
“这件事还是要询问陛下...看陛下准备怎么去操办。”
吕禄开口说着,随即又问道:“发丧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都已经安排妥当,各地的郡守,诸侯王,都以及传达..”
“好,那我去找陛下询问下葬的事...殿下继续在这里接待吧。”
吕禄急急忙忙的朝着厚德殿赶去,有几个甲士站在厚德殿门口,脸色肃穆,看到吕禄之后,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让路,反而是挡在了他的面前,“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放肆!连我都敢拦吗?!”
吕禄勃然大怒,粗糙的推开了面前的甲士,直接就要硬闯,甲士们无奈,却也只能拼死拦着。
“让他进来吧..”
殿内传出刘长的声音,甲士这才放行。
吕禄走进了厚德殿内,殿内此刻居然有些漆黑,刘长满脸颓废的箕坐在一个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华服都有些脏,看不出神色来。
吕禄皱了皱眉头,正要上前劝慰的时候,刘长却站起身来,他活动了一番筋骨,几步坐在了上位,平静的抬起头来,看着吕禄,“出了什么事?”
吕禄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刘长的身边,“陛下无恙?”
“无恙...无恙...便是有恙又能如何?你且说吧,出了什么事?”
“****留下遗言,要下葬在夏,但是....”刘长点点头,“我明白了....且葬在长安。”“可那遗言....”
刘长瞥了吕禄一眼,又说道:“再与夏国修建一邑城,用以纪念我二哥..”
吕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若是群臣有反对的..”
“那就送他们去跟我二哥解释...”
刘长说着,又再次站起身来,“人都来了吗?”“都来了,其余人还在路上。”
“太子下令,要求各地的郡守,诸王前来都城..还派了亚夫去守着各处的道路..”
“嗯...你且去跟群臣准备下葬之事,另外,让他们考虑好谥号和庙号....我二哥之贤足以入庙,至于谥号,让他们好好考虑一番..”
吕禄听懂了刘长的暗示,“你去忙吧,朕也得去一趟阿母那边了。”
刘长在独处了两天后,终于还是出了门,尽管他看起来颇为憔悴,但脸色还是很平静,似乎已经放下了悲痛。比起刘长的独处,太后这里的人就不少了,大曹,皇后,几个妃子,包括刘盈家的孩子们,以及张嫣,刘乐等人,还有那一大群刘长都不认识的亲戚们,几乎都在这里...这里的哭声是最大的,在这两天的时日里,这里的哭声就没有停止过,每一个人来到这里,都是先开哭,然后开始劝慰那位刚刚失去了嫡长子的老妇人。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里唯一没有哭泣的,却正是这位失去了嫡子的老妇人。
老妇人倒也没有对这些亲戚们太过冷酷,听到她们的劝慰,也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这里的哭声跟厚德殿的寂静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对比。
当刘长到来的时候,一位吕家的老人大哭着走上前,想要拉住刘长的手,刘长皱着眉头,直接将其一把推开,弄得这老人险些一头栽倒,神色惊愕,寿殿的哭声顿时就少了不少...而刘乐哭着扑上来的时候,刘长的脸色却温柔了些,轻轻抱住了大姊,劝慰道:“大姊,莫要如此,二哥此刻正与阿父,大哥他们一同驾车纵乐,饮酒狂欢呢...想必这次阿父是不会将把他给....”
刘长确实不太懂得劝人。
吕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刘长,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模样,这才别过了头,看着其余人。
刘长看着这噪杂的大殿,不悦的挥了挥手,“若无杂事的,便都出去吧..”
吕后冷哼了一声,“不可如此无礼。”随即又说道:“既已见过可以告退。”
那些人急忙再拜,随即离开了寿殿,只剩下了那些至亲还留在了殿内。
刘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吕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将心比心,他觉得,阿母的内心,大概没有此刻看起来的这么平静。
“阿母...事情我都办妥了,您不必担心。”“嗯。”
“阿母啊...我往后可能就不能再惹怒您了。”“哦?”
“以前我做错了事还能赖在大哥的头上...就算赖不上,好歹也能拉他下水,一同来挨打...可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挨了..”
“竖子。”
ps:但愿不要有人说我又开始刀了什么的....历史文就不存在长生不老,加上历史上的刘盈本就多病短命...感谢你们喜欢我塑造的这些人物,但是请各位千万不要影响我的思路,我不是要折磨读者,这只是正常的剧情,展开接下来的诸王剧情....况且在书中,他比历史上多活了二十六年...
第693章 诚实的法家
夏王被放了出来,可他并不开心。
各地的郡守以及诸王都在朝着长安出发,一时间,整个大汉都忙碌了起来,各地的道路更是空前的堵塞,百姓们常常能看到诸多四马之车乃是是五马之车,跟随着马车的骑士们浩浩荡荡的,还有甲士簇拥在周围,有些人甚至因为先后的问题而大打出手。
长安所面临的压力也是挺大的,皇帝逝世,各地的大人物都要前来送丧,一次性接待这么多的人,是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失误的,甚至包括他们的先后次序,入驻的地方,所享用的规格,都要经过详细的研究和安排,在这个时代,因为一块肉分错而杀人也是常见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轻视,遭受到了羞辱,这就很考验负责这件事的官员了。
而目前,负责葬礼之事的乃是大家韩婴。
这位对诗,礼都颇有研究的大家,与太上皇的私交也极为不错,便毛遂自荐的要求操办这件事,同时还有数位大儒协同他来操办这件事,包括毛遂的后人毛亨毛苌,以及朝中大臣贾谊胡毋生等。
可以说,在礼这一方面,目前的儒家还是占据着优势,黄老本来也能出人的,奈何,司马季主太过年迈,而王高又因为失职而流放,导致黄老竟无人可以承担这样的重任。
刘长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大大咧咧的,似乎这次二哥的逝世也没有给他造成什么打击,只是那张脸上的桑沧又多了几分。
刘盈最终还是按着刘长的想法来葬入了祥陵,当然,刘盈的遗言也是不能无视的,刘长准备在夏国大动土木,修建城池,记念自己的兄长,群臣们都觉得有些无奈...只是目前,似乎不是适合劝谏陛下的时机,况且,太上皇的临终遗言,那也确实不能反驳,太上皇同样也是他们的君父,总不能连遗言都要去反对吧??
尽管群臣心里不太愿意这么做,但这个诏令还是以一种很快的速度通过了,张不疑当即开始计划在夏国内着手修建。
而这最后的遗言,当然是会影响到皇帝是否能进入庙宇以及谥号的定夺了。
刘长是不能参与进来的,这件事还是得由三公九卿来定夺。
“文字如何?”
商讨刚开始,陆贾便是语出惊人。
原本还在心里背诵着自己所准备好的词,准备在这次定夺中大放异彩的官员们顿时就愣住了。什么玩意??
文皇帝??
陆贾平静的看着众人,认真的说道:“大行皇帝为人仁义,聪慧,有尧舜之德,兼汤武之才,文字如何?”
群臣顿时就沉默了,这该怎么说呢,说大行皇帝有点配不上文字?这不是给陛下上眼药吗?
张不疑忽然开口说道:“大行皇帝虽有德行,只是亲政时日极短,或许还有更加适合的谥号。”
群臣松了一口气,有张不疑来出头,那他们就敢跟随了。
张不疑此刻看向陆贾的眼神也是有些复杂,他知道这个人与陛下的关系不错,他也不知这人提出个文字是受到了陛下的暗示,还是说出自自己的本心,陆贾在群臣里,算是很推崇太上皇的那一批人了。不过,无论是陛下的指使还是他自己的想法,文字都不能给大行皇帝,这是我家陛下早就预定好的,头号的谥号,岂能给了别人呢?虽然大行皇帝有德行,知道禅让其位,但是文字就有些超过了,除了我家陛下,谁还能配得上这个文字呢??
看到张不疑颇为坚定,陆贾长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大行皇帝为人宽厚,行事以仁,仁皇帝何如?”
“大行皇帝慈惠爱亲,岂能不曰孝?”“孝仁皇帝如何?”
“尊贤让善曰恭!可谓孝恭皇帝!”“非也,柔质慈民曰惠,孝惠皇帝!”
群臣顿时开始争论了起来,以刘盈的为人,显然不太可能会给他恶谥或者平谥,要给就给上谥,但是刘盈怎么说呢,论成就,不太明显,所能称道的就是他的仁慈,孝顺,谦让,宽厚等品格,而附和这些的谥号又极多,这便使众人争论不休,群臣还是非常重视这个环节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点评自家君王的时候了,不会被问罪,可以自由的说出皇帝的优点和不足。
而且这还是一个增加自己威望的好机会。
刘盈跟刘长基本就是相反的,刘长成就很惊人,个人道德就有点堪忧...刘盈在道德方面很突
出,成就上就有点堪忧..
张不疑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只是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他们拿出了四个选项,分别是孝仁皇帝,孝恭皇帝,孝惠皇帝,以及孝德皇帝,而要在这四个里头再选出一个,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群臣争论不休,就是无法统一看法。张不疑待了许久,然后找了个机会离开了这里,直接走向了厚德殿。
当张不疑走进厚德殿的时候,刘长正在跟吕禄交代着什么,看到张不疑走进来,他急忙询问道:“如何?提出了哪个字?”
“还没商谈好,说了孝仁,孝恭,孝惠,孝德...大概是要在这四个里选一个。”
刘长念叨了几遍,“嗯,没有不长眼的吧?”
张不疑急忙摇着头,“大行皇帝有德行,并没有大臣指责非议....”
刘长颇为满意,“这四个谥号都还不错,我兄长向来有德操,群臣们一时间无法定夺,哪怕商谈个三天三夜,那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以我的德行,等给我定夺谥号的时候,群臣得商谈多少天,只怕所有的美谥,都可以用在我的身上!难以定夺啊!”
张不疑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说的不错,是这个道理,所有的美谥都不足以形容陛下,到时候,真不知该如何定夺..”
若是别人这么对刘长说,那吕禄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在嘲笑刘长,可张不疑这么说,那吕禄就没话可说这厮肯定是真的这么觉得。
看着两人开始为美谥太多不好为自己定夺的事情而发愁,吕禄的神色很是复杂。
刘长忽然问道:“禄,你觉得呢?”
“臣以为...定然会争论很久,只怕还会因为定夺谥号的问题而打的头破血流....适合陛下的谥号...实在是太多了。”
刘长跟几个心腹压根就不忌讳商谈这些事情,因为刘长看的很开,而这些心腹们也都了解自家的陛下。
刘长朝着吕禄挥了挥手,很满意他的回答。“好了,你先去忙吧,莫要忘了我所交代的!”
等到吕禄离开后,刘长示意张不疑坐过来,他直接用手搂着张不疑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在夏国修建陵邑的事情,我可是全权交给你了,你莫要耽误时日,今日就出发,前往夏国,统筹各地的人
手,开始着手建设吧,位置什么的,都由你来定夺,反正你明白为什么要修建这座邑城就好...这是
我兄长交给我的最后一件事,不能有半点差池!”“臣领命!!”
两人又商谈了下修城的事情,说了片刻张不疑这才起身,“臣今日便出发,臣不在长安的时日里,请陛下照顾好自己,莫要再这般忙碌了..”
张不疑走出厚德殿的时候,门口的几个郎中急忙附身行礼送别,唯独有一人,高高仰起头来,看向张不疑的眼神颇为不屑。
张不疑看向了那人,“你是何人?”“主父偃!”
“哦...我听说过你,我进出厚德,众人皆拜,为何唯你不拜?”
“公实乃奉承小人,不知忠义!陛下失其至亲,公不前来拜见,却要等到现在才来,何以对得起陛下之厚爱呢?!”
张不疑恍然大悟,然后对着一旁的甲士吩咐道:“将此人关进牢狱内,鞭二十!等我回来再释放。”
主父偃大惊,高声叫骂着,就被甲士给拖走了。
皇宫里的悲伤氛围,让向来活蹦乱跳的刘赐都变得乖巧了不少。
刘赐在近些时日内没有再外出游玩,整日都是陪伴在阿母的身边,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国家得到了一个邑城而欣喜,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城。
小公主则是被送到了太尉那里,刘长不愿意让小公主看到太多。
刘勃的外出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
对刘盈的妃子,刘长没有选择将她们赶出去,而是给与了她们选择,若是愿意回家的,可以送回自己的家乡,当然,若是愿意留下来,可以继续待在自己的宫殿内,而刘盈的诸多子嗣,也都封了爵,除却刘祥这个早已封王的嫡子,刘盈其实还有一个嫡子,也是与大曹所生的,叫刘朝,年纪尚小,刘长就封他做了张掖王,将河西国内的张掖郡封给了他。
也算是封到了他哥哥的身边。
自从刘长登基之后,还不曾有全国郡守以及诸王一同前来长安的情况,刘长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要借着这次召集众人的机会,推行一些很早就
想要做的事情,了解一些地方的情况,见一见许久
不曾相见的众人。
而做好准备的人却不只是刘长。
在御史府内,众人坐在下方,安静的看着晁错。
上次的谣言,说晁错期待太上皇死掉,这样就可以召集天下的诸侯王,一网打尽。
虽然这个是谣言,但是还是有点道理的,诸侯王在长安,是斗不过三公的,若是在地方上,还能借着天高皇帝远来抗衡,可是在这城池里,三公随便调用几十个甲士就能抓住他们。
晁错却不敢表现出半点欣喜或者期待。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众人,提醒道:“虽然诸侯国是一定要削弱的,但是现在是大行皇帝驾崩的时候,并非是削藩的时机,诸王很快就要到达长安了,在这段时日里,诸君莫要糊涂,避免与这些人起什么争执...若是无意被人抓住把柄,坐实了过去的谣言,那整个御史府都要遭受大灾厄了。”
众人也都明白晁错的意思,答应了他。
果然,在被背刺之后,晁错还是谨慎了不少,至少不会乱来了。
陶青有些不悦的说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晁公向来都是说什么为了天下而要舍身取义,如今何以如此害怕呢?”
“天下的郡守和诸王都要前来,各个府邸都在准备,想要完成自己的想法....我们御史府平日里叫的最大声,此刻却什么都不做,难免被小人所耻笑啊。”
晁错眯了眯双眼,“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呢?”“对付不了诸侯王,那不是还有郡守吗?”
“你们可莫要忘了,御史府的职责不是削藩,而是整顿吏治,说吏治,如何能避得开这些郡守们呢?”
“诸侯王要限制,郡守自然也要限制,有些郡守,在自己所在的郡内,俨然就是诸侯王的模样,以郡为国,肆意安排自己的亲信,难道能危及庙堂的就只有诸侯王吗?”
“可郡守是庙堂所委派的,难道还要限制他们吗??”
陶青急忙开口询问道,晁错瞥了他一眼,“我倒是忘了,陶君的家,跟很多郡守都有亲...”
“晁公!!我也并非是因私废公之人!!只是这郡守乃是为天子治理地方,与诸侯王可不同,您要对付他们,这难道不是在对付陛下吗?!”
“呵,对付陛下?”
“陛下让他们治理地方,可不是让他们搞什么以郡为国的。”
“还学诸侯王征召地方的名士,肆意安排他们的官爵,过去庙堂让他们举荐有用的贤才,他们就举荐自己的亲戚,后来不许举荐亲戚,他们干脆互相举荐...陛下废除举荐法,他们就开始自己征召,不举荐给庙堂,直接自己安排...这样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局面?这难道不是需要改正的地方吗?诸侯王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现在有考核法,就得杜绝郡守的举荐,征召..甚至还得防备他们在考核里动手脚,泄露题目,弄虚作假...要遏制地方,首先就是不能让他们轻易的聚集人才,只要各地的人才是心向大汉的,就不足以动摇国本。”
陶青皱着眉头没有反驳。
晁错却感慨道:“地方郡守的权力太过庞大,尤其是这个举荐征辟...先秦之法,在当今脱胎换骨,出现了新东西啊...这些被举荐和征辟的人,自以为是对方的门客,对外自称什么门生故吏,其实就是过去的门客...他们不以自己为汉臣,先为举荐征辟人之臣,再为陛下之臣....此例尚且诞生,若是坐视不理,就会迅速壮大。”
“到以后,豪族之中,难免出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呼而天下应的情况。”
“通过郡守来打击诸王也没错,但是不能将如此利剑交予地方,交予豪族。”
晁错说的有模有样的其余官吏却只是面面相觑。
“晁公啊..您是不是有点太过..”
陶青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沉思了许久,才补充道:“太过谨慎了?过去各国都是采用举荐的方式,不让名士贤才蒙尘,而官员征辟的事情,也不是当朝才有的,您要废除这些,那地方上的贤才如何能闻名与庙堂?官员到达地方,没有自己的势力,要如何治理地方??难道要被当地豪强所架空吗??”
“至于您所说的什么豪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怎么可能呢?光是举荐和征辟,就能造成这样的局面吗?”
晁错板着脸,“我说的都是对的,我不会说错。”
“若是地方的贤才觉得自己没有名气,就前来太学,参与太学的考核,或者参与官职的考核,若是官员到达地方后无法治理地方,那就辞官!!!”
“堂堂一郡之首,若是沦落到被豪强所欺辱的地步,要他何用?!”
陶青抿着嘴,“这件事,我是不能同意的,我定然会上书给陛下!”
晁错很是不屑,“你尽管去上书,陛下自知对错!
御史府内部的会议,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当晁错走进书房,开始提笔书写的时候,一直都在认真聆听的张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光是举荐和征辟,就能造成这样的局面???”
晁错本来想训斥他,却又忍住了。
“只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只要有可能,哪怕可能性再小,也得想办法去修正,很多疾病,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就要去治理,否则,等到根深蒂固,病入膏肓,就无法根治了。”
“我知道了。”
张汤正要再次询问,却有下人走了进来,苦笑着对张汤说道:“夏王又来找你了...不肯走。”
晁错顿时忍不住了,对着张汤骂道:“滚出去!”
张汤不悦的走出府,刘赐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拽到了一旁,低声询问道:“朝野上下都说,这次诸王前来,晁错要给他们来一个狠的,我知道你常常陪伴在晁错的身边,你可知道他准备如何对付我们这些诸侯王?”
张汤此刻真的很想吓唬一下刘赐,给他说个狠活,让他几天都不敢外出。
可是毕竟是严肃的法家,岂能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呢?
于是乎,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双眼直勾勾盯着刘赐,阴笑着说道:
“我老师说了,要善待前来的诸侯王,绝对不能与你们发生什么冲突。”
刘赐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694章 这就是大治之世吗?
尽管刘安拆卸了长安的城墙,但是几个关卡外依旧是排成了长龙。
目前的长安四周都是险要的大关,北军驻守在各地的关卡和道路上,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这些沿路的郡守和诸王,怕他们在路上出什么事。
尤其是潼关这边,马车几乎都要排到洛阳去了。
郡守们出行,自然是浩浩荡荡的,有些诸王出行,恨不得将自己全国的甲士都带上,排场极大,毕竟都是高皇帝的子嗣,哪怕是去奔丧,也不能折了颜面。
大汉的郡守并非是同等级的,这也是要看所治之郡的,大汉的有些郡有上百万的人口,有些郡却不过十二十万,郡倒是没有跟县一样按着百姓数量划分出不同的俸禄,但是按着大汉的规矩,官员要先在小郡做事,做成了去大郡,然后才能更进一步,庙堂有空缺也是优先征召那些大郡的郡守,这是没有放在明面上的惯例,大郡之守就是要高一等。“陈拾!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让我让路?!”
“赵头,你不过是小郡之守,与大行皇帝无亲,如何能在我之前?!”
两位郡守此刻就站在车上,看着彼此,口出狂言。
他们麾下的甲士们彼此怒目而视,却也不敢轻易动手,而沿路负责治安的甲士,此刻也是有些头痛,又不敢轻易上前阻止,这两人
毕竟都是两千石的郡守,一人乃是汝南郡守,
一人是颍川郡守,都是北军甲士不敢招惹的大人物,两人当初在长安时,关系就不太好后来在地方上担任郡守,两人更是积累了不少的矛盾,挨得近,利益瓜葛自然就更多。汝南郡守陈拾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屑,“你不过是二十县之主,居然敢在半路上偷偷超过我的车,挡在我的面前,是何居心?!”颍川郡守赵头比他要年轻些,冷笑着回答道:“你阿父当初不过就是个士卒而已,因为善于奉承,得到了一千户的食邑,成为了封侯,论食邑,我要超过你很多,你还敢让我让路?!”
“放屁!你阿父倒是将军出身,还不是一战被淮阴侯打的屁滚尿流,连夜投降,随后就是一路跟着淮阴侯混军功吗?那淮阴侯就是牵着一条狗,都能因军功封侯!!”
“你今日是非要跟我打一架是吗?!”赵头勃然大怒,掀起了衣袖,露出了粗壮的胳膊,跳下马车,就朝着后头走去。
“你以为我怕你?我忍你很久了!!庙堂给与我的耕牛,你居然敢半路截下!凭什么让你先用?!”
眼看两位郡守就要撞在一起,忽然一位寻常军侯挡在了他们的面前,苦笑着看向了他们。
“两位使君!莫要如此!”
“给我让开!不然我将你一块打!”
赵头骂骂咧咧的,就要上手推开他,北军却迅速进入戒备状态,那年轻人也严肃了起来,“我奉将军的令,镇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私斗,如今大行皇帝驾崩,在丧期闹事者,当斩!”
陈拾颇为不悦,“当斩??我大治汝南,
使汝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家家富裕,陛下亲自派人来表彰我的功劳,赏赐给我华服,你是什么人,也敢斩我?!”
“我乃北军军侯王继!!奉将军之令!!”陈拾勃然大怒,正要辱骂,挡在他面前的北军甲士却低声对他说了什么,陈拾脸色一僵,打量着面前的王继,点着头,“不错...早听闻周亚夫治军甚严,没想到,麾下都是如此,能恪守本职,不畏权贵,实在难得...我就喜欢你这般有胆识的人!我今日就不跟那厮计较了!”
赵头狐疑的看着陈拾,又看了看面前的军侯,“你犯什么病?若是怕了我便直说!何以拿个军侯来当理由?”
陈拾听到他的辱骂,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怒火,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王继,“小军侯,我便回去了,不打扰你办事,只是那厮不是个好相处的...你要妥善处置,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与我说!”
赵头更懵了,陈拾却不理会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为他驾车的驭者都有些惊讶,“使君...何以退却啊?折损了颜面!”
“折损颜面??”
若不是丧期,陈拾就要笑出声了,“今年这厮能从庙堂再拿到一头耕牛,我就跟着他姓!!”
这场骚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面却又来了一个插队的。
“让开!都让开!!!”
有人大吼着,完全不给面前的郡守们颜面,郡守们纷纷回头,却看到了一辆五马之车,不少人心里不满,还是让开了道路,让其先行。
直到马车即将到达最前头的时候,无论驭者如何喊话,前方的人就是不肯让路。那驾车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骂道:“赵王车架在此,前往长安祭拜兄长,何人敢阻拦?!”
前方那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人,皱着眉头,神色很是肃穆,正在观望着的诸多郡守都是一愣,此人乃是南阳郡守虫捷,虫捷面对那赵王的驭者,丝毫没有畏惧,“赵王来祭拜兄长,我们是来祭拜君王...这兄弟之情与君臣之情难道还有个上下之别吗?我们先来到这里,赵王后来,何以让我们让开道路呢?”
“你不过是一个小郡守,怎么敢对大王无礼?!”
虫捷并不怕,一方面,虫捷的南阳郡是个非常庞大的郡,无论是人口还是其他方面,都是首屈一指,其次,他的大父是开国十八侯,比起赵头陈拾这样的侯来说,他的食邑还是非常庞大的...而且,随着晁错的诸多政策国高于郡的情况正在得到改变,郡国渐渐变成同级,郡守们在庙堂的扶持下,已经起到了很好的限制诸侯王的作用,也不是那么的害怕所谓的大王。
这其中更是涉及到庙堂与诸侯王的冲突。
此刻,陈拾和赵头居然站在了一起,偷偷看着远处,一同吃瓜,赵头忍不住说道:“这厮是真的威风啊,居然敢直接呵斥赵王...”“我要是有他的权势,我敢往赵王脸上吐口水!”
“不对啊,你的郡不是比他还大吗?你阿父也是彻侯,你凭什么不如他啊?”
“主要吧...这厮的大父是周吕侯的心腹据说当初在战场上曾救过周吕侯的性命...因此与长乐宫那位的关系极为亲近,他的阿父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去拜见那位,这位在长乐宫那位的眼里都是熟人,逢年过节的都给与赏赐...他怕什么赵王啊,说不定这么做都是得到了长乐宫的指使呢,我要是被长乐宫那位当成自家子嗣来对待,你就看我抽不抽那个驭者!”
赵头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是啊,我早就给你说了,当郡守不能只是一味的得罪别人,你就是不听,你刚才骂那个军侯,骂的很开心吧?”
“他也是长乐宫的???”
“那倒不是,他是太仆的亲外孙...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一顿训斥...你还想治理颍川?没有耕牛,你拿头去治理啊?”
赵头顿时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我都示弱了,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坏事了!坏事了!”
赵头急的团团转,在周围寻找了起来,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位平平无奇的小军侯。
你特么倒是早说自己是太仆的外孙啊!!装什么刚直不阿的小军侯?!
“好了,别找了,安心看着吧,如果他们正面起了冲突,千万不要犹豫,抢先去支持虫捷。”
“庙堂对诸侯王是一直都很警惕的,就指着我们这些人来压制呢,在这种时候退缩,明年连郡守都没得坐了...
陈拾认真的说着,赵头这次却没有反驳。将他的吩咐铭记在了心里。
事情的发展真的如陈拾所猜测的那般,虫捷的不退让,引起了赵王的愤怒。
赵王大概是连夜赶路,走出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的憔悴,眼眶红肿,双目无神,本来就伤悲又被郡守挡在面前,赵王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如意握紧了拳头,几乎拔剑,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让开。
“前方正在盘查,依次过关,大王也不例外,请大王安心等待。”
“我要去见我二哥!!让开!!!”
“大王要去见兄长,我们也是去见君王.大王因为大行皇帝的逝世而悲痛,我们亦然。
虫捷却压根不退缩,这在开国初期,是不敢想象的,在那时,诸侯王将郡守叫过来训斥,随意羞辱,都是常事,看得出,其实庙堂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果的,在这数十年的时日里,诸侯王的权力正在不断的被压缩,包括他们的地位也在下降,想要跟从前那样随意欺辱庙堂所委派的郡守,甚至下令罢免他们,治他们的罪,都是不可能的,诸侯王被削弱,郡守被加强。
这里的骚动顿时引起了其他郡守的共鸣,他们纷纷靠了过来,脸色大多不善。既然有了人起头,他们自然也知道该去帮谁。
诸侯王是皇帝的亲兄弟不假,但是跟诸侯王作对,其实也是他们的本职,若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一味跪舔,那他们反而就没资格当什么郡守了。
各地的郡守都是隐约将诸侯王围绕起来,若是诸侯王有异动他们将会是第一个动手的。
他们调动军队甚至比诸侯王还快,时代已经不同了。
刘如意只觉得悲愤,他本来在赵国视察各地的矿产,忽然得知二哥逝世的消息,晴天霹雳,如意当场晕厥,二哥对刘如意的意义是不同的,自从阿父逝世之后,刘盈就像他们的阿父那般,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如意一刻都待不住,醒来后就驾车冲向了长安,甚至都没有先备案,没有等庙堂的诏令,这才让他抢在诸王前第一个到达这里。
没想到,此刻,连一个小小的郡守都敢跟自己作对,挡在自己的面前。
刘如意双眼通红,悲愤交加,就要下令让甲士去杀人。
此刻,北军再次出现在了这里,为首的是一个文吏,那文吏神色很是紧张,格外不安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赶忙对着两边行礼,“正是大行皇帝丧期,莫要如此为难下吏...陛下有令,诸王与郡守相遇,诸王先行...我知南阳郡守思君之心,只是有陛下的诏令,还请您莫要再这般,陛下也是急着要召见诸侯王,商谈一些大行皇帝的后事...”这文吏说着,虫捷眯了眯双眼,还没有回答。
赵王却再次叫上了。
“听到了吗?还不快让开?!”
那小吏又无奈的看向了赵王,“大王...请您节哀,我们很快就为您让出道路来,请您莫要再为难我们...”
小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态度很是卑微陈拾狐疑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絮絮叨
叨的小吏,他是越看越眼熟,这人到底是谁啊?自己怎么觉得这般眼熟呢??
就在陈拾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的赵头却已经上头。
想起方才陈拾的吩咐,他迫不及待的站出来,“你这小吏,口称得到陛下的诏令,又无法拿出来给众人看,你是什么人,也能得到陛下的诏令?分明就是在帮衬赵王,赵王思兄,我们思君,这还能分出个高下?晁公新令,诸侯王无法调度各地的郡守,除非得到诏令,赵王又怎么能让我们为他让路呢?!”虫捷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赵头这一番话,顿时得到了不少郡守们的赞同。
看似只是谁先谁后,实际上却是庙堂与外王的先后....就在众人喋喋不休的时候,陈拾看着那个年轻人,看着他唯唯诺诺,四处行礼的模样,忽然悚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开始拉扯一旁的赵头,“走,走,走,什么都不要说
赵头茫然的被陈拾拉退了几步,陈拾清了清嗓子,看着那个小吏,肃穆的说道:“诸位,此君说的有理,既然是陛下有令,我们身为人臣,岂能不从?外王入京,定然是有什么要事与陛下商谈的!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争吵了,免得对大行皇帝有不敬。”
陈拾说着话,郡守们一脸茫然,你这是什么情况?关键时候怎么还坐歪了呢??
赵头愤怒的骂道:“你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手握大郡,何以是这般做派呢?!这小吏,分明就是勾结赵王!!”
陈拾看着众人,几步走到了虫捷的身边,耳语了几声。
虫捷脸色大变,急忙挤出了一丝笑容,“陈君说的有理,我这就让路...这位少君,多有得罪,请您勿要责怪,请赵王先行!!!”带头的虫捷都选择了让步,其余众人就是不理解,也只能让开。
赵王这才驾车一路狂奔,最先赶到了关卡,连正在接受盘查的马车都让开,让他先过关。
赵头狐疑的走到了陈拾的身边,“这小吏又是什么身份?”
陈拾没有搭理他,很快,那小吏就来到了陈拾的身边,一脸的感激,朝着陈拾行礼,“多谢您,若不是您,我还未必能处理好这件事,实在是感谢...”
陈拾看起来有些惶恐,急忙摇着头,“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我这位仁兄也是心里急切,并不是对你无礼,请你勿要怪罪...”
“不敢,不敢。”
那人连忙摇着头,又跟陈拾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这里。
陈拾擦了擦额头,赵头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如此害怕??难道他的后台比太仆还硬?”
陈拾瞥了赵头一眼,“我真的不明白了..你不觉得这个后生看起来很像一个人吗?”“亏你阿父还是...你仔细看看,他到底像谁?”
“我们这一路是最为险要的,前头有周亚夫坐镇,在这里却派遣了一个文吏和军侯,这两人的身份能简单吗?肯定是要镇得住我们的...”
赵头认真的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人脸色
有些怯弱,只是身材修长,剑眉,双眼很是英武,当他转过身来指挥车架的时候,那张脸与另外一张脸彻底重叠,赵头双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韩...韩...”
看着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苍白的赵头,陈拾不悦的说道:“你这厮今日真的是不走运啊,前头抱怨北军防备你,被周亚夫听了个正着,在这里先后得罪太仆和太尉...我觉得吧,你进了关后,就闭上嘴,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然你这开着四马之车进城,最后坐着囚车回去.....”
赵头急忙点着头,果真不再言语。
消息在诸多郡守之中来回的传递,一时间,这些郡守们都变得知书达理,温和守序,这道路被治理的仅仅有条,再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
当梁王来到这里的时候,沿路的那些平日里犹如虎狼般凶狠,常常带着军队做出各种骚操作的郡守们都温和谦逊的让开道路,各个都在请求对方先行,放下了一切的成见和矛盾。
梁王都惊呆了。
这就是大治之世吗???
第695章 刘长式想办法
祥陵,天边雨雪混杂,迎面拍来,带着刻骨的寒意。
地面并没有被大雪所覆盖,这点雪花只能将地面弄得泥泞不堪,一眼望去,所能看到的地面都是那么的肮脏,坑坑巴巴,漆黑色的霜雪。
刘如意呆滞的站着,无神的看着远处。他的兄长就被埋葬在这片土地下,尽管他出发很早,可还是没有能见到兄长的最后一面,他已经下葬,连带着皇陵的门都已经被堵死,只有周围几个孤零零的建筑群,里头站着形色各异的人,刘如意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着兄长的面孔,所有的经历一幕幕的回放着,想起兄长如今就独自蜷缩在这边泥泞之下,刘如意心如刀割。
眼泪再次划过了脸颊,刘如意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要再抱一抱兄长。
他是否会觉得孤独?是否会冻着?
就像是心口忽然缺少了什么,刘如意浑身都空荡荡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忽然,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刘如意惊醒,抬头看去,刘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同样目视前方。
“为什么不来皇宫。”
“我的哥哥在这里,不在皇宫。”刘如意哆嗦着说道。
有近侍拿着提炉站在了一旁,刘如意那颤抖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和,牙齿都
在发抖,那寒冷不只是从外袭来,也是从内而外的,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
“我年幼的时候...皇宫里的人都很厌恶我...我去找二哥玩耍...侍女让我站在门外等待...不许我进去....我在风里懂得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厌恶我....”
“二哥走出来了...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愕...你不知道二哥真正生气的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的凶狠,他朝着那些侍女大吼大叫,抱着我嚎啕大哭,他用自己的大衣将我包裹着...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刘如意的神色顿时激动了起来,“我从未那么开心过...稍微长大,身边的人都劝我,让我远离二哥,说他可能会谋害我...但是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我的剑法是他教的,他还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如何让阿父开心...看到我有成就,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开心...”
刘如意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他是最怕冷的,如今独自一人在这冰冷冷的地方...他该多害怕啊。
“长...我想抱抱他,给他再披上几件衣裳吧...”
看着痛哭流涕的刘如意,刘长缓缓抬起头来,什么都没说。
“唰~~~”
刘长解下了身上的裘衣,随即整理干净,认认真真的披在了这地面上。
刘如意惊愕,刘长却看着他,伸出了手刘如意猛地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裳,尽管浑身瑟瑟发抖,还是很坚决的俯下身来,将外裳披在了刘长那裘衣的身边。
“唰....”
吕禄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衣,盖在了另外一边。
孤零零的殿内,摆放着三件大衣,却依旧空荡,只是,刘如意的心似乎平静了些,他擦拭着眼泪,不再抽泣。
雪雨之下,三人身穿亵服,从殿内走出甲士们惊愕,不知所措,负责礼仪的大儒欲言又止,神色悲愤。
三人就这般走出了这里,刚刚上了车,就又有一行人来到了这里。
梁王刘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整张脸都已经冻得通红,看到面前这三人,他甚至顾不得惊讶,只是哭着扑向了他们,兄弟三人相互依偎着,并没有言语,只是低声的抽泣,梁王看着殿内那三件大衣,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喃喃道:“二哥...我的衣裳大,能盖的住...”
他小心翼翼的将衣裳披在了二哥的身上,而梁王所带来的近侍们,面面相觑,随即也纷纷开始脱下衣裳,刘长并没有劝阻他们,看着他们将衣裳整齐的摆放在殿内。
兄弟几人离开了这里,冒着风雪,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而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却还是传了出去,当天晚上,燕王刘濞和城门校尉吕产来到了这里,脱下衣裳,穿着亵衣离去,随即,太子刘安,城阳王刘章,代王刘勃,夏王刘赐,北地王刘良,陵邑府张偃,食货府贾谊,平倭将军樊伉等人,纷纷来到这里,再往后,大臣们也开始朝着这里出发,有北军将士前来,甚至,有太学生也闻风而来....一时间,殿内都被衣裳所遮盖住了,他们将大行皇帝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他不再挨冻。
兄弟三人坐在殿内,嘴里不断的呼出白。
刘如意打起了精神,露出了一个略微凄惨的笑容,“长弟,恢弟...二哥他...正在跟着大哥和阿父他们在一起...不必太过悲伤...”刘长和刘恢浑身一颤,因为只有刘盈才喜欢将他们称为长弟,恢弟...而刘如意还在继续劝慰着,“二哥他...立下了这般成就,天下人都很怀念他,纵然见到阿父,阿父也不能再训斥他,如今大汉格外强盛,这都是二哥的功劳啊...若非二哥,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呢...二哥在那边,就不必再被那些太医们纠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酒就喝酒...”
“你们不能让他担心,他最希望的还是看到你们开开心心的,而不是如今这般模样。”“知道了吗?
刘如意问道。
刘长点点头,“知道了,三哥。”
老大和老二相继离世,老三如意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诸王里的老大哥。
他说出这番话来,就是想要继承二哥的温情,他要让弟弟们振作起来,就像当初的二哥那样,长兄为父,要照顾好这些弟弟们,让他们能更好的活着。
“恢弟,众人到齐之前,你莫要闲着...去北军那边操练吧。
刘如意看向了刘长,严肃的说道:“我实在是担心恢的情况,二哥还在的时候,就多次劝他少吃多动,我已经失去了哥哥,不想再失去弟弟,你安排一下,让他好好锻炼一下...”刘恢不敢反驳,急忙答应。
“还有你,长...你好酒的性格也该收敛些了,这一年的时日,我要你为二哥守孝,滴酒不沾。”
刘长略微迟疑,还是点点头。
看到弟弟们都听话刘如意又呆愣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三哥...那我先去办正事了...你可以去拜见一下二嫂...”
刘如意点点头。
刘长从殿内离开,长叹了一声,吕禄站在不远处,询问道:“他们的情况都还好吗?”“还好...明明他才是最需要照顾的那一刘长摇着头,领着吕禄离开了这里。郡守们倒是不必都去皇陵,只需要在皇宫里祭拜就好,因为祖庙是在皇宫的,而刘盈当然是要进庙的,刘盈能进庙,还是因为禅让的原因,刘长如今的成就,都能算在他的身上,毕竟没有他禅让,大汉就不可能有今日的发展...而刘盈进了庙,又确定了庙号,正式为高宗,有群臣认为,不能以高宗,高字与太祖高皇帝的谥号有了冲突,需要避讳,而刘长却强行下令,并且有意削弱避讳,认为不必为尊者讳。
刘长是不喜欢避讳的,主要是他读书的时候,因为避讳的原因,一些内容是改来改去的,连封邦都不能说,要说封建,这让刘长非常不喜,本来就看不懂,还弄这么多的避讳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做什么呢?
最终,刘盈的谥号也商定下,是采用了大儒毛亨的提议,为大汉孝仁皇帝。
其实这个仁字不是最好的谥号,每个谥号都带点含义,而仁字是代表着这个人很良善,对待他人很好,就是没什么贡献...拿不出
政绩,只能说他为人很好,这在美谥里也很常
见,例如武字,说这个人很有成就,可就是文治不足,治国不是很好,政策不善...最好的还是文字,基本上没有其他暗喻了,成就极大方方面面都沾点边挑不出什么过错,就是文了。
刘盈也就正式成为了大汉高宗孝仁皇帝,群臣提议,大汉以孝治天下,往后天子之谥,当以孝先。
这就成为了后来的一个惯例,大汉的皇帝谥号都固定带上了一个孝字。
刘长接见了诸多前来的郡守们。
主要是询问他们地方的情况,以及诸多政策的推进程度之类。
“陛下,赵国大臣甚是蛮横...他们的亭长以讨伐盗贼的名义,越界行事,还鞭打了我郡前往阻拦的亭长....我亲自上书,赵王却不曾将人交出来...请陛下为我做主!”
清河郡守严肃的坐在刘长面前,愤怒的说道。
上一位那个天天写奏表询问刘长无恙的郡守因为功劳而高升,去了夏国,如今的郡守叫徐留,是大汉宋子侯。
徐留悲愤的说道:“赵国如此作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矿场明明是两郡之间的,赵王却独自霸占,不肯让我们获利,我们的人跑到他们那边,就无法追击,而他们却可以越界做事,赵王还下令给我,让我派人去配合他们的人去抓捕逃跑的挖矿官奴!!!实在无礼!!臣非赵王之臣,何以听从他的命令呢?赵相袁盎,欺人太甚,还打压我郡之商贾...”
刘长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件事还真的是有点难办。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清的。”
“多谢陛下!!”徐留再次行礼。
而徐留并不是唯一,刘长往后接见的几个郡守,也是或多或少的进行了弹劾,有的弹劾诸侯王,有的则是弹劾周边的郡,矛盾不只是在庙堂之中,甚至已经显化在了地方上,诸侯王和郡守之间出现了很大的隔阂,诸侯国最初是领着郡的,像燕国,麾下就有好几个郡,可是在如今,按着庙堂的命令,诸侯国下不再设郡,一律为县,这就使得国郡相同,诸侯王不再凌驾于郡守之上,你治下是县,我治下也是县,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庙堂为了制衡诸侯王,又加强了郡守的太多权力,这导致郡守在地方上变成了庞然大物,不同郡的矛盾也是公开化。
刘长接见这些郡守们,本来是为了推行医官和启蒙学的全面化,他也没有想到,地方上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夜里,刘长再次召见了赵王和梁王。两人坐在他的左右,也不知道刘长为什么忽然将他们叫过来。
“三哥,五哥...我今日听到郡守们说了不少事,三哥,你麾下的官吏追捕逃奴,为什么能公然越界,还敢殴打他郡的官员??”
刘如意愤怒的说道:“是他们私下里开矿,不愿意与赵国合作,还派人鼓励那些挖矿的跑到他们那边去,我不派人去抓回来,难道就要容忍他们这种行为吗?长弟,你放心吧,我定然能为你看好这些女干贼!!”
刘如意说的趾高气扬,毕竟在他看来,他与刘长是一家人,这个天下是他们家的,而郡守是外人。
而在郡守看来,这些诸侯王才是大汉不安的因素,而他们是庙堂的人,他们才是自己人。
连宽厚的刘恢也是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些郡守是愈发的过分了,他们居然不让我们的商贾逗留,还驱赶了梁国的商贾...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刘长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刘长急匆匆的离开了皇宫,吕禄有些无奈,“陛下,这曲逆侯已经不在了,如此深夜,陛下要去那里想办法啊?”
过去,刘长说要想办法,若是在皇宫内想办法,肯定就是去长乐宫,要是在皇宫外想办法,那就是去曲逆侯府,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啊??
“太尉府!!”“嗯??”
吕禄有些懵,太尉这个人,打仗那是没话说,可是这政务上...他还能给出什么好的办法?难道是要让太尉领兵将各地的郡守诸侯王都给打一遍不成??
深夜,韩信在书房内点着灯,正在熬夜读书。
就在韩信耻笑着前人的兵法,在书中加上自己的观点的时候,大门猛地被撞开了。韩信顿时跳了起来,急忙拔出了长剑。“师父!!!”
听到这一声嘶吼,韩信举剑就要砍。刘长大惊,“是我啊!师父!不是贼人!!”“我砍的就是你!!”
刘长熟练的躲开了太尉的袭击,嘀咕道:“师父,持剑砍皇帝,是违法的!”
韩信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你有要事,半夜来找我,我也认了,为什么连门都不敲?!你阿母说的对!林中野猪!!林中野猪!!”韩信骂骂咧咧的,再次坐了下来,板着脸,脸色阴晴不定。
刘长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长叹了一声,“师父啊出大事了。”
韩信一愣,“身毒人叛乱了?”
“不是,郡守上书弹劾诸侯王诸侯王上书弹劾郡守,郡守之间还相互上书弹劾..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的我???”
“师父,目前各郡都有兵卒,诸侯王又被压制的太惨,不说这个,就是说他们的权力,郡守一人把持着政,财,兵...若是不想个办法缓和矛盾,削弱他们,这些人早晚得打起来...而且地方不合,会严重的阻碍我的诸多政策...太合的话,庙堂里的大臣又坐不住。”
刘长挠了挠头,“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都怪那曲逆侯,他逝世的太早,我也找不到人来想个对策,就想着您曾与曲逆侯多次打交道,而且也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在这方面颇有经验....您应该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人吧?”
吕禄急忙抬起头,看着天色,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韩信的脸色很黑。
可他居然没有将刘长赶出去,只是平静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您是太尉,执掌天下军政事务。”
“我想,这军权还是要分割出来,不能交予地方长官之手,只要没了军权,他们就不能肆意妄为了....无论是诸侯王还是郡守,而诸侯国设有太尉,郡里有郡尉...我在想,若是将兵权脱离出来,交予太尉,郡尉,县尉...直接
由您来指挥...将军队的管辖,粮草物资的供应分割开来,让几种不同的权力相互制衡...削弱地方之长的大权,收回庙堂,我只是想了点大概的,具体的做法,我还不太明确,就想听听您的想法...”
韩信瞥了他一眼,“你想在一郡内设立三个两千石?共同办事?”
“还是师父看的通透,说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思路。”
“不可,如此一来,会造成更严重的地方不合,还是郡内不合,一旦有战事,各部配合不当,没有统一指挥,压根就无法阻挡敌人...”
刘长长叹了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吗?”“晁错不是要搞那个刺史吗?你为什么不在这上头想想办法?”
“或许晁错已经有了办法呢。”
刘长一愣,随即抚摸着胡须,“我就怕这厮正迫不及待的密谋着要除掉诸侯王啊...我去找他,他就以我的名义来肆意妄为....这厮不是个良善的,认定了的事情,豁出命去也要做...不怕死的大臣,太难管了...”
“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找他来商谈这件事。”
“不愧是师父啊!我什么都没说,就明白了我的心思,师父智谋无双,陈平张良远不如也!当初云梦泽被抓,纯属失误!压根就不是您的正常水平!!”
“滚!!!”
第696章 虽是陋室
天色尚未明亮,晁错惶恐不安的坐在了下位,可谓是坐立不安。
韩信坐在上位,肆意翻看着案上的文书,看了几眼,就丢在地上,又捡起另外一个。晁错此刻很慌。
无论是谁,大半夜的忽然被甲士给摇醒,说太尉前来,估计都是他这个模样,早听闻太尉作息不规律,常常熬夜读书,没想到,这都快天亮了,居然还有兴致来自己这里找书看....若是换个人在这个时日来拜访,晁错非要让他知道大汉三公到底有什么样的权势,可是太尉这么干,那晁错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能是连夜令人准备吃的喝的。
要说晁错这个人,他是个不怕死的,为了办成一些想办的事情,他甚至能公开顶撞皇帝,根本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在当今的长安里,能让晁错真正害怕的人有两个。
头一个当然是长乐宫的那位老妇人,第二个就是韩信了。
因为他们两人跟皇帝是不同的,晁错跟随刘长很多年,他非常的了解自家的陛下,自己做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而陛下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一心为公而处死自己,或者说打断他的进程....太后那里也是一样的,太后可能会杀了自己,但是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能明白自己的做法是有利有弊,因此她就是杀了自己,也会保留自己的想法,可能还会继续推行。
唯独这位太尉吧...怎么说呢,在打仗之外的时候,比皇帝还不靠谱,他会杀了自己,还会中断自己的所有政务,因为他大概是不会明白自己的政策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晁错害怕韩信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轻视他。
他认为韩信在治国和大局观上远不如皇帝和太后,不能被这个人给记恨上,这个人在开国大臣里又是年轻强壮的,鬼知道他还能活多久,被他记恨上,人亡政息,起码十年开外,自己所留下的想法都不会被庙堂所重视....
太尉显然是不知道晁错内心的想法,只是看到向来无法无天的晁错对自己颇为惊惧,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其实太尉跟某位皇帝,在性格上有着高度的相似...同样的自信自负,轻视他人,还都喜欢听奉承,喜欢人前显圣,不拘束与礼法,口出狂言等等,这糟糕卑劣的性格,如出一辙。
韩信随意的翻看了一下晁错近期内所书写的东西,然后拿起了其中几篇,直接收进了衣袖里。
晁错目瞪口呆。
陛下好歹还是来偷,您明抢是吧??
韩信显然也不打算给他什么解释,只是询问道:“你近期内的文章,都在这里了吗?”
晁错急忙点着头,“都在这里了,都在这里...
“老师,您昨晚不是还将两篇上书带回内屋修改去了吗?”
张汤忽然开口询问道。
晁错的话戛然而止,正要开口,太尉大手一挥,对张汤吩咐道:“去将那上书带回来!”张汤急忙跑了出去。
“太尉拿这些有什么用啊?”晁错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韩信也不回答,只是说道:“长这竖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前来打扰我,非要我为他想个办法,来权衡地方的情况....这竖子是愈发过分了!”
啊,对对对。
晁错点着头,深有体会的说道:“确实,陛下大半夜的冒昧拜访,也不敲门,入门后强取豪夺,犹如强盗般的行为,是应该被劝谏的!”
“放心吧,我会好好劝谏他,让他不要再这般行事的,不过,他所忧虑的问题,你这里似乎都有答案啊,你不错,我还在想到底该如何解决呢....方才看了你写的论,刺史,还有分其权,你想的还是很周道,不错,陛下既然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了我,我就必须要全力以赴,要为陛下解决这忧患...因此,天亮之前,你必须要拿出能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否则我就杀了你。”晁错膛目结舌。
韩信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还是挺看重你的,在庙堂这些人里,唯独你是能拿出办法来的,张苍办事还可以,让他拿主意就不太行了,你的想法很独特,总是能想出些他人所不敢想的,而且很有可行性,如今乃是大治之世,就更需要百官团结在一起,我们三公,更是要团结一心,协力为王事,这一次,你我强强联手,办好了这件事,我会亲自为你上表功劳!"
“知道了吗?!”“唯!唯!”
晁错说着,眼里却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原先他是不准备在这段时日里做事的,可如今太尉主动找自己,披上了太尉的皮,那自己可就敢去做事了。
太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说
道:“我会全程跟在你的身边,若是你敢滥用我的名号,为己谋私,我最先杀了你!”
“不敢!”
“好了,勿要浪费时日,说说你的想法吧!”
张汤拿着奏表走了进来,将东西递给了太尉,自己则是乖巧的坐在了晁错的身后,晁错对着他骂道:“滚出去!”
太尉却不悦,“这孩子颇为懂事,是你的弟子吧?让他跟着你学一学多好,何必要赶出去呢?”
晁错无言以对,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以守,丞,尉分当今郡守之权,守治民,丞典狱,尉掌兵事,互不为制,以庙堂派遣刺史监察,地方负责财权之官吏,皆收于庙堂,为少府之官,不受地方所制....对诸王,当废其三公,九卿不常设,以相为守,以廷为丞,以
郎中令为尉...使诸侯国之制类郡,否则诸侯国之三公九卿就要高出郡县一等,实在不妥...”
“哦,财权收回庙堂,兵权,治安权,治理权分开?然后设一个不管事但是名义能制衡他们的刺史...你继续说!”
韩信兴致勃勃的坐在上位,听着晁错阐述着自己那庞大的构思。
晁错似乎是要对整个大汉的官制都要进行一个极大的改动,按着晁错的说法,大汉的官制有些太庞大,官员们彼此的权力是重叠的,完全就是看当官的人有多大能耐,就说自己所担任的御史,没有明确的职责划分,若是遇到个软弱点的,只能负责监察,若是遇到个狠点的几乎跟国相一般,就是九卿的官员也是这样,这样当然有利于一些杰出官员的表现,有能耐的人可以在任何官职上大放异彩,但是弊端也极大,皇帝强势,尚且还能让各府配合得当,齐心协力,一旦是个刘盈那样的皇帝上位,那就得出大问题,大臣们为了那些重叠的权力,不咬死对方就怪了。
因此,要从庙堂开始进行改,明确职责划分,然后一级级的具体到地方,规定好所有人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晁错是想要削弱一下大汉这高度发展的人治社会,让治国的人有法律可依,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
而这跟目前大汉的主旋律是相反的,汉人推崇这种自由的治理方式,尤其喜欢那种以低官爵干成很大的事情,囚禁上司,欺压同僚....这类的都被称为名臣,用后人的话来说,这是大汉朝特有的浪漫。
放在后来的朝代里,一个县令到达地方后横扫四方,公然训斥郡守,将自己的左右手直接下狱,不遵从皇帝的诏令,先斩后奏...定然是要被诛九族的,可是放在大汉,那当下的人就会说,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名臣啊,以县令的身份鞭打都邮,那根本就不会被谴责,还能捞到能官的名声呢!
不是对官员,甚至在民间的风气也是这般宽松,在后来的朝代里,因为他人辱骂了你的父母或者老师,一句话说不对,你就杀了对方,甚至灭了他的满门,那你活脱脱就是顶级通缉犯,抓住了要斩首,就是看在你孝顺的份上,也得关个二三十年,可是在大汉,屁事没有,杀了就杀了,大家会为你拍手叫好,然后人们都会抢着庇护你,把你藏起来,只要不遇到特别轴的官员,都不会刻意去抓你,可能官员还会感怀你的孝顺,放弃抓你直接辞官...等上几年,大赦了,你就可以光明长大的出来,名声还会很好。
大汉的人,普遍都很有个性,没有自己的个性是不能合群的。
这种浪漫对晁错这类的法家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怎么可以不按着规矩来办事呢?!谁给你的执法权啊?!
所以晁错要先整顿这些不听话的大臣和官员,然后再着手整顿民间这无法无天的风气!
太尉倒是无所谓,只要你能办好长那个竖子的事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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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时日,首先赶到的是河西王刘祥。
作为刘盈的嫡长子,他在这些时日里全速奔波,只是因为地方太远,直到现在才赶到了长安。
刘祥是哭着走下马车的,在看到面前的三位仲父后,他更是无法忍耐,扑进了他们的怀里,便无助的哭了起来。
刘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孩童,他已经成了家,可在三位仲父面前,他没有半点诸侯王的威仪,像个孩子那般委屈的哭着,刘长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刘如意更是温柔的劝慰着他,随即他们就领着他去了皇陵,看到那为衣所铺满的大殿,刘祥哭的更加大声了。
当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同样也只剩下了亵衣。
齐王刘襄和楚王刘郢客相继赶到。
许久不见,刘郢客看起来愈发的像老楚王刘交,尤其是那胡须,简直一模一样,儒生打扮,风度翩翩,他低着头,几次长叹,却没有落泪。至于齐王刘襄,从下车后就开始哭泣,拜见了诸多仲父,刘长略微不喜,他那掩面哭泣的样子,在刘长看来实在是有些虚伪,若是哭不出来,那就跟楚王那样长叹,何必做这般模样呢?!
只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犹子的面前,刘长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没有当面训斥。
刘襄也没有不知好歹的往刘长跟前凑,来到长安后,祭拜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城阳王刘章。
刘章虽然是诸侯王,却长期在长安,算是诸侯王里唯一当官的,深受刘长的信任。
只是,他在长安内的府邸,看起来完全没有王宫应有的规模,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矮小的院墙连刘赐都防不住,地面上满是灰土,刘襄惊愕的看着那有些扭曲的木门,走进了院落里,情不自禁的用丝绸捂住了脸,却不肯走进去,只是叫道:“章!!章??”
“大哥?”
刘章从屋内跑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吞下了嘴里的饭,急忙冲到了刘襄的身边,给了兄长一个拥抱。
刘襄笑了起来,过了许久,这才放开了弟弟打量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此刻的刘章看起来很是寒酸,身上的衣裳居然还打着补丁,怎么看都没有诸侯王的风范,刘襄惊讶的询问道:“不知你在长安居然是这般遭遇?为什么不写信告知我呢?”
“你乃大汉诸王,何以如此啊!!”
看到哥哥如此惊讶的模样,刘章却摇着头,“弟身居要职,还是低调些好,若是太招摇,反而对事不利。”
说着,他就请哥哥进了府,两人面向而坐,刘襄的随从诸多,这院落都有些挤不下,刘章只好去拜访周边的邻居,让这些人在邻居家借助一段时日...刘襄看着刘章为了这点事跑来跑去的,神色就更是惊讶了,“章啊,他们都说你受到仲父的宠爱,在长安权势滔天,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呢?”
刘章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这模样,可有什么不对?”
“不是...你这院落...唉...”
刘襄低下了头,他的穿着还是比较奢华的,尽管是丧服,那与一般的丧服也有不同,就看兄弟两人的打扮和气质,简直是天壤之别,刘章此刻看起来与那乡野里的农夫没有什么区别。
“我就知道...因为阿父的事情,仲父对我们这一脉都没有什么好感...”
听到刘襄的话,刘章顿时皱起了眉头。
刘襄跟着他一同吃了饭,只是这饭菜,并不太合齐王的口味,齐王吃着这平平无奇的饭菜,不断的摇着头,“你每天就吃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为我养马的仆人都不吃啊!!'
刘章只是回答道:“这饭菜可不简单啊...大哥要用心去吃,才能吃出其中滋味来。”
刘襄只是再吃了几口,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他看向了弟弟,严肃的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大哥是为了董赤的事情而来的吧。”“不错!!”
刘襄咬着牙,“董赤老匹夫,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当着群臣的面来训斥我...都是以一些不值当的罪名,他与庙堂里的晁错狼狈为女干,我已经无法忍受他了,我知道你掌管绣衣府,我们齐王一脉,有三王,我在东,卬在西,你居中,何以被人如此欺辱呢?”
“你要帮助我,除掉董赤这个老匹夫!”
“还有,我身边的人说,我这次前来长安,晁错会想办法来对付我...我不敢去其他地方,你得给我安排住所。”
刘章只是吃着面前的饭菜,还是没有回答。
刘襄却说起了自己在齐国所遭受的委屈,说起了那些越来越桀骜不驯的郡守们,“废郡为县后,那些郡守就以为能与我平起平坐了,我可是高皇帝的长孙!!这天下都是我们家的,他们还敢上书说我的马场占地太大,影响了农耕??难道还要我为了那些耕地而丢掉自己的养马场吗?!岂有此理啊!”
“兄长啊...您是高皇帝的长孙不假,但是这个名头,可不能天天挂在嘴边啊...”
刘章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箸,认真的说道:“您最好现在就去面见仲父,诉说自己的行为,然后请求仲父治罪...仲父虽然不喜欢大哥,但是他很敬重阿父,看在阿父的颜面上,都不会处置你....
“什么??我去认罪??我有什么罪过?!”刘襄大怒,可对着弟弟,他又发不出火
来,看着面前这穿着朴素,吃着麦饭的弟弟,他很是失望。
“唉...你在长安待得太久,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得把你带回城阳国去...再待下去,你人都要废了!!”
刘章正要说话,门外却忽然有近侍走了进来。
“齐王何在?”
刘襄大惊,急忙行礼拜见,毕恭毕敬的说道:“寡人在。”
“陛下有事要见你,你何以躲在此处呢?跟我回去!”
近侍严肃的说道,半点也没有将这位大王放在眼里,齐王不敢违抗,只是点着头,小心翼翼的。
刘章站起身来,对近侍说道:“我正在与齐王吃饭,吃完饭后,我会送他进皇宫的。”
近侍一愣,面对这位毫无气质的城阳王,他就不敢再狂妄了,苦涩的说道:“大王,这是陛下的命令....”
"我知道,你回去如实告诉陛下,就说他在我这里吃饭,吃完了就一同过去。”
“唯!!唯!!”
近侍急忙离开了这里。
刘襄看着弟弟,手足无措,心里满是茫然。
"兄长,来,吃饭吧,你觉得这饭粗鄙,可我却觉得很珍贵,因为这麦饭乃是陛下派人送来的,他知道我辛苦了好几天,不曾吃饭就特意派人送来了饭,让我休息一天...”
“仲父所赐???”
刘襄愕然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刘章笑着将饭送进了他的嘴里。
“现在觉得如何啊?”
“果然...细细品尝,别有一番滋味。”
“好,接下来,我们就谈谈您认罪的事情....您还想着晁错会如何对付您?我与您实说吧,就您做的那些事,不需要晁错出手...要不是因为阿父的原因,您早就进囚车了....”
第697章 锅侯吕惨
刘襄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气质。
坐在弟弟的面前,低下了头,听着弟弟的吩咐。
“你何必带这么多人来长安呢?难道他人会因为随从多就高看你一眼吗?如此大张旗鼓的,何必呢?再说了,就说你这衣裳吧.....鹤立鸡群就是好事吗?先遣散了那些随从,让他们先一步返回齐国,然后把衣裳换一下,对了,还有那车,弄的这么豪华是做什么?要跟仲父比一比?”
刘章说着,又感慨道:“大哥啊,大丈夫能服众,不是因为自己的衣裳多华丽,马车多奢华,随从有多少...大丈夫要有作为,他人才能信服,就如我们的仲父,仲父的威望,天下无二,这是因为他的华服美吗?是因为他的排场大吗?这都是因为他的作为,成就,使人不敢不服啊,您坐享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本该大有作为,何以如此呢?”
“我...我不是不作为,那董赤....”“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我知道大哥一直都很害怕仲父,觉得仲父不爱你,可是你好好想想啊,先前以季布为相,如今以董赤为相,季布是天下闻名的君子,深得陛下的信任,董赤更是陛下的老心腹,陛下还在担任唐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跟随陛下了...为陛下治理济北郡,这两个人我都很了解,董赤这个人,看似莽撞鲁莽,但为人心细,能做大事,这个人并非是什么霸道女干恶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他敌视你,可是你又何曾将他当作自己的臣子呢?”
“你心里一直都提防着这些人,觉得他们是来夺走你的地位的,那他们还能主动与你亲近不成??”
“大哥啊,现在可不是周天子当道的时候了,况且,就算是在周天子之时,国君对国相指手画脚,言语不敬的,也不曾听过有大臣主动依附他的.....你要学会与这些人相处,不要敌视他们,不要想着他们来抢夺你的权力,只管放权,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好,哪怕他们办错了事,你也不必害怕,只要在必要的时候给与帮助,这齐国大治,难道就不是你的成就了吗?”
“陛下给的,那才是权力,你若是继续这般与国臣对抗,还密谋着对付大汉三公,那你的权力,只怕现在就要覆灭了...各地的诸王,乃是陛下的兄弟,是我们的仲父,连他们都不敢明着与庙堂对抗,你只是一个后生晚辈,怎么敢这么做啊?!”
“最后一点,就是大哥你没有看清一件事...你看看天下的诸王,有哪个敢因为自己的利益而侵害百姓利益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忘记了舅父当初的下场吗?”
“像刘卬这样的竖子,形同谋反,仲父也能宽恕,还重新封他为王...可若是侵害百姓,只怕是活不过第二天的...齐地那边的郡守多次弹劾,说你的私仆抢占百姓的耕地,设立马场,抢夺他人家中宝马,殴打他人,有人宁愿杀掉自己的马都不愿意将宝马献出去...这是将他们逼迫到
了什么程度啊?晁错对付豪强,那是按着律法
来办事,你看着人家的做法,就去劫掠豪强??这是诸侯王该做的事情吗??”
“得亏寻常百姓家里没有骏马,不然,大哥早就要被处死了吧。”
“而且你的马场,侵占了百姓的耕地,大汉以农为先,你的马还比农桑更加珍贵不成?”
刘襄听着弟弟的话,心里愈发的惶恐不安。
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
“稍后,跟我去见陛下,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他,请罪,表示回去之后就拿出所有的骏马,用以齐国之农事...并且要全力配合董赤他们...大哥倒也不必如此害怕,仲父是个重情的人,只要你真心反悔,他不会抓着不放。”
刘章安抚好了惊恐不安的兄长,两人吃好了饭菜,刘襄换好了衣裳,这才跟着弟弟前往厚德殿。
刘长皱着眉头,坐在厚德殿内,这次他召见齐王,就是为了齐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董赤可是给他上奏了很多次,这位齐王总是拖他后腿,让他极为难受,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好处置....这次正好吓唬他一下,先挂墙,然后服徭役....这是刘长用来教训宗室的三连法,一般人是掌握不了其精髓的。
可是,刘长还没来得及用这三板斧,刘襄就跪坐在他的面前,哭着开始请罪了。
这让刘长也有些无措了,此刻正眯着双眼打量着他,要不要装作没听到,先挂上去再说??
可刘襄的态度还是很恭顺的,认罪也极为诚恳,还表示回去后一定就加以改正。
刘长瞥了一眼刘章,他如何不知道,这肯定都是刘章起到了作用,自己这犹子啊,从小到大,就是有点看不清自我的毛病....不过,既然能诚心悔改,他也不是不能赦免,他皱着眉头,“我本来是想要将你挂在这墙壁上!如今看来,你想要改过的心思也算诚恳,那就免去这样的罪罚,且看你以后的作为,若是真的能说到做到,我既往不咎,还给与你赏赐,若是回去后旧病复发,那我就得给你治一治了!!”
刘襄大惧,急忙再次认罪。
走出厚德殿的时候,刘襄的眼里满是惊惧,“我早听闻仲父会从重处罚犯错之人,却不曾想到,居然是要将犯错之人的头砍下来挂在墙壁上!!”
刘章一愣沉思了会,急忙点着头,“不错,是这样的,有犯错的人屡教不改,陛下就砍下他们的头,直接挂在厚德殿内,大行皇帝逝世了,陛下也是担心吓到前来祭拜的人,才将那些脑袋都取了下来,平日里啊,这厚德殿四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
刘襄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刘章扶起他,“所以说,大哥啊,这次一定要改正啊!”
“知道了...知道了。”
几位诸侯王来到长安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齐王是去找城阳王,赵王和梁王则是安抚着犹子们,而楚王却是去了太学。
看着面前这面目全非的太子,楚王抿着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楚王这一脉都是文弱书生风格的,刘交是这样,刘郢客也是这样,都是好儒的翩翩君子形象,直到这第三代,画风一变,成了一个满脸风霜,四肢粗壮的堪舆老哥。
长老爷凭借着一人之力,愣是将楚王家的画风来了一个彻底的大反转。
父子俩坐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是父,谁是子。
"阿父!!!”
刘戊瓮声瓮气的说道。
刘郢客听着这口熟练的关内口音,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嗯...嗯...这就是你的老师吧?”
楚王看向了一旁的罗镞,谦逊有礼的说道:“多谢您这段时日里对戊的照顾,我这次前来,就是特意来感谢您...这里是我所准备的...”
还不等楚王说完罗镞就笑着打断了他,“大王不必如此客气,我还感谢您,将如此佳徒带给我呢,我这弟子啊,很有力气,干起徭役来是一把好手...我门下诸弟子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对了,您还有其他子嗣吗?”
楚王尬笑着,“呵呵....”
就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一个儿子变成这个模样就算了,你还想搞我的其他子嗣是吧??
当然,读书多年的刘郢客对堪舆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并不觉得这就是一群徭役工,他认真的嘱咐楚太子,“一定要用心学习,不能只是在这里空读书,也要多出去办事,知道吗?”
“阿父,知道了,您也是,在国内莫要多喝酒,照顾好自己。”
刘戊说着,看起来就像是阿父在吩咐儿子。
刘郢客揉了揉额头,算是答应了他。
罗镞给了刘戊两天的假日,让他陪着刘郢客在城内转一转。
长安如今还是有不少奇观的,而外人最喜欢去的,那还得是渭水码头了。
这普普通通的码头,因为过于庞大的大汉疆域,过于繁华的商业,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不来的奇观,处处高楼林立,什么样的商贾和什么样的商品都能找得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来自不同地方的建筑群,甚至连身毒形式的建筑都有,甚至还有一座极为闻名的海上舫市,这是几座要废弃的楼船为基础,在渭水上所修建的楼阁,极为宽广,低着头就能看到脚下的河流,乃是河上之城,颇有魅力。
站在这水上楼阁的最高处,刘郢客眺望着远处的河流,心里百感交集,此情此景,只是想要吟诗一首,表达心里那无限的畅想。
何等壮观的景色啊,何等繁华的市区啊,何等昌盛的盛世啊。
就在刘郢客思索着用词,正要吟诗一首的时候,刘戊却猛地拍了下那栏杆。
“这玩意倒是挺结实的,就是这支架做的不对,河水冲击之下,支撑不了多少年的...而且这柱子也有问题,彼此要设横架的,这样单独的柱子,彼此没有交接,会出大问题的....阿父啊,你觉得呢?”
刘郢客还保持着那张嘴吟诗的模样,僵硬的待了许久,“嗯....大概是如此吧。”
“你还懂这个?”
“我是老手了,您来的时候经过潼关了吧?那就是我负责翻新的,我们堪舆家其实也精通建筑,只是世人都以为唯墨家才懂得这些...其实墨家懂得未必有我们多,墨家更擅长器械,打造器械是他们擅长的,打造防御工事也是他们擅长的,但是论打造合格的民生建筑,那他们就远不如我们了,就说这水楼阁吧,肯定就是出自墨家之手,他们连复杂点的架构都弄不清楚...”
当刘戊说起了他们这一行的专业术语的时候,刘郢客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刘长,什么都听不懂。
可是看着这兴高采烈的模样,刘郢客也没有打断他。
只是在心里念叨:阿父啊!我们这一脉的文风就要断在我这里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胶东王刘建,长沙王刘友相继赶来。
刘建是很难接受这一点的,刘盈对他来说,跟阿父没有什么区别....他到来之后,只是抱着刘祥嚎啕大哭,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刘祥的脸,死活都不愿意松手。
刘友没敢大声哭,只是悄悄的落泪,作为宗室里最低调的那位,如今,唯一会挂念着他的兄长也离开了人世。
从小到大,刘友都如同隐形人,也只有二哥刘盈会记得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这个远在长沙的弟弟。
诸王越来越多,而气氛却越来越伤感。
长安里的诸王多了起来,而群臣则是不由得看向了御史府。
晁错那厮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难道是因为诸王还没有完全到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又发生了一件事,迅速引起了群臣的警觉。
太尉要求各地郡守前来自家府邸议事。
按着规矩来说,庙堂大臣主动勾结地方大员,这是要犯忌讳的,哪怕是职责上有关联,也不敢说跟他们单独会面什么的,生怕因为忌惮,而且韩信是有前例的,当初陈豨就是跟韩信勾结,约定好一人在外谋反,一人在内谋反...这是什么意思??这太尉近期内是越来越过分了,简直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太上皇,无视庙堂的一切规矩,肆意妄为!不行,这样的行为,我们绝对不能再容忍,必须得搞他一波!!
“姑母,事情就是这样的,群臣们都很害怕,觉得陛下对太尉太过容忍.所以就让我...”
“所以让你前来挑拨离间是吧?”
吕后不好气的看着面前的吕产,脸色很是阴沉。
吕产急忙缩起了脖子,“姑母,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想知道您的看法...他们担心陛下对太尉毫不设防,而太尉本来就有这类的事情....说起来,他们也没有私心啊,只是关心天下而已,怎么能说是挑拨离间呢。”
老妇人冷笑了起来,“好一个没有私心啊。”
“当初陛下让太尉总领大军,讨伐身毒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有关心天下?如今刚刚传出太尉与晁错会见,商谈要事的风闻,他们就变得对天下大事如此上心了??”
“晁错反对诸王,也监察群臣,更是想要革新官职,群臣很是厌恶他,如今要是有太尉做他的后盾,那晁错的事情就不能阻挡了,所以,他们才派你前来,对你这个蠢物说一番天下大事,然后你就稀里糊涂的来操心天下大事了....不成器的混账东西!!”
吕产头皮发麻,“姑母,我错了!”
“你连你阿父的一半...不,是一成都没有!”
"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主见,你也不想想,若是太尉有心谋反,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当初兵权在握的时候不动手,却要等到交出兵权后再公然勾结郡守们谋反??人居然能蠢笨到这一步?!”
被吕后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吕产却也不敢委屈,只是低着头,“姑母勿要动怒,我知错,我这就回去。”
“知错?你已经犯下大错了...”
“他们此刻定然会告知各地的郡守们,说我已经开始关心这件事了...郡守们还敢去见太尉吗?等太尉得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使得他们不敢前来,太尉又会怎么想?”
“他们这个就是明谋,借着天下大事,让你当剑,只要你来了我这里,谋划就成功了...”
吕产瞪大了双眼,脸色通红,“这帮犬入的,怎么敢...怎么敢”
吕产这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把自己当傻子忽悠吗?自己方才还为他们说话,想起来,吕产心里就更加愤怒了。
"姑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他们!!!”
"呵,找你的应该就是那几个后生...你找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身后还站着人呢,你知道站着的是谁吗?”
吕产茫然的摇摇头。
“慌什么....你姓吕!遇到点事就这么慌张...成何体统啊?”
“这样吧,你且回去...安心在家里等着,若是再有人来找你,就暂且扣下....”
“唯。”
“出去后,去一趟王恬启的府邸,去将他给我叫过来。”
“唯。”
吕产愤愤不平的走出了长乐宫,脸上是说不出的愤恨,自己堂堂大汉彻侯,居然被人当成傻子来玩弄,当他咬着牙,快步走出长乐宫的时候,险些与一人正面撞上,吕产大怒,抬起头来,正要训斥,看到来人,却只是呼出了一口气,“安...你来拜见太后啊。”
这险些与他撞上的人正是太子刘安,此刻,刘安打量着吕产,轻声说道:“舅父...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吕产脸色一红,“我是被人....”
“我知道...舅父,太尉可是气炸了,各地郡守得知您来找太后的事情,都觉得太后不愿意让他们去拜见太尉,结果只有两个郡守赴宴...太尉那是气的啊...唉...”
“我...我...”
吕产脸色涨红,老实人就该背锅吗?当初给太上皇背锅也就算了,现在他都驾崩了,还要自己背锅??
"舅父,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您解决这个麻烦,您可愿听一听啊?”
第698章 你啊,是越来越像小陈平啦
太尉府内。
韩信坐在上位,脸色阴沉,眼神很是可怕。
而汝南郡守陈拾和颍川郡守赵头分别坐在韩信的左右,整个府邸内,除了他们二人,居然再没有第三个郡守到场。
这是韩信最不能容忍的情况,居然敢轻视乃公??
韩信的威望很高,尤其是对将领们而言,但是这并不是说众人就会无条件的跟随他,就在韩信召集郡守们的时候,忽然传出流言来,说是吕产去长乐宫禀告了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流言,这是实话,而这番话传出去之后,郡守们就不敢来拜见太尉了,他们不敢确定那位老妇人的态度,若是在老妇人和老太尉里选一个,他们大多还是要选老妇人的。
宁可得罪皇帝,也不得罪太尉,宁可得罪太尉,也不得罪太后。
赵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又看了看一旁的陈拾,眼里满是幽怨。
我就说不来,你非要过来。
这下可好,就我们俩人杵在这里,想瞒也瞒不住,估计太后的赐酒都在路上了!
陈拾倒是很平静,一副坦荡的模样。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面前的这两位郡守,“不错.你们算是有心的.你是将兮的儿子对吧?”
韩信看向了赵头,赵头急忙附身行礼,“太尉.阿父在世的时候,常常说起您的恩德”
韩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过去我担任齐王的时候,你阿父总是跟随在我的身边,鞍前马后的.没想到,连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他又看向了陈拾,陈拾急忙起身行礼。
“胥的孙子?”
尽管对着儿子直呼他父亲的名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甚至是可以拔剑的行为了,但是陈拾此刻心里却非常的开心,直呼其名也行,还记得就好。
“正是如此。”
“你大父以士卒的身份跟随高皇帝,多次立下军功,当初攻打项籍的时候,他出力颇多,你不能堕了你大父的门楣!”
“我知道了!”
韩信微笑着点头,“我这次召集郡守,是因为晁错上书与我,想要对当今的官职做出一些改变,减轻你们的压力.我是在地方担任过官爵的,也知道你们在地方上的难处,这也算不上什么坏事.我还想要问问众人的想法,进行合理的安排,没有想到啊,这些人这般看不起我,看来也不必与他们商谈了.你们既然来了,那我就与你们说好了。”
两人都有些狐疑,赵头忍不住问道:“晁公不是要对付咳,不是要整顿诸王吗?为什么又要革新地郡?”
若是他人询问,只怕韩信早已破口大骂,但是此刻韩信对这两人颇为喜欢,就耐心的解释道:“有些郡守做的太过火了,引起了庙堂的不满,庙堂正在对付诸侯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将郡治成了国,将自己当国主,肆意安排自己的亲信,打压异己,大权独揽头,你抖什么?”
赵头颤抖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前来时遭了风寒,还未痊愈。”
“这些郡守将郡县当成了自己的私属,甚至公然劫掠其他郡县的物资,抢占水渠,就差带着军队去攻打其他郡县了更有甚者,带着自己的郡县兵与他郡对峙.这是想做什么?割据一方,逐鹿天下吗?!”
赵头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汗流浃背。
这些事情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呢?
“晁错要调查这些人的罪证,抓捕有罪的郡守,对他们进行整顿,我这次召集众人前来,就是给与他们一个自证的机会呵呵,没想到啊,这些人不知好歹!!该死!!!”
韩信狠狠砸了一下面前的木案,赵头却吓得险些摔倒。
陈拾见状,急忙起身行礼。
“太尉!臣有罪!”
“臣不知天高地厚,也做出了太尉方才所说的那些恶事臣已知错,请太尉责罚!!”
赵头惊呆了,你这厮带着我过来是为了自首的吗??
可此刻,陈拾都已经请罪了,他做的事比陈拾要多很多,他哪里还敢端着,急忙也一同请罪。
韩信平静的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
“我没有看错人.你们还算是聪慧的,起来吧我会保你们这一次,这次在长安,要遵从晁错的命令,支持他的政策,顺利完成对地方的整顿知道了吗?”
“多谢太尉!!”
两人高声说着。
当走出太尉府的时候,赵头只觉得腿还在发抖。
“你这厮险些害死我!不,你已经害死了我!”
赵头的眼里满是绝望,“根本没有人敢来,就你个傻大个,傻乎乎的前来自首这下好了,太尉这里有我们的罪证,又得罪了那太后.长安就这俩最不能惹的,都给惹了一遍.接下来怎么办?去厚德殿向陛下吐口水吗?”
陈拾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过来,是你非要跟着我来的。”
“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狡诈,从不吃亏,这才想着紧跟在你左右谁能想到呢?你居然会带着我来送死完了,完了..我家单脉相传,爵位要断在我这里了”
看着絮絮叨叨的赵头,陈拾骂道:“你怕什么.别人不来才是好的,别人不来,太尉才会记住我们的好至于太后,你以为她跟你一般?担心太尉谋反?她要是忌惮太尉,太尉早就死在牢狱里了!你说当初太尉领兵的时候都没有谋反,现在交出兵权了,难道会在这个时候谋反吗?”
赵头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说道:“那可不一定啊你对太尉还不清楚,我可是很清楚的,当初我阿父在临终前曾告诉我,在陈豨谋反之前,我阿父三次偷偷派人联系太尉,询问他是否要起兵.一直都没得到太尉的回答,直到后来有人来找阿父,让阿父举兵,可那个时候太尉自己都已经被抓了,陈豨都被砍了脑袋我阿父都惊呆了,问那人为什么不早点传递消息,那人说太尉是谋反前一天派人来送信的.”
“在那之前也是,当初在楚国的时候,我阿父曾上书给太尉,说高皇帝可能要对他不利,请求带领军队驻守在险要的地方你猜怎么着?太尉被抓住的时候对高皇帝大声训斥,说自己早应该听我阿父的话,扼守险要的地方”
“我阿父得知这件事,人都麻了,当天就晕了过去,吓得从此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我记得阿父病逝之前,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摇着头,说这辈子最大的成果就是跟着太尉打仗,最大的失误就是想跟着太尉谋反”
“都这样了你阿父还能善终?高皇帝还是宽宏大量啊.”
“是啊,高皇帝是宽宏,就是我阿父原本有两千食邑,病逝的时候就剩下了四百.你猜那一千六是咋没的?”
陈拾恍然大悟,难怪这厮对前来拜见太尉有如此大的抵触,原来是这一家原先被太尉给坑惨了啊。
他轻声说道:“好了,不必担心,太尉过去有这样的行为,是因为皇帝不信任他,太尉并非是个乱臣贼子,只是他性格受不得轻视和羞辱,而不信任,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羞辱,太尉其实是很有气节的人,当今陛下几乎将他当成自己的生父来对待,太尉怎么可能谋反呢?即便太尉真的再谋反,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将军们,心里都要开始鄙视他,绝对不会跟随他你不必如此担心,我带着你来见太尉,不是为了跟着他谋反的。”
“你看,这次前来,还是有好处的,晁错和太尉定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要操办这件事,以晁错的能力,太尉的名望,这件事是不能阻挡的。”
“我也弄明白了,晁错和太尉这两个人,一个以柔,一个以刚.太尉定然是先开口说服,像我们能被说服的,就躲过了一劫,他说服不了的,就要由晁错来半了,晁错这个人,他是怎么办的,你大概也清楚。”
“这些不来的郡守们啊,是被那些放出谣言的人给害惨了,主动放弃了生路,不来见太尉,就只能去见晁错了.”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要在廷尉府里听晁错说方才那些话的。”
听着陈拾的解释,赵头有些明白了,他鼓起了勇气,“好,我再相信你一次,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去皇宫拜见陛下!”
“啊?见陛下做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吗,吐口水!”
陈拾笑了起来。
“放开我!!我不去!!放开我!!!你个犬入的疯子!!!”
厚德殿内,刘长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两位郡守。
这两人,刘长是知道的,他们的位置是张苍所委派的,老师将汝南这个大郡交给陈拾,说这个人没有大志向,却很聪慧,汝南是个大郡,要交给一个知进退的人手里,不求大治,但是不要有什么失误.至于那个赵头,按着老师的话来说,这人胆小谨慎,虽然没什么太大才能,但是出身不错,能震慑当地的豪强大族,而且不会引起什么大乱子。
在刘长看来,这两个就是大多大汉官员的缩影,不像庙堂里的那些人杰们一样很是出色,大概都是有个不错的家世,然后有点特点,因此被委派到地方上,因为这才能的局限,这辈子大概也就是郡守了,到头了,就是得到升迁,大概也是去其他地方继续当郡守,除非立下了什么不世之功,否则是无法更进一步,再过几代,可能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被除了国,家族也彻底泯然众人。
可这两人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这让刘长有些费解,不能理解。
赵头不安的看着一旁的陈拾,当然,陈拾也没有真的朝着刘长吐口水,他认真的说道:“陛下.臣在府内,得到有人禀告,说太尉要召见我们”
陈拾将自己前往太尉府,以及与太尉的交谈经过如实的告知了刘长,刘长也是认真的听着。
直到他说完,刘长这才问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陛下,臣知道太尉没有怀有异心,而地方郡守们不敢相见,唯独我与赵郡守前往,臣只是担心他人会在陛下身边非议,因此前来说明情况.臣等定然也全力配合庙堂,行新法,整顿地方,全力为王事!”
刘长微微点头,“是这样啊.其实你们不必来多说什么,那边所发生的事情,我都清楚的很这长安里啊,总是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聪慧,他人都看不出自己的心思.莫名的自信,我一直都很好奇,他们凭什么敢这么自信,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本身愚蠢的缘故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吧,要全力配合晁错.”
皇帝的态度有些莫名,在离开厚德殿后,陈拾这才苦笑着说道:“陛下这是在警告我们呢.让我们别耍小聪明,知道点分寸”
赵头还是一头雾水,啥也没明白,只是点着头。
而刘长还在厚德殿内,瞥了身边的吕禄一眼,“产这次可是将所有郡守都给得罪了等郡守们得知因为他的缘故而失去了能自证的机会,产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的.”
“我这位大哥啊,向来都是如此,没有自己的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在家里,都是听他妻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本来还想着能有点长进,可刚出长乐宫,又听安的开始胡闹了。”
“唉,我看他是不会有什么长进了。”
刘长不这么认为,“还是有点长进的,原先都是给外人当刀,这次是给自己人当.也还好,只是安这个竖子啊,一肚子的坏水,安不在意背后主使是谁,他只是在意晁错的变法能否成功,晁错也是如此,不在乎别的,就只想成事”
“那太子的计策能成吗?”
“当然能成,这也不是他的计策,他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勉强算是推了一把,不算太高明,但是也还不错,这竖子是越来越擅长明谋了.这是好事,你看,其实现在都不需要我出手了,郡守这边就交给他们一老一少来做吧,我们还是想想诸侯王这边的事情,等四哥到来,我跟他商谈一番,有四哥配合,这件事也就很好解决了。”
此刻,吕产满脸的笑容,正坐在御史府内。
晁错居然毕恭毕敬的坐在一旁,频频向吕产点头。
吕产也没有想到,太子的计策,就是让自己来御史府里坐上一会。
吕产也不明白,为什么来御史府坐上一会,就可以抓住那些幕后黑手,当然,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晁错此刻对他如此的客气,那种恭敬,简直不可思议啊,这可是大汉三公啊,自己何德何能啊。
不只是吕产,御史府内的那些官员们此刻都有些懵。
什么情况啊。
晁错何时变得如此有礼貌了?
“这次还是要多谢您,若不是您,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若不是太尉死活不肯答应,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晁错有些得意的说道。
“这下可好了,太尉再也不能反对了这一切,还是仰仗了您啊!”
众人顿时有些醒悟,难道是晁错放出了流言??不是晁错和太尉合谋,而是太尉反对晁错的政策??两人的想法不同??
众人看向晁错和吕产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晁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让吕产待了许久,这才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了府邸。
吕产茫然的坐上了车,朝着自家府邸走去,刚回到了府邸,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有人找上了门。
来人乃是南阳郡守虫捷。
吕产当然是认识对方的,这人的家族跟吕家走的非常近,两人在年幼时还曾一起玩,他急忙迎接,可虫捷此刻的脸色却很难看。
“吕侯.我向来与您亲近,您何故要勾结晁错来谋害我呢??”
“啊???”
“吕侯莫要再装模作样了,我已经知道了,是晁错让您去的!!可恨啊,我不去拜见太尉,错失了机会,现在却要落在晁错的手里!!您何以要如此对我啊!我”
虫捷咬牙切齿的,脸色无比的难看,他出于自己的阵营,特意没有去太尉的府邸,表示自己坚决跟随太后,结果现在才知道,这跟太后没有关系,就是晁错搞出来对付太尉的,这不是恶心人吗??晁错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先前那两个去了太尉府的郡守更是说,太尉是要保护他们,而晁错是要对付他们的结果他将要保护自己的人得罪狠了,主动砍断自己的活路,这算什么??
你这连自己人都坑??
看着虫捷这幽怨的目光,吕产只好解释道:“您误会了,我这是听从太子的吩咐,来找出幕后之人”
“呵幕后之人?”
“晁错就是幕后之人!!!”
“我本以为您是个淳朴良善的君子,没有想到啊!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了您,要如此对我!!”
虫捷愤怒的说着,转身离开了这里。
吕产目瞪口呆,却也没能拦得住他离开。
嗯?这怎么跟安说的有些不一样啊不是要挖出幕后的人吗?怎么变成了晁错??
而这消息迅速在长安传开,郡守们驾着马车,疯狂的朝着太尉府扑去,争先恐后。
刘安悠闲的坐在太子府内,轻轻吃了一口茶,眯上了双眼,享受着冬季里罕见的阳光。
第699章 我召郡守,就为了三件事
韩信伸展了一下身体,侧过身,再次躺下。
烈日高照,已经到了刘长吃第三顿饭的时候,而韩信依旧躺在床榻上,不愿意起身。
在府邸门外,站着十来位郡守,这些人交集的站在门口,却又不敢上前拍门,各个表情苦涩,眼神绝望。
吕产这厮,当真是将我们都给坑死了!
刘安并不在意幕后的人是谁,他只是想要完成这次的变法而已,在他的推动下,郡守们都认为晁错才是那个幕后之人,加上有陈拾和赵头的说辞,一切都被理清了,晁错想要处置掉郡守们,寻求太尉的帮助,太尉因为原先就出自地方的原因,对他们还怀有同情,没有答应晁错,选择挺身而出,想要以温和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给他们一个退路。
可晁错为了捞取足够的政绩,派遣吕产去拜见太后,让他们不敢去见太尉,导致他们错失了机会,而如今,晁错就可以磨刀霍霍,来逐一对付他们。
晁错想要对付他们,这并没有什么难度。
大汉如今制度并没有完全成型,无论是哪个郡守,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些罪证,主要是看庙堂怎么想,若是庙堂不在意,你就是能臣,若是庙堂想对付你,你以往的举动都能成为罪证.就说个简单的,站在这里的郡守们,几乎没有不对豪强出手的,到达郡县,第一个先干豪强,这是从高皇帝时留下来的规矩,如果庙堂看你顺眼,你就是铲除地方的败类,是大功臣,可若是看你不顺眼呢?你纵兵劫掠,强取豪夺,那就是罪人了。
而且晁错这个人,向来强硬蛮横,他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对付郡守,那他们还能怎么办,去跟庙堂对抗??
当真这庙堂是摆设?那三公是摆设吗?
因此,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就是赶紧来找太尉。
只是,他们先前将太尉得罪狠了,此刻太尉根本就不开门,下人说太尉在睡觉,可怎么可能有人会睡到这么晚呢?这定然是托辞!
他们紧张不安的站在门前,彼此之间却不敢攀谈。
马车基本上堵住了这一条道路,他们又不敢上车等候,只能是站在这冷风之中,期待着天空上那烈日能给自己稍微的温暖,他们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却不断的谩骂着吕产和晁错。
就在他们焦急的等待着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群甲士。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后生,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马车,以及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众人,那年轻后生抿着嘴走上前,附身行礼,“拜见诸公!”
郡守们面面相觑,虫捷走出来回礼:“不必多礼。”
“外头这般寒冷,诸公还是莫要在这里等候了”
虫捷心里一热,没想到啊,这冷酷的长安城里,居然也有这般良善的人。
“唉,无碍,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后生,你忙你的去吧。”
那年轻人点点头,这才开口说道:“那这马车能不能挪一挪.马车堵住街道了,这是违法的。”
虫捷脸色一僵,长叹了一声,点点头,众人便开始吩咐自家的驭者,先带车回去,自己则是继续在这里等候。
年轻人看到这里的事情办妥了,就转身离开了。
郡守们心里只是觉得悲哀,堂堂两千石啊,居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直到外头的人都快冻僵了,韩信方才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
下人这才急忙进来,禀告外头来人的事情。
太尉还真的就不是故意晾着他们,他们都不太清楚太尉有着非同一般的作息时间,日夜颠倒都是常事,随心所欲,还真的就是想什么睡就什么时候睡,完全不受那日月的影响.下人觉得,这大概就是读书人说的那个年纪大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吧。
“他们还有脸来找我??”
韩信脸上满是不屑,“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滚蛋,待在家里等着御史府的官吏上门吧!”
家仆也不敢反驳,急忙走了出去。
郡守们听到韩信的话,却一点都不惊讶,太尉要是将府门大开,欢迎他们进去,那他们反而不敢继续待着了,太尉生气是正常的,将心比心,自己要去庇护的人不给自己颜面,还特意躲着自己,要是他们,怕是也要赶出去的。
虫捷苦笑着说道:“能否再告知太尉一声,我们中了晁错那厮的奸计,心里实在愧疚,请太尉治罪也请太尉能怜悯在地方为官,当真是不容易”
显然,他们的哀求,在太尉这里啥也不是。
要不是肚子太饿,太尉现在就要出去动手赶人了!
郡守们还在等待,肚子都在咕咕乱响。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那是一辆相当普通的马车,不过两马,马车停靠在路对面,却迟迟没有人走下来,有郡守瞥着那马车,不悦的提醒道:“此处不许停车!”
而马车内顿时跳下了一个人,随即又走下来一个。
一男一女,男的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而女的显然只是个小娃娃。
那一刻,郡守们只是悚然,有气无力的背靠着墙壁的郡守都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气氛肃然。
“拜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下车的人正是太子刘安,而那小女娃,便是大汉公主。
这些郡守们常年在外,可对长安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各郡在庙堂都有办事处,专门负责收集庙堂的消息,这是合法的官方渠道,是不违法的。刘安有些惊愕的看着这些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郡守们一愣,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虫捷苦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啊,我们为那唉,得罪了太尉,今日特意来找太尉请罪,奈何啊太尉却不愿意见我们了。”
虫捷这话说的乱七八糟,没有个实头,可刘安似乎听明白了。
他拉着一旁的刘姈,轻声说道:“我这妹妹,自幼就长在太尉府内,与太尉甚是亲近,今日又吵着要来见太尉,又哭又闹的,我也是有事来找太尉请教,就带着她来了.”
刘姈脸色有些臭,听到哥哥的话,只是撇着嘴,不说话。
明明是你拉着我要来见大父的,又哭又闹??要不是看在你给我买零嘴的份上,我现在就给你说出去喽!
小公主的脸很臭,别过头,吃起了自己的零嘴。
郡守们面面相觑,忽然有了想法,却又不敢明说,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虫捷的身上,虫捷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请您怜悯,若是能在太尉面前美言几句”
刘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严肃的说道:“这是什么话?大汉郡守,还能被他人所怜悯吗?!”
“你们都是庙堂所派,为我阿父治理地方,有大功劳.此番事,大概只是因为太尉误会,你们且放心吧,我进府之后,定然会想办法,且等我消息!”
刘安大义凌然的说着,郡守们此刻心里满是感动。
看看那吕产,再看看人家,明明都是天皇贵胄,怎么做人的区别就这么大呢?
刘安此刻这正义凛然的模样,确实挺有气势的,郡守们急忙拜谢,刘安却表示,让他们不必担心,他绝对不会让劳苦功高的大员们受到委屈!
只是,这气势在韩信面前就施展不出来了。
刘安咧嘴傻笑着,毕恭毕敬的坐在韩信的面前。
韩信也没有怎么理会他,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一旁的刘姈。
“太尉啊,事情已经成功了,现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准备跟您来商谈这件事,若是可以,最好还是您出面来解决这件事,若是真的让晁错出手,那不知要罢免多少郡守,挖出多少人来,大汉虽然不缺官吏,但是如今这些郡守们,已经是很合适的人才了,若是罢免了太多,对大汉也不利,而且现在郡守们也没有全部到齐,若是晁错急着处置了他们,后头来的那些人就有了警备之心,倒不如您出面”
“他们原先不来拜见您,不是轻视您,是中了他人的奸计啊。”
刘安语重心长的解释着。
可韩信压根就不听他的解释,韩信做事,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利益,就是任性,他哪怕有一点利益观,不冲动,不上头,都不会丢掉诸侯王的爵位。
什么大局观,什么放下私人恩怨,在韩信这里是统统不存在的。
刘安说了许久,韩信却根本不鸟他,似乎他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刘安挠起了脑袋,这可咋办呢?
自家这位太尉,真的是不按着常理出手,这事情本来都已经成了,目的也达到了,郡守们也愿意低头了,在这个时候,您还倔什么啊
他只好求助的看向了刘姈,刘姈冷哼了一声。
刘安轻轻示意了两根手指。
刘姈这才看向了韩信,“大父!!”
韩信故意板着脸,“怎么,为了两块蜜饯就要帮你大哥劝说我?”
刘姈笑了起来,抓着韩信的胡须,“等他给了,我给您分一块!”
韩信这才开心的仰起头来,不悦的看向了刘安,“让他们都滚进来!”
刘安松了一口气,急忙爬起身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等郡守们走进来的时候,太尉还在逗着孙女,郡守们也不敢坐下,都站在他的面前,刘安开了口,让众人分别坐下,自己也是坐在了太尉的身边。
太尉这才冷冷说道:“本来我压根就不想见你们的.也罢,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记住,这次是看在我孙女的颜面上,特例,绝对不会有第三次!”
“多谢太尉!!”
众人纷纷行礼,韩信继续说道:“三件事。”
“往后不许举荐官员,不许征辟官员,除却开府之臣,其他一切任命都要由庙堂来决定。”
郡守们一颤,“唯。”
“丞治典狱,尉治兵事,庙堂以曹辖财政郡守不可插手。”
“啊??”
几个郡守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可看到韩信忽然盯向了他们,却又不敢多说了,只是低着头,“唯!”
“第三件事,由刺史统筹地方,行监察大权,各地郡守不可违命。”
“唯。”
比起第二个,这个确实也没有什么要反对的理由了。
韩信看着模样暗淡的众人,冷笑了起来,“我也是在地方做过事的,我很清楚你们的想法.只能说,有些愚蠢。”
“这官职可不是爵位,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当什么郡守.若是削爵,你们是这副脸色,我倒是能理解,可限制官职,你们何以如此?难道你们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在郡守的位置上等死吗?”
“还是说,你们早有野心,准备来个揭竿而起,因此不满交出兵权和采取?”
“又或者,是觉得被限制后无法为自己谋私了??”
郡守们惊恐,急忙再次行礼,“不敢!!”
“不敢还敢苦着脸??诸侯王的位置是世袭的,他们反对限制王权我还能理解,你们的官爵是准备留给儿子不成?还如此在意?怎么,被限制了就无法捞政绩?我看你们就是存心不良,是想要谋反!!”
“太尉,绝无此事啊.”
“我们都是支持变革的,绝对没有任何异心.请您明鉴啊,我们可以对着河水发誓!!”
刘安好奇的看着韩信,自己还是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在往人身上泼脏水这件事上,太尉就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特点.太尉这么一开口,就把反对革新的人打成了叛贼,谁还敢反对啊。妙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番说辞呢?
韩信办事,最是讲究效率,他迅速说出了要革新的三个点,然后就要求他们来向自己认罪。
由虫捷来开头,各地郡守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罪证”,太尉随即对他们进行赦免,要求他们按着晁错的办法来行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地方的整顿。
事情比刘安所想的还要顺利。
这就是太尉的面子了。
当这些郡守们灰溜溜的去见晁错的时候,晁错摆出了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脸色很不好,仿佛因为错失了诛杀他们的机会而悲痛不已.这让郡守们连最后一点反对的想法都不敢有了,还好有太子,否则,这次是要栽在晁错这厮的手里了。
郡守们在这几日的悲惨遭遇,引起了诸侯王们极大的兴致,他们拍手叫好,要不是因为是丧期,怕是要来一场宴席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次事件已经结束的时候,某人却正在长乐宫内听着命令。
吕后看着面前颤颤巍巍的老王,“你也本该告老还乡了,奈何啊,朝中这些奸贼,就是让我不安,你若是走了,谁来为我处置这些奸贼呢?”
王恬启坚决的说道:“陛下请放心吧!臣定然会处置好这件事!”
吕后轻叹了一声,“说起来,我本不该插手这些事情,这件事,安处理的很好,郡守们也都纷纷愿意接受革新,全力支持.产那个竖子,再次背负了恶名,但是我也不在乎,能为安办事,就是多背负几个恶名,那也无所谓了只是吧,外人又何以这般做事呢?谋害我吕家的人,妄图让我来背负恶名,我虽然只是一个老妪,却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况且,如今的吕家.虽是仲姓之家,可族内却没有一个成器的孩子,我身边也没有可以托付大事的同姓后人。”
“这要是不警告一番,一旦我逝世,吕家就要被有心人给吃干净了.”
王恬启点着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恬启啊,在诸多大臣里,我是最信任你的,这件事,我也愿意交给你来做,我跟安不同,事情得成,幕后之人也得死.你尽管放手去做,其余的事情,都有我来处置,但凡是涉及到其中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我知道了.臣这就去查!”
就在王恬启离开后不久,一群人就涌进了这里,高皇帝的那几个孩子,还是不太敢跟吕后亲近的,前来的乃是楚王刘郢客,他的儿子刘戊,以及代王,夏王,北地王等几个人。吕后对楚王一脉还是相当喜爱的,笑吟吟的让刘郢客坐在自己的身边,问起了他阿母的情况,言语很是温柔,大概是因为对刘交很是喜欢,因此对他的儿子也没有什么恶感。
哪怕是对刘戊,吕后也是满脸的赞许。
“知错能改,这孩子不错,我听阳成延说,他还参与了潼关的修建之事,发挥了不少的作用,阳成延非常的喜欢他,还将自己的书送给了他。”
听到这番话,夏王大惊,他跟这位楚太子向来是有点小恩怨的,可得知他在建筑上颇有才能,不由得询问道:“戊弟阿,你还擅长这个?我那边正在为孝仁皇帝修城”
“放肆!他是你兄长!”
吕后不悦的打断了他。
刘赐这才改口,“楚太子,你懂得如何在草原上修建城池吗?”
刘戊点点头,“虽才能不足,还是略懂的。”
“是略懂啊?”
刘赐有些失望。
楚王却有些不太开心,他自豪的说道:“堪舆大家说,戊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已经能单独筑城”
刘赐还没有说话,向来乖巧的刘良却怯生生的说道:
“真好啊,将来等仲父死了,他肯定能为您亲自修建一个很舒适的王陵。”
第700章 幕后之人
“嗷~~~~”
“我是刘赐!!我是刘赐啊!!”
曹姝挥起了手里的木棍,刘赐被揍得嗷嗷叫。“打的就是你!!”
“暗讽楚王的是刘良,为什么要揍我啊?!”
“刘良多好的一个孩子,愣是被你给带坏了,不打你打谁?!”“天地良心!我真没教他啊!!”
刘赐仰头悲呼。
曹姝显然是不会理会这个的,当刘赐有气无力的趴在床榻上的时候,刘良小心翼翼的为他擦起了药,刘赐很是愤愤不平,刘良却是一脸的愧疚,“我真不是嘲讽,我只是羡慕那楚太子有能耐...就是带了些歧义,被阿母误会了...赐弟啊,你无恙?”
“无恙?你给我挨一顿看看无不无恙?”
刘良更加愧疚了,“赐弟啊,都是我的过错,往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刘赐疼的龇牙咧嘴,却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但是你这次说的确实不错,我还没看出来你有这天赋呢,那楚王的脸啊,变得比宣莫如还难看呢!”“宣莫如?”
“哦,就是你那个宣仲父啊,不记得了?先前常常跟阿父喝酒的那个,圆脸,浓眉的那个...”
刘良反应过来,“既是仲父,怎么能直呼其名呢...而且,宣仲父也不丑啊。”
“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在厚德殿内一副憨厚可亲的模样,笑呵呵的,一出了这个门,那就翻脸不认人,知道吧?那大耳光是说打就打,上次被抓,夏侯赐都被他给打懵了....连我都挨了几下,这老匹夫,也就是我现在年纪还小,等我年长几岁,你看我揍不揍他!”
刘良都惊呆了,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宣仲父,总是很和蔼的摸自己的脑袋,还给自己送礼物,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暴虐的人啊?
“他怎么会打你和夏侯赐呢?那夏侯赐阿父是个太尉,你是个诸侯王...他就不怕阿父问罪吗?”
“阿父这个人吧,见友忘子.....不提也罢。”
刘赐嘀咕着,随即挣扎着起身,“不行,我还是得去找一趟刘戊,这厮虽然不堪,倒是会筑城,我夏国就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可是他会帮你吗?”
“只要我据理力争,好言相劝,他一定会答应的!”
········
厚德殿内,刘长一身的文士打扮,戴着进贤冠,谦逊有礼的坐在上位,案上摆放着茶,那茶器都是精雕细琢,各个都能算是上好的艺术品了。
刘安也是同样的打扮,坐在他的身边,面前也放着茶。刘长轻轻吃了一口茶,动作极为优雅。
“噗~~”
他随即就将茶水给吐了出去。
“什么破东西,这么大的滇国就特么进贡这个?滇国加税!”
“太尉已经说服了他们,现在就待在御史府内,看着晁错来操办这件事,晁错办事,太尉监督,郡守们也很信任太尉,对晁错的诸多提议,也不敢反对了,谁要是敢反对,太尉就训斥对方是要谋反....”
刘安解释着。
刘长点着头,不在意的说道:“我师父那是个老反贼了,久病成医,一眼就能看出谁想谋反,这不奇怪,倒是晁错,他先前不是说要从上改到下吗?怎么又开始单独搞郡县了?”
“应该是想要趁着得到太尉相助的时候先对郡守们进行变革,调整了自己的想法吧,毕竟能得到太尉支持的机会不多,而且太尉愿意帮着他整顿地方,却未必愿意帮着他整顿庙堂,若是要整顿庙堂,要限制的大臣里头一个可能就是太尉了,总领天下军事,这权力还是有些太大,晁错就不止一次的给我说过,说应当临设太尉,而非常设...遇到战事,设立一个太尉来负责全
局,平日里就空着....”
“如果他按着原计划要从上往下,首先就得打自家盟友。”
刘长显然是知道这些的,他开口询问只是想看看太子的想法,有点考校的意思。
“你倒是老谋深算啊,我听闻,各地郡守对你赞不绝口,都说得到了你诺大的恩德,对你感激不尽啊..”
刘安挠了挠头,“我毕竟不像阿父,没有阿父的威望,只能是先收心,现在有郡守支持,我的很多想法也好施行了...不过阿父放心吧,我不会为了收心而耽误大事的。”
“我知道,你尽管去做,做错了都不要紧,放心大胆的去做...这些时日里啊,我得陪着你这些仲父和兄弟们,这庙堂里的大事,我就都交给你来操办了,朝事不决问栾布,外事不绝问亚夫。”
“唯!”
刘长挥了挥手,刘安行礼离开,刚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听到刘长怒吼:“回来!将这破茶...唔,赏给你了!”
“”“多谢阿父...”
刘安知道,这茶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阿父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吃酒了,喝什么都觉得不对,总是发火,不过,戒酒是好事,二伯父就是因为过度的饮酒纵乐中年早逝的,阿父可不能再走他的后路啊。
走出皇宫,刘安上了马车,可他却没有去找栾布,也没有去找周亚夫,反而是去往了另外一个处境很悲惨的人家。
刚刚下车,就能听到从府内传出的咆哮声。
“周吕武侯英明神武!怎么就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安国武侯德高望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做事前就不能想一想吗?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死你死不死?!”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听着里头传出的争吵声,刘安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迟疑了片刻,还是令人去叩门,自己则是恭敬的在门外等候。
下人很快就打开了府邸的门,这人的脸色也是有些尴尬,站在这里,依旧能听到后院里的咆哮声,刘安就跟着仆人直接前往后院,当他走到后院的时候,却看到那两人都快要动手了,他也没办法,急忙起身,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舅父!舅母!这是何必呢?”
吕产一愣,看到了刘安,脸色有些黑,他就是再不聪明,也知道了先前刘安的计策压根就不是为了引出什么幕后之人,刘安倒是名扬地方,成为了郡守们的保护者,他却变成了晁错的同党,声名狼藉...虽然他本身的名声就不好,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一个个都欺负老实人是吧??
王夫人也是皱起了眉头,只是对着吕产骂道:“今日有贵客前来,我不与你争!”
吕产大怒,“不可理喻!我今日非要让你...”“当着晚辈的面还说什么?!坐下来接客!!”王夫人大声训斥着,刘安忍不住说道:“不必..”“你也是!!”
王夫人猛地看向了刘安,刘安都被吓得一个哆嗦,王夫人急忙收起怒火,“咳咳,殿下勿要怪罪,不是凶殿下,殿下坐下来吧,我去给你们备点吃的...”
吕产和刘安面向而坐,吕产面色不愉。
“舅父啊...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为了成事,让舅父背上了恶名,我心里实在不安,这次前来,就是特意来请罪,想得到您的原谅。”
吕产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安...其实我不在意这个恶名不恶名的,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知道我气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说实话呢?难道你觉得我不愿意为你背负恶名吗?”
“说了实话,我就会退却吗?”
“你干脆的给我说,要我装作是晁错所吩咐的,这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骗我呢?”
听到吕产的这番话,刘安的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些愧疚。
“唉...舅父,人多眼杂啊,我也是怕事情泄露了,会引发更大的问题,故而不敢说实话,这都是我的过错,往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吕产沉默着,王夫人却端着些开胃的果子走了进来,对着吕产嘀咕道:“在晚辈面前板什么脸啊,能为天下做点事,这不是很好吗?”
她又看向了刘安,笑着说道:“殿下莫要怪罪,我这良人啊,不是在怪您,是在怪我,我方才与他争吵,他心情不好...至于先前的事情嘛,那也是他应该做的,殿下不必来请什么罪。”
刘安急忙起身,“不敢。”吕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王夫人在刘安面前摆好了那些果子,然后再次说道:“只是啊我这良人纯善,弄不懂什么阴谋诡计的,殿下若是要吩咐他做什么事,直说便好,勿要为小人之勾当,我是个直人,不会说话,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您要海涵,我是不值一提的,但是我这良人,好歹是吕姓,是您的长辈,太后虽然不喜欢我这个蠢笨的良人,可怎么说也是自家人,自家人精诚合作,那是应该的,也是太后所乐意看到的,但是就是得精诚...”
“殿下是读书人,听闻读过很多书,我年幼时跟阿父启蒙,也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没有您这样的学问,但是我却听说,高皇帝治理天下,多以诚待人,因此每当他将一些必死无疑的使命交给大臣的时候,这些大臣都不会推辞,全力以赴,有死无生...当今陛下更是以德服众,以赤子之心与群臣相交,不将他们当作外人,故而得到全天下的拥戴...哪怕是蛮夷都因为陛下的豁达而折服...殿下若是连对自家亲人都做不到以诚,我想定然也无法效仿父祖了....”
吕产急忙皱起了眉头,严厉的训斥道:“我们在这里交谈,你服侍好就是,何必多言?还不退下?”
王夫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刘安打量着面前的吕产,他分明是在笑。
王夫人方才的话,其实很重,几乎就是指着刘安的鼻子在骂,但是刘安也没有办法,这人是王陵的女儿啊...王陵也是个臭脾气,但是怎么说呢,人脉太广,太后非常的喜欢他,阿父也对他很推崇,是曾经压着陈平担任右相的大人物....当然,他已经不在了,虽说他的子嗣已经无法像过去那般有权势了,但是只要不谋反杀人,就没有人敢轻易搞他们。
“舅父...我知错,我不该有隐瞒,这次,我其实就是为了更好的推行....”
刘安顿时也不隐瞒,将事情详细的告知了一遍,尽管吕产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可还是听的很认真,等到刘安说完,吕产也不由得说道:“确实精彩...一个回合,郡守就被你给打懵了,我甚至怀疑那谣言就是你放出来的...就是为了搞定他们。”
“我就是再有能耐,也不敢以大母来设局啊。”刘安轻轻摇着头,脸色又变得很是肃穆。
“舅父...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若是舅父因此而怪罪,我也不会为自己而辩解,但是,舅父啊,当今这个天下,乃是我们的父祖所打下来的...我们既享受着荣华富贵,那就一定要有所作为,只有这样,百年之后,才能安心去面对父祖,不辜负他们的期盼...我知道,舅父其实一直都是想有作为的,天下间的名声,这并不重要...就说我阿父,拥戴他的人很多,可厌恶他的人也不少,但是阿父何曾在意过这些呢?”
“问心无愧便是,大丈夫岂能碌碌无为呢?”
刘安长叹了一声,“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太在意他人的看法,束手束脚的,是做不成大事的。”
吕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呢?”“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目前没有...但是有了,我会来找您的。”
“其实舅父若是想要做些什么,并没有那么难,舅父乃是吕家之嫡长,大母如今最为担心的就是吕家的以后,舅父但凡能做出一点事,大母想来都会很开心的。”
刘安咧嘴笑着,“我知道,舅父现在肯定还觉得我另有图谋...不过,今日这番话,乃是真心...我虽然不在乎名声,但是我需要得到不同势力的支持,拉一批打一批,我希望往后若是遇到了事,还能得到您的相助....”
“呵,你们都是看我老实,都想让我来顶罪!”吕产嘀咕着。
刘安摇着头“无论您怎么想,方才所说的,都是实话...好了,舅父,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操办,无法久留,这是阿父赏赐给您的好茶,乃是滇国上贡的...”
吕产惊讶的看着那礼物,“陛下为什么要赏赐我呢?”“因为您这次总算是为天下出了些力...”
刘安起身笑着告别离去。
吕产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到仆人将茶端来,他开始细品,这茶水的滋味,还真的不错啊。
就在吕产吃着茶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叩响了大门。
一位刚刚到达长安的郡守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后院,“君侯!!长安之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您这是为何啊?何以要谋害我们呢?我们向来亲近...”
这些时日里,来找吕产问罪的人不少,因为他们不敢得罪韩信,不敢得罪晁错....
吕产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却变得有些不同。
“我与晁公合谋,就是为了揪出你这样的叛贼!”
“来人啊!此人对革新之事不满,定然是心怀歹意,想要谋反!!抓起来,送去御史府!!”
“吕公!!吕公!!莫要这般!!戏言耳!!!”
那郡守惊悚,急忙开口求饶,可吕家的仆人可不管这个,当场就给绑了起来,拖着离开了这里,吕产站起身来,激动的看着那被拖走的郡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丧期,不能发笑!”
不知何时走出来的王夫人瞥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
吕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良人是要做大事的!我管他什么恶名呢?!”“好,好,做大事的,你先把那茶喝完,喝一半不吉利....”
“当真是...令人痛恨啊!!”
济阴郡守离侯邓启坐在府内,周围还坐着不少的权贵。邓启咬牙切齿的说着,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没想到啊,非但没能阻止此事,却反而让那太子得了这般美名...就是他安排的,就是他安排的,还有脸说为郡守求情?!”
邓启担任济阴郡守后,大力在地方上扶持亲近者,侵吞产业,大发横财,又对庙堂的不少权贵进行了“礼尚往来”,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还得到了个能臣的名声,明面上人模狗样,实际上颇为不堪....他的阿父乃是离侯邓弱,也曾是开国功臣,到了他,这一脉都彻底坠落,只是此人颇擅长做戏,做事从来不亲自出面,时不时还打击一下自己的势力,演的相当不错。
这次他通过人脉,提前得知了御史府要对付郡守的消息,而他如今的财富和势力都是来自郡守的身份,为了不失去这一切,他急忙勾结长安的部分人,以太尉和晁错合作整顿庙堂为由,派人暗示吕产,就是想要打破两人的联盟,就算不能制止,也可以往后拖延几年,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直接一招反制,还成为了大善人。
还有那个吕产,不知发了什么疯,开始主动包揽恶名,装什么幕后之人,我呸,你也配??
每当想起这件事,他这个幕后之人就愤怒的几乎咬碎牙齒。“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杀了晁错!!!”
第701章 非外王也
“说的好!”门外忽然传出了一声附和。
那一刻,邓启脸色大变,猛地跳起身来,拔出了长剑,坐在他身边的众人都是如此,奈何,门被粗暴的踹开,一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在那人之后,甲士们鱼贯而出,瞬间包围了他们,手里的强弩直接对准,弩矢上闪烁着寒光
邓启额头上满是细汗,他看着这些持弩的甲士,心里已是绝望。
在这种距离,就是那位勇武为天下知的皇帝陛下,也断然没有任何活路,更别提他们这些人,以剑来对抗强弩,那是神仙都做不到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邓启懵了,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身边有叛贼,他看向了周围的权贵,可这些人比他更为惊恐,有几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眼里满是泪水。“王恬启….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么….怎么可能...”
邓启自以为是做到了极致,他在还没有前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这边的情况,派遣自己的门客与长安的权贵们联络,那些人是断然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而且去劝说吕产的人也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曾见过这些权贵们,而今日的相见,也没有任何的反常,因为在做的权贵大多与邓启有亲,办完了正事,跟自家的亲朋聚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加上他这段时日里都表现的很低调,什么都没有参与....
他完全不明白,凭什么王恬启能如此迅速的找上门来,直接锁定了自己。他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啊。
王恬启的神色却很平静,一点都不意外,“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吧。”
甲士们顿时冲了过去,这些人却没有了反抗的机会,犹如羔羊般被这些人四脚朝天的捆绑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屈辱的捆绑方式,对待可能有罪的人,是双手背后的进行捆绑,只是捆双手,而对已经定罪,罪大恶极的,就会采取这第二种捆绑方式,就跟等待被杀戮的牲畜那样,双手和双腿被捆绑在一起,然后被甲士们扛着出去.....邓启的双眼顿时就红了,沉重的呼吸着。
王恬启挥了挥手,甲士们就扛着这些待宰的牲畜们离开了内屋。外头的甲士更多,甚至已经开始在此处搜寻。
一个年轻人就站在王恬启的身边,那年轻人盯着被抬出去的邓启,看了许久,然后点着头,“果然是他。”
邓启只觉得这年轻人眼熟,来不及多看,就被带走了。
王恬启摇着头,“没想到啊,连甲都省了,这人在地方的罪行,诛九族都绰绰有余了....哦,对了,还有你,这次做的不错,我会为你上表功劳。”
年轻后生急忙行礼,“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王恬启轻轻的摇着头,“有功就是要赏,你去忙自己的吧,记住,往后也要这般认真做事!
“唯!!”
看着年轻人离开,王恬启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抹笑容,说起来,事情能这么快就调查清楚,还是因为这倡叫石建的年轻人,这家伙也不是默默无名的人,资历还挺深,王恬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将主要的针对目标放在了郡守之中,因为王恬启觉得,只是为了不让晁错和太尉联合整顿庙堂就出手得罪太后....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正常人肯定都不会这么做,尤其是长安里的这些人,对他们来说,晁错和太尉联手的危害远没有那么大,大到他们可以去得罪太后。
王恬启从利益出发,认为晁错的行为肯定是会要一些人的老命,所以对方才不顾一切的出手,宁愿去得罪太后。
而晁错要整顿地方,那这利害一定就在地方,因此,王恬启对各地的郡守们进行了一轮清查,然后找到了各地郡守的罪证,或多或少的,而他发现,济阴郡的这位郡守,似乎有些太干净了,太做作了,随意翻了翻他的政绩和履历,王恬启就发现了很大的问题,例如他上一年的剿匪,上一年这位郡守领着人去剿匪,还受了伤,杀了三十多盗贼,这算的上是大功劳了,但是,为什么当地的县令在以前没有禀告这里的盗贼问题呢?
这盗贼还能凭空出现不成??县令都来不及禀告,郡守就领着人来收拾了?县令的上书内容说是近期内有一批盗贼聚集,然后被郡守所灭,这动作不可谓不迅速啊。而且济阴距离长安又不远,这位郡守却是在大多郡守到达后才来的,他是在避嫌?是在给自己做不在场的证明??
王恬启越看越不对,便重点排查那几个自己所怀疑的人,派遣去监督他们,又派人去地方上取证,正好,遇到了那位巡视长安的小军官,这位小军官没什么特长,就是为人贼谨慎,谨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原先巡视的时候,就曾发现有行踪较可疑的人徘徊在东城,也就是权贵们常居住的地区,拦住盘问,却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后来在太尉府门前,他一眼就认出那行踪可疑的人是这位郡守的驭者....他即刻找到了王恬启,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对方。
然后王恬启就直接领着人埋伏在周围,等到他们聚会的时候,直接闯了进来。
尽管没有这个军官,王恬启也能抓出这人,只要是做过恶,就没有能完美隐藏的道理,始终是会留下痕迹的。
而他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为晁错的行为与他的性命相关,一旦他对地方失去掌控力,那他从前的行为,就足以让他诛族...王恬启发现这位在地方上是无恶不作,为了政绩就将百姓栽赃成盗贼,肆意杀害...以盗贼的名义袭击想要举报他的官吏,大肆安排亲信,将军队当作自己的私兵,通过行贿劫掠,积累了庞大的财富……难怪会狗急跳墙,是没有任何退路了。
王恬启再次摇着头,这些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因为不安,不断的劝说自己,最终却蒙骗了自己,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没有任何纰漏的,相信自己是绝对不会被抓的……不过,这次连藏甲都不必了,就那些罪名,处死都显得仁慈。
当然,涉及到这件事的权贵们家里还是得有甲的,太后说了,要狠狠震慑一次,可不能含糊。
王恬启轻飘飘的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
在此刻,又有六位郡守来到了长安,而其中的灌阿与陈买是比较特殊的,来到长安后,直接就跟刘长混在一起,也没有去见晁错。
而晁错都没有派人去召见他们。其余四位,也都是来自极远的地方。这一天,刘长和诸侯王们,都聚集在了渭水码头。
甲士们在周围戒备,百姓们都不许靠近这里,刘长望着远处的渭水,波涛汹涌,他清了清嗓子,看向了一旁的赵王,“如意啊,对着这渭水写首诗吧,限你七步内完成!”
刘如意脸色一抽,此刻他并没有跟刘长胡闹的心情,只是别过头去,继续跟梁王低声说着什么。
刘长的心态总是调整的最快的,迅速走出了刘盈逝世的阴影。看到如意不行,刘长又看向了刘安。
刘安沉默了片刻,“阿父…我不善诗,我听闻,楚王善文,常常在府内写诗……”刘郢客笑了笑,看着面前这渭水,他早已是诗兴大发,先前要不是被那竖子坏了兴致,他早就要吟诗一首了,我们楚王一脉,都是极擅诗赋的,虽说在下一代断了文风,可是在自己这一代,还是相当不错的,迎着众人的目光,刘郢客轻轻念叨:
“渭水涛涛,鸣琴竽瑟,声气远颂,形姿昭昭~~~~~”
不只是刘长,其余几个人的脸色也都变得复杂了起来,刘郢客念完了自己的得手好诗,众人都有些沉默,气氛颇为僵硬刘安看了看周围,开口说道:“好啊,仲父写的好,将河水的声音比作了琴瑟之音,将其姿态比作美人…虽然前后压根就不挨着,但是细思之后,还是别有风味啊,真好...”真好
众人这才陈赞了起来,刘郢客有些高兴,“过誉,过誉。”(2刘赐低声对一旁的刘良说道:“不是说楚王好文风吗?就这么个水平??”
诸王聚集在渭水边,一方面是来看看这里的风景,一方面也是在等着两位重要的人物。吴王和南越王今日就要赶到这里了。
南越王是当今诸王里年纪最大的,而吴王是诸王里威望最高的那个,刘长看众人也没什么事,整日念叨着二哥,怕他们憋出病来,就带着他们游渭水,同时也等着这两位前来。
就在诸侯王们对着渭水吟诗作对,又商谈着以后的发展大策,尽情扯淡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艘大楼船,楼船周围还有几艘战船,正缓缓朝着这里行驶而来,刘长看着那楼船,不知为何,心里却忽然松了一口气。
明明只是自己第四个哥哥,可刘恒却能给与刘长一种如意给不了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的靠山到了,不必再担忧了,有人可以依靠了。4
楼船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背,正打量着远处岸边的盛景。
“长安又变了样,我这都快跟不上时代了啊….唉,只怕我都记不清长安的道路了。”
赵佗说着,再次感慨着时日的飞速流逝。
刘恒就站在他的身边,同样打量着岸边的情况,他眉头紧锁,什么都没有说。当他们靠近码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远处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各色的诸侯旗,马车,以及那些熟悉的人。
赵佗一愣,随即说道:“陛下对我们是真的很看重啊,这是诸王到齐,一同迎接??何等的殊荣啊...始!为我整理衣冠!!
刘恒当然也看到了那些人,他开口说道:“他们在这码头上百姓和商贾都不能靠近,不知耽误多少渔民,耽误多少商贾....”
赵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天子领着诸王来迎接,你在这里想什么渔夫和商贾啊??你稍后可留点神,可莫要再当着长的面训斥他搞排场了….长可是好心啊,这般殊荣,你得珍惜!”
刘恒没有理会这个老头,只是平静的看着远处那个挥着手的弟弟。楼船靠岸,两位诸侯王一前一后的走了下来。
赵佗并没有什么礼让的想法,抢先下船,诸侯王们纷纷行礼,表示对这个老者的尊敬,赵佗拜见了刘长,却发现这竖子的眼神一直都飘向自己的身后,这让赵佗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又跟其余诸侯王们行礼拜见,而当刘恒走下来的时候,刘长还没有说话,刘祥却已经哭着走上前,“仲父....”
刘恒长叹了一声,握着刘祥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看向了诸多兄弟们。“陛下。”“三哥。”“五弟。”
刘恒一行礼,众人相见,感慨万千,刘长站在刘恒的身边,“四哥…先去皇陵还是……”
“皇陵。”
刘长和刘恒特意上了一辆车,其余诸侯王各自坐上了自己的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陵走去,坐在车内,刘长终于有了跟四哥独处的机会,两人坐在车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啊…往后不要再这般做事了……扰民是不对的,哪怕只有一两日,也可能对百姓造成难以估计的亏损...有些事对你而言只是随性而为,可对白姓来说,也可能会成为滔天大祸...长安内外,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没必要占着如此重要的码头,下次有诸侯王从水边过来,可以单独设个简单停靠的地方....”
刘恒开始了熟悉的教诲,而刘长却松了一口气,内心变得无比的平静。“四哥...我知道了。”“往后定然注意...”
“还有你这衣裳…..唉,何必用这般奢华的衣裳呢?你这衣裳,都足够寻常百姓吃上一年的…”
刘恒还是老样子,对着刘长指指点点的,刘长也全部接受,没有反驳和嘀咕。
最后,刘恒主动握住了弟弟的手,“长啊,我知道你苦,庙堂里的事情多难办,我是清楚的,若是有什么事,记得与我说,莫要隐瞒……便是晁错的事情,也可以与我商谈,不要觉得你是独自一人你有六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二哥虽然不在人世,但是他们的魂灵都在看着你,也会庇佑你...二哥向来是开心的,在你长大之前,他总是忧心忡忡,你建立这般盛世,他每日都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无忧无虑,心里不知有多感谢你呢…”
“我们也是…若是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在吴国大展身手,你在长安,我心里就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任何畏惧,事事都能做成...还有庙堂的鼎力相助,赵王,燕王,梁王,齐王,没有一个不
是这样的,天下哪有这般福气的诸侯王呢?能有你这样的弟弟,实在是我的幸事啊....”
刘恒平静的说着这些话,一抬头,就看到泪光闪烁的刘长,正盯着他。刘恒下意识的擦了擦他的眼泪,“好了,莫要这般,你那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是削藩的事情....”
“嗯,晁错是吧?”
刘恒一点都不惊讶,“晁错想的是对的,诸侯王太过强势,定然会引发内乱,而且,诸侯王的权力不加以限制,天下就不能真正的大一统...我们现在还好,但是为了以后考虑,这王权还是得限制,兄弟们这边,你是不好出面的……这我也能理解,这样吧,我自己去跟晁错相见,一同来操办这件事,你就安心吃喝,不要理会了。”
刘长低声说道:“四哥,晁错是不会跟诸侯王合作的。”“嗯,那我就以别的身份来跟他合作。”
“啊?四哥还有什么隐藏起来的身份??”刘恒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众人再次聚集在刘盈之前,这一次,人大概都齐了,只有更远处的刘启,刘卬,以及滇王还不曾赶到,而刘长却不准备等他们了,他们实在是太遥远,等他们到来,怕不是孝期都要过了...
刘恒也将自己那件缝补过的衣裳放在了这里,留给了二哥。
刘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四哥居然不生气?我还以为你要训斥我们浪费衣裳呢……”刘恒摇了摇头,“若是你强行要求别人如此去做,或者特意找衣裳披在这里,那我是要怪罪的,可自愿而为,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这件衣裳,本来就是二哥送给我的….如今拿去给二哥御寒,想来,二哥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恒啊....既然是二哥所赠送的,不如留着,将备用的衣裳放在此处...毕竟是二哥留给你的…”
刘如意开口劝道,刘恒却严肃的说道:“二哥所留给我的仁义良善,存与我心,并不在这一件衣物上。”5
他们随即返回皇宫里拜见太后,吕后对刘恒和赵佗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对他们这两人都算是很客气。
赵佗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开始诉说着自己愈发恶劣的身体状况,而刘恒一言不发。拜见结束后,刘恒就直接驾车前往御史府。他算是第一个来找晁错的诸侯王了。
而对他痛恨已久的晁错,显然是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际的,只是派人说道:“内臣不与外王谋。”
刘恒对那人回答道:
“请告内臣,非外王也,实乃皇兄。”
第702章 认同套认同
晁错板着脸,对这位皇帝的兄长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这些时日里,晁错引以为大敌的,就只有这位南边的吴王。
燕王有勇却暴躁武断,梁王国强却才疏学浅,齐王富裕却无大志向,长沙王强将却胆小懦弱,赵王昏庸无能。
而如胶东,河西,城阳等诸王更是不值一提。
唯独这位吴王,国强民安,上下一心,本身野心勃勃,长与智谋,善拢人心,简直就是庙堂的第一大敌。
整个吴国都愿意为他而死战,庙堂派去监督他的大臣最后都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晁错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削著念头,大概还是出自对这位吴王的深深忌惮。
他的威望太高,实力太强,不说他有没有谋反的想法,但是已经具备了初步的谋反实力,他不谋反,那他的儿子呢?他的孙子呢?
晃错以充满敌意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吴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刘恒倒是很平静,丝毫不惧。
“吴王当真是有胆魄啊,装模作样的来我这里,提议削著?呵呵,大王就不怕失了宗室之心吗?”
晁错挖苦道。
“过去的时日里,颇得晁君的关照,晁君年年都要为我吴国输送大量的人才,真人心里感激不尽,今日特意前来,拜谢一二。”
刘恒很是认真的回答道。晁错顿时破防,险些破口大骂。
他时不时派出一些人去分割吴王的权力,监督吴王,可派去的人去了吴国就不听他的了……为吴王所打动,直接投奔了吴王,有的还写回书信,劝说晁错不要对自家大王有这样的敌意....
晁错咬着牙,愤怒的说道:“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不要耽误我办正事!”
刘恒这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是为了王权之事而来的,你要操办的事情,说是削藩,只怕不太恰当,陛下也从未说要削弱诸侯国,削弱的应该是王权才对,诸侯国强盛,对大汉来说是好事,诸侯王强盛,那才是坏事....这些时日里,我一直都不赞同你的想法,不是因为反对你限制诸侯王,而是反对你削弱诸侯国。”
“你自己常常说,诸侯国的百姓只知其国,不知有庙堂....而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始终都将诸侯国当作外人,听到哪个诸侯国开始富裕强盛,就开始战牙咧嘴的,难道说,这些诸侯国的百姓,就不是庙堂的子民了吗?作为庙堂三公,你应当为诸侯国的强盛而开心才对……”
晁错此刻反而不生气了,他冷笑着。
“按你的说法,我倒是应该上书给诸侯国减免税赋,让各诸侯国积累更多的粮食,蓄养更多的军队?”
“你不是一直在推行郡国等同嘛….说实话,寡人从前还是很期待这件事,一直都在注意着你的做法,可惜啊,的做法,让寡人颇为失望。”
“寡人还以为你是要将诸侯国变成郡,没想到,到头来是将郡变成了诸侯国。”“如今的郡和诸侯国有什么区别呢?郡守跟诸侯王都没有分别了....你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才迫不及待的对郡守们下手,对吧?”
晁错脸色一沉,“天下大一统的时日终究还是太短,地域之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各地视外郡人为外族,毫无认同,更别提是诸侯国了...想要扭转这种看法,能做的只是大规模的打通各地的来往...”3
“所以你才那般的赞同食货府...向来重农的晁错,高调的支持食货府,就是因为商业能加快各地的交流,能打破这种非我族类的隔阂对吧?”
听到刘恒的询问,晁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了摇头。
“能猜到这件事的人很多,陛下曾对我说,交流有两种,一个是战争,一假是商贸...我当然只能采取第二种,商贾们在各地流窜,陛下又打开了对百姓们的限制,允许他们外出,甚至鼓励那些余丁前往各地郡县生活....这都是为了改变以郡为国,排斥他郡的情况.....”
因为还没有经历过被胡人弄得几乎灭种的情况,因此在此刻各地之间没有同一个作为同一个民族的认同,大家见面了,不会说我们都是汉人,而是说我是汝南人,你是颖川人…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很多时候甚至带着敌意,郡县都是如此,更别说是诸侯国了。
刘恒点着头,“所以你才想积极操办那个刺史制吧?太子提出刺史制,是为了治理地方,而你,却是想要在郡上形成同一个州的认同,起码,往后汝南人和颖川人见面就不会互相打杀,会觉得大家都是豫州人...是同一个地区的了,刺史麾下,有郡,有诸侯国,也就是说,郡和诸侯国都会有同一个地域认同……其实你还是挺有想法,挺有才能的,我敢说,庙堂大臣,很少有能比得上你的。”
晁错只是觉得很愤怒,他咬着牙,“呵,没想到啊。”
他愤怒的不是吴王看出了他的想法,而是这天下能理解他的想法,与他为知己的,居然是他心里最大的敌人。
“我可以帮你来操办这些,无论是刺史,还是限制王权...当然,我还是更擅长王权这一块,我在宗室里,还是颇有话语权的...你想要让王权达到什么地步?若是你要让诸侯王完全成为摆设,大权完全交给大臣,在这一代,起码还是做不到的,不是说我们不愿意放手,而是情况还不允许,庙堂还需要我们这些人,或许再往后三四十年,地方大治,道路四通八达,庙堂的命令可以传达到任何一个地方,到那个时候,诸侯王就可以安心在王宫里游玩,权力出于相……”
“这个我明白,我要推动诸侯国的革新,让诸侯国与郡一类,权力三分,诸侯王可以督促他们做事,庙堂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统帅他们迎敌,但是不能再作为一国之君,肆意横行……并且,要服从派遣的刺史....刺史必须要有资格监察诸侯王。”
“可以。”刘恒点着头。“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晁错开口询问道,他不相信面前这位会无条件的来帮助自己,刘恒盯着他的双眼,“很简单,事成之后,我要你辞三公之位。”
“我担任三公,会让你觉得有威胁嘛?”
“不,大汉目前所需要的是稳步向前,你过于激进,不适合继续担任三公。”
“好,若是能办成这件事,我就上书请辞,不过,陛下是否会答应,那就不好说了。”两人就此达成了协议。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赵佗正在跟吕后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两位老年人还是挺有共同话题的。
他们谈起秦国时的情况,周边的年轻人恍若在听天书,完全不能理解那个时代。“我看南越王是愈发的硬朗了...比当初拜见我的时候还要年轻了很多啊。”
吕后感慨道。
赵佗摇着头,“怎么会呢,我长期在南,那边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到处都是瘴气,一下雨,就下的没完没了的,我这老骨头啊,一逢下雨,就疼的无法忍受……当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恨我这儿子,又没有什么才能,才疏学浅….唉,倒是太后,当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哪里的话…如今,我不拄拐杖,已然无法走路….饭量也是越来越少,吃不得一碗米。”
赵佗轻笑着,“还是那张相的身体最好啊,我听闻,张相如今还能吃肉饮酒,还常常纳妾…当真是.,...”
“您也不赖啊,我可是听说,您在南越,常常与甲士搏斗,互有胜负…我知道您是有勇力的,当初因为武艺最出众,故而留在始皇帝身边保护他,后来出征南越,更是常常以少胜多,手持长矛,徒步冲锋,斩首数十,一战而升三爵,无人能挡....”
“南越人都极为惊恐,见到您都不敢再交战,到如今,您的威名还不曾削弱……”赵佗脸色一变急忙摇着头,“这都是些谣言,我这年龄,如何能跟甲士搏斗,不过是锻炼身体,那些甲士也都是让着我,怕我受伤而已,不知怎么就传成了我与甲士搏斗…..天下岂有年近八十还能与甲士搏斗的人呢?还是得您,容光焕发.....”
一直都在旁听的刘长终于忍不住了。
“对对对,你们都很年轻,一个力搏甲士,一个幻光焕发,就我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两人的谈论顿时就被打断了。
刘长一把抓住赵佗的手,“既然聊完了,你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谈!”赵佗就这么一路被刘长拖拽着来到了厚德殿,刘长松开了手,打量着面前的老头,“阿母还真没说错,你还是挺有力气的,你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我们还能打过一场…”
没有吕后,赵佗的脸色顿时就放肆了不少。
他得意的说道:“老夫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能把你按在这里打。”“呵,项羽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刘长颇为不屑,举起了自己那手臂,高高隆起的肌肉,“看到了嘛?”“你把老夫从长乐宫拖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刘长无趣的坐了下来“我有事要你帮忙,你要全力相助。”
“老夫在南边活得太久了,都不知道中原的礼仪已经变成了这样,找人办事,还是这般模样,你干脆躺在床榻上,就说:赵生,帮我做了这件事…这样不是更好嘛?”
“晁错要削王,四哥已经答应要出面了,四哥在诸王里最有威望,而你呢,是诸王里最老的那个,年纪都快比得上四个胶东王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四哥,跟着他来办成这件事,只要你们两人同意了,我想其他诸王就不敢反对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完全交给你们来操办,我会亲自出面,但是具体的事情,还是得你们来办。”
“我若是亲自开口,他们肯定也不会反对,但是吧,二哥刚刚逝世,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开口...还是你们来吧。”
赵佗眼角一跳,“老夫就是诸侯王,要老夫自己削自己?”“你可以不削啊,被人逼着削和自己主动削,还是有区别的吧?”“你要是不削,我就只能掐着你的脖子来削了。”“就你这番话,都可以遗臭万年了...”
“放心吧,不会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些话的,司马喜今日休假。”
赵佗轻轻抚摸着胡须,说起来,赵佗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想法,什么割据一方现在都是统统不存在的,以大汉的强度,这发展规模,任何人妄图割据,能守一个月都是祖坟冒青烟,更别说,如今的南越,也根本不是他当初的一言堂,内部倾向大汉的人不少,他今日说割据,晚上可能就有人进来割他的脑袋换军功了。2
限制王权是必然的,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吧,也不能答应的这么快,起码也得给自己弄点好处吧?
“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刘长不屑,“就知道,你就不能像四恶那般大公无私嘛?说吧,什么事?”
“以大汉的制度,我逝世之后,嫡子继承王位,而庶子们却只能封侯....我想,若是可以,在我逝世之后,将我两个庶子也封为王….不需要太大的疆域,哪怕只有几个县...”
到了如今,老头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宗族了。
而推恩令不是无条件的封,是看血统的,只有嫡子才能得到封王的机会,就说齐王,齐王逝世之后,也只有那三个嫡子封了王,其余子嗣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好点的能封彻侯,其他可能就只是个关内候,连食邑都没有….而赵佗只有一个嫡子,他若是死了,他的儿子能继承一块土地,封为王,其余郡县,就要落在庙堂的手里了。
赵佗看来是对自己的嫡子很不信任,让自家多两个小王,家族的传承就不会轻易断送,哪怕嫡子出了事,其余两脉还能继续,而在大汉当彻侯是很危险的事情,每年都有彻侯被罢免,封王就有了保障,只要不犯下大错,就不会轻易被除国。
“这不难,我可以做主。”
“本来就是要推恩的,既然你想让庶子们也能继承你的诸国,那我就随你的心意,等你死了,我会让你的两个庶子也继承王位。”
赵佗松了一口气,“你莫要怪我,我的儿子不成器,生性如此,我一直都很担心,他会为我招惹大祸,弄得宗族皆灭,而彻侯....唉,这一年都不知罢免多少彻侯...我已经老了,所在意的只有宗族里的那些后人。”
“无碍,我能理解,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接下来我们就谈一谈正事,你有什么想法?”“诸王之内,梁王和长沙王定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胶东王毕竟年幼,纵然有意见,也不敢反驳兄长,而所要在意的,就只有燕王,赵王,河西王齐王这几位,燕王暴躁雄武,而且素来有报复,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里的大权,赵王的为人,我在南边也曾听闻,据说是个残暴无谋的君王,至于河西王,他年轻,又有周勃这样的人辅佐他,多次对外征战,而且他阿父刚刚逝世,也不好强硬的出手....至于齐王,齐国强盛....”
听到赵佗的分析,刘长摇着头,“不对。”
“刘祥这个竖子,在过去是很冲动的,可如今嘛,早就学乖了,周勃年纪大了,上战车都费劲,压根不会有什么问题,赵王就更是如此,赵王对庙堂没有丁点的威胁,反而是庙堂对他的威胁太大,要不是我拦着,赵王都已经被处死几十次了,齐王刚来长安,就急忙来跟我认罪,到现在都吓得不敢出殿,唯独会反对的,可能就是燕王了。”
“但是吧,燕王这个人,与我的关系是很好的....”“那陛下还在担心什么?何须如此麻烦?”赵佗有些茫然。
“我不是担心能不能限制他们,我只是在想如何限制他们才是最好的,诸侯王目前还不能完全成为摆设,要为朕镇守四方,这其中的一个度,是很难把握的,你以为四哥就是来帮着我镇压他们,让他们不敢说话??你未免有些太小看我了,这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四哥是帮我把关,不至于削太狠。”
赵佗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说道:“看来我确实是老了。”
“可不得老,你是给始皇帝干过护卫的,那始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你给我说实话,当初始皇帝炼丹,是不是被你们三个给偷吃了?一个是始皇帝的图书管理员,一个是他的医,一个是保镖……结果到现在,你们三个还活蹦乱跳的…“
赵佗轻笑了起来,抚摸着胡须,“或许如此吧。”
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吕禄起身,说道:“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啊!在陛下的治理下,老人越来越多,寿命越来越长,这正是陛下仁德之政的最好体现!在陛下的仁德下,老臣们无病无灾,各个善终,陛下实乃千古一帝!!”
刘长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情况?误食了张不疑的药?”
吕禄清了清嗓子,“陛下,臣也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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