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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全文阅读

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5章 你什么时候写淮南子啊?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吕禄茫然的跟在刘长的身边,自从陛下前往码头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有些呆滞,难道那会开船的猴子就这么令人震撼吗?

    “无碍,我只是没有想到啊。”

    刘长摇了摇头,他向来认为四哥是诸兄弟里最稳重的那一个,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其他兄弟们还只是整顿大军,在境内进行恐吓的时候,四哥的大军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长安,楼船将军周胜之被他所说动,以楼船军的名义朝着长安出发,不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是通过楼船军的战船来运输自己的士卒....

    四哥这个人啊,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

    好在他还是有理智的,否则,今晚,周亚夫率领的北军就要和忽然袭击的吴军开战,复原一下诸王之乱了。

    刘长想到了很多,最多的当然还是愧疚,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对于大汉的重要性,如此庞大的帝国,若是缺少了能镇压所有人的主心骨,片刻之间就会分崩离析,这是他从前所没有想过的,这是大汉如今局势的不稳定性,看似繁荣的背后,是矛盾重重,如今制度的缺陷实在是太多了。

    很多方都缺少了彼此制衡的关键,如今的局势像极了始皇帝时期,当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能通过自己的威望镇压着所有人,无论是旧贵族还是新势力,没一个敢动的,可一旦这个强势的皇帝不在了,继承者取代不了老皇帝,那问题就大了。

    不过,刘长目前并不担心,刘安并非是胡亥之流,而自己既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肯定就会着手去解决问题的。

    刘长本以为,通过推恩令,诸侯王的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可这些年里,因为刘长的穷兵黩武,大汉以诸侯王为先驱,四处扩张,导致诸侯国的实力暴增,虽然面对庙堂有绝对的劣势,可若是联合起来,也是一个大麻烦,如此看来,晁错天天喊着要削藩,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诸侯国在刘长的手里是利剑,四处征伐,为大汉开疆扩土,每年缴纳巨量的税赋,为大汉有效的治理那些偏远地区,可若是刘长不在了,这利剑随时都有砍向庙堂的可能啊。

    刘长抚摸着下巴,脑海里满是如今所应当要解决的问题。

    刘长本该是要返回皇宫的,可不知为何,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却出现在了陈平的府邸之前。

    “嗯?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吕禄回过头来,“不是您说的要散散心,想想办法吗?”

    “陛下在外城散心想办法,通常都是来这里的.....”

    刘长很是不悦,“什么话!朕向来都是亲历亲为,何曾需要跟他人问策呢?”

    “那我们回皇宫?”

    “不,来都来了,那就拜见一下曲逆侯吧。”

    刘长嘴里说的跟他自己做的总是有些出入的,吕禄对此也习以为常,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吐槽的意思,刘长跳下马车,令人叩门,自己就在门外等候着。

    很快,就有家臣打开了门,看到皇帝,急忙行礼,高呼府内之人前来迎接。

    陈侯家中上下,就没有不认识皇帝的,那都是老熟人了。

    刘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内,看了看周围,似乎搜寻着什么,坐在院落里的陈平就开口了,“别看了,院落的家禽都没了....”

    刘长笑了起来,笑呵呵的坐在陈平面前,“您怎么也不留几只啊,我这空着手前来,多不好意思啊....”

    陈平的嘴角抽了抽,“陛下每次前来,都要抓上一两只来送给臣,这最后一只,也被陛下送给臣,一同吃掉了...哪里还有啊,如今我那孙儿想要吃些肉,还得特意从外去买....”

    “对了,恢那个竖子呢?”

    “他在睡觉。”

    “哦....”

    刘长点点头,便安静的坐着,陈平似乎是在欣赏着天色,他的面前摆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材,面色有些暗澹,没有光泽,整个人却没有了以往的阴沉,看起来颇为洒脱,恍若神仙中人。

    “您是何时找的汝阴侯啊?”

    刘长忽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是我去找他,或许是他来找我呢。”

    “哈哈哈,汝阴侯他们向来与您不太和洽,除非您特意亲近,否则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您的。”

    “就在陛下回来之前的那一天,我派人去了他的府邸,请他前来,认真的详谈。”

    刘长啧啧称奇,果然,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夏侯婴就是陈平派出去盯着韩信的,一方面是保护韩信不被外人所残害,一方面是防止韩信谋反,两全之计啊,甚至最后还让夏侯婴去拜访张相,以张相的名义来进行这件事,万一最后出了事,那都是张相的过错,跟自己无关。

    “我是越来越明白,当初阿父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要将您带在身边了,哪怕出战,都要让您随行...”

    陈平没有说话,平静的问道:“陛下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在这件事上,陈平也确实不用担心,他做的并没有问题,哪怕被外人知道了,谁也不能责怪他,这位谋士,实际上,他是一个忠臣,在刘长的梦里,产和禄把持庙堂,即将将天下改姓的时候,这位谋臣主动放下身段,与向来热衷于诋毁自己的周勃,夏侯婴,灌婴等人主动交好,然后设计将天下又夺了回来,自己方才告老还乡。

    这些人其实都是忠臣,他们忠的是刘氏天下,尽管杀害二哥子嗣的行为太过残忍,可刘长还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是不敢再留下任何隐患的。

    “朕来这里,其实就是跟仲父诉诉苦。”

    “仲父啊,朕这一病,大汉险些灭亡,朕思来想去,这都是阿父和萧相的过错啊!”

    “他们所设立的制度,隐患太大,帝王一旦出事,天下就会大乱,阿父逝世之后,是因为有我,天下才能稳定,可我这样的人,数千年也未必再出一个,若是我逝世了,这天下又该怎么办呢?”

    陈平是真的没有想到,高皇帝和酂侯都逝世了这么多年,还能被皇帝扣上黑锅。

    您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原因啊!

    陈平提醒道:“陛下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的事情,朝中的部门,官吏人数不断的增加,彼此的职权互有交集,没有进行明确的区别,诸侯国在陛下的手里,更是蒸蒸日上,诸侯王们开疆扩土,不可一世,军中将领骄横跋扈,朝中大臣彼此争斗,都是因为陛下的纵容和不屑....”

    “那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一方面,是制衡朝中的势力,分摊权力,不使一家独大,同时,要完善庙堂的继承制度,权力架构,还有,就是增强太子的势力,面对这天下局势,太子的势力太过薄弱,应当合理的进行增强。”

    “对于诸侯国,陛下可以采取加强相权的办法,削弱诸侯王的权力,先前国相轮换,虽然有效的避免了诸侯国各自为政的情况,可极大的削弱了相位,陛下得适当的加强诸侯国大臣们的权力,作为制约诸侯王的手段。”

    陈平有很多的想法,他一边吃着茶,一边认真的给刘长讲述着。

    其实很多老臣都是一样的想法,他们都是跟着高皇帝亲自将这个天下打造出来的,没一个人愿意看到这个天下就此破灭,刘长病重之后,也是这些人最先想着办法要来拯救大汉。

    刘长从陈平府邸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

    陈平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可刘长却不愿意再打扰他了,陈平的身体看起来愈发的虚弱,有了梦里的知识,刘长觉得,这大概是类似紧张性头痛,偏头痛,反正就是类似的症状,可惜,这类的疾病,在这个时代,依旧是不好医治的,就是刘长,也有些束手无策,他做不出药品,也无法对陈平进行诊断。

    何况,陈平这个年纪,太医们在做药的时候,都不敢给他太烈的药材,生怕他出事。

    刘长是不想再引起他的头痛病。

    当他回到了厚德殿的时候,曹姝正在等着他。

    “陛下的病还没有好全,这又是去了哪里?!”

    曹姝皱着眉头,帮着刘长换了衣裳,曹姝在这次危机中的表现并不是很好,可这也没有办法,谁都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到最好,作为后宫掌权人而言,曹姝跟太后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虽然有着贤后的称号,可毕竟不像太后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跟那么多的高手过招,尚且不能在刘长出事的情况下稳定天下大局。

    刘长并不怪他,隐瞒他出事的消息,怎么说呢,有利也有弊吧,能做出一个决定来,已经算得上很有胆魄了。

    “安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有些低落....”

    “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他了,你就放心吧....”

    两人正在聊着天,就有人冲了进来。

    “阿父!

    来人正是勃,要说还是得这几个竖子,忘的就是快,刘长先前生病的事情,他们大概也忘了个干净,看到阿父起来了,就当无事发生,还是继续着往日里的生活,甚至完全不曾意识到原先的情况有多么的危险。

    刘勃扑进了刘长的怀里,手里还拿着一张纸,脸色激动的通红。

    “阿父,有人给我写信了!”

    “哦?写信,谁给你写的?”

    “是我的国相!”

    刘勃这是第一次收到书信,还是如此正式的书信,虽然他的性格较为内敛,却也非常的激动,忍不住给阿父炫耀,刘长好奇的接过书信,看了起来,这是代国的刘不害给刘勃的信,书信里就是禀告了一下近期内代国军队的异动,解释了原因,然后就是认错,自己在没有大王命令的情况下就行动了之类的。

    刘长嗤笑着,骂道:“刘不害这厮,都当上了太尉,还是改不掉那小家子气!”

    曹姝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过去的那个侍卫?”

    “是啊,他这特意给勃写信请罪,其实就是给我看的...朕又不会治他的罪,你说他何必如此害怕呢?”

    刘长将书信递给了勃,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稍后就给他回信,让他往后不要再听从其他诸侯国的命令而做事,否则就砍他的头!”

    曹姝不悦的喊道:“陛下!

    “咳咳,好吧,后面那一句你就不要加了。”

    刘长揉了揉刘勃的头,笑呵呵的问道:“近来学业如何啊?”

    “不太好,我那些同窗们也无心学业,整日叫喊着要惩治逆臣...还总是来找我,老师特意安排了几个同窗保护我,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刘长感慨道:“看来,还得抽空去一趟太学。”

    “陛下还没有完全痊愈,还是先休息几天,各地的情况都在好转,陛下不必如此着急。”

    “我知道,我知道。”

    当天夜里,刘长办了个家宴,除却因为身体原因而不能来的刘盈,其余众人都到齐了,包括太后在内,这也算是庆祝刘长的身体好了起来,吕后坐在上位,刘赐和刘良分别坐在她的身边,其乐融融,刘长则是跟刘安,刘勃坐在一起,曹姝,樊卿他们都坐在对面。

    “大母,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

    “大母,昨晚阿母又揍我了,我说要告知大母,她还说不怕您!”

    刘赐吃着肉,满脸愤怒的给吕后说着自己的遭遇,吕后笑呵呵的看着他抱怨,时不时揉着他的脑袋,年纪最小的总是会最受宠爱,刘良和刘赐现在就是享受这个待遇,等他们年纪再大点,这个待遇就得让给妹妹了。

    “你阿母为什么要揍你啊?”

    “我往王生的脸上吐口水了。”

    吕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这孩子,岂能将自己的老师叫生?要叫王公,你怎么能对人家吐口水呢?”

    “是他先骂阿父的,说了大一堆的话,我也没听懂,然后就骂阿父是小人,我就想揍他,可我打不过他,然后就吐口水....”

    “王公也不像是会骂人的啊?”

    吕后有些惊讶,一旁的刘良老老实实的说道:“大母,老师就是说阿父以身犯险,舍君子之躯救鄙人之命,君子善行,可活百万鄙人,君子恶行,可祸百万鄙人,此非君子之行也...然后四弟就说老师是骂阿父不是君子,是小人,就上去要揍他...”

    大汉的家庭教育是有规矩的,一般来说,负责指正训斥的是父母,而负责宠爱的是大父大母,汉人普遍不推崇父母对孩子表现出太过的爱意,因为当时的风气就是对孩子要严格,至于对孙子孙女,那就没有什么要求了,教育他做人那是他父母的事情,自己已经教育了他的父母,难道还要接着教育他不成吗?

    因此,老人对孙子这一辈的宠爱程度相当高,这在后来也一度成为了华夏式家庭的主流风气,延续了很久。

    雍娥此刻也很头疼,对着两个姐姐诉说自己的烦恼。

    “良乖巧懂事,就是这个赐啊....无法无天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改不了,四处惹事...”

    樊卿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长最初也很顽劣啊,可是阿母整日打,最后不也改过来了吗?还是打的不够多!”

    曹姝却严肃的说道:“赐并非是恃强凌弱的恶人,教育孩子也是要看方法的,他性格好动,不喜欢规矩,可还是很孝顺的,陛下出事的时候,你们看他哭了多久...要注意方法,他既然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要逼迫他,让他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让他习武,多告诉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不要一味的打骂....”

    有着丰富的教孩子经验的曹妈妈,在这个领域所掌握的本事还是不小。

    至于刘长,此刻则是在跟刘安吹嘘。

    “还记得我当初给你说的我们居住在一个球体吗?我给你详细说啊,我们就住在一个球体上,因为万有引力,故而不会掉下去,那什么是引力呢.....”

    “还有,这个太阳,还有这个月亮,他们都是球体的,月亮是绕着我们地球转动的,地球呢,是围着太阳转动的,同时啊,这个地球还会自转,这就是日夜,还有四季的原因....”

    “其实啊,我们外头还有很多的星球...你知道吧?”

    刘长喝了点酒,脸色通红,拉着刘安开始讲述,刘安听的是目瞪口呆,阿父每一天都在摧毁着他的世界观。

    “说起力学啊,除却这个万有引力,还有就是这个一切物体在没有受到力或合力为零的作用时,总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

    “这个就是刘长第一定律,你知道吧?”

    “还有刘长第二定律....”

    刘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夹杂在一起,尽情的叙说,也不按着常理来,一会是天文,一会就是物理,一会就跳到化学,什么氧气,刘长元素周期表,那都是张口就来,最后甚至是文学,哲学方面,刘长随口说出了几句乐府诗,这比如今刚刚起步的乐府诗要更加完善,更加出色,惊的刘安都说不出话来。

    刘安急得抓耳挠腮的,心里有着无数个问题。

    “你急什么,我这里的知识啊,够你一辈子学的,有这些知识来打底,大汉的各种体系都能完善起来,对了,你那本书,也会写的更加出色,你什么时候写淮南子啊?”

    “啊?阿父,什么淮南子啊???”

    刘安再次询问,刘长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更新说明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各位兄弟的阅读体验,可有很多读者非常关心这件事,我也必须得给你们说明下情况。

    孩子在那一天求助的时候,因为以往没能按时打针的缘故,发生颅内出血的情况,在ICU抢救了一晚,在昨日脱离了生命危险....需要我感谢的人很多,要感谢广大读者朋友们,很多读者私信我,帮我联系药厂,四处帮我转发,安慰我,烟灰哥帮我联系京城儿研所,宅菜哥帮我联系绿色通道....

    要感谢我的运营团体,尤其是格格巫,抢救那天他陪伴了我一晚上。

    还要感谢我们诸多作者大佬们,那一天,几乎所有的作者都在为我转发求助,每一个人都在想办法,发动所有的能力去联系药品,联系医院,平日里虽然没有交际,但是在关键时候,他们纷纷前来帮助,有我们阅文的那些大神,滚开大大的妻子为我记孩子的事情向当地热线打了很多次电话,还有很多作者当时就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帮我四处求助,联系药品,最终才让孩子的情况转危为安。

    因为这些作者实在是太多,请宽恕我不能一一答谢了,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的。

    然后就是我们的阅文,很多编辑,主编都在为孩子的事情四处奔波,也非常感谢你们。

    孩子目前脱离了生命危险,暂时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经过北京专家的远程会诊,目前孩子还需要注射高效的七因子来维持状况,因为药效很短,因此没有办法坐飞机,只能暂时在乌市继续治疗,等待出血情况完全结束。

    我先前也提到过,当地医院的风险比较大,就如我所担心的,昨日,我妻子确诊了....也就是说,她没有办法去照顾孩子了,孩子需要转移到血液科来治疗,不能继续待在icu...因此,明天就得是我自己去血液科,得一个人照顾孩子了....可我还是得更新。

    刚才也提到了,孩子需要不断的打七因子来治疗,这个七因子的价格非常高,药效短,打的次数非常频繁....我不能停更,我得挣钱。

    但是明天开始独自照顾孩子的话,我只能在孩子睡觉的时候码字更新了,可能是半夜,可能是凌晨,我也不确定时间,只能是在孩子睡觉之后,若是更新时间波动大,更新时间很晚的话,还请你们能多谅解。

    这孩子只有我抱着才会不哭,她妈妈抱着都会哭,只有我抱着会笑....跟小说里的父子关系有些不同,他对我特别亲近,只能爸爸抱,只要我给他唱歌,他就会跟着咧嘴傻笑,打针的时候,她妈妈都是将录屏好的我唱歌的内容放给他听,他就不哭了,虽然我唱歌很难听,可我儿子还是很喜欢听的。

    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心情不错,今天争取再更一章,明天什么时候更新,我就说不好了。

    感谢大家的关心,等孩子好起来了,长大了,让他也给他的仲父们道声谢。

第556章 天下在朕心中

    随着各大邸报开始刊登皇帝巡游之类的消息,地方上也是逐渐知道了皇帝并无大碍,这邸报的确是个利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各地传达了皇帝平安的消息。

    “老贼!寡人向来敬重你是开国之臣,不曾想,如今你却想要谋反!

    “老狗!我断不能容你!”

    “今日,你唯死而已!”

    刘祥骑着他仲父同款式的白色骏马,在陇西与河西接壤的一处县城之外破口大骂,他所谩骂的就是陇西郡守魏遫。

    魏遫在这些时日里,过的那是一个苦不堪言,皇帝是在他的领地内出事,庙堂对他的敌意那都不必多说,但凡皇帝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个太守就是最先要被问责的,地动的事情更是严重的破坏了整个陇西郡。

    这次地洞的影响有多大呢?一些水流都因为这次地动而变道,很多原先将巴蜀和陇西连接起来的道路,此刻都已经完全封闭,在秦国时作为运粮大道的通道,从此刻开始朝着蜀道难的方向发展着。

    受灾的百姓极多,被破坏的城池,道路等等,更是无法计算。

    若只是这些问题也就算了,而最让魏遫头疼的,当然就是城外的那个竖子,河西王刘祥,河西王刘祥在二代诸侯内算是颇有势力的,占据着大汉与西北的主要道路,可以说,地位是不可取代的。

    在皇帝出事之后,陇西人很快就将这个消息带到了河西国,河西王最先知道了情况,他当时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前往长安,可被国相刘敬所劝阻。

    刘敬认为,外王不能擅自离开封地,他一方面准备帮着安抚陇西的灾民,一方面做好河西王前往长安的准备。

    可坏就坏在,庙堂并没有传递皇帝的任何消息。

    刘祥顿时就急了。

    在他看来,仲父病重,庙堂居然隐而不发,这是什么意思??

    而刘敬也是即刻上奏,刘敬认为,天下想要谋害陛下的人太多了,作为皇帝的亲犹子,请大王带兵前往陇西边境,给与庙堂压力,让那些有心人不敢对皇帝出手。

    周勃也深以为然,于是乎,他们三个人就开始了动手,刘敬开始发动国内大臣,将皇帝受伤的消息传达到各个诸侯王那里去。

    天下最在意皇帝的,应该就是诸侯王,如今的诸侯王,跟刘长是一荣俱荣的,除了刘长,没有人可以像现在这样重用他们,完全信任他们。

    周勃则是领兵与正负责戍边的秦同取得联系,各地的军队蠢蠢欲动,给与庙堂一种即将出兵的错觉。

    刘祥就领着骑兵来到陇西外对着郡守破口大骂。

    “你这老狗!亏我仲父那般信任你,你居然敢作乱!快快让出道路来,让我前往长安!

    你这犬入的奸....”

    刘祥正开口大骂呢,那县城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刘祥抿了抿嘴,急忙停止了谩骂,有些慌张的看着一旁的副将,“他们怎么还真的开城门了呢?寡人怎么办啊??”

    那副将也是一脸的茫然,“不是大王让他们让出道路的嘛....”

    “都是周太尉让我这么说的啊,周太尉说,让我骂的越狠越好,最好让姓魏的不敢离开这里,气的牙痒痒,让他和国相有充足的机会....可他也没说若是对面开了城门该怎么办啊...”

    就在刘祥急切的诉说着情况的时候,城门有骑士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人披着重甲,便是郡守魏遫,看到他也跑了出来,刘祥再也不敢骂了,眼里满是惶恐,周勃可没告诉他这人是可以出城的....

    自己方才将他骂的那般狠,他...应当不是来跟自己复仇的吧?

    刘祥的骏马还是后退了几步,周围的骑士们也隐隐围在了刘祥的身边,做好防止对方狗急跳墙的准备。

    魏遫黑着脸,纵马迅速来到了刘祥的身边,刘祥可是整整骂了他二十来天,魏遫那眼神不断的打量着刘祥,带着深深的恶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刺王杀驾,刘祥尴尬的笑了起来。

    “魏君,您怎么出来了?”

    “大王这几天不是叫嚣着让我出来吗?还说要砍了我的头颅,我今日出来了,不知您准备如何砍我的头呢?”

    “哈哈哈,魏公说笑了,寡人怎么会砍了您呢...我啊,就是太关心仲父了,对,仲父!

    别忘了,仲父可是在您这里出了事,至今生死不明!

    刘祥似乎又找回了胆气,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魏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魏遫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直接丢在了刘祥的脸上,刘祥吓得险些摔落马下,他看清楚了砸在自己脸上的东西,那是一份报纸,刘祥看了几眼,就看到了皇帝前往渭水码头视察之类的消息。

    刘祥脸色大变,“仲父无碍了?”

    “怎么,看河西王的意思,是很不愿意看到陛下无碍?”

    刘祥急忙摇着头,“不,不,不,寡人可没有这个意思....”

    他看着面前脸色极差的魏遫,顿时尴尬的笑了起来,“您看,这都是误会啊,我还以为仲父出了什么事,因为太过担心,对您出言不逊,您一个开国大将,怎么也不会跟我这样的小王过不去吧?”

    骂开国大臣确实很爽,可前提最好是不要面对面的骂....

    刘祥咧嘴傻笑着,浑身都透露出高皇帝的气息来,反正你就是不能报复我。

    魏遫眯着双眼,“大王骂了我这么多天,今日想要一笔带过,怕是不容易。”

    “那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呢?”

    “您当着我将士们的面对我辱骂,使我受辱,请您下马,当着城墙诸人的面,向我认罪!”

    魏遫认真的说道。

    刘祥一听,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认罪而已,这也没什么啊,想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他可是天天认罪,给仲父写的认罪书都能凑出一本着作了,这并没有什么难度。

    本以为这开国大臣,都像太尉那般难对付,不能轻易招惹,没想到,原来还是有软柿子的,刘祥再次笑着,隔壁有这样的软柿子,说不定以后还能为河西国弄来更多的好东西呢。

    他下了马,跟着魏遫一步一步走到了城墙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朝着魏遫极为诚恳的道歉。

    “好,您的认罪非常之诚恳,我接受了大王的道歉!”

    魏遫认真的说道。

    刘祥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魏遫又说道:“不过,大王,这城外五十步,乃是陇西郡之地界。”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来人啊!

    河西王率兵过疆界,闯陇西郡之疆域!

    抓起来!

    不等刘祥反应过来,那如虎似狼的士卒就已经扑了上来,将刘祥给抓住,按在了地上,这场面看的后头的河西国军队是大惊失色,一片混乱,而魏遫只是看着那些骑兵,愤怒的骂道:“都滚回去,将这里的事情告知周勃!

    河西兵不敢靠近,被对方这么训斥,居然还真的就有人开始离开,准备去将消息告知周勃。

    刘祥直接被抓进了城内,丢进了牢狱。

    “你居然骗我!

    刘祥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险些哭了出来,他以真心对待,最后居然被骗的如此下场,可他这次确实是将魏遫得罪的太狠了,对方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他装进囚车里,送往了长安。

    至于周勃,就在刘祥被抓住后不久,也来到了这里,他来这里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陛下无碍了,可当他来到这里,准备将好消息告知其大王的时候,却听到了坏消息。

    大王被抓着送去长安了....

    ...........

    “这竖子是骂上瘾了吧,被抓了也是活该!”

    刘长看着陇西送来的奏章,眼里满是不屑。

    “这竖子带着几千骑兵,居然就这样被拿下了,朕居然还想着让他坐镇西北,防守中原与西之要道,如今看来,果然是朕想多了啊,这竖子不成大器!

    刘长很生气,他不是气刘祥四处联络诸侯王和军队,想要给庙堂压力,也不是气刘祥公然辱骂庙堂大臣,他就是气这竖子这么轻易的就被抓住了,辜负了自己的厚望啊。

    看着阿父破口大骂,刘安也是无奈的起身为兄弟开脱。

    “阿父啊,他先前也是得罪了不少地方大臣,我看他并非是大意被抓,而是有意被抓,就是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也是为了....”

    刘安也有些编不下去了,刘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好了,这些事,朕不过问,你自己去安抚一下....还有唐国那些人,你也得好好安抚。”

    “阿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去做的!”

    刘安自信满满,刘长如今有意增强他的权势,允许他将自己的势力安插到庙堂的各个关键部门,刘安既然得到了阿父这般巨大的扶持,他自然也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对了,阿父,还有一件事。”

    这几天,刘安就在刘长身边查缺补漏,干起了吕禄的活,这也算是逐步开始为刘长分担政务的压力了。

    刘安认真的拿起了一篇奏章,说道:“阿父,这是群臣的上书,他们都对赵王私自外出的事情极为不满,他们请求削赵王的食邑...反正就是要给出惩罚...都不愿意阿父就这般湖弄过去...”

    “你这竖子是哪边的?!”

    刘长瞪了一眼刘安,随即抚摸着下巴,“那就削吧,赵国还能削什么,再削他就成彻侯了,削他清河郡一县吧,这一县也就不给任何诸侯国了,庙堂自己管,正好在诸国之中,可以有效的传达庙堂之令,遏制诸国的纷争...”

    刘安认真的站在刘长身边,其实也是在学习,阿父的应对能力是非常惊人的,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阿父总是能很快就做出应对方式来,这种能力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令人羡慕。

    刘安在协助阿父办事的同时,也是在学习着阿父的那些能力。

    刘安拿着厚厚的奏章,走出了皇宫,如今的他开始正式插手大事,要好好用心啊,刘安走出了皇宫,就有舍人准备着,上了马车,朝着自家府邸匆匆赶去。

    “殿下,我们去哪里?”

    “先找宗正吧...”

    刘安正说着话,远处就传来了百姓们的惊呼声,只见一架战车是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身后还有诸多甲士跟随,沿路的百姓那是纷纷避让,不敢阻拦,就是南北军的甲士也不敢阻拦。

    “让路吧,让路吧....别撞上了,这莫不是夏侯太尉来了??”

    刘安惊讶的说着,可当战车从身边飞奔而过的一瞬间,他才看清楚了,哦,原来不是夏侯太尉,是楼船将军周胜之啊。

    “陛下!

    周胜之冲到了皇宫,又急匆匆的来到厚德殿,刚走进厚德殿,什么都没有说,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刘长叩拜。

    说起来,刘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也没有想过,周胜之会来的如此迅速,此刻,周胜之跪在刘长面前,一动不动,埋着头。

    刘长心里很清楚他为什么如此。

    吴王能直接出现在长安附近,所仰仗的正是各地楼船军的能力,而谁能调动各地的楼船军呢,当然就是周胜之,综合先前周胜之就在西南,因此,吴国的军队能到长安,肯定是因为周胜之的相助。

    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周胜之连同贤王,匡扶天下,自然没错。

    可皇帝无碍,那一个堂堂大汉楼船将军公开与诸侯王勾结,甚至还帮着运兵到长安,这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何况,周家的权势本来就大,一家三将军,谁看了都觉得不妥。

    尚且不明白情况的吕禄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见了陛下怎么就直接跪下了,莫不是陛下病重的时候你趁机谋反来着?”

    听到这句话,周胜之抬起头来,迟疑的看向了吕禄,随即又很认真的看向了刘长。

    “陛下,我犯下大错,请您治罪!”

    “你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啊,好嘛,你的运兵船是越来越厉害了,现在是从吴国运兵,以后是不是还得从身毒运兵啊?”

    周胜之低下了头,眼里满是无奈。

    吕禄更加惊讶了,他茫然的看着刘长和周胜之,“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都听不懂了呢....”

    “先前我去渭水码头,你还记得吧?”

    “当时啊,朕就是怀疑,楼船军怎么会将这个一个消息特意写出来?我想了想,这分明就是想要确定朕是否还在啊,渭水肯定是有外兵的,朕得知这件事后,不动声色的前往码头....”

    在刘长口中,故事是不同的,英明神武的长老爷是不会被欺骗的,他一眼就看破了阴谋,然后亲自前往,呵斥参与这件事的众人,让他们迅速离开,同时封锁消息,让外人都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

    在刘长的版本里,吴王只是一个担心弟弟而不知所措的可怜虫,长老爷才是真正那个发号施令,稳定局势的核心人物。

    得知这件事后,吕禄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二话没说,朝着周胜之就是一脚,直接踹中了他的胸口,周胜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是疯了吧?!”

    “你帮着外王运兵??往长安运兵?!你不想活了是吧?!”

    “觉得你们家太过显赫了是吧?!”

    吕禄的反应甚至比刘长还要暴躁,那手在周胜之面前转悠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打在他的脸上,周胜之理亏,却还是辩解道:“我主要是担心陛下,楼船军是不会听从外王的,如果他别有心思,我是能轻易控制局面的...”

    “放屁!你能控制什么局面,陛下,现在就将这厮拖出去斩首吧!”

    吕禄生气的说着。

    周胜之还是低着头。

    “滚过来!”

    刘长招了招手,周胜之一点点的走到了刘长的面前,刘长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一拽,就迅速搂住了他的脖颈,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周胜之顿时脸色通红,被刘长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我要削你一千户。”

    “你有没有意见??”

    “没...没有。”

    刘长另外一只手捏成了拳头,在周胜之的头上敲了几下,“朕对你寄予厚望,你若是敢再这般鲁莽,朕可不饶你!

    “臣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臣要全力探索,为陛下证实是否能通过水路前往身毒....”

    就在周胜之表达着忠心的时候,刘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周胜之放开,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双眼。

    “还证实什么啊,是能赶到的,如今在越...南越对吧,南越一路往下走,然后从岛屿这里这么一拐,就能拐进印...身毒,对,来,有笔吗??禄!

    快,给朕准备笔墨,要纸,大一点的!

    刘长催促了起来,吕禄急忙行动,周胜之茫然的看着刘长,很快,刘长就拿起了笔,开始简陋的绘画了起来。

    “你们看啊,这是大汉的范围,从这里出发,这里是倭岛,嗯,从闽越这里出发,是能达到一个岛屿的,夷州岛...目前你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啊,往下是有大岛的,而且这里的人力资源是丰富的....”

    “从这里一路往这边走....嗯,这里,就是非洲...”

    刘长激动的绘画了起来,越画越多。

    周胜之和吕禄只是惊愕的看着他。

    ps: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照顾孩子的本事,也太低估了照顾孩子的难度,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码字,不太现实,我已经五天没有合眼了,整个人就变得很迟钝,很麻木,这几天才勉强写出了一章,这不太可行。

第557章 东陵瓜

    “这舆图.....”

    吕禄看着面前这崭新出炉的新舆图,眼里满是震撼。

    刘长却是格外的得意,他将这舆图铺在了两人的面前,随即询问道:“如何啊?”

    大汉这些年里辛辛苦苦的探路,四处寻找前往外界的道路,付出巨大,收获当然也不少,但是,如今刘长却有办法直接扫清大汉的视野盲区,让大汉能精准的看到世界,有了这份舆图,大汉的车队,大汉的船队,就能达到那些目的地,不必绕远路,这对整个大汉来说,都是一件难以估量的大好事。

    吕禄惊愕的看着舆图,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陛下...臣觉得您还是应当再练一练绘图的技巧....”

    刘长画的这个舆图,不能说是妙致毫巅,也能说是难以入眼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吕禄这辈子见过无数舆图,就没见过画的如此难看的,在陛下的,大汉的疆域都显得那么的粗糙,但凡这舆图不是陛下画的,画这舆图的人都够判二十年城旦的,大汉之外的岛屿,例如倭岛,具体的舆图,吕禄是见过的,绝对不像陛下所画的这样。

    还记得当初樊亢他们送来的倭岛舆图,他们精心丈量了倭岛的土地,探索了很多地区,反正绝对不是刘长所画出来的这样,陛下画的这几个岛,歪歪曲曲的,几个圆形,怎么说呢,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就没有一个是能对的上的。

    包括周胜之也是摇着头,周胜之他们画过南越沿岸岛屿的舆图,也绝对不是陛下所画的一个长条....陛下这舆图当真是抽象,能有多抽象就有多抽象,楼船军是最重视舆图的,看到这么个东西,周胜之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

    “陛下...这个线条是??”

    “就是你们找到的那个岛啊...南越以下,他们就是一个线条类的,就像蛇一样,我急得是叫马来....”

    周胜之沉默了许久,随即又看向了其他地区。

    “陛下,这里就是身毒??”

    刘长所画的这个世界地图,是世界上第一个世界地图,同时也是最粗糙最简略的一个世界地图,他就画了几个圆圈,这东西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能知道方向,可这方向对不对,那也不好说....地图这类的东西,需要非常高的技巧,并非是有一个大概印象,就可以画出来的....比例,大小,方位,河流,需要标注的东西是很多的。

    刘长曾经跟着韩信学过绘图,绘制军事舆图,可刘长无法精准的画出一个世界地图来,他只能按着自己的了解,画出一个大概的东西。

    等了许久,等不到这两人夸赞自己,刘长有些生气。

    “反正朕这舆图是对的,绝对不会有错,你们就按着这个舆图去找吧,胜之,你就沿着南越,直接到身毒,等你到了,就能知道朕说的是对的了!”

    周胜之再次看着那舆图,靠这玩意找身毒??

    他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较为僵硬的舆图,“陛下当真...神人,坐在长安,就能画出整个天下来...臣实在敬佩...”

    吕禄却打断了他,“你先别急着奉承,陛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您可从来不曾去过啊!这若是要当路线图,不知要付出多少精力,这可不能乱来啊。”

    “都给你们说了,朕身怀天命...”

    “陛下...您不是最反对天命的嘛....”

    “跟你说不清楚,天行有长,天命是不存在的,但是只存在与朕一个人的身上!除了朕,其余的天命都是假的!”

    刘长都这么说了,吕禄也不好反驳了,这暴君向来是这样的,长安内禁止纵车,刘长除外,长安内禁止殴打他人,刘长除外,如今天命都是刘长除外....行吧,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周胜之抱着那舆图,在刘长三番五次的嘱咐下,茫然的离开了皇宫。

    刘长得意的坐在上位,脸上满是喜色,“朕功德无量啊,光是这舆图,那都是后人的至宝啊,朕这功绩,真该收集全天下的黄金,在长安里给朕造一个一百丈高的金人,不然实在无法彰显....”

    吕禄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赶忙出口转移了话题,“陛下,陇西郡守该如何处置呢?”

    陇西的魏郡守,这次是有大过,先前因为皇帝病重的原因,朝中大臣还来得及顾上他,可现在皇帝痊愈了,那自然就要问责了,群臣对他的意见很大,皇帝在他那里出了事,灾情又如此之严重,必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最好的背锅对象当然就是宁侯魏遫。

    季布那里已经收到了十四封弹劾,都是关于他的。

    刘长抚摸起了胡须,说起来,这件事还不太好办,无论是自己出事,还是灾情,其实跟这位郡守的关系都不大,自己去陇西的时候,这位郡守甚至都不知情,而地动,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的赈灾已经是很及时了。

    “这样吧,免去魏遫陇西郡守的位置,让他回长安吧....让卢卿代替他吧。”

    吕禄松了一口气,他先前还担心陛下会庇护魏遫,不愿意惩罚他,毕竟陛下对这些北方的将领们很有好感,而目前的局势又必须要推出一个背锅的人,陛下向来是不背锅的,只能让这个人来背了。

    刘长严肃的说道:“魏遫最擅长的是长途奔袭,他曾经是魏国的名士,后来担任阿父的舍人,在燕王臧荼谋反的时候,他立下大功,从而封侯...周灶擅长防守,故而朕让周灶在北地,魏遫在陇西,一守一攻,抵御西北之敌,如今陇西不再是前线,又遇到了地动,卢卿颇能治理,可以让卢卿取代他,治理陇西....”

    “至于魏遫,此人老将,先召回长安,平群臣之口,等到日后,可以再派到西域,那边才是最适合这位老将军的地方....”

    刘长分析的极为认真,吕禄倒也心服口服。

    别的不敢说,就是这人事任命,陛下是真的有一手的,老刘家刻在骨子里的能识人,总是能将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先全力赈灾吧,对了,这道路要及时进行修补维护,不单是长安前往陇西的道路,还有陇西与关中的道路,万万不能被地动所破坏,巴蜀之地,那是大汉的宝地啊。”

    刘长正吩咐着,吕禄忽然问道:“陛下,那李广这些人呢?”

    在刘长醒来之后,李广等人就被廷尉抓走了,罪名是失职,没能保护好皇帝。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这些人有大过,岂能不罚?免去他们的爵位,送到西庭国去!”

    吕禄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这在群臣看来是最严重的责罚,免爵,流放,可对这些郎中们来说,他们本身就没什么爵位,免不免都是这样,而如今随着道路被打通,西庭国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日,郎中们去了那里,肯定是会得到重用,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作用来,到时候陛下给刘启写个信就好。

    吕禄当即大拜,随即离开。

    刘长终于独自坐在了皇宫里,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轻松,这次梦中的启迪,给他带来了庞大的好处,他想起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很多东西,可如何将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运用出来,如何造福天下,那就要自己好好用心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实在太恶劣,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只有充分利用自己梦里的启迪,才能将这次的坏事变成好事。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刘长喃喃着,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李广这个名字如此耳熟了。

    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所以,就得改变更多。

    刘长的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桉牍,嘴角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卫青...霍去病...”

    刘长一直都很担心庙堂出现青黄不接的问题,跟随阿父的那些重臣们一个一个的逝世,可用之才越来越少,等到刘安开始治理天下,又能剩下多少人呢?可现在,刘长知道了,自己压根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在自己这些人之后,大汉还会迎来更多更加出色的人物,其中有些人,精心培养之后,或许能跟自己的师父比肩吧。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看到他们呢?

    周胜之抱着舆图,一脸苦涩,朝着家的方向缓缓赶去,他也不知道陛下这次靠不靠谱,不过,陛下都下令了,他也只能照办了,他这次犯下的罪,若是让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大臣,若是知道了,自己是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们一定会全力讨伐自己,不会轻饶。

    陛下还是帮着自己掩盖了这件事,不做任何的惩罚,这让周胜之的心里格外的愧疚,他一直都很想为自家大王做出点什么事来,一起长大的兄弟们里,就他的年纪最大,可成就却最小,论打仗,他不如弟弟周亚夫,论治政,他不如陈买灌婴,论官位,他的官甚至不如夏侯灶...就连吕禄,看的都比自己清晰,做事更加冷静。

    他在心里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为陛下找到前往身毒的道路,哪怕没有这个道路,自己开山凿石也要让它有!

    宁死不退!

    刚刚走到了周府门口,就听到了从里头传出的噪杂声。

    “诸位兄弟!太子今日特意抽出时日来与我们相聚,这是大事!这都是我私藏的美酒,平日里阿父要喝,我都不肯给他,如今都拿出来,你们放开了喝,家里的牛我已经下令宰杀了,今日我请!

    周升拍打着胸口,刘安坐在上位,而其余诸兄弟,如王触龙,周左车,栾平,宣平,陆信等人分别坐在他的周围,刘安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的宴席,“你这样挥霍你阿父的东西,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这也不是我阿父的,这都是我大父的,我阿父挥霍我大父的,我自然就要挥霍他的,这没有什么不妥!”

    “殿下,您整日忙碌,都不怎么与我们来往,今日可不能推辞!”

    “当今我们的阿父和大父都老了,天下就当是我们的!我们得要做出一番大业来,绝对不能碌碌无为!”

    王触龙激动的说道:“你说的对,要我说啊,他们现在就该让位给我们,我们的能力已经远超他们,可以成为如今天下有名的贤才了....”

    周升只觉得一股豪气从心口涌来,正要高歌一曲,却忽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身影。

    怎么那么像我阿父呢?

    他揉了揉双眼...好像就是我阿父啊。

    门口的周胜之,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们,看着脸色逐渐惊惧的周升,他忽然破口大骂。

    “犬入的竖子,就拿这些来招待朋友?!我藏在地窖最深处的美酒为什么不取出来?!”

    ............

    太原郡,榆次县。

    县城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可城内的景象还是很繁荣的,几个城门都是大开的,内城中的几条街道,都被划分出了各种不同的区域,有美食区,整整一条街上都是各种食肆,有本地口味的,有赵国口味的,甚至还有南方口味的,至于正不正宗,那就不好说了。

    也有娱乐区,有酒肆,蹴鞠场,博戏场,角抵场,不少的年轻人都混迹在这里,大白天的,就已经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街,就能收获那些年长者不屑和失望的眼神,现在的后生啊。

    其余的几个街道上,也有各种行业分布,有很多崭新的行业,是最近才出现的,众人先前闻所未闻,例如私人的邮驿,可以帮人寄信,寄物品,安全性可能比不上官方的,但是速度很快,而且收费很低。

    还有车行,专门租借车辆,各类的车,马,都有,可以租,也可以买。

    也有沿街叫卖的商贩,通常是自己推着车,或者挑着担,沿路买卖,他们会买下一些废品,也会卖出人家所需要的。

    在北宁街的一处空旷地带,停放着一辆推车,这是最近被推广到这边的车辆,有一个轮子,可推动起来却很方便,车上放着很多的甜瓜,这些甜瓜的色彩很鲜艳,各种各样,很是引人注目,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卖瓜人,卖瓜的是一个老者,年纪很大,尽管用头饰遮挡,还是能看出受刑的痕迹。

    当然,受刑在唐国并非是罕见的事情,在老人的身边,还有几个孩子,此刻正大叫着卖瓜。

    来往的人,总是情不自禁的留在摊位前,买下一两个甜瓜。

    只有那老人,看起来忧心忡忡,坐在一旁的小胡床上,低头沉思。

    “更卒来了!

    随着一声大叫,沿路的商贩都迅速推着车辆,开始逃离这里,自从食货府出现,规定了经商的标准,像这样沿街叫卖就成为了违法的,要买卖,必须要先在食货府办理好手续,买卖时给与手续,知道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卖的,这样才能进行交易,而且有规定区域,不能超过,这是为了避免奸商害人,出事后找不到正主。

    在他们火速逃离的时候,老人却巍然不动。

    县衙里的更卒不慌不忙的出现在街道上,他们走的很慢,仿佛就是给与那些人离开的时日,可当他们来到这卖瓜老人的摊位前的时候,为首者再次苦笑了起来。

    “召公...您不能每次都这样啊...这里是主路,您在这里摆,会挡住来往车辆,若是将您撞了呢?”

    若是年轻的商贾,更卒倒也无碍,可是面对老者,他们就不敢放肆了,甚至都不敢太大声,尊老这个传统是汉朝最推崇的,以面前这个老头的年纪,就是皇帝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何况是他们呢。

    老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无车。”

    “您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是硬着头皮,“这次怕是要罚了,虽然您年迈,可也不能纵容您违法啊...罚一盾!”

    “无钱。”

    老人应付的很是敷衍,心不在焉,眼神始终都是看着路口的方向,就在更卒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老人忽然站起身来,朝着路口就冲了出去,更卒吓了一跳,现在逃跑是不是有些晚了??为首者急忙说道:“慢些!慢些!来人啊,快扶着他啊!

    老人迅速冲到了路口,从一个刚刚靠近的年轻后生车上勐地拿起了一卷报纸,还不等人家反应过来,就低头看了起来。

    当更卒追来的时候,那个卖报纸的都懵了,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看到更卒,更是畏惧,“我不曾摆摊,是他自己抢的...抢的....”

    老人低着头,迅速将手里的内容看完,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

    “无碍,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有更卒推了推为首者,“兄长,这人是不是有点....”

    老人将报纸丢给了那人,看向了更卒,眼里满是喜悦,再也没有方才忧心忡忡的模样,“一盾是吧?我这里没钱,就只有瓜了,你们将车退回去吧!就当是罚我的了!

    哈哈哈,无碍就好啊!”

    老人背着手,叫上了几个孩子,大笑着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几个更卒,面面相觑。

    “哎!

    老丈!

    您别走啊!我要您的瓜做什么!罚一盾啊,您得缴纳钱啊!

    哎!

    看着那老人健步如飞,迅速离开了这里,那为首者都急得跳了起来。

    “这老...丈,还愣着干嘛,将瓜给人家送过去啊!

    “老丈!

    ps: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实在有点扛不住,主要是很多天没有睡觉,心口的位置有点疼,然后今天我妈就来代替我继续照顾孩子了,让我暂时出去休息几天。

    本来不想麻烦老人的,但是这几天真的有点难受,我也扛不住了,所以最后,我也只能哭着喊了一声阿母。

    然后我阿母就办理了通行证,跟阿父自驾八个小时,连夜赶来,一大早进了医院,揉着我的头发,让我马上回去休息。

    喊阿母似乎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而照顾孩子,是阿母的本能。

    我这些天欠下了很多章,我会想办法补上....谢谢大家的理解。

第558章 得看是谁写的

    “阿...阿父。”

    周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尴尬的站在了许久不曾谋面的阿父身前。

    太子以及群贤们都已经离开了,虽然还算不上喝的尽兴,可周胜之已经回来,他们作为晚辈,也不好继续在人家的府邸里大吃大喝,在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在离开之前,这些人都是同情的看着周升,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摇头叹息,一个个都是深情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最后的遗容铭记在脑海里。

    他们都觉得,周升要完蛋了。

    周升很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哪怕留下来一个,或许阿父都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绕过自己一次,阿父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教育自己。

    奈何,这些人却不肯,周胜之那是什么人?大汉楼船将军,发火了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揍了都没啥问题,作为好兄弟,可以陪你一同吃肉喝酒,但是挨打的事情嘛,还是告辞吧!

    周升看着他们一一离开,也只是急的破口大骂。

    当他们都离开之后,周升就来到了阿父的面前,特意请罪。

    周胜之此刻还在看着他那舆图,眼神很是复杂,然而,在看到儿子之后,他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他看着赤裸着上身,身上用绳索绑着一大堆铜钱的周升,他迟疑了许久,然后不确定的询问道:“你这是...负金请罪???”

    周升连忙点着头,跪在了阿父的面前。

    “阿父,当初魏国有廉颇负荆请罪,如今我做错了事,也愿意效彷廉颇他老人家!请您宽恕!

    周胜之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先起来吧。”

    “好嘞!

    周升勐地跳起身来,表情变化之快,足以与长老爷媲美。

    周胜之示意他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周升小心翼翼的坐下来,看了看阿父面前那巨大的舆图,看了几眼,随即问道:“这么好的纸,为什么要乱涂乱画呢?”

    “混账!

    这是陛下亲自绘制的天下舆图!

    周升低下了头,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理解,却没多问。

    “升啊...这次我待不了多久,很快,我就要带着楼船军,去探索海外,寻找身毒了....”

    周胜之皱着眉头,语气很是沉重,他是很愿意相信陛下的,可是吧,这舆图的可信度实在是...周胜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悬了,这话是不能对外说的,作为将军,他首先要相信这舆图,麾下的人才能相信,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绝对不能让属下看到这舆图,不然士气怕是要崩了...起码,自己要稍微修饰一下,在不改变方位的前提下,略微美化一下...

    周升听出了阿父言语里的那种沉重,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此行有危险?”

    “大丈夫立与世,当建功立业,沥血以报君恩,何以言危?!”

    周升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我离开之后,家中便只剩下了你一个丈夫,你仲父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轻易去劳烦他,我已经想过了,你继续在太学的学业,用心学习,学习两年,学成之后,可以到燕国那边谋个差事...我周家之子嗣,各个丈夫,从无庸碌之辈,你不能在家里虚度时日,家中子嗣,唯你最为年长,须有作为。”

    “唯。”

    父子两人随即便沉默了下来,周胜之这些年里都是在无意的模彷着周勃,连带着周勃的教育方式,都被他学了去,从来不跟孩子太亲近,格外的严肃,除却这些说教,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升看阿父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阿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就要看陛下这舆图...反正找到了就回来。”

    “都说陛下是圣天子,这舆图肯定是没问题的!”

    周升倒是很相信皇帝,他笑着说道:“今日阿父在诸兄弟面前,当真是给足了我面子....我还以为阿父要揍我呢,没想到,居然还让我拿出藏酒来,阿父,您居然还有第二个地窖,里头居然还都是最好的酒,为什么您平日里从来不喝呢?我都不知道!”

    周胜之有些平静的说道:“哦,那是你大父的藏酒,我不敢喝。”

    “嗯????”

    .........

    “寡人乃高皇帝嫡长孙!太上皇亲子!陛下最挚爱的犹子!

    “寡人坐拥河西万里江山,披甲十万,百姓数以百万计,城池坚固,粮食充足,勐将如云,谋臣如雨,兵精粮足,片刻间就能将这陇西夷为平地!

    刘祥被反手捆绑起来,丢在牢狱内,正在愤怒的朝着外头的士卒嘶吼着,恐吓他们将自己放出去,就在刘祥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牢狱内,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打量着自己。

    刘祥大惊,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顿时大声叫道:“仲父救我!

    来人并非是刘长,而是栾布。

    “仲父啊!这些人对我无礼,将我诱骗到城下,魏遫那个....”

    刘祥忽然停下来,看了看周围,问道:“仲父,宁侯也跟着您来了吗?”

    栾布摇了摇头。

    “魏遫那个老狗!

    不当人,居然哄骗我,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您看给我饿的,只剩皮包骨头,我要面见陛下,我要弹劾他!

    刘祥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说起自己在牢狱内的遭遇,更是潸然泪下,可这一切,并不能打动他面前的栾布,栾布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庙堂要赈灾,张苍派遣栾布负责恢复陇西的农业生产,确保收成,农业的恢复是最重要的。

    可栾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前来陇西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去捞人。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得要出去捞人。

    栾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严肃的盯着刘祥,“身为诸侯王,居然擅自领兵过界,该当何罪?!”

    “仲父啊,我那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您应该是知道的啊,庙堂里的那些狗贼,那对陛下都是敌视的,都是些乱臣贼子,我的国相刘公,是群臣里少有的贤人,您可以去问他,他都觉得庙堂里的大臣会对陛下不利,认为天下怨恨者极多,我必须要挺身而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我的太尉周公,他也是贤人,各国都是他在通知,就是为了保护陛下...”

    “住口!天下不曾有人要谋害陛下!

    栾布的语气很凶狠,可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

    实际上,诸侯王们的行动,是给群臣施压,是为了保护皇帝,对于诸侯王来说,他们不能没有长老爷,换了谁上位,最先要对付的都是他们,而栾布虽然是朝臣,可他是刘长的绝对心腹,在皇帝问题上,实际上他跟诸侯王们是一个阵营的,都是保长派,并非是保皇,而是保长。

    刘祥说的并不假,就是人有点愚蠢,居然轻易靠近城池,给了一个把柄,直接被抓。

    这次栾布得到皇帝的书信,也是要求他将这竖子好好教育一番,让他滚回河西国去。

    “各地诸侯王都在境内,唯独你,跑到了外头...”

    “啊,三仲父不是直接跑到长安去了吗?怎么他就不用坐牢?”

    “他已经被削了封地,闭门思过,国相袁盎更是被罚了三年的俸禄,怎么,你也想要跟他一个待遇?你说,该削你的哪一块封地?!”

    刘祥支支吾吾的说道:“实在不行就削了北庭吧...”

    “呵,你的情况跟赵王不同,赵王是单独前来,你是领兵前来的。”

    “你的行为已经是谋反了。”

    “陛下这次派我前来,其实就是让我来问问你。”

    “啊?问我什么?”

    “给你自己选个谥号吧。”

    刘祥目瞪口呆,顿时跳了起来,“我还没有成家!

    我还不曾入过美人!

    我还不能死啊!

    栾布不等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个诸侯王在牢狱内打滚叫冤。

    栾布走出牢狱的时候,魏遫眉头紧锁,他已经拿下了自己的郡守印,换上了寻常的衣裳,魏遫身材修长,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却很威武,自带一股气势,新来的郡守卢卿跟他对比起来,就要显得有些瘦弱了,卢卿满脸堆笑,看起来笑呵呵的,很有亲和力,跟魏遫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那我便起身前往长安了。”

    栾布前来,也是带来了皇帝的诏令,要求魏遫返回长安,将陇西交给卢卿,对于这个结果,魏遫心里其实也早就有了预感,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不能推卸掉这个责任,故而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惊讶,很是平静。

    卢卿劝慰道:“您不必多虑,陛下是很喜爱您的,这次返回长安,对您来说,未必就是坏事,或许您往后就在庙堂里任职了。”

    魏遫依旧板着脸,“在哪里做事都一样。”

    他告别了这两人,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卢卿派人送走了他,这才看向了栾布,“栾公啊,河西王这里,什么时候放他离开呢?”

    “将他关押几天,让他反省反省吧。”

    卢卿一愣,随即点着头,这皇帝舍人就是厉害,堂堂诸侯王,说关几天就关几天,陛下的命令他也是知道的,是让栾布前来放走河西王,多关几天,这完全就是栾布自己的想法了,换个人来,如此违背皇帝诏令,怕是要直接奔赴廷尉了...

    “卢公啊,接下来,便是您来治理陇西了....如今陇西多处遭灾,百废待兴,陛下十分信任您,将您委派到了这里....”

    “栾公,我定然不会辜负陛下之厚望!”

    栾布笑了笑,请卢卿跟自己一起走,两人走在路上,栾布继续说道:“陇西靠近长安,本是非常富裕的地方,可惜,在经历了诸多战争之后,这里也不再是以往的模样了...如今各地发展迅速,陇西连诸多郡县,疆域辽阔,物资丰富,既然原先的都被破坏了,那我们就要先做出一个详细的规划,做好一个大的方向...”

    栾布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份书信,递给了卢卿。

    “这是陛下亲书,您可以先看看。”

    “陛下认为长安与陇西的隔绝愈发严重,准备加强两地的联系,沿着这条路线...打造出一条道路,这里都是陛下认为要修建城池的地方,这里是要修建道路的,这里是....”

    卢卿认真的看着那书信,上头不只是有文字,还有很多的图,陛下想的很长远,他要重新打造陇西,从长安出发,一路过陇西到河西,巴蜀,乃至北地等,将陇西和长安连成一片,弄出一个西部中心出来,卢卿看了许久,几次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问题?”

    “不,不,没什么问题,陛下的想法非常好,非常的慎密,甚至很出色,臣很是敬佩,就是这....”

    “您有什么不妨直说。”

    “陛下这策略,跟晁君曾经的一封论议极为类似啊...甚至连这快慢结合,三快两慢都与晁君的一模一样...”

    栾布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晁错的那论,就是受到了陛下的启发。”

    “哦....原来如此啊。”

    “陛下圣明!

    看着拿着书信,兴高采烈的离开的卢卿,栾布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唉...曾几何时,我也是个赤诚君子...”

    “我当初为什么要送那封信呢?”

    .......

    “陛下圣明!

    “陛下所绘制的舆图,囊括天下,楼船军有了此物,那当真是如虎添翼,一往无前,陛下之功德,举世无双,无人能比,当有此物,以传后人,代代前往,终有一日,天下将归于大汉,而究其根本,功德在陛下!

    陛下这是要开化天下,天下蛮夷诸多,陛下广开疆域,造福天下,此般功德,实在是无法彰显!

    “陛下亲自救人,不计生死,如今又做出了这般精细的计划,重振陇西....”

    张不疑激动的拍着手,双眼通红,因为陛下的功德而落泪。

    “陛下受天命,能知天下之事,当真神仙之人,有陛下在大汉,大汉何其幸也!

    “臣能跟随陛下,臣何其幸也,臣真的是...”

    说着说着,张不疑就低头哭了起来,用衣袖擦拭着双眼,说不出的激动。

    刘长在周胜之和吕禄那里没有听到的话,都在张不疑这里听到了。

    心情那是说不出的舒畅,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看着张不疑那哽咽的样子,刘长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吩咐道:“往后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不能病倒了啊,自从你病倒之后,朝中大臣,居然没有一个能跟朕商讨大事的!

    不远处的吕禄和周胜之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愕然。

    还得是您啊。

    最年轻的三公。

    刘长不悦的看向了吕禄他们两人,那意思很明确了,两人也急忙跟上,奉承了一顿,刘长终于变得开心了,咧嘴笑着。

    “胜之啊,你明日出发,可朕不能亲自去送你了...朕明日要去太学,跟浮丘公约定好了,你就自己出发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朕那舆图绝对是真的,你就按着朕给你画的去走,一定能到身毒!

    刘长自信满满的说着。

    周胜之也只是点着头。

    刘长又看向了吕禄,“好,那你回去准备吧,来人啊,赏周胜之百金!”

    “多谢陛下!”

    吕禄脸色漆黑,拉着周胜之就往外走,两人走远了,还能听到吕禄的低声谩骂。

    刘长看向了一旁的张不疑,张不疑终于痊愈,再次返回了自己的身边,而刘长一肚子的计划,也终于可以正式进行了,原先暂时耽搁,就是因为身边缺少一个重臣。

    “不疑啊,来,看看这些,这都是朕用了一天整理出来的!”

    张不疑急忙翻看,“这是??”

    “这都是朕亲自想出来的政策,你看啊,这个政策呢,就是关于官员制度的,有好几个,你看看,这个是三省六部,这个是地方行政两级制,这是内阁制度....这是官员选拔制度,嗯,就是分为庙堂考和郡县考,哪里缺人就开考试,通过的直接任命,缺多少就有多少名额...”

    “这是关于学府的,我们原先的规划都要改变一下了,县学六年,国学三年,太学四年,县学从六岁开始入学....”

    “这是关于律法的,要将律法分为民,刑,商...”

    “这是关于税赋的,你看看,这是消费税制,这是人均税制,这是土地税制...”

    “这是关于庙堂内缺少的那些部门的,你看,这卫生必须要搞出来,太医令还是不够格,要设立一个单独的府邸出来....”

    刘长面前堆满了各类的纸张,上头记载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制度,很多制度彼此都是冲突对立的,有些格外简陋,甚至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何推行更是没有任何记载,简陋,无知,离谱,若是哪个朝臣将这样的东西递给张不疑看,张不疑绝对要将这人送去西庭国深造的,可是,若是写这些东西的人是皇帝....

    “陛下圣明啊!

    “好!好啊!陛下想的都太好了!

    “臣现在就拿去推行!

第559章 朕只负责点头

    “咳咳,你先别急....”

    张不疑这个态度,弄得刘长都有些不自然,他这些政策当然很好,但是吧,都不成熟,很多都是胡乱拼凑的,而且也未必就能适合目前这个时代,就算适合,也不能直接推行,需要商定的事情很多,需要进行改善,考虑如何推行等等,通常大汉一个政策的完全推行,最少也要两三年的时日,何况是这么多的东西呢。

    当然,张不疑是不管这个的。

    刘长叫停了张不疑,随即看着面前的诸多纸张,认真的说道:“虽然朕很英明,这些都是能改变大汉的政策,但是,毕竟要执行的还是那些愚钝的大臣们,这些大臣们不能完全理解朕的意思,就怕他们做不好,还是得选择其中有用的,进行改善,找出妥善的推进方式,再由群臣来执行!”

    “陛下说的对!朝中之臣,各个愚钝无能,如何能理解陛下之意呢?能知其二三,便已经是名臣之流,主要还是陛下之能远超古往之圣君,群臣...”

    “好了,好了,不疑,来,帮朕看看,哪些是可以推行的,哪些是需要改善的....”

    张不疑从来不会反驳陛下,但是,他也不会邀功,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陛下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在这里头发挥重要作用的人是不是自己,张不疑是完全不在意的。

    他甚至都没有去继续翻看这些东西,便回答道:“陛下,指定政策,并非是臣的强项,这件事可以交给晁错来做,晁错所拟定的政策,都有可行之处,让他加以改善,让贾谊来推行,则事可成也。”

    刘长有些迟疑,“晁错这里还在忙着河水的事情....”

    “臣愿意前往,与申屠嘉一同来治理河水,让晁错暂时回来为陛下操办大事!”

    张不疑很是坚决。

    “可你这身体...”

    “陛下不必担心,臣硬朗!”

    张不疑朝着自己的胸口捶了捶,满脸的自信,刘长也只好答应了,“好,那就派人去将晁错叫来吧...你先不要走,朕还有其他事情要跟你商议。”

    在派人去请了晁错之后,刘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也同样重要,那就是太子刘安的事情。目前太子正在协助刘长来处置大小事情,也就是专门给刘长跑腿,一方面算是抢了吕禄的活,而刘长则有意完善如今的储君制度。

    “这次出事之后,太子并没有能承担大任,朕想过了,这都是因为我阿父他们没有制定一个很好的过渡政策。”

    “当初我兄长担任太子的时候,身边的人不过有数十个学者,都是些没什么作用的人,如今我特许安自己开府,只是,他身边的人还是太少,而且没有什么实权...这皇位的更替,也是一件大事,嫡长继位,无嫡立长,无子兄终弟继,无弟宗室过继...这一套是必须要固定下来的,太子的权势问题也是很复杂的...”

    “若是太强了,我就担心以后会出现父子不和,乃至太子篡位的情况,若是太弱了,又像先前那样,皇帝出事后太子居然无法安内....”

    “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像这类的话题,通常是极为敏感的,很少有大臣愿意掺和进来,就怕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皇帝也基本不会跟大臣主动提及这种话题,可张不疑并非是外人,他也并不害怕谈论这些。

    “陛下,我觉得...您如今让太子开府,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若是继续加强,那就只能是从兵权上,可兵权是不能分给太子的,一旦开了这样的先河,往后肯定会出现您所担心的问题....我觉得,还是应当从宗正这里想办法...宗室才是最强大的力量,况且,继承之事,对宗室的影响是巨大的....”

    两人就此事谈论了起来,聊了许久,晁错方才赶来。

    “陛下!

    晁错拜见了刘长,又拜见了张不疑。

    “来,你先把这些东西看完。”

    刘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些文书,然后继续跟张不疑攀谈,晁错只好拿起那些纸张一个一个的看着,他越看越是惊讶,甚至有些激动,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直接让近侍们给他取来纸笔,开始书写了起来,大概是坐着累了,这厮便毫无礼仪的趴在了一旁,一边翻看,一边书写,对于他如此无礼的举动,刘长也只当看不到。

    “无礼!

    陆贾一声怒喝,方才将晁错从自己的思绪里打了出来,晁错大惊,手里的笔都丢了出去,那笔直接飞出去,甩在了陆贾的脸上,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墨花,陆贾倒是很澹定,只有不当人的刘长在低头偷笑。

    晁错有些愤怒的起身,“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岂能趴在陛下面前办事?!”

    陆贾前来找刘长商谈大事,刚刚进来,就看到晁错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毫无礼仪的模样,作为主管庙堂礼仪的奉常,他是忍不了这个的,当即开口训斥。

    晁错骂骂咧咧的走到了一旁,继续提笔书写了起来。

    陆贾看了他一眼,暂时忍着怒火,走到了刘长的面前,拜见。

    “陆公,您怎么来了?”

    “陛下!”

    陆贾皱着眉头,有些生气的说道:“陛下就只顾着尚方和农桑之事,我的上奏,已经有二十天,不曾答复,臣是前来询问清楚的!”

    “啊?您的上奏啊?”

    刘长一愣,“啊,朕看了,您写的不错,写的好...朕还没看完,所以就没有答复...”

    陆贾也不相信他这一套,无奈的说道:“陛下,如今天下兴盛,而历法和乐津混乱,大汉强盛,不能只是在耕与战,大汉的诸多礼仪规定,也同样很重要,华夏乃礼乐之国,岂能小看呢?当今的乐府,诗歌频出,各种格式混乱,需要整理和收录,至于历法,各地所采用的历法不同,原先的历法也有不少的漏洞,所谓历法,这是关系到了大汉一切的根本之根本....”

    陆贾对刘长对这些方面的轻视是很不悦的,刘长轻视礼法,乃至对这些繁琐的东西也很轻视,认为这些都不是治理国家的重要事情。

    刘长此刻有如此之多的事情要操办,也没有心思跟陆贾来争论这个,便笑着说到:“您说的对啊,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您来操办,请您全力以赴,尽快做好,到时候,朕自当有赏赐!”

    陆贾抿了抿嘴,“陛下得让张相来负责这件事。”

    “你自己办不就好了吗?张相有那么多事要办,哪里抽得出身呢?”

    “这件事...臣...这...”

    陆贾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事要是那么好办,他就不会上奏了,历法,音律,礼法,这都是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轻易就能拟定的,他倒是想自己给办了,可他也得能办啊!能操办这种事的,在过去,那都是称子的人!

    普天之下,对这些都有极深的研究,并且能结合当下来拟定出台的,就只有国相张苍了。

    张不疑清了清嗓子,低声在刘长耳边说道:“陛下,这件事有点难办。”

    “有多难办???”

    “可能连我阿父都办不下来...”

    刘长大惊,这么难办???

    他这才看向了陆贾,脸色也认真了不少,“好,那您就去找张相吧,朕会让他负责的。”

    陆贾达到了目的,可还是有些不开心,他答谢了刘长,又看了一眼晁错,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晁错终于看完了那些东西,急匆匆的起身,拍了拍身体。

    “陛下,这些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晁错在这拟定政策方面有着超强的直觉,跟张不疑不同,张不疑看了之后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乱七八...高深莫测,不是自己这种寻常人苏能看得懂的,可晁错看了之后,却立刻从里头吸取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他惊讶的发现,皇帝所写出的这些政策,居然都是能用的政策,当然,这个能用不是说现在大汉可以直接用。

    而是说,这些政策都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有一定的作用,甚至能搭配起来推行。

    很多政策都非常的超前,或许不适合如今的大汉,但是用以日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晁错不敢相信,这都是皇帝一个人所能想出来的。

    就是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不,不是他,是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专业人士的认可,往往要比那些二把刀的奉承更加令人开心。

    刘长脸色顿时变得很得意,“没错,这些都是我亲自拟定的!各个都是朕所想出来的,不只是这些,朕这里还有很多,你想要看的话,朕明天就可以写给你!”

    晁错摇着头,“陛下真乃神人也!”

    “哈哈哈哈,过誉,过誉了!”

    “这样吧,这些政策,我就交给你了,你的事,暂时让张不疑来代替你去办!”

    晁错连忙大拜,两人围坐在刘长的身边,晁错说起了自己初步的想法,在刘长这么多的想法里,晁错觉得,只有官员提拔的政策是最适合当下,也能迅速推进的,因为大汉目前有充足的年轻人才,这些年轻人才不能直接提拔到高位上,但是对底层空缺,还是能起到填补作用的,通过考核的方式来招取有空缺的岗位,这完全可行。

    “对了,陛下,如今陇西百废待兴,臣原先曾上奏,可以重新制定一个....”

    刘长清了清嗓子,反问道:“哦?朕前不久才下令,你的想法怎么跟朕一样呢?”

    “这...臣侥幸而已。”

    三人谈论了许久,终于决定好了推行,晁错这才跟着张不疑告辞离开了。

    “你最近不错啊,终于学会如何跟陛下交谈了,陛下就是神人。”

    张不疑主动跟晁错开口,眼里满是赞许,对他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

    晁错摇着头,“我可没有奉承的意思,陛下的那些政策...怎么说呢,当初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酂侯曾设立大汉之政,共计三政,得以立国,在往前,有范雎吕不韦李斯三人先后设一政,得以立国,齐有管仲,魏有李俚,各设一政,可如今陛下之政,足足有数十,若这都是陛下所想出来的,那陛下治政之才,就是酂侯的数十倍啊....你能相信吗?”

    张不疑没有半点的迟疑,“我相信啊。”

    “嗯??”

    “陛下之才,前所未有,就是方才那些人加起来,也不如陛下。”

    晁错长大了嘴巴,他看着张不疑,上下打量了许久,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跟这类人是没办法交流的。

    “其他的就不说了,官吏的政策要先推行,这件事还是要张相来负责,只有他能最好的推行下去....”

    “怕是不行,刚刚陆贾让他去负责制定历法的事情了,短期内是无法帮你操办其他事情的。”

    “什么?!”

    晁错勃然大怒,他生气的骂道:“高皇帝所留下的这些老臣,各个都湖涂了,一群老湖涂!不知所云,整日都关心一些不着调的事情,真正的大事却无人去关心操办,他那音律的事情,当真比选拔官吏还要重要吗?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孔子还真的没有说错,这帮不死之贼!

    张不疑此刻的表情却有些不澹定了,他惊悚的看着不远处,朝着晁错摇着头。

    晁错不悦的转过头来,就看到太尉韩信正跟陈平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自己。

    张不疑急忙说道:“那我去忙河水的事情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皇宫门口,只剩下了三个人,默默的对视。

    .........

    “师父?!曲逆侯??你们怎么来了??”

    刘长站起身来,笑着迎接两人,他一直偷偷看着师父,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位老师这些年里总是跟陈平较为亲近,据说两人还时不时去对方的府邸拜见,你们俩难道不是死敌吗??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宏大度了?难道是云梦泽之后??

    两人缓缓坐下来,陈平开口说道:“我是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太尉,就被他带到了这里。”

    刘长看向了一旁的韩信,韩信冷着脸,说道:“还是身毒的事情,我需要有个人出谋划策。”

    “哦...您说。”

    如今因为局势的改变,韩信决定调整对身毒的战略,目前身毒的诸多国家都已经开始与大汉建交,同时对“孔雀国”得到大汉的宠爱,被封为孔雀王的事情极为不满,也不能说不满,他们不敢对大汉不满,只是,他们不服气,他们都想得到这样的殊荣。

    弑君者在正式成为了大汉的诸侯国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孔雀王封号,也就是说,往后,他不必再假冒孔雀帝国的名号,如今有了大汉皇帝的册封,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孔雀王,他的国家也不再是弑君者之国,而是大汉帝国的孔雀王国。

    这对整个弑君者王朝都是一种鼓励,他们连着庆祝了五十多天,连带着军队的士气也是高涨,甚至一举挫败了匈奴人的一次劫掠,而跟大汉的贸易,让他们迅速获得了强大起来的资本,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进入孔雀国,甚至进入整个身毒,大汉的影响力几乎是暴增的,身毒的诸多贵族都将大汉当作了神圣之地,开始了自己的朝圣之路。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继续原先的思维,进行蚕食,会引起他们的警惕,破坏如今的大好局势,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表现的如此顺从,每年缴纳那么多的东西,这比我们攻占他们还要好的多...故而,我认为接下来就是要不断的向身毒扩散大汉的影响,拉拢他们的贵族,可以册封他们爵位,分化诸国,得到更多的朝贡....”

    大汉的朝贡体系自从成立之后,就没有过如此巨大的好处,孔雀国一年的朝贡就比得上其他塞外朝贡国数十年送出的东西了,况且,随着孔雀国的发展,他们送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这些东西用来振兴一个西庭国,那是绰绰有余,当道路完全连接之后,将会出现两条繁荣的道路,一条从长安往西庭国,一条是身毒前往河西国...”

    韩信冷静的分析着,刘长只负责点头。

    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制定战略,在所有方面,老师都是最顶级的,刘长完全不用反驳他,按着他说的去做就好了,韩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随即看向了一旁的陈平,“您认为呢?”

    陈平眯着双眼,“身毒的国家有很多,不能只是宠幸一个孔雀国。”

    “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另外一个小国的朝贡,然后让他们的君王来拜见,给与极大的尊重,赏赐,要将宠爱程度超过对孔雀国的。”

    韩信皱了皱眉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等着就好了。”

    “好!

    刘长拍手大叫着。

    “就按着你们说的来办!”

    两人离开之后,吕禄方才走了进来,“陛下,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您的叫好声,他们两人居然一同来了...是提出了什么好政策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陈侯说的,肯定得叫好啊。”

    “陛下不知道就让他们去办???”

    “那可是淮阴侯和曲逆侯啊,按着他们说的办就好了,朕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第560章 大汉第一学问大家

    韩信和陈平一同走在路上,这场景还是相当令人惊奇的。

    韩信并非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相反,他对于那些在某些方面有着特殊才能的人,是非常敬重的,尤其是当这个人具备了自己能力之外的能力的时候,国内那些将军们的能力大多都点在了对线上,对线满格的韩信便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可论智谋...韩信就不能说是看不起陈平了。

    陈平同样如此,所有大臣对韩信都是敬而远之。

    他们很害怕韩信,哪怕是夏侯婴这样一口一个大王的,心里其实对韩信更多的也是畏惧,在出事之后马不停蹄的控制了韩信,就是怕领兵作战,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

    都说晁错是个孤臣,实际上,韩信才是庙堂里那个绝对的孤臣,几乎没有人敢与他来往,敢来往的如樊会,曹参,都已经死了。

    这处境跟陈平倒是极为类似,陈平也是受人忌惮,群臣都很害怕他,敬而远之,生怕惹了他,敢来往的也只有当初那些老友,老友们死了很多,只有魏无忌的孙子还敢继续跟他往来。

    两个孤独的人,过往的仇人,此刻也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您这是准备挑起身毒的内乱,让他们开始全力向大汉示好,达到平衡身毒的目的?”

    韩信忽然开口询问道。

    陈平笑了笑,“身毒本来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地方,族类极多,信仰极多,又推行什么种姓,使得矛盾重重,即使大汉什么都不做,他们也迟早会陷入内战,分崩离析,他们跟大汉不同,当初孔雀国的那位缔造者,是个豪杰,能将如此众多的部族都纳入麾下,颇有些始皇风采,奈何,这继位者不堪重用,达不到高皇帝的水平啊....”

    “我并非是挑起他们的内战,我只是加快了一下他们争斗的速度而已,反正我们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一定会打起来...晚打不如早打,他们乱了,大汉才能更加安宁,更加富裕。”

    “当然,我大汉身为仁义之国,是不能看着他们争斗的,我们得去帮助他们,对弱小的国家,我们要给与他们军械,为他们培养将领,对强大的国家,我们要进行镇压,防止他们欺凌弱小...对亲近大汉的国家,我们要接受他们的官吏,让他们前来太学,对远离大汉的国家,我们要纠结其余国家,对他们进行灭国之战...”

    陈平的眼眸愈发的明亮,“大汉不必发兵,只需要表现出几种态度,就能源源不断的从身毒获取好处...身毒物资丰富,幅员辽阔,堪比大汉,以此地之积累,陛下想要打造那丰衣足食的盛世,不难。”

    韩信听闻,只是摇着头。

    “像你这样的人,可以比得上十万大军。”

    “不,不,淮阴侯过誉了,像我这样的人,是易得耳,您才是能比得上十万大军的,当初酂侯向高皇帝举荐您的时候,曾对您做出了一个评价,我记忆犹新。”

    “哦?他评价我什么?”

    “国士无双。”

    “酂侯强政,却还有北平侯,留侯强智,我虽不才,也能媲之...唯独您,全天下都是找不出第二个的。”

    韩信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心,只是神色有些怀念。

    韩信如今头发都已经出现了白丝,他不再年轻,年纪过了半百,只是,对比开国老臣来说,他还是太年轻了,陈平虽然看着还是那么的高大结实,可这位已经实打实的年近古稀,比韩信要年长二十岁,如酂侯之类,就更不用说,那就几乎是韩信阿父一辈的人了,二十多岁的韩信,被萧何评价为国士无双。

    如今这个先后灭亡匈奴,讨伐身毒,又经历了几十次会战的老年韩信到底有多可怕,没有人知道。

    将军们也不知道,因为他们都不知道韩信是怎么取胜的,根本看不懂他的操作,周勃都看不懂,想学也学不会,也根本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他的实力有多少,反正遇到他的都输了,哪天韩信若是说自己能带着三百个人灭亡身毒,将军们大概也会相信。

    韩信认为陈平跟自己是同一个水平的好友,可陈平却不这么认为,自己这样的人,百年或许能出一个,可韩信这样的人,千年或许能出一个吧。

    两人都没有坐车,步行在街道上,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结伴出行的老朋友,韩信是不太擅长言辞的,陈平的话也不多,两人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着的,直到走到了岔路,韩信这才看向了陈平,尽管陈平没有表现出来,可他还是能感受到,面前这位老友的虚弱,韩信的眼神很尖锐,作为一个较为优秀的将军,他的眼神是很好的,观察力非常的好。

    此刻的陈平,并没有他如今流露出来的这么强壮,这一路走来,陈平的速度越来越慢,喘气愈发的频繁,额头汗水密布,出于对老友的尊重,韩信并没有提议上车,直到这分别的时候,他方才说道:“陈侯啊,这身毒的情况,错综复杂,领兵作战,那是我的强项,但是这勾心斗角,就不是我能做的了...”

    “这件事,朝中那些后生,没有能力去做,还得多靠你来帮衬啊。”

    “君侯有令,岂敢不从。”

    “既然如此,那便请你安心服药,静心休养,身毒不曾平定之前,可不能急着去见高皇帝啊,否则,我可要算旧账了。”

    这是陈平第一次听到韩信说戏言,他顿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您都已经忘却了呢!”

    “人生得意之时,突遭横祸,哪里能轻易忘却呢?”

    两个老头一同笑了起来,周围那些过路的年轻人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羡慕,这两人一定是一辈子的好友吧,多么人畜无害的两个小老头啊,看着就觉得温馨。

    “那我便回去了,请您让麾下的将士多将身毒的情报送到我这里来,我抽空来看看,到时候我们一同合计?”

    “好!”

    两个小老头就此告别离去。

    ...........

    “张相,您来的正好。”

    申屠嘉满脸笑容,出来迎接,自从申屠嘉跟晁错一同来操办河水的事情后,两人就没有停止过争吵,整日整夜的吵架,吵架次数比新婚夫妇还要多,申屠嘉对晁错恨得是牙痒痒,晁错是极端的激进派,他治理河水,讲的就是一个效率,为了效率,他甚至可以强行迁徙河水沿岸的民众,若是任由他全力发挥,可能他得迁徙几十万百姓,造成极大的动乱。

    申屠嘉在最生气的时候,甚至想过要动手宰了他,然后去跟皇帝请罪自杀。

    得为大汉除掉这个祸患!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疯子确实很有才能。

    他前来治水后,在泛洪区开凿了几个渠道,达到泄洪的目的,同时在上游进行栽植,大量的绿化,停止对上游地区的过度开发,同时做出了很多规定,在发展和保护环境之间做出了一个平衡,加固堤坝,迁徙百姓往高处等等,他做的确实很快,很有效,就是得时刻拉着他,不能让他脱缰。

    而张不疑来接替晁错,申屠嘉是非常开心的。

    申屠嘉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位国相,他觉得这位没有国相的才能,只是靠着奉承当上了国相,实打实的佞臣,但是,就是最可恶的佞臣,也比晁错要好上一万倍,终于不用跟晁错共事,多好啊。

    张不疑来的很快,面对申屠嘉这出乎意料的热情,他也没有表现的太冷漠,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点着头,陛下的大事最重要,自己刚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要多依靠申屠嘉。

    “张相,我可是一直盼着您前来,您是不知道啊,晁错那厮,无法无天啊,若不是臣全力劝阻,他早就在这里引发民变了,这厮该杀!”

    申屠嘉谩骂着,随即为张不疑介绍着周围的情况,介绍他们最近准备的工程,动员情况,徭役情况,各地的负责人等等,张不疑认真的听着,申屠嘉很开心的说道:“晁错如今不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治理河水了...”

    “我对治水之事并不熟悉,既然您在这里忙碌了这么久,想必您能拿出最好的办法吧?”

    张不疑反问道。

    申屠嘉一愣,随即就想要说一说自己的治水方法,可他无论怎么想,最后想要说的,似乎都是晁错的那些办法,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自己的东西来,申屠嘉的脸色从欣喜逐渐变得凝固,最后也只是板着脸,“有...确实有办法...”

    都怪那晁错,将可行之策都用了,让自己找不出新的办法了!可恶的晁错!

    河水是大汉的命脉,河水沿岸那都是大汉的粮仓,而治理河水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刻都不能耽误,两人一路来到了河边,申屠嘉还在说着近期的情况,却发现张不疑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张不疑脸色有些差,看着面前这河水,一言不发。

    “张相?”

    “要上船去看看河道吗?”

    “啊...这...好...好。”

    “张相莫不是怕水??”

    “不怕。”

    其实晁错做的相当不错,张不疑看了不少的地方,也查看了近期的情况,晁错已经做到了很好,对以后也有了详细的安排,他也用不着再去制定什么,只需要按着晁错所制定的去办就好了,事实上,真正去操办的也有申屠嘉,张不疑只需要作为主心骨,帮着坐镇在这里就好,调度,协商之类的事情,就由他来执行。

    就在张不疑治水的时候,刘长也按着约定,来到了太学。

    在不久之前,浮丘伯曾邀请刘长前往太学,参观太学近期内的变化,同时也是安抚一下躁动的太学生们,这些太学生们,除却皇帝之外,基本没有人能让他们听话了,原先皇帝病重,这长安之中,就属他们闹得最欢,张释之因为抓捕他们的原因,名声也变得很糟糕。这太学生简直就是最难招惹的,群臣都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奉常府对太学进行了好几次的革新,彻底将太学变成了大汉最大的高等学术机构,百家的学者在这里聚集,学生们可以自由的选择学派,进行深入的学习和研究,这里每年都为大汉提供数百位杰出的官员,以及更多的学者,有人在这里研究医学,有人研究数学,有人研究文学,有人研究史学,学术氛围极为热烈。

    刘长几乎将天下有名的大家都请到了这里,有的是文请,有的是武请。

    在高皇帝时期,还有贤才隐居在深山老林里,不愿意出来,高皇帝都没有办法,可是在长老爷的年代,不是你想隐居就能隐居的,长老爷下了令,地方官府就敢直接绑人,若是不服从,那就是违背皇帝诏令,对那些不愿意前来的大家,刘长是非常生气的,你学了东西不教人,不拿来治国,那你学着做什么?!

    在长老爷的暴政下,太学里积累了大量的“反贼”,这些人对皇帝是非常不满的,但是对太学的目前的情况,对皇帝在其中发挥出的作用,还是比较认可的,这就导致太学内的思想愈发的混乱,各种思想层出不穷,可刘长并不在意,太学就是要有点这种氛围。

    “陛下!”

    浮丘伯出来迎接,刘长也没有让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给自己行礼,就在他的陪同下,在太学内转了起来,浮丘伯作为大家里的第一长吹,在刘长病重的时候,忧心忡忡,还几次前往看望,如今看到皇帝生龙活虎的样子,总算是安心了不少。

    “这太学当真是越建越大啊...不过,还不够!”

    刘长认真的说道:“学要分类,只是研究学问是不够的,朕准备在太学内设立启蒙学,培养大量的老师,下放到各地的官学里,还要设立真正的医学,然后培养大量的医生,设立军事学,培养年轻将领....要对学术做出一个详细的归类....除了这些,还要有物理,天文,机械,地理....”

    刘长此刻想起的正是后来的大学,太学跟大学很像,同样是在培养人才,可实际上两者是不一样的,此刻的太学,更像是后来的科学院,一大堆人才在这里搞研究,刘长需要科学院,可同样也很需要大学这样能培养大量人才的地方。

    刘长准备在国内大搞教育,做出一个详细的教育体系,这就需要大量的老师,医疗体系则需要大量的医生,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大学是能很好的承担这个义务的。

    刘长本来想要另外设立一个太学,可是天下各领域的英才都聚集在这里了,就不必那么麻烦,直接增加太学的职能就好。反正后来的大学也是一边教育一边研究。

    浮丘伯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想法,刘长说什么,他都答应。

    刘长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对了,浮丘公啊,我前些时日里读了不少儒家的经典,忽然产生了很多的想法,想要跟您切磋一番。”

    “嗯??”

    浮丘伯惊疑不定的看向了刘长,作为刘长的头号翻译官,浮丘伯还是很清楚刘长的水平的,皇帝很厉害,但是学问嘛...懂得都懂,陛下怎么会想跟自己来切磋学问呢?

    “陛下请说。”

    “你可知道致良知?”

    “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臣当然知道。”

    “啊?”

    刘长一愣,他居然知道,难道这不是后来才出来的东西吗?他又急忙说到:“我说的是致知格物...是知行合一!您也知道?”

    浮丘伯点了点头,“致知在格物...您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孟子的学问了?”

    刘长脸色一黑,居然没让自己装成,王明阳误我啊!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理全在人心?”

    浮丘伯一愣,“这就是不曾听闻过的了...是什么道理呢?”

    刘长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就好,你要是还知道,以后我就再也不去治理学问了,看到浮丘伯不知道,刘长便仰起头来,得意的说道:“这个啊,就是说这个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而从自己心里即可得到....”

    刘长结结巴巴的回忆着,说出了自己的解释。

    浮丘伯有些惊讶,却也不是那么的诧异,他只是惊讶陛下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最开始很像孟子的学问,可越说越不像,忽然又开始像他们荀子一派的学说,什么明理,还有什么人人可成尧舜之类的,可再往后,浮丘伯都不知道那像什么了,反正不像是儒家的学问...不过,倒也有些意思。

    浮丘伯陷入了沉思,刘长还在得意的讲述着。

    “陛下,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

    “乃是梦中所启。”

    浮丘伯沉默了许久,随即摇着头,感慨道:“这不太像是儒家的学问...陛下往后还是不要随意提及,容易引起争端...陛下还听到了什么,不如都跟我说一说?”

    “哈哈哈,好!”

    刘勃在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阿父出来,拦下了一位进去递茶的学子,询问道;“我阿父在里头做什么呢?”

    “哎呀,陛下正在给浮丘公讲道呢,浮丘公拿着笔墨正在虚心请教,先前多听闻陛下博学,还不曾相信,今日看来,陛下的学问,难以测量啊,浮丘公都要跟着陛下学习...难怪陛下想要进文庙啊...”

    “嗯???”

    刘勃的脸上写满了无数个困惑,你确定说的是我阿父??

第561章 夏侯太尉从不令人失望

    “止步!

    甲士一声呵斥,守在城门的甲士们鱼贯而出,周围的百姓们纷纷惊呼,连忙躲开,很快,甲士们就将一行人给团团围住了,长安的百姓还是比较大胆的,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还有心情上前观望,都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甲士们所包围的这一行人,看起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足足有十余人,都是精壮的汉子。

    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浑身泥泞,看起来像极了西羌的野人,面对忽然包围了自己的甲士,这人愤怒的举起了手里的大弩,骂道:“你们包围乃公做什么?乃公不过穿的破烂了些,你们就要来抓乃公吗?!这长安何时变得如此势利?难道我为人朴素也是过错吗?!”

    甲士们冷冷的盯着他,武器全部出鞘,弓弩对准了他。

    “你先把你手里的大弩给放下来再说话!

    那人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的强弩,强弩在大汉是管控最严格的装备,因为这东西威力太大,而且任何人都可以用,不需要弓箭那样的熟练度,就是长老爷,在披了重甲的情况下,也不敢离这玩意太近,因为这玩意是可以造成破甲效果的,你私藏甲胃,还有活着的可能,但是私藏强弩,那基本就是没有什么活路了。

    可那人并不害怕,反而是愤怒的叫嚣道:“乃公别说强弩了,就是披甲持弩也没有人敢管我!去将吕产给我叫过来!

    快去!

    甲士们听到他的话,反而是有些不敢动手了,敢在长安城外这么胡闹的人,不多见,同样也很不好惹,就在甲士们与他继续对峙的时候,吕产急匆匆的赶来了,吕产的脸色很不好看,刚刚到休息时日,回到家,准备跟妻寒暄一次,就忽然被甲士们给打断,带到了这里,吕产黑着脸,来到了这里。

    那人看到吕产来了,当即挥着手,叫道:“产,快让他们放了我!”

    吕产狐疑的看着面前这野人,这野人是越看越熟悉,看了许久,他勐地反应过来。

    “夏侯灶???”

    “是啊!怎么,我不过去了西庭国几年,你就认不得我了?”

    夏侯灶非常的生气,吕产上下打量着他,夏侯灶他当然认识,长安群贤这些人,长安的年轻人都是认识的,就是化成灰了都认识,不过,夏侯灶这个模样...吕产急忙令甲士们退下来,迟疑的走上前去。

    “我听说过西庭国贫苦,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贫苦到这个地步...你在那里担任太尉,连件衣裳都没有?”

    吕产的眼神有些复杂。

    夏侯灶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想要说些什么,抿了抿嘴,却没有说出来,吕产长叹了一声,领着他进城,边走边说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西庭国如此贫苦,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你稍后去找我弟弟禄,他家里很有钱...”

    夏侯灶支支吾吾的哼哼了几声,就领着人朝着皇宫的方向匆匆赶去,一路上,都是那么的引人瞩目,要不是吕产派了甲士跟着他们,这一路上都不知要被甲士们抓住多少次了。

    “灶???”

    刘长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灰头土脸的野人,几乎都认不出他。

    “陛下~~~”

    夏侯灶哀嚎了一声,流着眼泪和鼻涕就朝着刘长冲了过来,一把将刘长抱住,随即哭喊道:“您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啊!

    刘长嫌弃的推着他,也没有推开,“放开乃公,乃公这新做的楚服啊!”

    夏侯灶发泄了情绪,这才坐在刘长的面前,抹着混杂着眼泪的鼻涕,这模样看的刘长是直摇头,“你这是从西庭国一路滚过来的?还是半路上被盗贼给劫了?”

    “咳咳,我是太担心陛下了,长途跋涉,就成了这个样子。”

    “长途跋涉的朕见过,你这样的绝对不是长途跋涉,你这是长途逃命,难民都没你这模样的...说实话!”

    夏侯灶支支吾吾的,不愿意明说,还是他身后那个副将模样的人忍不住,主动坦白道:“陛下,其实夏侯太尉不曾说谎,他确实是因为太担心陛下,长途跋涉,才成了这般模样...我们一共六辆车,二十八个人,坐车刚刚从府出发,夏侯太尉就撞在了城门上...一辆车报废,四个人受伤,随即太尉又撞上了路上的树...又毁了一辆车,伤了两个人...”

    “等我们到北庭国的时候,我们已经是步行了...”

    刘长点着头,“那为什么不跟当地借车呢?”

    “借了...北庭国借了六辆车,还没到陇西,全毁了...我们就这么一路借,一路撞,一路赔偿....差点死在路上啊...”

    副将说起来全部都是泪,声音凄惨,令人心酸。

    刘长再次摇起了脑袋,自己面前这玩意真的是夏侯婴亲生的吗?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从西庭国赶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我在西庭国,听闻陛下被石头砸了脑袋,我就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本来大王要自己来的,可是他不能出国,就让我代替他前来...我太着急了,因此失误,毁了几辆车...”

    “不,不,这是你的正常水平...我是知道的,你不必多说...不过,朕都已经颁发了报纸,让各地去看,你怎么还过来?”

    “报纸?”

    夏侯灶一脸的茫然,随即很愤怒的说到:“但是没有人给我送来报纸啊!”

    刘长朝着自己的额头勐地拍了一下,“算了,当朕什么也没说,来人啊,带这个野人下去给他洗漱一番,给他喂点吃的...稍后夏侯婴将军要是看到他这个模样,我怕他老人家气的直接就去见我阿父了...”

    夏侯灶被带了下去,刘长看向了一旁的吕禄,询问道:“你说让他当太尉是不是太冒险了?”

    吕禄忍不住笑了起来,“能让陛下怀疑自己用人的,也就夏侯灶这么一个人了...夏侯灶为人不太聪慧,但是好在他勇武,而且便于安抚,在西庭国当太尉,也是物尽其用了,若是放在中原,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乱子...”

    “朕都不敢让他出征,怕他一迷路,直接带着军队就去罗马了....”

    “陛下,骡马是何意?”

    “哦,西边一个大国,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应当是能见到的...先前让马韩王和扶余王奏乐,这实在是配不上朕的功德,若是能让罗马王和波斯王为朕奏上一曲,那才是礼仪之邦啊。”

    吕禄发现陛下的言语是越来越难懂了,不过,他也习惯了,陛下从小就是这样,总是说着一些他人听不懂的话,喃喃自语,还记得年幼的时候,赵王就总是说,这孩子是年幼时烧坏了脑袋,不能将他的话当真....

    “夏侯灶这远道而来,毕竟也是好心,要不再赏赐他一番?”

    这一刻,吕禄再也忍不住了。

    “陛下啊,我这年的俸禄还不够我发一次赏赐的...您就是赏赐,也不能这般啊!

    人家给您办事都是拿俸禄,我倒好,赔钱办事!”

    “哎,怎么会让你赔钱呢?朕这里可还有不少的点子,每一个都能帮你挣大钱!尚方正在打造一些新东西,这些东西以后也会那给你来***如说...水泥,你想不想要啊?”

    “什么泥?”

    “水泥,往后就可以代替砖石木材,用于建筑,你想想,整个大汉的建筑量是多少,若是你能做这一行,能挣多少?”

    “除却水泥之外,还有朕最近想出来的新砖石,烧出来的,质量非常的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东西,这些都让你来做!”

    在刘长的蛊惑之下,吕禄还是屈从了。

    夏侯灶很快再次走进来,终于是有了点人样,他撇了吕禄一眼,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胡须了?”

    “放屁!乃公一直都有!

    刘长示意夏侯灶坐下来,随即很认真的说道:“快把启给你的书信拿出来吧。”

    夏侯灶瞪圆了双眼,“陛下怎么知道他有书信要给您呢?”

    他说着话,就从衣袖里拿出了书信,递给了刘长,那书信也不太干净,刘长擦了擦,也没有回答夏侯灶的问题,认真看了起来,看了许久,刘长才将书信放在了一旁,看起来有些严肃。

    “诸侯之内,果然只有启是最令人安心的啊...灶啊,这段时日,你就先别急着走了,西庭国目前缺少官吏,朕会帮你们操办,到时候,你带着那些人一同过去。”

    “唯。”

    “陛下,我这段时日里,一直都是在四处走动,长安和西庭都走了几个来回了,您就是不说,我也不能走了,我得休息一段时日了....对了,我还从西庭国给陛下带了礼物!”

    夏侯灶说着,就令人拿上了竹简,刘长一愣,这年头还有人用竹简?

    夏侯灶坐在刘长的身边,安心的翻开了竹简,从里头拿出了一把匕首,那一刻,吕禄瞪圆了双眼,要不是相信夏侯灶的为人,他现在就要拔剑砍下去了,他不由得呵斥道:“夏侯灶!你想干什么?!”

    刘长是一点都不慌,一把夺走了那匕首,放在手里就把玩了起来。

    那匕首格外精致,刀把处都是宝石,还刻着很多刘长都不认识的字,甚至有黄金的装饰,刘长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精致的匕首,这实在是太好看了,闪烁着寒光,实在不凡,刘长看呆了。

    “好刀啊,这东西切肉肯定很不错!”

    “你能送我这样的宝刀,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想要问一下,你将刀藏在竹简里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夏侯灶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读过律法!皇宫不能携带匕首进入!”

    刘长沉默了许久,“唉...好吧,这匕首当真是非凡啊,禄,你看,这是身毒的匕首吧?这上头还有字呢,是身毒那边的字?”

    吕禄也把玩了一番,点着头,“好像是,我也不太肯定,灶啊,这匕首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是我的战利品,我遇到了身毒贵族,直接将他制服,从他身上拿下了这件宝贝,献给陛下!

    夏侯灶开心的说着,随即得意的形容了自己的战斗,说起自己轻易制服敌人的模样,夏侯灶的脸上满是笑容,说不出的开心,手舞足蹈,刘长和吕禄看的都是哈哈大笑。

    “不错啊,你这莽夫,总算是做了件人事啊,对得起你这力气,不错,以后就要做这样的事情,知道吗?少做蠢事,你看看你,你的优势还是在战场上啊,这战利品不错,朕非常的喜欢,身毒贵族的宝刀,哈哈哈,朕正好拿来切肉!

    “吕禄!

    赏他百金!

    这一次,吕禄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不悦,他也很为自己这位兄弟开心,急忙答应,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夏侯灶大喜过望,急忙拜谢,兄弟几个,其乐融融,刘长把玩着宝刀,脸上的笑容却迅速凝固。

    “灶,这不对啊。”

    “陛下?怎么了?”

    “你当初没有跟着太尉去出征身毒啊?”

    “你怎么会有战利品的?”

    夏侯灶笑着说道:“我是在别处遇到的身毒人。”

    “别处?哪里?西域还是孔雀国?”

    “在蓝田县。”

    那一刻,刘长和吕禄的脸色都变了,刘长再次看着手里的匕首,抬起头来,看着夏侯灶,看了许久,勐地跳起来,一脚将夏侯灶给踢翻,追着便打,夏侯灶不断的躲避,“陛下!

    陛下!

    别动手!别动手!我有什么错?!这是战利品!

    “战利品!

    你阿母的这是抢劫!

    “你居然敢去抢劫,朕今日不打死你!

    “陛下,是那些人先动的手,我走的好好的,他们非要来训斥我,还要我给他们行礼,他们还抢占了当地百姓的房屋,我汉人岂能被他们如此欺辱?!”

    听到这句话,刘长又收了手,疑惑的看向了吕禄。

    “为什么大汉境内会有身毒人??”

    吕禄迟疑了片刻,问道:“该不会是...来拜见陛下的百乘国太子吧...”

    “身毒以南的孔雀国死敌百乘国不是说也要让他们的太子来长安就学,作为质子吗?”

    刘长脸色一黑,“八成就是他了...那这厮也是倒霉啊,遇到了夏侯灶这强盗,不过,他若是真的在大汉境内肆意妄为,欺辱我汉家百姓,那也活该...”

    夏侯灶急忙点着头,说道:“欺辱了,他绝对欺辱了!”

    “你给朕闭嘴!

    刘长谩骂着,又问道:“那些人呢?你不会割了他们的脑袋吧?”

    “就割了一个拿鞭子的,那厮在路上鞭打了一个农夫,我就杀了他,抢了其余之众,其他人都求饶,我就没杀,脱了他们的衣裳,夺了钱财,就把他们给放生了...我还是很仁义的...”

    “你个犬入的...现在就带着人去找他们,那个百乘国的王子要是死了,我非砍了你不可!

    “我知道了...大不了给他赔命便是了。”

    夏侯灶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刘长揉着额头,“我听过杀质子的,没听说过抢质子的,我大汉的颜面何存啊....你也快去找城阳王,发动所有人,尽快找出那些人,若真的是太子,尽快接到长安来,好好安抚吧。”

    “若是他死了呢?”

    “不至于,他身边随从那么多...”

    .........

    长安即可派遣了大量的人马前往陇西,夏侯灶是最先出发的,他领着一群骑兵,开始原路返回,这一次,他没有再驾车了,夏侯灶这一路上都在谩骂着,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事情,难道还要让身毒人在大汉的土地上耀武扬威吗?杀了又如何,不过一个蛮夷的太子,何以如此看重呢?

    尽管嘴上骂的厉害,可夏侯灶找的还是很费心的。

    毕竟,陛下有多生气他是看到了,他这个人不怕死,但是很怕疼,他不想挨打,陛下打人还是很疼的,尤其是当他彻底发怒的时候,那一拳上来,自己都站不稳。

    经过了整整十二天的搜寻,终于,在一处官道上,夏侯灶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行人马。

    那些就是自己曾经动手的一行人,他们此刻格外的狼狈,衣衫褴褛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比夏侯灶的野人形象还要野人,看起来凄惨无比,他们正颤颤巍巍的赶路,就看到了迎面冲来的夏侯灶。

    有一人大叫道:“太子!强盗又来了!”

    一位肤色极为黝黑,身材瘦弱的年轻人,此刻看着远处那冲锋而来的骑兵们,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转身就跑。

    “别跑!再跑我可就要射箭了!

    “还跑是吧?!乃公可要真的射死你们了!

    “犬入的身毒人!

    居然敢轻视乃公!

    “将军!将军!他们是身毒人!听不懂您的话啊!他们的译者已经被您砍死了!

    很快,夏侯灶就追上了这些人,这些人再次求饶,夏侯灶挥了挥手,众人就将他们抓了起来,也不管他们的嘶吼,朝着长安就出发了。在这一刻,百乘国太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悔恨,在孔雀国臣服大汉之后,有了强大的扶持,跃跃欲试,准备收复原先的土地,而百乘国是从孔雀帝国分离出来的,也是他们的目标。

    百乘国王为了保护自己,决定效彷他们,派遣自己的儿子前往大汉,表达归顺的想法。

    可太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吃着大汉蒸饼,一路唱着歌,就突然被土匪给劫了!

第562章 不费吹灰之力

    “陛下,你看,人完好无损,我不用赔命了吧?看他多结实,多高兴啊!”

    夏侯灶就像丢小鸡一样将百乘国的太子丢到了刘长的面前,随即傲然的说道。

    刘长不由得看向了这位太子,这太子此刻的模样不可谓不狼狈,浑身泥泞,散发出一股臭味,比那些干了十来年徭役的人还像是徭夫,此刻他惊惧的看着周围,话都说不出来,依稀有泪光在闪烁,怎么看也跟结实和高兴是不沾边的。

    “灶!

    我不是说了要请他过来吗?你绑他做什么?!你再看看他这脸,你要坏朕大事啊!”

    夏侯灶一愣,连忙松开了那人身上的绳索,随即又往手里吐了口水,准备帮他擦一下脸,可惜,吕禄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一脚,踹在夏侯灶的屁股上,“滚!滚出去!

    夏侯灶瞪了吕禄一眼,可看到陛下的脸色有些发黑,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揉着屁股就离开了这里,反而是夏侯灶的副官留在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翻译也没有离开,吕禄的脸上即刻换上了笑容,笑呵呵的上前,准备将那太子扶起来,太子吓得浑身哆嗦,吕禄将他扶起来,用蹩脚的身毒语跟他问了好,实际上,吕禄所用的是孔雀国那边的语言,跟百乘国是不同的。

    可这位太子还是能听得懂,他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看着周围,这里是长安?

    那位高大威勐的巨人,就是传闻里的大汉皇帝?

    自己安全了??

    激动之中,这太子不由得说起话来,语速极快,吕禄和刘长压根就听不懂,好在那位翻译及时将他的话译给了刘长听。

    “陛下,他说自己是加帕洛,是百乘国的太子,来拜见皇帝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准备献给皇帝的东西都被抢走了,他说强盗的模样很像将他带过来的那位将军,不过那伙强盗浑身泥泞,脏乱无比,是山里的野人...”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不由得看向了吕禄,“这厮还挺聪明的...不错,不错。”

    “你告诉他,那货强盗已经被制服了,让他不必担心,朕不会怪他弄丢了给朕的贡品的!”

    “让他们的国王再补上就好!”

    来自典客府的译者一愣,随即将皇帝的话翻译给了这位太子听,加帕洛此刻只是开心自己得救,完全没有计较其他东西的想法,劫后庆幸,他很是感激的拜谢了皇帝,要求自己能下去梳洗一番,再拜见皇帝,刘长却制止了他,“你前来大汉,应当是有典客的官员跟随,那些官员去了哪里?还有...你的随从是否在沿路有欺民的行为?!”

    刘长皱起眉头,看起来很是严肃。

    那太子听闻,急忙解释道;“陛下,那些大汉官员在我们赶到陇西这个地方的时候,说是发生了急事,就先离开了,让他们停留在那里,说是发生了什么灾害,至于欺负百姓,我们并不曾这么做,前来之时,有民的牲畜挡路,不许我们先过,起了争执....”

    刘长看向了夏侯灶的那位副将,这副将还是比较靠谱的,他认真的说道:“陛下,我们过去的时候,也是看到了他们爆发冲突,当时有个人手持鞭子,驱赶几个农人,夏侯太尉看到,勃然大怒,当时就冲上去动手....”

    刘长大概明白了,他还是板着脸,严肃的说道:“此处乃是大汉,大汉有大汉的律法,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去殴打他人,不同于你们那里,在这里,就要遵守大汉的律法,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按着律法来处置,你阿父也不敢多说什么,你明白了吗?!”

    那太子点着头,急忙请罪。

    这太子还是很机灵的,没有那种纨绔的性格,没有什么傲气,刘长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孔雀和百乘两个国,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孔雀国一直都想要吞并他们,可是没有那个实力,如今孔雀王背靠着我们,肆无忌惮,多次叩边,百乘已经很是不安了...如果能利用好这一点,对大汉来说是好事啊,百乘国地大物博,虽不如孔雀国,但是放在中原,那也绝对算得上大国,何况还有求于我们。”

    吕禄点着头。

    “就按着陈侯所说的办,给与他很高的待遇,派人去跟他好好接触,最好能争取到百乘国王亲自来大汉....额,这样吧,你还是先不要急着动手,去将那两个老头给我叫过来!”

    “那两个?”

    “我师父和陈侯啊!”

    “唯!

    吕禄很快就将这两个老头给叫到了刘长的面前,其实这类的事情,刘长去找陈平就好,完全不用将两个老头都叫过来,可问题是,刘长是很享受两个老头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这种感觉,这可是阿父当初的享受啊,自己得要体会一下阿父的快乐。

    这些时日里,这两位老头针对身毒的情况,多次商谈,拟定了一系列的政策,他们没有让任何人参与,商议出来的结果是直接下达给正在身毒那边的典客冯敬。

    当两人赶来的时候,刘长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茶,吃的。

    刘长一脸谄媚的笑着,请两人坐下来,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会,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百乘国的太子来了。”

    韩信眯了眯双眼,“这百乘国王倒是不笨,知道孔雀国嚣张的原因,能派出自己的独子入质,有些胆魄,不错,能用。”

    “朕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他们的王亲自前来呢?”

    陈平点着头,“不错,这也很简单,只要孔雀国给足压力,他们的国王一定会前来的...这件事,交给老臣就好。”

    “只要他们的国王亲自前来,开了一个先河,我们就可以千金买马骨,迫使身毒诸多国王纷纷前来拜见,到时候,大汉就有充分的力量来干涉身毒的所有事,百乘和孔雀不和,他们都想要得到大汉的宠幸,而他们周围的小国,却是最害怕被兼并的...这些都是我们最好的利剑...”

    当陈平以一种沉思的状态开始发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一时间仿佛就浮现出了无数个可执行的阴谋,按着刘长的角度来看,在那一刻,陈侯的脸色都会变得阴沉,浑身上下仿佛都弥漫着阴谋的味道,令人非常的不安,简直就是一个大反派的形象。

    刘长对此很是无奈,自己这般贤明的仁义之君,身边怎么都是一些反派模板的人呢?

    陈平看起来就很反派,多次谋反的师父看起来也像反派,张不疑站在那里都像反派,连自己的阿母...咳咳,反正只有自己,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仁义贤明的圣天子,跟反派是完全不沾边的。

    陈平主动请求做这件事,韩信却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平要做,刘长自然也就不会再自己派人,派谁也比不上让陈侯自己来做啊。

    在陈平告辞离开的时候,韩信却没有跟着一起走,他严肃的看着刘长,叮嘱道;“最好多派几个太医跟着陈平,他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他年纪太大了...年过古稀的老者,如今还要为你奔波...你要善待他。”

    “老师,我知道的...可是陈侯他自己也闲不住,每次我让他归家,遇到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上书,他这般年纪,我怕让他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他丢了那股气,到了他这个年纪,有个要完成的事情,也未必就是坏事...”

    “他的府邸周围,我已经派去了四位太医,就住在他家的周围,随时可以赶到...他的车也是由尚方亲自打造的,格外平稳...”

    韩信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陈平做事还是很有效率,在第二天,他就派人去将那位身毒太子请了过来。

    他还挂着一个食货府的名头,而身毒又是大汉长期贸易的对象,因此,陈平接见太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太子在到来的时候,就得知这位老人是目前大汉负责贸易的主官,百乘国前来大汉,最大的目的还是获取大汉的帮忙,孔雀国自从跟大汉开始通商之后,国力是飞速上涨,大汉的各种物资极大的加强了他们的实力。

    光是那些运输过去的军械,就让孔雀国“鸟枪换大炮”,军队实力大增,原本百乘人还能借助地形来跟他们抗衡,可如今装备上的碾压,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也无法承担了,主动归还了不少地区,再这么下去,百乘国就要再一次变成孔雀国的一部分了。

    作为孔雀国分裂出来的最大王国,百乘人并不怀念当初孔雀国统治他们的那段时日,因为百乘在南,孔雀的统治核心在北,在双方一体的时候,百乘人过的并不好,送死的事情往往都是他们去,要缴纳的税赋最多,而且还总是受到孔雀北地人的歧视,羞辱,阿育王曾将百乘的一位王公丢进自己的斗兽场里,让他徒手跟老虎搏斗,最终惨死。

    在那位王公惨死之后,阿育王还很是不屑的表示,南边的勇士也就是这个水平了,最后甚至都没有归还尸体。

    放在华夏地区,大概就等同于周天子将已经臣服的楚王叫过去逼死他,死后还进行羞辱...这换谁都受不了。

    他们迫切的想要跟大汉通商,成为大汉的诸侯,让孔雀国不敢对自己动手,加强自己的实力,他们没有孔雀王那样的野心,他们只要能维持自己的疆域就好。

    加帕洛做好了准备,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跟着近侍们学习了几个时辰的礼法,记住了这位官员的情况,脑海里重复的推敲着接下来的对话,加帕洛其实并不是如今的百乘国王娑多迦罗尼的亲生儿子,他是过继来的,就是因为他是宗室之人,自幼聪慧,因此得到国王的厚爱,将他过继为子,又因为国王自己的儿子愚笨无能,国王干脆就立他为太子。

    加帕罗在准备妥当后,跟着那些官员们,一同前来拜见这位大臣。

    可是,在看到陈平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些失望。

    面前这是一个乱糟糟的老头子,尽管他穿着很是华丽,可本身看起来没有任何精神,垂垂老矣,双眼暗澹无光,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呆滞,看起来神智都不是那么的清楚,太子有些无法理解,不是说大汉人口极多吗?怎么这么年迈的人还能继续被重用呢?

    虽然心里很失望,可他并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是很礼貌的拜见了他,礼仪都没有出现任何的错误。

    陈平却恍忽的打量着他,“来通商的啊?”

    “你们都有什么啊?”

    一旁的译者急忙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这位太子听,两人得以正常交流。

    如今的典客经过了多年的发展,译者很多,而且翻译的越来越精准,不会再出现当初那个翻译出“吸人乳”的业余译者的情况。

    太子急忙将自己国内的产物,以及对大汉的仰慕都通通说了出来,说的很自信,当然也有些夸张的成分。

    只是,陈平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失望。

    “这些啊,还不如孔雀国呢...孔雀国跟我们购买了一万张弩,这次交易,你刚才说的东西,他们就得送来一百辆车...”

    太子有些无奈,却还是笑着说道;“我们是非常仰慕大汉的,我们愿意成为大汉的诸侯国...”

    陈平忽然笑了起来,摇晃着头,“你们马上就要灭亡了,还怎么当我们的诸侯国呢?算了,算了,你们能给的,孔雀也能给,你回去吧!”

    陈平挥着手,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停留,而太子听完了翻译的话,脸色大变,他再次想到了方才对方说的那一万张弩,马上就要灭亡了?这是孔雀国准备跟大汉大量的获取物资,然后对我们动手吗??大汉已经知道了?大汉是否会派遣军队?

    在那一刻,年轻的太子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个想法,让他极为不安。

    他很想冲进去问问那个老者,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平的属吏带着他的书信匆匆离开,前往皇宫。

    太子在这里又待了几天,可他却没有外出观赏,甚至都吃不下饭菜,他惶恐到了极点,在真正见识过大汉之后,他知道这个帝国有多么的可怕,若是他们全力相助,孔雀国想要吞掉百乘国那也太容易了,自己根本无法阻拦。

    “这位大臣,请您再给那位老丈说一说,我还想要跟他见面,我们其实还有很多物资...还有很多很多...”

    百乘太子拉着服侍自己的官员,满脸的着急。

    因为,就在这几天的时日里,这位官员对待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漠了。

    最开始还是极为热情的,可现在一天比一天冷漠,这说明什么呢?大汉已经准备倒向孔雀了??

    那官吏有些怜悯的看着太子,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您现在去拜见,也来不及了,对了,您有没有什么可以维持生计的手艺啊?”

    “我想要拜见皇帝!

    “皇帝很忙,不能轻易会面....”

    “求您禀报一声...”

    那官吏抬起头来,咳嗽了几下,太子恍然大悟,翻来覆去,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最后还是拿出了自己带在身上的首饰,一个贴身的黄金打造的项链,当初因为藏在亵衣内,从而没有被夏侯灶给抢走,如今他的财物也只有这个了。

    拿到了东西,这官吏才答应为他禀告皇帝。

    这一切,愈发的让太子相信,大汉已经倒向了百乘国,孔雀国很快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皇帝是在宣室殿内接见的太子。

    “陛下!

    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我们仰慕大汉已经很久了,我的阿父总是说起您,说起对您的尊重,让我来到长安后像对待自己的阿父那样对待您,他先前身体有恙,不能亲自前来,如今是好多了,他准备亲自来拜见陛下,成为陛下的大臣,陛下不必封以王,只要能为陛下牵马,我们就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百乘国愿意在国内为您修建十座凋像,让整个国内的人都能明白到您的伟大!”

    “我们还要将国内所有的珍宝都送到您这里来....”

    看得出,这位太子是做足了功课,已经提前去了解了皇帝的爱好。

    刘长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似乎有些纠结,而心里却笑开了花,还得是自家的老锅侯啊,只用了三天的时日,通过了一番言语暗示和身边官吏的态度暗示,什么都没说,就让太子自己脑补出了一个百乘随时要灭亡的画面,看这样子,他比自己都还要急,可想起陈侯的书信,刘长还是得装出很难办的样子来。

    “唉...你们的心朕领了...可是啊,这孔雀国先朝贡与朕,朕不能...”

    太子听出了皇帝言语里的纠结,眼前一亮,顿时叫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孔雀国地大物博,可面对圣天子,却不肯全力以赴,只是缴纳一些腐烂的粮食来敷衍,我们是愿意全面归顺的,可以接受大汉的官吏,国内的税赋,全部都由您来决定....”

    太子说的很好听,可实际上,大汉没有实力去派遣官吏直接管理,也没有办法去插手他们内部的政务,只能是对方来送,刘长皱着眉头,“朕再想想,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看着满脸不安的太子走远了,刘长这才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禄!

    去赏陈侯百金!

第563章 大汉第一狠人

    太学之内,浮丘伯端坐在书房里,他的身边,堆满了各类的纸张。

    自从上次刘长前来太学,炫耀了一下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之后,浮丘伯就没有出过门了,他的弟子们都很担心他的情况,可是他们每次偷偷进来的时候,总是能看到自家的老师提笔,不断的书写着什么,他们都以为是皇帝托付了老师什么事,也就没有再打扰他了,太学内的事情,也是交给了其他官吏来代办。

    浮丘伯身体还算硬朗,熬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大碍。

    此刻堆积在他身边的这些纸张,都是他这些时日里的成果。

    那一天,刘长真的说了很多很多。

    不只是儒家的内容,刘长将自己所记住的关于所有学问方面的东西都给浮丘伯说了,这给浮丘伯带来的冲击是极大的,毕竟,对于浮丘伯来说,那些极为超前的学问,会影响到他这一生所研究的诸多领域,这些东西对刘长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刘长压根就没有什么学问,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学问放在他面前,对他来说也没有深思的必要。

    可对浮丘伯这样的学术大家来说,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目前的学术家里,浮丘伯大概能算是第一档的,在还没有出现圣贤的年代,他已经是最顶尖的圣贤了,刘长那天讲述的有些激动,除却讲述了自己记下来的那半吊子的古代思想,连带着西方的一些学问,关于哲学等方面的都给说了出来,浮丘伯越听越是入迷,当场就开始提笔记录,不断的询问。

    如今,浮丘伯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些记载,脸上也是有些茫然。

    如果说从自己内心寻找道理这样的学问他还能接受,人人生而平等之类的他还能听进去,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他还能理解,那辩证唯物论就有点太超前了...这位可怜的老爷子,独自思索了很多天,满脑子都是皇帝所说的那些顶级的离经叛道的话,皇帝的那些话不是乱说的,自成系统,虽然有点不着调,说的也不全面,可只是透露出的那一部分,就让浮丘伯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所有研究。

    浮丘伯揪着自己的胡须,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如今在辩证,用自己的哲学体系来否定陛下所说的那些,或许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学问正名,可这还是有些苍白无力,他似乎打不过这学问,刘长提出来的学问还有很多,皇帝将这称为哲学,刘长当时看到浮丘伯满脸困惑的模样,洋洋得意,疯狂的卖弄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就差拍着他的肩膀喊浮丘生了。

    “老师??”

    穆生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打断了浮丘伯的沉思。

    浮丘伯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穆生端着饭菜,轻轻放在了浮丘伯的面前,浮丘伯笑了笑,“让你们担忧了,这些时日里研究学问,有些着迷...”

    “什么学问让老师如此着迷?”

    穆生好奇的低头准备看看,浮丘伯却勐地伸出手,将纸张上的内容覆盖住,脸色变得很是严肃。

    “你还不能翻看...这些东西,若是学问不到位的人翻看,会出大事。”

    穆生一愣,苦笑着说道:“老师,我治理学问已经有十余年了....”

    “那也不行。”

    浮丘伯不太敢让弟子看这些东西,因为刘长不只是说了哲学,他甚至还说了很多由这些哲学所演变出的政治体系,没有皇帝的世界..完全由百姓来支配....多么的可怕啊,这东西若是传播出去,那影响可就太大了,无君无父的世界,浮丘伯再次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陛下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啊,您这些时日里,茶饭不思,整日在这里研究...又不肯让我们帮忙...”

    “他说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的好像是对的,可是我无法理解。”

    刘长在跟浮丘伯辩论的时候,浮丘伯最开始是不认可刘长这些观点的,不断的质问,可刘长都回答了出来,而且回答的很完美,完全找不出任何问题,例如浮丘伯不屑的询问若是没有君王,那谁来拿定主意,然后刘长就说出了一个相应的制度,百姓来选出拿定主意的人,甚至对选出的方式都做了补充,还是好几种的....

    刘长说的很轻松,可浮丘伯听的却很害怕。

    这话太反贼了,浮丘伯被吓得都差点当场报官。

    “这么说,陛下是辩论时赢了您?”

    “不,他是直接给我上了一课...”

    “既然如此,您何不将陛下所说的吸纳进来,继续发展我们本身的学问呢?我听闻,当初祖师就是这么做的,吸纳有用的知识,排出无用的,从而立下显学....”

    浮丘伯沉默了片刻,“不太好办啊。”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自己所书写的内容,然后看向了穆生,“你平日里来送饭,都是不愿意打扰我的,今日怎么忽然开口了,出了什么事?”

    “唉,老师,您不出来不行了,两个太子打起来了...”

    “嗯??两个太子?”

    浮丘伯疑惑的抬起头来,穆生回答道:“是这样的,在您研究的时候,身毒那边又来了个太子,叫加罗什么的,他们这个国家,正好与孔雀国是敌人,他入学之后,就跟孔雀国的那位太子打了起来....”

    “就因为双方敌视便打了起来??”

    “倒也不是,主要是因为代王。”

    “这里有代王什么事啊?”

    “他们两人都不笨,知道太学里有公子,都想要结交,然后为了当代王的朋友,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浮丘伯长叹了一声,“大汉愈发强盛,各地的贵族都要来太学,他们之间肯定会出现这样有矛盾的,你要多费心,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因为互殴罪,被县衙给带走了。”

    “派个人去将他们带回来吧....”

    “就是...还有...代王也被带走了。”

    浮丘伯大惊失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代王呢?!”

    代王刘勃,那可是极为温顺的孩子,那么的乖巧,又深受宠爱,谁敢带走他??又为什么要带走他??

    穆生无奈的说道:“因为代王想要劝架,就加入了战局...带头的非说代王参与了互殴,就带走问话了。”

    “什么人敢如此蛮横?!不分青红皂白,连诸侯王都敢抓?!”

    “是县衙里的一个小吏,叫宁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您也不必担心,应该只是问话,很快就能出来...他们不敢对代王做什么的....主要是那两个身毒太子...”

    浮丘伯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让弟子拿来拐杖,急匆匆的就走出了书房。

    .......

    县衙大牢内,刘勃正茫然的坐在这里,看着周围,目光都有些呆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进这个地方,而两位太子,加帕洛和阿耆分别坐在刘勃的左右,两人看起来都是鼻青脸肿,毫无太子的威仪,哪怕坐在同一个牢房内,也是板着脸,愤怒的瞪着彼此,他们原本都想要跟代王结交,想邀请代王赴宴,这下可好,把人给请进牢狱里了。

    “阿耆你个狗杂种!”

    “我诅咒你的国家跟你一样腐烂在地下!”

    加帕洛只觉得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愤怒的谩骂道。

    阿耆则是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刘勃,低声说道:“大王,这厮在辱骂您!”

    阿耆来大汉已经有一段时日,能熟练的讲述汉语,不像加帕洛,而加帕洛听到他的话,再次叫道:“你若是敢给大王胡说八道,出去后,我一定要杀死你!

    “等你出去了再说吧,这次,是你先动手的,汉朝律法非常的严重,先动手的人要被处死!你就等死吧!”

    “你是最卑劣的骗子,就是我家乡里的挑粪的贱民,也不会相信你的谎话!”

    两人还在争吵,有一人却出现了牢狱栅栏外,那人格外的年轻,却长了一张很凶狠的脸,明明模样俊朗,可大概是因为表情的原因,这人看起来就很阴沉,自带一种残酷的气质,这跟郅都还不一样,郅都是因为冷漠,让人害怕,而这厮,眼神里自带一股疯狂的劲,仿佛随时都要暴起杀人。

    刘勃看到他,都吓得缩着脖子。

    这人在牢房外打量着里头的几个人,那眼神就好像要活吞了他们一样。

    “我这里有三份认罪书,你们现在就签!”

    很快,他就将东西丢给了面前这三个人,刘勃皱起了眉头,再次说道:“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参与互殴....”

    “大王!

    “莫要让我为难!

    那后生的称呼很客气,可语气却非常的暴躁,仿佛下一刻就要进来殴打大王。

    刘勃吓得不敢说话,阿耆却察觉到了机会,他愤怒的起身,骂道:“注意你的态度!你只是一个小吏而已,况且,大王确实没有参与斗殴,你凭什么要定他的罪?你怎么敢定他的罪?!”

    加帕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色愈发的着急,“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阿耆自然不会好心的给他解释。

    那年轻官吏听到阿耆的话,顿时笑了起来,这笑容配合上那模样,简直就是厉鬼一般,格外吓人。

    “来人啊,将这两个蛮夷给我拖出来...”

    当士卒进去要带走他们的时候,加帕洛还在不断的询问道:“这是要放我们出去吗?出了什么...啊...”

    刚走到门口,那年轻官吏便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他不由得痛呼了一声,随即骂道:“你打我做什么?!你不要相信那个家伙啊!他是个骗子!

    可惜,那年轻人既听不懂他的话,也不在意他的话,很快,两个的惨叫声就在县衙内回响了起来。

    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走进了县衙里,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就是如今的长安令薛山,他的阿父是广平敬侯薛欧,他本身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凭借着爵位,做了如今的官职,他急匆匆的闯进了县衙里,听着里头传出的哀嚎声,勃然大怒。

    “宁成!

    你这个疯子!

    你是想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来人啊,去将那个宁成给我抓起来!

    “不必劳烦您!”

    宁成说着就走了出来,正是方才那个年轻人,在他的注视下,连这位广平侯,大汉长安令,都有些不安,他愤怒的盯着宁成,质问道:“你疯了不成?谁让你去抓身毒的太子,还敢去抓代王?你可知道代王是什么身份?!你想死,何以拉着我们一同赴死呢?!”

    宁成的眼神很是疯狂,“薛公!

    “我听闻,陛下曾下令,大汉以律法治理国家,无论是何人触犯律法,都要受到惩罚,诸侯王也不能例外,我的眼里,只有违法的人,并没有什么诸侯和平民!

    里头还有惨叫声传出,薛山却不愿意跟他争论了,急忙下令:“来人啊,去将里头那几个请出来,将宁成给我关进去!”

    周围几个士卒都冲进了牢狱内,还有几个人缓缓靠近宁成,却都不敢动手,宁成冷笑了起来,转身就走向了牢狱。

    看到他听话,长安令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恶人,无法无天,凶神恶煞,任何一个恶劣的成语都无法形容这个人,可偏偏他的才学又不错,通过学室的学习担任官吏,这人面对自己这样的上级,就一定要想办法去欺辱,而面对自己的下属,又极为的严厉苛刻,为人凶残恶毒,犯人宁愿死都不愿意落在他的手里。

    他刚来长安没多久,就已经是恶名昭着,曾经那些让众人头痛的游侠,都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愿意招惹这个以折磨人为乐子的疯子,你要杀也就算了,不杀却往死里折磨,就有点太过分了。

    当两位身毒太子被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哆嗦。

    刘勃更是害怕,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

    薛山看到他们的模样,脸色更黑了,这疯子必须要除掉啊,这蛮夷还好说,可这是代王啊,出了事,陛下能饶了自己??光是吕家都得毒死自己啊!

    “大王,我管教不严,使您受了惊吓...请您恕罪!

    薛山朝着刘勃行大礼拜见。

    刘勃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他摇着头,“无碍,无碍,就是您这下属...实在是比强盗还要凶狠啊。”

    “我定然会严惩!

    就在薛山准备将他们送出去的时候,浮丘伯终于赶到了这里,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弟子和太学生,浩浩荡荡的,薛山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看到刘勃没事,浮丘伯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两个太子,他的脸色却变得很严肃。

    “薛侯,这是什么意思?互殴罪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您这是县衙还是盗贼的窝点?!”

    “浮丘公息怒...是我管教不严....”

    薛山接下来就是不断的认错,在浮丘伯之后,更是连着有几波人马前来问罪,薛山弯着腰,点着头,过了几个时辰,他这腰疼的都直不起身子来了,在这个时候,大人物终于到场了。

    前来的是吕禄,吕禄来到这里,薛山更加惊惧,急忙上前拜见。

    吕禄也不废话,“你麾下有个叫宁成的,陛下要见他。”

    “臣这就将他送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带走便是,来人啊,将宁成带走!”

    宁成上了囚车,从县衙里被押走,只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没有半点的害怕,吕禄也不由得打量了他几次,这人长得还真的是凶狠啊。

    当囚车来到皇宫门口后,有甲士押着宁成进了皇宫,宁成身材高大,两个甲士强行按着他,一路将他带到了厚德殿里,刘长就坐在上位,表情更加的凶狠,看起来反正比宁成要可怕的多。

    宁成走进来,当即跪拜在了皇帝的面前,态度极为诚恳。

    “就是你以无由的罪行抓了朕的儿子?!”

    “你想死吗?!”

    听到皇帝的质问,宁成并不害怕,他急忙回答道:“陛下,臣是故意这么做的!”

    “哦?怎么,你嫌自己的亲戚太多了?他们常常来蹭饭?”

    宁成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精光,“陛下,臣知道代王无罪,只是,臣若是不抓代王,陛下又如何会知道宁成这个名字呢?!臣只是想要见到陛下,臣想要为陛下效力!

    我的身份卑微,不能见到陛下,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

    “哦?你就这么确定朕会见你而不是直接处死你?”

    “陛下!大丈夫若是不能做到两千石的官,挣不到一千万贯的钱,得不到陛下的宠幸,那还活着做什么呢?!”

    吕禄瞪大了双眼,再次看着面前这个略微疯狂的男人,眼里都有些忌惮。

    刘长也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既然这是你的谋略,又为什么要告诉朕呢?”

    “陛下乃千古圣明之君,臣不说,您也能看得出来,臣若是说了,反而能得到您的喜爱,况且,我要得到您的宠爱,就绝对不会对您说谎话,哪怕我杀人劫货,我也一定会如实告知陛下的!

第564章 无用之物

    “说的好!”

    刘长拍着手,叫道:“来人啊,送至廷尉!

    宁成并不害怕,也不反抗,只是朝着刘长再次行礼,就任由甲士将自己带了出去,刘长也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吕禄这才上前,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这人简直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着,危害太大,不如直接处死,免得以后生出了什么祸患。”

    “这厮犹如恶狼,让他来治理百姓,就像是让狼来治理羊群,早晚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朕可以用郅都这样的人,却不能任用他这般的恶毒之人,但是吧,也不必急着处死,这厮还是有些用处的。”

    “陛下要用他??”

    “哈哈哈,朕何需用这样的人呢?你知道他适合被哪种君王所任用吗?治下矛盾重重,上下不通,难以治理,政令无法下达地方的人,才应该去用他这样的人,不过,就是用,也得想办法束缚着他,不能让他乱来...你可知道,大汉哪里是这样的?”

    吕禄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赵国!”

    刘长一愣,惊讶的看了吕禄一眼,“赵国身处腹地,虽然遭受了战乱,好歹治理了这么多年,百姓富裕,国力恢复的不错,你怎么会认为是赵国呢?”

    吕禄就更加意外了,“可陛下每次说起地方政务不善的时候,不都是在说赵国吗?不是赵国?那是什么地方?”

    刘长摇晃着脑袋,“你对赵王的偏见太大了,这样可不好,赵王还是有些能力的,比如他饭量就很不错...他还能弯腰摸到自己的脚趾头....不过,朕想要说的,是西庭国。”

    “西庭国??”

    吕禄更加不解了。

    “可西庭国如今物资充沛,身毒的物资源源不断的送进来,正是发展的大好时机啊...您也总是夸赞西庭王善政,还说他懂得用人...国内治理的很好...”

    “是啊,这就是宁成可以用在西庭国的原因,首先来说,启就能管的住宁成,你让如意来管宁成,我怕如意第二天就被宁成以谋反罪给砍了脑袋来长安邀功,如今这个天下,能制服宁成这样酷吏的,也就只有我四哥和启这个竖子了。”

    “另外,西庭国如今物资充沛是真的,发展的大好时机也对,但是,你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西庭国的构成问题,西庭国有多少汉人?有多少官吏?为了增加国力,启不断的迁徙周围的蛮夷,如今身毒又送来了大批的人力,西庭国几十万人里,中原之民还不到三万,其余都是蛮夷,往后身毒人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庭国...你想要靠栾布这样的人来治理他们?”

    “我这么给你说吧,治理西庭国,是大汉最困难的事情,这里的矛盾,如今就已经显露了出来,往后会越来越严重,几十个不同的族类,数十种不同的语言,风俗,乃至各种不同的信仰,身毒人的进入,将会将矛盾彻底激化,这是发展的好机会,但是也会是困难的开始...你说,如果有宁成这样的人在,启做起事来,是不是就顺利很多了?”

    吕禄迟疑了片刻,还是摇着头,“这厮太过狠辣,就怕他激起民变。”

    “这得就看启怎么去用他了,朕还是挺信任启这个竖子的,何况,启这个竖子,下手比宁成更加狠辣,你放心,若是宁成做了什么,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让宁成消失,宁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他欺辱朕的儿子,朕是不能绕过他的,这样吧,夏侯灶不是闲着吗?随便找个里头让夏侯灶跟他待几个晚上,你就告诉夏侯灶,那厮欺辱我的儿子,让夏侯灶自己看着办!”

    吕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可陛下若是要将宁成送到西庭国去,那两人不就是同事了吗?灶为人朴素,我怕宁成以后会害了他。”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西庭国的狠辣之人极多,光是一个郅都,就能死死压着宁成,宁成有点才能,却还不足跟郅都来比较,有那些人护着夏侯灶,十个宁成都对付不了他。”

    吕禄点了点头,即刻就出去安排了。

    刘长独自坐在上位,沉思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黄老的消沉,各个派系在此刻都开始抬头,除却抬头最勐的儒家之外,法家的势力也在逐步扩大,这样的酷吏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加,实际上,将这类的酷吏全部归类到法家里,是非常不对的,像张不疑,晁错这样的真正有才能的才叫法家,宁成不过是个酷吏而已。

    但是架不住他们的很多行为都是受到了法家的影响,秦国时,法家以极为残酷的刑法和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扬名,在秦国灭亡后就成为了受人唾弃的存在,如今,秦国的影响不再是那么的大,经历过秦国的人正在试试,法家的思想再一次涌现,很多官吏都仰慕这种法家的作风,说是法家作风,实际上应该是秦国作风。

    不,说是秦国作风都不对,应该说是二世作风,毕竟在始皇帝时的秦国风气,不全是残酷的压制,官吏们还是要按着律法来办事的,是在始皇帝晚期开始,各地的官吏变得越来越残酷,反正他们面对的是六国的“俘虏”,都是“战败者”,是“外人”,不将他们当人看又有什么过错呢?

    到了胡亥的时代,这种压迫就变得极为常见,各地的官吏犹如恶狼,成功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叛乱,律法进一步加重,在始皇帝需要挨打的刑法变成了砍头,需要流放的刑法变成了砍头,需要剃胡子的刑法变成了砍头....在始皇帝时失期要罚款挨打,在胡亥时,失期法皆斩,反正就是通通砍头,似乎砍的越多政绩就越高。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汉初经历了很久的宽松氛围,直到小猪时期,各地再次涌现出了一大批的酷吏,小猪也很喜欢用这些人,然后汉律也开始走向苛刻,后人总是将秦皇汉武联系起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同样的雄才伟略,却又同样的暴虐,随即就是国内动乱,民怨开始沸腾,要不是继承人不错,可能又得走向胡亥的道路。

    这种思潮还是得压一压啊。

    刘长眯起了双眼,对这些事情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

    “太后有请!”

    有近侍禀告,刘长苦笑了起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以老太太护短的性格,孙子遭受了这样的委屈,她就不可能不关注,所以说那个宁成是个赌徒啊,当真是不怕死,要是刘勃真的出了什么事,县衙里的上下都得换一波,全宗族都得一同飞升了,这都不需要刘长动手,吕家就能轻松搞定,甚至不必惊动太后,吕禄就能做到。

    老太太在这几天里,过的还是相当不错的,身边人来人往的,老太太就喜欢身边的人多一些,如今她身边,除却那些总是来烦她的竖子们之外,还有如缇萦,张嫣,刘乐,还有更小辈的贾潘也时不时来看望她,吕家的那些人就不必多说了,有这么多的后人陪伴着,说是儿孙满堂也不足为过。

    吕后年轻时喜欢安静,如今年纪大了,却很喜欢热闹。

    当然,众人去了都是能得到老太太的赏赐,唯独刘长过去了是要挨骂的。

    刘长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阿母!

    刘长大叫着,一头撞进了寿殿内,老太太此刻身边并没有大人,只有刘赐和刘良乖巧的坐在她的身边,两个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而风格差距却是那么的巨大,刘良整个人贴在大母的身上,头都不愿意抬起来,楚楚可怜,怎么看怎么可爱,至于另外一个东西,此刻正眉飞色舞的给大母讲述着兄长今日被抬进来,遍体鳞伤,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继承代王这个爵位的事情....

    刘长看到这玩意,眉头就是一跳。

    而看到阿父进来之后,两个小子的反应也是不同的,刘良的眼里满是惊喜,他急忙起身,朝着刘长的方向就跑了过来,至于刘赐,他眼里满是惊恐,急忙后退了几步,藏在了吕后的身后,低声说道:“大母,阿父平日里不许我们将外头的事情告诉您,他稍后要揍我的话,您要帮帮我啊...”

    吕后轻笑了起来,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因为刘赐而头痛,唯独吕后是很喜欢他的。

    看着他,吕后总是能想起年幼时的刘长,神色,语言,动作,不能说一模一样,也只能说完美复刻。

    连这令人讨厌的气质,都学的一模一样。

    刘长的那些群贤们,都非常的喜欢他,尤其是夏侯灶,更是送给他一辆战车,孩子都高兴坏了,拉着夏侯灶的手,拍着胸口表示,您将来的谥号就放心的交给我,我一定给您一个文字!

    夏侯灶非常欣慰,随即将他揍了一顿。

    除却群贤们,就是刘长的那些舍人们,也很喜欢刘赐,刘赐虽然顽劣,但是跟他们很亲近,完全不见生,一口一个仲父,总是想从他们这里弄点好东西,就连张不疑他都不放过,每次在皇宫里见到张不疑,他都缠着张不疑,希望张不疑能为他再生一个女儿,气得张不疑对他都是牙痒痒,骂骂咧咧的赶走他,不过,比起其他公子们来说,张不疑还是愿意跟他说话的。

    “你这竖子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二哥压根就没有受伤!况且,朕的儿子,不进个牢狱,成何体统?!”

    “这可是阿父你说的!”

    刘赐眼前一亮,急忙说道。

    “你除外!”

    刘长抱着良,坐在了吕后的面前,“阿母,你也不要总是听这竖子扇风点火,勃没事,还在太学,那个人我已经处置掉了,赐这个竖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跟妇人一般,整日打探些事情,信口开河...”

    吕后深深的看了刘长一眼,“我先前听说有个叫赵禹的,做事狠辣,名声都传到我这里了....如今这又出了个叫宁成的...”

    “你总是任用这类的人来做官,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不能没有,可是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啊。”

    “阿母,这我是知道的,您放心吧,我会解决的。”

    寿殿的装饰并不算豪华,但是颇为用心,屋内有很多的植物,都是从各地弄来的奇珍异草,总是散发着澹澹的香味,刘长这些时日里因为诸多忙碌,已经很久不曾来到这里,每次回到了这里,刘长总是觉得特别的轻松,也不知为何,总是有种莫名的困意,他惬意的坐在阿母面前,跟吕后谈论着近期内的事情。

    “朕首先是要推行考核制度,晁错已经在办了,全面改掉原先的选拔方式,新的制度,将会更加的方便,大汉往后就不必担心官吏短缺的问题。”

    “然后就是太学,朕要继续扩展太学的领域,将太学变成真正的人才基地,这治理国家,还是要以人才为重嘛。”

    “尚方那里,我已经送去了很多的设计图,他们在日夜研发,很快就会有成果,那个陈陶啊,实在是令朕失望啊,都一个多月了,他连蒸汽机都没做出来....”

    “我老师和陈侯在忙着身毒的事情,那边的小国都想要朝贡,他们的朝贡那是真的朝贡啊,太富有了,光是靠着他们的朝贡,大汉都能过上很长一段时日的好日子了...”

    吕后忽然开口问道:“听闻张相在制历法?这件事你可有上心?”

    “是,他在做历法和乐律什么的,不过,这算什么大事呢?应该这几天就能办好了,对国无用,像是衣服上的装饰那样!”

    看着儿子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吕后有些不悦的说道:“你怎么能如此轻视历法呢?”

    “不就是规定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便溺之类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竖子!

    吕后将拐杖勐地杵在地上,刘长大惊,急忙坐正了身体,严肃的说道;“这当然要重视的,这吃饭便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便溺....”

    “放...”

    吕后险些骂出脏话来,还是及时收住了。

    也不知为什么,像韩信,吕后这样平日里极为严肃的人,总是能被这竖子给破防,气的怒不可遏,刘长好的时候让人爱的想亲他几口,可这竖子犯浑的时候却总是让人气的想要掐死他。

    吕后这辈子就几乎是在亲他和掐死他之间循环着过来的。

    吕后板着脸,极为严肃的说道:“大汉以农为本,你口口声声说要兴农,却不肯重视历法,这是不对的,历法的关键是在农,这是天子的权力,同时也是天下农桑的根本,贤才通过夜观天文,得知气候的演变,明白历法的规律,从而制定下合适的时日来进行播种,进行收获,从而保护农桑,发展农桑...”

    “天文...气候。”

    刘长若有所思的听着吕后的话,“难怪陆贾说自己办不了,得让师父来操办,是要从天体计算出日照时间,四季,昼夜之类的吗?”

    “如果能有个望远镜...天文望远镜...”

    刘长喃喃着,吕后狐疑的问道:“你说什么?”

    “阿母!

    我好像有办法可以帮到张相!”

    “长啊...这件事可不能随意乱来...这件事关系重大。”

    刘长皱了皱眉头,明显还在思索着,吕后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说这么多,这竖子要是过去给张苍添乱,那可如何是好,看着阿父沉思的模样,刘赐不知何时凑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刘长无奈的看着几乎要怼到自己脸上的刘赐,“你这竖子又想干什么?!”

    “阿父,如果你们实在不能规定吃饭和便溺的时日,可以找我啊,我来制定啊,我可以给他们示范,让他们以我为标准....”

    “我打死你个不学无术的竖子!”

    刘长作势要打,那竖子却勐地跑回了吕后的身边,速度极快,站在大母的身后,他偷偷伸出个脑袋来,“阿父,我可是好心帮忙啊,我尿的老远了,我不骗你...上次我站在屋顶,直接尿到了厚德殿的门口!”

    刘长站起身来,他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再待着就要被这竖子给气死了。

    这里有阿母保着他,不好动手,你个竖子,晚上等你回家了再说。

    “阿母,我去帮张相制定历法去了,这件事您不必担心,我熟知天文地理,堪称古往今来学问第一的天子,有我去帮忙,这件事一定会非常的顺利....对了,阿母,您前些时日让曹姝帮忙照顾的那盆花,已经被这竖子给祸害没了!”

    刘长离开了,吕后缓缓看向了刘赐。

    刘赐只是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母,其实那都是刘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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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没想到吧!

    “师父!

    刘长那极具个人色彩的声音穿过了大门,直接传到了张苍的耳边,而正在提笔书写的张苍听到这个声音,吓得连笔都有些抓不稳了,浑身颤抖了一下,又很快平复,张苍很是平静的放下了手里的笔,长叹了一声,叹息还不曾结束,刘长就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刘长满脸堆笑,手里还提着礼物。

    这礼物也不知刘长是从哪家顺过来的,张苍家里反正是没什么礼物了,早就被刘长给薅干净了,薅的啥也不剩。

    在刘长入门的那一刻,张苍就停止了历法的编订,只要有这个竖子在,就别想着能办成什么正事。

    刘长倒是不见外,放下了礼物,笑呵呵的坐在了张苍面前,低着头,看了看他记录的那些资料,张苍在天文学领域有很深的研究,又因为精通数学,因此成为了编订历法的不二人选,他方才记录的那些东西,正是关于一些天文方面的资料。

    “老师啊,我知道您近日内因为历法的事情忙碌,都没有时日生孩子了,特意为您带了些补品,您看看,这都是现摘的,各个都是最好的,都是夏无且平日里用来养生的东西...”

    张苍抿了抿嘴,礼物的来源算是弄清楚了。

    “陛下还去见夏无且了?”

    “是啊,这老..先生一直告病在家,朕只好亲自前往查看,结果他居然不在长安,说是外出寻药去了,我就特意拿了点礼物...”

    张苍令一个儿子收下礼物,又感谢了皇帝的关心,这才询问起他前来的目的。

    “朕听闻,历法很难制定,您亲自挑选了三十余人,跟随您夜观天象,耗费了许久,也不曾有进展,朕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天文地理,也是极为精通,钻研了五十余年,也算是炉火纯青了,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助老师,来编定个历法...”

    刘长高高的抬起头来,看他这样子,就仿佛是在施舍张苍,还得要张苍来感谢自己的指导。

    张苍深知自己这个弟子的德性,虽说有些不学无术吧,但是在数学等方面确实有不错的天赋,或许,在天文上他也确实有些成果吧?

    张苍看到他如此自信,就将自己所记录的拿给他看,刘长接过他的记录,认真的看着,时不时点着头,一脸沉思。

    张苍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陛下居然真的能看懂??要知道,这都是张苍对于天体运行的记载,同时还有计算公式,张苍现在就是在推算历元,通常是某年十一月甲子日的夜半,它正好是朔和冬至,而且又是月过近地点的时刻,然后引进公式,设a为一回归年时间,b为一朔望月时间,c为一近点月时间,单位均为天,又设y为从历元起到所求年的累计年数。

    这么以来,ay就是从上元起到所求年的冬至的全部时间。

    以刘长的能力,想要看懂公式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天体运行,如七政五纬,十二次,分野之类的,非专业人士看起来就像是听天书,什么都不懂,而刘长居然在很认真的看着那些东西。

    “陛下觉得如何?”

    “字不错....”

    张苍脸上的期待顿时消失。

    我就不该对这个竖子有什么太大的希望。

    刘长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旁,“师父啊,是否能为我取来笔墨?”

    当着张苍的面,刘长再一次施展了自己精彩的绘画技巧,地球,月球,包括太阳,以及周围的几个行星,反正大概能看出先后次序就是了,“老师,您看,月球在绕着地球转动,地球则是围绕着太阳在做自转....因此才有昼夜交替,四季变换...您的一切计算都要按着这个来,否则就是错误的,还有...您这写了这么多次,荧惑?这是什么?”

    “荧惑就是荧惑啊...”

    张苍想了片刻,解释道:“是一颗星辰,荧荧如火...”

    “火星是吧?”

    “啊?”

    刘长抚摸着下巴,“这样吧,我还是得先做一个望远镜出来,这样才能跟你解释清楚,不然,你根本就听不懂啊!”

    明明是你不懂吧...

    张苍长叹了一声,“好,那就请陛下去做吧,臣继续研究这些了...”

    “老师,您不要如此失望啊,我可没有骗您,我刚才画出来的都是对的,反正等天文镜出来,您就能知道...您也不要急着演算,容易算错,对了,古人说的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是错误的...您知道吧?”

    “臣知道,臣算出一年为三百六十六天。”

    刘长一愣,有些惊讶的打量着面前的老师,说实话,有些时候,他真的很敬佩自己这位老师,不只是老师,还有那些过往的数学大家们,这些人是真的厉害,凭借着最简陋的工具,计算却如此的精准,虽然还是有些误差,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情况下,谁又能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呢?

    “可有什么不对?”

    “无碍,等我将工具做出来,你们也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刘长没有了方才那种高傲,他极为认真的说道:“老师,能靠着如今的工具做到这个地步,您可以算是神人了,原先我确实轻视了这历法,我现在就去为您解决这个问题,等更加好用的工具出现,您也就不必将自己关起来,埋头在这里日夜计算,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得轻易很多。”

    虽然不知道刘长为什么变得如此严肃,可感受到弟子的关心,张苍还是很高兴的,他轻轻点着头,随即又说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我去过尚方,也知道成功的发明有多费劲,那并不比我的计算要轻松多少,你身为大汉的帝王,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又是大病初愈,可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累倒了....”

    “无碍,老师,哪怕是累死,我也一定要成功!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刘长咬着牙,极为严肃的立下了誓言。

    ......

    “这东西你必须要给朕做出来,做不出来你就别想要去做其他的东西了!

    刘长坐在尚方府内,指着面前的设计图,态度极为坚决。

    陈陶默默的站在刘长面前,低着头,看了一眼刘长要他做的东西,新的琉璃,很多人说起玻璃,都以为这是近代的产物,实际上,越王勾践剑上就有玻璃,玻璃在华夏出现的很早,被称为琉璃,后来因为名字不详,改成了玻璃,不过,古代的玻璃跟如今还是不同的,因为做法粗糙,即使作为装饰品,也差了点意思。

    而刘长如今所要做的东西,就是由琉璃来构成的,按着皇帝的说法,目前的琉璃是达不到他的要求的,必须要做出全新的琉璃才行,而这全新的琉璃怎么做呢,刘长只是告诉陈陶,“石以为质,硝以和之,礁以煅之,铜,铁,丹铅以变之....”

    可光靠着这么一句,就要让自己做出全新的琉璃出来,这难度未免也有些太大了,您得告诉我比例啊,光说要加进去,不说加多少,也不说具体的制作方法,这怎么办呢??

    陈陶的眼神有些茫然,他反复的看着纸张那些内容,再次抬起头来。

    “陛下...这实在是有些太...”

    “怎么,办不到?你知道张相有多疲惫吗?他整日操劳,忙着计算天体,这东西做出来,那对整个大汉的历法都是有着突破性的意义的,况且,这东西的用法多样,能运用在军事上,这新琉璃还能当装饰品,可以做窗户...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志气呢?”

    “陛下...这并非是臣不敢去做,臣是不懂得如何去做啊...”

    “朕不是都告诉你了吗?首先,我们在铁盘中放入适量的锡铅和同等的铅一起烧熔,在烧熔时进行充分的搅拌,并且加入稍微多点的砂,就是砂石研磨成较细的粉末,然后将它们倒入由泥土制成的罐中,在接下去的十二个时辰里,还得加入跟砂同量的硝....”

    陈陶的脸色很是苦涩,“好...臣一定做好。”

    “你也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啊,你看看,如今你的食邑都有五千多户了,若是这次能研发出来这东西,起码还能再加一千户,这都要超过国内很多大臣,成为真正的大彻侯了,那周勃的食邑都没你多啊,你要用心去做,你看看如今的墨家,高爵位者那是一抓一大把,墨家都开始走精英路线,各个都是大人物...平常那些谩骂你们的儒家,现在见到你们只有行礼的份了...”

    “你要为墨家着想啊,要为自己的爵位着想啊,实在不行,你也要为大汉的百姓着想啊!”

    “大汉百姓苦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是因为没有这琉璃...”

    对陛下的言辞,陈陶早就听惯了,甚至都能背出来,反正陛下无论让自己做什么,都说这是百姓们所迫切需要的东西,他就不明白了,这琉璃又不能吃,跟百姓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刘长总是能将这些毫无关系的事情联系起来,陈陶也就没有多问。

    陛下的话虽然大多都是假的,但是也有真的。

    他的爵位不断的提升是真的,这些年里的发明,让陈陶不断的升迁,已经成为了四千八百户的大彻侯,整个长安都没有多少人能跟他相提并论的,没有上过战场,却拿到了这么多爵位的,他算是大汉头一个了,连带着整个墨家的地位都是在高涨,爵位一个比一个高,高的离谱,尚方因此也受到了很多的抨击,他们不是反对科技,只是反对这些匠人的地位超过自己而已。

    墨家几乎就在尚方扎根了,在陈陶的经营下,愈发的强盛,虽然弟子数量很少,平日里灰头土脸的,一脸狼狈,但是走出去,是个人就得给他们行礼拜见。

    墨家也就此成为了国家专用的高端学说。

    此刻,皇帝开口要他们全力去做,无论结果如何,陈陶都得咬着牙去做了,那张苍幸苦,我难道就不幸苦吗?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国相呢,又这么大的年纪,虽然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结实....

    在吩咐好了尚方府后,刘长这才驾车返回了皇宫。

    坐在车内,他不断的摇晃着头,唉,朕为了这个天下,实在是太操劳了,都已经十余天不曾外出狩猎,整日忙碌....

    .....

    “就你叫宁成?”

    此刻,廷尉大老内,一个高大威勐的汉子低下头,看着端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发出了质问。

    宁成抬起头来,那眼神极为的凶狠,就是这眼神,让廷尉的甲士都有些害怕,可那壮汉面对他这个眼神,完全没有任何的惧怕,只是不耐烦的质问道:“乃公在问你呢?你是不是宁成?”

    “我就是,你是谁?”

    “我是你阿父!

    夏侯灶飞跃过来,一把扑倒了那人,抡起拳头就开始殴打,宁成身材高大,却压根不是那人的对手,加上他浑身被捆绑,哪里能反抗,被那人按着,疯狂的殴打,可宁成也不惧怕,还在破口大骂,“将我捆绑起来殴打,你算什么壮士,来,来,给我解开!

    可他面前这个,完全就是个不讲武德的,听到这话,他停下来,却又将宁成身上的绳索给加紧了,然后继续骑上来殴打,也不知挨了多少次,宁成终于被打晕过去了,这个时候,夏侯灶方才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令甲士给自己端来饭菜,大口吃了起来。

    等到宁成醒来的时候,夏侯灶已经恢复了力气,笑呵呵的站在一旁。

    “你醒了?”

    “你个犬...”

    就这样,宁成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酷刑,夏侯灶根本就不会觉得累,只要宁成醒来,他就会殴打,宁成浑身都没有剩下什么完好的地方,直接被夏侯灶打的连他阿母估计都认不出来,何况夏侯灶这厮还知道不能打要害,每次都是朝着他最结实的部位去打,当然,若是打伤了,还有医者进来救治。

    夏侯灶这些时日里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有沙包送上门来,他是不会客气的,就这样连着殴打了四五天,宁成终于放弃了抵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躺在那里,等着夏侯灶前来蹂躏。

    宁成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折磨罪犯,落在他手里的人,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出来的,而且他很喜欢将小事变大,喜欢无中生有,为了惩戒城内的游侠势力,他也不知抓了多少无辜的游侠,将他们屈打成招,成功的将长安的游侠都给吓跑了,整个长安的游侠都逃窜到了周围的地区,都不敢靠近这里。

    如今,这个被屈打成招的成为了他自己,宁成的心里都开始有些茫然。

    刘长很喜欢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来治理罪人。

    夏侯灶每天都会询问他,是否认罪?

    宁成自然是不会认罪的,而他不认罪,就要遭受殴打,这场面,跟宁成当初对待他人是一模一样,或许,这就叫报应。

    如此坚持了十天,在宁成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直殴打自己的那个壮汉终于不见了,宁成这辈子都不曾如此开心过,他急忙坐起来,看着周围,眼神里居然透露出了一丝惧怕,他是真的被那个蛮子给打够了,他如今浑身都疼,什么都看不清楚,缠满了绷带,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门口的士卒笑着说道:“你不必害怕,那罪人已经离开了。”

    “你的惩罚结果出来了,免掉你的爵位,流放到西庭国!”

    听到这个惩罚结果,宁成并没有恼怒,心里格外的欣喜,只要不死,他就是成功的,皇帝已经记住了他,既然没有杀死他,那就是要用他,离开长安也好,自己在这里得罪了太多人,起码,以后就不用再看到那个殴打自己的狗贼了,等自己以后得势,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宁成低着头,在心里暗暗发誓。

    很快,宁成就被放了出来,被甲士们带到了郊外,跟着来的有很多人,不少都是罪人,其中甚至能看到好几个雄壮的汉子,如今宁成大概是对这些威勐的汉子有了阴影,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这些汉子都是郎中,是要被一同派往西庭国的,待遇要比宁成好很多,除却这些郎中外,还有很多的太学生,以及一些壮年的官吏。

    这些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有八百多人。

    宁成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盘算着,陛下这分明就是要送人才给西庭国,西庭国如今正是需要官吏的时候,因为大量的物资的涌入,那里的管理变得非常困难,或许正是自己的用武之地,那位西庭王,听闻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因为要限制国内百姓外出,就派人杀死了逃离的人,或许自己的机会是真的来了!

    宁成想明白了这些,心里不由得大喜,看着周围的那些官吏们,嘴角轻轻上扬,总有一天,我会骑在你们的身上。

    很快,人群里出现了骚动,有骑士靠近,宁成知道,这是护送众人前往西庭国的官员要来了,既然要在西庭国谋事,那自己就不能得罪这个人,宁成想着,也不由得踮起脚看了过去。

    这么一看,那位殴打自己的壮汉正骑着骏马,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狞笑着与他对视。

    没想到吧,还是乃公!

第566章 只可惜了那爵位

    “二哥,我想过了,老师常常教导我兄弟和睦的道理,如今你受了伤,命不久矣,我知道你最担心的就是代国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身为你的弟弟,应当为你分担,这代王,就让我做了吧!”

    刘赐很是严肃的跪坐在刘勃的面前,认真的说道。

    刘勃抿了抿嘴,没想到啊,自己只是因为惊吓在家里休息几天,弟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送走自己了。

    刘勃性格很善良,面对弟弟不当人的言语,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可我听闻阿父要给你一个大国,你若是想要换,那我就用代国来换你以后的封地,好不好啊?”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刘赐,听到这句话后又迟疑了,他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说道:“兄长还强壮,万不可说时日无多之类的话,不过二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代国可以给我吗?”

    “好...我争取啊...”

    “啪!”

    忽然有什么拍了一下刘赐的头,刘赐本能反应的抱着头,大声叫道:“阿父我错了!

    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那句竖子,刘赐谨慎的回头,却是看到了大哥刘安,刘安皱着眉头,训斥道;“好你个竖子,哪有盼着兄长出事的?!你二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么想,给我站到那边去!

    对于大哥,刘赐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双方年纪差距很大,虽不如刘长和刘肥之间的差距,但是十来岁的差距,刘安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可这惧意并不多,反正不如阿父,因为大哥揍他不像阿父那么狠,后宫里揍他最狠的就是阿父,然后是阿母,最后才是大哥,二哥是从来不打自己的,至于四弟嘛...不提也罢。

    刘赐和刘良是同时出生,可刘赐因为晚出生了一小会,因此是老四,但是这老四是不承认这一点的,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老三,良才是老四。这位老四没有学到刘长这一辈老四的性格,将再上一辈的老四学的却是惟妙惟肖。

    刘赐低声都囔着,退到了一旁,低着头站着认罪。

    刘安这才看向了刘勃,眼神明显柔和了很多,他心疼的问道:“勃弟啊?你还好吧?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这几天在跟晁公做大事,没有及时得知....”

    刘长的几个孩子们,大概是受到了刘长的影响,非常的注重感情,关系很是和睦,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曹姝所抚养长大的,并没有经历过生母之间的争斗,不像刘盈的那些孩子们,出生之后就不断的卷入后宫的争斗,彼此之间有各种怨恨。

    听到大哥的关心,刘勃也是急忙回答道:“让大哥担心了,我无碍,只是按着老师的吩咐休息了几天而已....”

    刘安这才放心,刘赐却突然在一旁质问道:“大哥,您麾下的门客死了嘛?”

    “你想说什么?”

    “二哥被如此欺辱,您的门客若是没有死,那宁成为什么还活着?!”

    刘勃急忙严肃的说道:“四弟,不可胡说,那人罪不致死,岂能如此残害人命?!”

    刘赐却不屑的说道:“大哥非丈夫,若我麾下有这般门客,我早将他绑在骏马上拖死了!”

    刘安没有生气,摇着头笑了起来,“你这竖子又懂什么...”

    “勃啊,你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安排,这次他要前往西庭国,这路上,不只是有他,领队的是夏侯仲父,他那里我已经派人告知,随行的李郎中,我也将情况告诉了他,还有不少太学生要前往那里当官,这些太学生都是浮丘公的追随者,我也派人将情况告诉了他们,你放心吧,这一路,一定会让他很难忘....”

    刘安眯着双眼,眼里闪烁着寒意,“即使他活着赶到西庭国,启那里,我也提前写了书信..不会让他太好受的...”

    刘勃有些担忧,“大哥,阿父要用这个人,我担心您会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刘安还不曾回答,刘赐就叫道:“二哥你怕什么,大哥不这么做,阿父才会骂他呢!要说还是大哥最狡诈啊,这种背后捅刀子,暗箭伤人的事情,做的是炉火纯青,不愧是阿父的儿子!”

    “放屁!”

    “你这个竖子!这里有你什么事?对了,今天不是要上课嘛?!”

    刘赐脸色大变,“大哥,我还有点事...”

    “剧孟!

    将这个竖子给我扭送到天禄阁!

    刘赐大叫着,却根本不是剧孟的对手,剧孟抓起他,也不管他的挣扎,就离开了这里,远远的还能听到那竖子的叫声,“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刘安摇着头,“这竖子啊,以后可怎么办呢...我都不放心让他就国,你说他去了地方,该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啊....”

    刘勃赶忙安慰道;“当初阿父不也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嘛...”

    “是啊,阿父是没有惹事,他是直接谋反了...”

    刘安吐槽了几句,然后揉了揉弟弟的头,“你啊,就是太软弱了,阿父的儿子,岂能被小吏给带走呢?你就该一剑杀死他的,唉,不要总是跟浮丘伯学了,若是你真的喜欢儒家,那就多去找那个叫胡母生的,听听他的儒学,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在学问这方面,大哥那是相当的有说服力,刘勃默默的将大哥的话记在了心里。

    刘安坐在了一旁,并不急着离开,摆足了大哥的架势,“我听闻,那两个身毒人都有意接近你?”

    “大哥,想要接近我的不只是有他们两个,很多同窗都说想跟着我前往代国...”

    “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磨砺,这些太学生里,可是藏着很多瑰宝的,光是我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若是你能挑选出一批可用之人,将来治理代国就会容易很多,代国夹在三国之中,若是治理好了,受益无穷啊,赵国的铁,唐国的人,燕国的市场....这可是一个好去处,不要总是这么沉默,多跟他们接触,挑选有用的人。”

    “至于那两个太子嘛,身毒对大汉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你也可以跟他们进行接触,但是不要将庙堂里一些机密透露给他们,北边的孔雀,南边的百乘....”

    刘安眯着双眼,如今的他,考虑问题已经开始从大汉的角度出发了,在假定自己为大汉的统治者的基础上去思考问题。

    “若是将来他们回去当了王,那就要好好考虑对他们的影响,大汉目前想要将身毒建立郡县,那是不可能的,百年之内都未必能行,但是将他们变成大汉的模样,却是很可行,大汉无论是制度还是在其他领域,都对他们有绝对的优势,要让身毒人穿上大汉的衣裳,说大汉的语言,用大汉的商品,以此为殊荣,那将来到了我们的子孙继位,想要做些什么就会容易很多。”

    也不知刘勃是否听懂了,只是有些茫然的点着头。

    “兄长,我是不是要就国了?”

    “谁说的??”

    “你还小,等你到了我如今这个年纪再说吧!”

    刘安大手一挥,直接做出了决定,在这个时候,刘勃忽然觉得,大哥开始有点像阿父了,那种自信,胆魄,愈发的像阿父了,可以直接由自己来做出决定,不再像从前那样还要考虑阿父的想法和意见,拿不出自己的主意。

    “你就安心在太学上课,多交朋友,也不求你读多少书,开开心心的度过吧...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会很怀念如今这段时日的...”

    .......

    “老狗!

    “你可算是来了!”

    刘长双手掐着清河郡守召嘉的脖颈,直接将他举了起来,可怜的召嘉双腿乱蹬,双手抓着陛下的手,大声的叫道:“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啊!

    “来,你告诉我!你无恙啊?!”

    “你无恙啊?!”

    刘长举起他,勐地将他晃动了几下,召嘉其实也很高大,而且还很年轻,算不上是“老狗”,他的大父是广严武侯召殴,曾跟着高皇帝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在那一辈人里年长且有声望,而他阿母是灌婴的妹妹,也就是灌阿的姑母,家世也算显赫,人长得高大威勐,可是在刘长的手里,他就像个麻袋一样的乱抖。

    召嘉自然知道皇帝为什么如此愤怒,他急忙说道:“陛下,那都是臣的从事史们所书写的,臣忙于治理地方,都是他在书写,与臣无关啊!

    “与你无关?朕一个月能接到你四十次问候的上奏!你这厮如此喜欢问候,何以来当郡守,为什么不去当个门僮去看门问候呢?!”

    召嘉欲哭无泪,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只好哆嗦着解释道:“陛下,臣认罪,臣再也不会让属下写这类的上奏了....”

    刘长这才将他丢下来,任由他摔在地上,召嘉急忙起身,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苦笑着站在一旁,各地的郡守都是要时不时来庙堂拜见的,通常都是汇报成绩,以及未来的想法,这次是轮到召嘉来庙堂汇报,刘长等他可是等了许久了,当初刘长亲自处置政务的时候,就是这厮,天天上奏问候,险些逼疯了刘长。

    “我问你,你们那边的铁矿开采的如何?”

    “赵国并不缺工具,铁矿开采之后也用不上,因此特意跟燕国联系,燕国是很缺少的,我们将矿产包给商贾们开采,然后卖到了燕国,皆大欢喜...陛下请看,这是上半年的情况,这是往后的计划,臣打算在清河郡设立几个庞大的厂房,全力生产农具,不再贩卖铁,直接向燕国卖成型的农具和其他工具....”

    “好嘛,你这是准备朝燕国倾销商品啊?”

    “啊?”

    “算了,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燕国有能力吃得下你这么多产品嘛?”

    “当然有,燕国扩张...王教太多,幅员辽阔,但是麾下的人,不太擅长制作,因此在商品这方面,是非常稀缺的...我们有多少他们就能买多少...”

    刘长皱起了眉头,认真的嘱咐道:“如今你们靠着铁矿挣了不少钱,整个赵国都在迅速发展,这是好事,可你们要记住,你们要做的不只是挣钱,无论是赵国还是燕国,都是大汉之国,你们的发展可不能建立在摧毁燕国的基础上啊,价格若是能压低,就低些,万不可哄抬,不要扼杀了燕国本土的商业发展....”

    在刘长的重商主义的驱动下,很多地区都开始进行变革,放弃过去自给自足的产业模式,开始充分利用国内的商贾们,积极与周围进行贸易,县与县之间,郡与郡之间,乃至国与国之间,各地的商业活动愈发频繁,这种模式目前看来是非常有利的,收益最大的就是梁国了,本就富裕的梁国,有着充分的资本积累,在改变架构后,迅速就滚起了雪球。

    很多厂房最早出现在梁国,然后开始了对周边地区的疯狂倾销,颍川等地是最先给庙堂上奏的,因为他们刚刚诞生的厂房受到了梁国市场极大的冲击,很多商贾们倾家荡产,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梁国的东西好用又便宜,源源不断的冲进来...对此,刘长也只是让他们改变商品,不要去跟梁国搞竞争,不过,梁国几乎什么都能造,这对他周边的地区来说,压力太大。

    到最后,梁国周围的几个地区都被迫转型为原料生产基地,开始疯狂的给梁国输血,也不能说他们很穷,因为梁国的大商贾们尝到了甜头,加大了商业生产,本地原料价格开始暴涨,而周边的地区通过原料生产,也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中原地区出现了一条以梁国为中心的产业链,商业是飞速发展,犹如脱缰的野马。

    可食货府对此却忧心忡忡,贾谊就认为梁国要出大问题了。

    梁王虽然老实,但是骨子里的好大喜功是改不了的,他根本不对商贾们进行限制,任由国内商业野蛮生长,按着贾谊的话来说,如今的这个产业链,那是极为脆弱的,一旦有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整个市场全部一同崩溃。

    他希望梁国能稍微限制一下商业的发展,有些时候,飞速发展未必就是好事,饭要一口一口吃的,一次性吃这么多,会噎死!

    梁王也按着庙堂的命令,制定出了几个对商贾们的限制,停止了他们的疯狂建厂。

    如今,随着赵国铁矿的出现,北方也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赵国为中心的产业链,不过肯定是比不上梁国的...先前的北方,一直都是以唐国为中心,唐国因为有丰富的牧场,故而生产了大量的毛皮衣物,肉类,耕牛,马匹,乳类等等,燕国则是有北方最大的林业资源,以及少量的矿产,这三者联合起来,或许也能让北方发展一波。

    刘长当初的想法并不是错误的,在农业达到了时代顶点,受到时代限制,无法前进的时候,将目光转向商业,是可以带动农业的,当各地的商业活动频繁之后,商业也带动了农业的发展,原料价格的上升,就足以让农业爆发出第二春,不过要担心的问题很多,不能让各地出现羊吃人的情况。

    有了梦里的知识,刘长已经对如今的局面看透了很多,若是商业影响农业,那就会出现为了追逐利益而使得经济作物和畜牧业扼杀基本作物的情况,最后就会出现羊吃人,农业大规模的崩盘,不过好在,大汉的农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疯狂的地步,能经得起冲击。

    “陛下,请您放心吧,臣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梁国的事情,我们都听闻了....”

    “臣愿意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做危害百姓之事!”

    看到召嘉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刘长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他,刘长让他坐下来,自己则是继续翻看这些时日里清河郡所取得的成果,农业倒是没有进一步的扩大,但是农民的收入得到了提升,收入提升又加强了他们的消费能力,进一步刺激市场,这倒是个不错的循环,刘长点着头,按着目前的发展来说,短期内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将来即使有了但问题,那也是该刘安去解决了,自己怕是等不到了。

    不过,目前整个大汉都还是在探路的阶段,自己若是能写本书什么的,或许能让后人少走些弯路。

    刘长有了主意,就收起了那上奏,对着召嘉挥了挥手,“今日起,你就站在皇宫外看守大门,进出的人,你都要寒暄问候,待满四天,然后再滚回去吧!”

    “唯....”

    召嘉还以为自己的政绩能让皇帝忘却了这件事,没有想到,堂堂大汉天子,心眼如此小,还是让自己看守大门了。

    往后几日,大臣们进出皇宫的时候,都是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位守门的小吏,这小吏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广严侯呢?

    与此同时,周胜之也是站在楼船之上,看着手里那潦草的涂鸦,望着面前那一望无际的海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阿父啊...儿臣可能要先走一步了...可惜了那爵位啊。”

第567章 大丈夫要有气量

    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一行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砍伐,一棵又一颗参天大树被砍倒,随即就被几个人抱着离开,这里的人并不少,处处都是卖力的砍伐大树的徭夫,一条大路硬生生从这片密林之中砍了出来,有马车摇晃着运走这里的木料,在一处树荫下,樊亢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绝望。

    当初他被陛下封为平倭将军,总领倭国大小事务的时候,他心里是那么的激动,这个将军可不是杂号将军,这是可以正式设府,并且是有着财政,内政,军事大权的将军,这都能比得上大将军了,樊亢的阿父樊会,就是当初大汉的大将军,总领国内军队,而樊亢也终于是跟上了阿父的脚步,起码最初他是这么认为的。

    本以为来到这里就能当上本地的实权王,坐拥荣华富贵,夜夜歌舞,立下不世之功,报效陛下之恩德。

    可是谁能想到呢,来到这里之后,樊亢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在密林里看猴子龇牙。

    此刻的倭国,还是处于部落社会的晚期,别说统一政权了,就是早期政权都没有出现,西边那些地区因为徐福还好,出现了几个城池,有了君王,可东边....大概就类似与柴奇在滇国外遇到的那些野人部落一样,没有文字,语言简陋,稍微复杂点的内容都无法表述,大多地区都是由女性来执掌大权,很多人只知道生母,而不知道生父...大家一同耕作,一同狩猎,一同起居,彼此贸易还是以物换物。

    除却靠近三韩地区因为徐福等人的到来而提前走出原始社会,拥有一定的技术之外,其他地区那就是惨不忍睹。

    还坐拥荣华富贵呢...这里连城池都没有。

    樊亢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来这里立什么不世之功勋的,不是来当将军的,他是来这里当里正的,因为周胜之的破坏,倭岛上刚刚诞生的城邦被毁于一旦,整个岛屿上完全没有城池,没有码头,什么都没有,这就表示樊亢只能从零做起。

    他这将军当的,真的还不如跟着夏侯灶去西庭国当个三公。

    他来到这里后,接受了徐福的那些后人,以他们为自己的基础,然后就是四处去抓野人,将他们作为自己的劳力,然后开始伐木,做民居,做工具....人家已经开始重商主义搞资本了,他还在这里砍木头...这区别之大就仿佛不是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已经在这密林里砍了将近一年多的木头,除却砍木头之外,他还要在这里耕作,当地人已经具备了初期的耕作技术,但是这耕作技术,大概跟华夏的春秋早期社会差不多,可能还不如那春秋早期,跟现在的大汉比,惨不忍睹啊。

    樊亢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种田生涯,他在倭国成功开辟了第一片农田,第一片伐木场,第一个建筑群,虽然都是木制建筑,可好歹是有建筑了,现在,他准备修建第一座城池,哦,不,是第一个村庄。

    他带来的士卒有限,也就是燕国还时不时在进行援助,不然他早就饿死在这里了,他抓捕的野人也不少,可这些野人完全没办法交流,总是逃跑,他也试图进行翻译,可是他们的语言太简陋,完全不像身毒,匈奴这种,可以轻易翻译,因为他们缺乏了很多的词汇,例如像内政啊,经济啊这种高级词汇,匈奴人就是再野蛮,也会有相应的替代词,可倭岛这些野人是真的没有...

    他们只能翻译出一些走,跑,吃,砍,入这种简单的词汇。

    越往东边走,就越是这样。

    最让樊会无奈的是,这些野人还会时不时对自己进行骚扰和袭击,在东边的有些部族至今还吃人...在他们的身上是根本见不到任何文明的影子。

    樊亢和他的甲士是不怕这种骚扰的,寻常情况下,樊亢估计自己能打一百个这样的野人,他们身材非常的小,而且没有任何装备,全副武装的基础上,樊亢都觉得自己可以以一敌百,若是陛下来了,保不准可以以一敌万,陛下站在这些野人面前,那才是真正的巨人,樊亢在这里都是巨人了,陛下来这里走路都得担心不要将他们给踩死了。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啊...合着这平倭将军,就是让我来这里种田??”

    “这还拿什么军功啊,拿这些野人的头去请功,我怕陛下会往我脸上吐口水....”

    “早知道我就跟胜之换一下...”

    樊亢每天都是如此的抱怨,他的副将都已经习惯了,副将笑着说道:“将军名义上是将军,可实际上是这里的诸侯王,这里的一切都由您来决定,这里的野人很多,按着那些人的说法,大概有数十万的野人...这些人若是都能抓了,往后打造城池肯定是越来越快,这里也迟早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国....”

    樊亢揉了揉额头,“陛下还说要开采这里的矿呢...这还开采什么啊...也就西边的倭人能够交流,就那几万人能交流有什么用?将这里变成国,我得待多久啊...”

    副将沉默了片刻,他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这里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跟中原大概差了百余年,若是这次大汉没有干预,这片岛屿上要正式出现国家,恐怕都得等个一百年,还只是局限在西边,要跟大汉取得联系,怕是要等个两三百年...现在樊亢带着人来这里,不像是来征服,反而是真的像浮丘伯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来搞王教的...

    尽管当地人可能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王教。

    “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不行,我得上书陛下了...让陛下给想个办法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当一辈子的里正!”

    “哇哇~~”

    远处树木上又有猴子朝着樊亢的方向大声嘶吼了起来,引起樊亢的注意后,又咧嘴笑了起来。

    “这猴子笑得怎么那么像我家陛下...”

    “舞阳侯慎言啊!

    .......

    这些时日里,晁错过的非常不好,总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来自于御史府和廷尉,也不知为何,御史府总是用他从前奏表里的那些不正确用词而找他的麻烦,至于廷尉,则也总是因为他在治理河水时的驱赶百姓等行为而来跟他谈话,而且这些人还总是等到他办好一天的事情,晚上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来找他的麻烦。

    尽管晁错向来都是与同僚关系不佳,可从未遭受过如此明显的针对。

    这让晁错极为不解,当然也是很愤恨。

    晁错跟太子同坐在车上,面前驾车的乃是程不识,刘安正在认真跟他探讨这次官员选拔制度的事情,“那就如此谈妥了,各地的官员升迁还是照旧,缺少人手,就按着不同的职务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要由奉常府来拟定,严格保密,同时对不同职务的考核要有不同的内容,各项考核内容如今都在拟定,今年可以进行初步的六次大型全国考核,看看成果...”

    晁错办事讲的就是一个效率,早上想出政策,晚上就要去做。

    跟刘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刘安就要稳妥很多,“我觉得,还是在长安进行小规模的几次考核,然后在全国内进行,否则一旦出错,不容易更改,而且官吏的事情,关系重大,频繁更改,会造成很大的混乱。”

    晁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恼怒的说道;“殿下!革新之事,想来就是不进则退,时日最为重要,若是革新不能彻底,有多迟疑,则必败无疑!

    刘安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不会被晁错几句话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还是摇着头,“革新也并未都是对的,得先知道其好坏,然后再加以执行,否则若是革新会带来动乱,那彻底的革新,岂不是会带来更大的动乱?”

    “这革新是对的!”

    “何以见得?”

    “这是陛下之令!陛下永远不会出错!”

    刘安愣了一下,正要跟这位好鹰犬继续对峙,却忽然有人拦住了他们的马车,刘安一看,乃是廷尉的宣莫如,对这位跟阿父关系密切的长辈,刘安也不敢太放肆,急忙下车拜见,晁错却是一脸的悲愤,“你们又来?我与你们有什么仇怨?!要这般对我?若是对我不满,就给我定刑,哪怕是剃了我的胡须也好,何必如此折腾?!”

    “去了又不问话,又不让休息...整日胡说八道!我一定要上奏皇帝,我一定要杀了张释之!

    还没等晁错将话说完,他再一次被带走,刘安却拦住了宣莫如。

    “仲父...我看这些天总是有人来找晁公,让他不得安稳,各种羞辱...这不像是阿父的命令,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听到太子的询问,宣莫如也有些纠结,他看了看周围,随后低声说道:“殿下还是莫要再问了,这厮平日里四处树敌,这次又得罪了两位最不能得罪的...这都是那两位的意思...廷尉是不愿意听从他们的,但又没有办法阻止,最后只能是我来执行...”

    刘安大吃一惊,“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连张释之都不敢去阻拦??莫不是得罪了我大母??”

    宣莫如低声在刘安耳边说了几句。

    刘安大更加震惊了,“是他们??晁错怎么会得罪他们?晁错怎么敢得罪他们??”

    “我也不知道啊...这厮平日里四处得罪别人,这也就算了,这次连这两位都给得罪了,幸好陛下目前还用得着他,不然下场怕是要更惨,我听他人说,晁错似乎是当着他们面,谩骂他们是老而不死的狗贼....”

    刘安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眸里满是惊愕。

    “反正殿下以后还是离这厮远一点吧,这厮若是不改掉这个性子,迟早要死在他那张嘴上,那两位是好惹的吗?就是那两位杀了晁错,难道陛下还会因为晁错向他们问罪吗?唉,这厮啊....”

    “好的,仲父,我知道了,对了,仲父平日里也要来皇宫里多坐坐,阿父整日念叨着你呢...”

    刘安话锋一转,又拉起了关系,宣莫如显然很受用,笑呵呵的答应了刘安,这才离开。

    “殿下,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参与了吧。”

    程不识忽然开口说道;“这制度办好了虽然有大功,可是跟晁错这种人一同办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别因为他的缘故得罪了那些真正重要的人....”

    “我又不是贪图那功劳...我只是想要学会怎么去办事而已...你说,庙堂里还有比晁错更擅长行策的人吗?”

    程不识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但是不多。”

    “若这厮能改正自己的脾气,那该多好,那他将来就是我的酂侯,我的北平侯啊...”

    “其实吧...我觉得殿下不必担心这个,我看那北平侯生龙活虎的,昨日我亲眼看到他在五鼎楼内左拥右抱,高歌起舞,面前起码有十位美人...咳咳,臣觉得,即使您在位,他或许也能继续担任您的国相...”

    “唉,北平侯就这点令人不齿,他都这把年纪了,你说若是我阿父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程不识迟疑了许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说道:“想必会很气愤吧....”

    “不说这个了,这件事得我们自己来操办,晁错太急了,不能按着他说的来办,我要正式接手这件事,我现在就要去找阿父!

    这次考核的内容,由我们来制定!

    当刘安急匆匆的回到厚德典的时候,吕禄正低着头,站在门口,看到刘安来了,他急忙进去禀告。

    等刘安走进去,却不想阿母居然也在这里。

    只是,阿母的脸色不太好看,板着脸,似乎刚刚才发过脾气,至于阿父,看起来也有些尴尬,只是挠着头,看到刘安进来,刘长很是高兴,急忙对曹姝说道;“朕与安有要事要商谈,你先回去吧!”

    曹姝瞪了他一眼,随即离开了这里。

    不知为何,刘安总觉得阿父有些怪怪的,刘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刘安坐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比起方才又冷漠了许多,刘安只好将晁错的那些话告知了刘长,又将自己准备接手的事情也如实的说了出来,看到儿子这么有自信,刘长也是挺开心,他不怕身边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就怕他们不敢去想,就如刘祥带着军队跨边塞,他不生气刘祥这么做,却很气他轻易被抓获,刘安表现的越是有胆魄,有能力,刘长也就越开心。

    等这竖子成长起来,自己就可以随意去浪了,而且也不怕被皇后发现后训斥....

    “好,既然你想这么做,那就去做吧。”

    “不过,这考核的内容,你可想好了?”

    “目前是县衙贼曹缺少人手,故而我想要制定一些关于律法的考核,然后是剑法,还有一些桉件的梳理能力...交涉能力,在县衙进行第一次的试招,如果效果不错,以后就可以推广到天下各地去...阿父以为呢?”

    “不错,不错,你能想到这么多,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你既然想去办,那就去办!无碍,若是出了什么错,你也不必担心,反正还有陈侯!”

    刘安急忙说道:“对了,阿父,晁错似乎得罪了陈侯...如今晁错总是被各种为难,连进城门都要被为难...”

    刘长却很不在意,“这朝中还有谁是没有被晁错得罪过的?这厮能活到今天都是因为朕的大恩大德,你不必在意,不过,陈侯这个人,也是有些小心眼了,他都这般地位了,还跟一个后生计较什么呢?晁错又不是针对他说的...不过几句话的事情,他却如此在意,这也不好,朕会给他说一声的...”

    “大丈夫要有肚量,要能容忍,绝对不能像那唐雎一样睚眦必报!”

    “阿父...是范雎...”

    “竖子!

    乃公方才说的就是范雎!你读了几本书就开始在这里指导朕了吗?你这个竖子,这件事都交给你多少天了,至今都没有办完,实在令我失望!滚出去办你的事!这要是办不好了就去干徭役!干那个不用动脑子!”

    刘长直接就将刘安赶了出去。

    当刘安茫然的走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召嘉急忙行礼,大声喊道:“殿下无恙?!”

    刘安被他吓了一跳,“是召君啊...您不必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客气...”

    “您以为...唉...不能不客气啊...这是陛下的命令,臣还得再喊一天呢,这嗓子都快喊哑了...不过臣这还算是好的,明日就能离开了....”

    刘安看着这可怜巴巴的清河郡守,无奈的摇头苦笑,“这还说什么范雎啊,比他可差远了...”

    “咳咳。”

    召嘉不敢附和,只是咳嗽着提醒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那小心眼的给听到了,指不定怎么惩罚呢。

    刘安却不以为然,“您不必担心,在这里,他又听不到,我阿父啊,虽然是一代明君,却是少了些气量,这大丈夫处事,当如我大父那般,能容人....”

    就在这个时候,剧孟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殿下!殿下!陆奉常将我们的人都给遣返了,说考核之事至关重要,要他们亲自来制定,不能让我们的人来插手...”

    “什么?!这老狗!居然敢不答应?我绝不饶了他!

第568章 你替朕去问一声

    皇宫大门。

    在两个年轻后生的搀扶下,一个老妪哆哆嗦嗦的走下了车,这老妪看起来平平无奇,她已经非常的年迈了,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骨瘦如柴,手持寿杖,证明她的年纪已经超过了七十岁,获得了很多的殊荣,例如不必向皇帝行礼,迎面而来的车上人必须要下车等候她等等。

    她颤颤巍巍的朝着厚德殿走了过去,一路上都有人带领,近侍对她也是极为客气,沿路的近侍郎中宫女们都对她展现出了极大的好奇,不由得打量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显得有些得意,哪怕是进了皇宫,脸上也没有多少畏惧,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甚至与那些郎中们对视。

    很快,这老妪就在两人的扶持下走进了厚德殿内,那两个后生也不再敢抬起头来直视了,老妪挣扎着从他们的手里脱开了身,然后极为恭敬的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行了大礼,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地上。

    吕禄大惊失色,急忙朝着刘长使脸色。

    这可是手持寿杖的老人啊,高皇帝都不敢让这样的人大礼参拜,这一幕要是传出去,那可还了得,在以孝治国,以礼法定天下的大汉,皇帝必须要带头尊重老者,带头成为一个孝子。

    可刘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吕禄,他还在打量着面前的老妪。

    “臣拜见陛下!

    “臣恭问陛下无恙?!”

    “臣再拜陛下!

    老妪连着三次大拜,她身后的后生更是连连参拜,刘长依旧是一言不发,颇为冷澹的看着她,吕禄再也忍不住了,只好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陛下...有臣行礼,君该答话。”

    “哦,朕无恙,你呢,老东西,你无恙啊?还没死呢?”

    吕禄脸色大变,老妪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更是勃然大怒,勐地就要起身,却被老妪很快制止,老妪面色惶恐,急忙说道:“臣无恙,多谢陛下关怀...臣管教不严,使得外孙犯下如此大罪,竟然让陛下陷于危难,臣该死!臣该死!

    这老妪在大汉是非常有名的,她是高皇帝亲自册封的鸣雌亭侯许负,她是河内温县人,因为非常擅长给别人看相,故而被称为天下第一女相士,也就是遇到高皇帝时年迈了点,不然大概率是要成为刘长的“阿母”了,她在大汉名声非常的大,很多达官贵人求着她来给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们看相,给出一个评价。

    在另外一条历史线上,她给魏王魏豹的妃子看相,认为这位妃子会生下天子,魏豹很高兴,决定相信这位女相士,随即谋反,想要讨伐周边的几个普通将军,比如韩信啊,曹参啊什么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魏豹的这位妃子也作为战利品被送到了高皇帝这里,她叫薄姬,跟高皇帝生的儿子叫刘恒....可怜的魏豹啊。

    后来她又为周亚夫看相,说他八年后出将入相,九年后饿死,最后周亚夫也是如她所说的一般死法。

    至于她如今为什么出现在刘长的面前,那是因为她的外孙,她的外孙,就是那位陇西巨寇郭解,这位在各地无恶不作,带着贼寇四处流窜,残害了三百多条性命的凶手。

    郭解在很小的时候就总是犯罪,可他每次都能躲过惩罚,就是因为他的这位结交了无数权贵的亭侯大母。

    在历史上,也是在许负死了之后,郭解才改变了性格,开始积极为自己塑造“浪子回头”的美名,因为能保得住他的人已经没了。

    这也是刘长对许负非常不客气的原因,她那位外孙可是残害了几百条性命,这罪行,作为庇护者,许负也躲不过去!

    许负显然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外孙被抓之后,她就已经明白,这外孙是没办法救下来了,实际上,早在当初武最桉后,她就不再为人看相了,因为那时陛下就已经表现出了对方士,相士的厌恶,上一个如此厌恶方士的皇帝还叫嬴政,比起嬴政对方士们的处置方式,当今皇帝只是流放,这已经很宽容了。

    许负是经历过坑杀方士相士那个年代的人,她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可以不做。

    奈何,就在她全力保持低调的时候,她那个不争气的外孙,还是将她拽下了马。

    她知道这个时候求谁都没有用了,因此,只能是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以这种年迈,命不久矣的形象来拜见皇帝,平日在家里,这位可是丝绸锦缎,浑身挂满各种金银珠宝,手持红木寿杖,随行有数百位弟子,浩浩荡荡,家田无数,府宅广阔的。

    她只是希望这位皇帝能看在自己的年纪上,对自己稍微怜悯,不要将自己也牵扯进来....自己都这么年长了,以孝治国的皇帝应该不会对自己太无礼吧??

    奈何,皇帝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不是个仁君啊....

    许负急忙求饶,脸色格外悲伤,甚至落下泪来,她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也很给力,低着头抽泣,而刘长是人高马大的站在他们面前,仰起头来,面色不善,眼有凶光,这画面怎么看,都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老人受到了一个恃强凌弱的暴君的欺凌。

    “若是我的外孙,陛下也不会前往陇西,更不会遇到那样的危险,这都是我的过错啊,请陛下下令处死我啊,我的罪行,只能以死来清洗了!

    这些干相士的,除却心理学,这演技也是相当不错的。

    周围那些值班的郎中,此刻都有些不忍心了,吕禄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到了刘长的身边,低声说道:“陛下,这人年迈,况且人脉极广,平日里常常救济百姓,在民间声望非常不错,若是就这样逼死了她,怕是不妥!有伤陛下的名声啊...”

    刘长深以为然,赞许的看着吕禄,点着头,大声的说道:

    “你说的对啊!不愧是朕的近侍,就这么杀了她一个,却是不妥,如何对得起那么多被残害的人呢?应该族诛才对嘛!”

    “就按着你说的来办!来人啊,将他们全家族诛!”

    许负浑身一瘫,无力的看向了皇帝,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因为大汉还有比族诛更加残酷的刑法,她最后只是看向了吕禄,眼里满是悲愤。

    吕禄长大了嘴巴,呆滞了许久。

    看着如虎似狼的甲士们将他们拖走,吕禄都没有反应过来,刘长却依旧骂道:“那郭解在河内多次犯罪,不到十五,就杀了人,就是因为这个老妖,不曾问罪,直到灭了一户,怕受到牵连,开始逃窜作桉,四处挖人家的坟,奸淫人家的妻女,杀害过往的商贾,凌迟了都不够泄愤的,这老妖居然常年包庇自己的外孙,她就应该罪加一等!应该先凌迟了再砍头然后车裂最后腰斩...然后拉到尚方给她炸喽!”

    吕禄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勐地抓住了刘长的手,眼里满是惊恐。

    “不可啊!

    陛下!

    不可啊!

    “您要是怎么办,群臣就真的要以死来劝谏了!

    刘长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朕知道...朕乃仁义之君,又不是桀纣,岂能如此?”

    “说起来,这都要怪那老昏君,给一个骗子封爵,让那些拼死作战的将士们怎么想?也就是那老昏君不在了,否则我非要...”

    刘长又抱怨了很久很久,最后看着面露难色的吕禄,得意的问道:“朕方才的应对如何啊?借你之口来处决,就不会伤到朕的名声了!”

    “是啊...就只伤臣一人...陛下英明...”

    “禄啊,这名声,那都是虚的,不必如此在意,朕这是为百姓除害,百姓之所以尊重她,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外孙做了什么,若是得知了,他们都会来拜谢你,而不是仇视你!”

    吕禄也不好说什么,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认了。

    可是,处置许负这件事,并没有刘长所想的那么容易。

    群臣因为这件事而四处奔波,他们都不愿意这位女相士如此被处死,理由很多,什么年龄,非嫡孙,罪不致死之类的话,实际上,还是因为这位女相士的好友太多,他们似乎很担心这位女相士的事情最后也变成武罪那样的桉件,再次成为陛下的一个借口,牵扯出一大批的权贵来,权贵们对这是非常在意的。

    除却这个原因,更多的人就是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了。

    贾谊正在推行的重商主义,引起了国内很多大臣的反对,他们抓紧一切机会,同样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劝谏皇帝的机会,他们认为商贾迟早会灭亡大汉,只有继续走重农的道路才能让大汉长久,而他们也会利用近期内的一切事情,打倒他们的敌人,他们不敢将刘长当作自己的敌人,可刘长身边的那些大臣,却是很好的例子。

    在次日的朝议上,庙堂里就充满了火药味。

    最先起身的就是奉常陆贾了。

    陆贾倒不是跟许负有什么牵连,他只是出于对礼法的考虑。

    “陛下,礼记说;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

    “周礼说:掌三刺,三友,三赦之法,以表彰四口听监狱诉讼,所谓赦,一赦曰幼弱,乃不满十岁之幼童,再赦曰老耄,乃花甲以上之老者,三赦曰蠢愚,乃不知人事之残疾!”

    “以秦国的暴虐,也曾立下律法,不会处刑年不满十岁的孩子,不会处刑花甲以上的老者,只要不是亲手杀人,皆可以得到赦免!”

    “太后处政时,颁发二年律令,其中具律里有规定:公士、公士妻及行年七十岁以上,若年不盈十七岁,有罪当刑之人,皆完之!”

    “最初高皇帝在位时,更是多次提起这件事,齐悼懿王还在世的时候,齐国有位花甲以上的老者曾雇凶杀人,应当处死,后来群臣商谈,认为他的纪太大,又不曾亲自杀人,故而不给予腰斩的处罚,剃掉了他的胡须和头发....”

    “如今你要处死许负,一来,她符合二年律令中七十岁以上的规定,二来,她并非是亲手杀人,臣以为,可以赦免她的死罪....”

    陆贾并非是信口开河,而是从周开始,华夏就正式拥有了对三类人士的特赦法令,包括小孩,老人,和残疾人士,这在全世界都是最先进也是最人道的法律形式,这传统一代一代的被继承,哪怕是以暴虐而闻名的秦国,也对这法令做出了继承,并且加以完善,不能惩罚孩子,但是孩子的父母要遭受同样的处罚,不能处罚老人,但是老人的孩子要替他受罪,不能处罚残疾人,但是他的看护者要受到惩罚。

    汉朝同样也继承了下来。

    刘长听到陆贾的话,反而是迟疑了起来,说起来,这法令倒也不能算是错误的,张释之总是说,律法不能是泄愤,要以仁,可是想起了那几百条人命,刘长却又无法释怀。

    “既然是阿母所拟定的律法,朕当然是要遵守的。”

    刘长这么一说,群臣顿时大喜。

    陆贾也是自信满满,他连太后都搬出来了,能压皇帝一头的,也只有太后了。

    刘长随即又说道;“可是,朕准备在这律法里再加一条!”

    “张释之!

    张释之急忙起身,看向了皇帝,刘长挥了挥手,说道;“加一条,就说罪行极为恶劣,受害者里同样有三赦之人的例外!

    陆贾大惊,正要开口,刘长却冷冷的看着他,反问道:“被郭解害死的那数百人里,也有孩童,也有年过七十的老者,甚至还有残障者,就是因为听不到他的话,撞上了他,就被他所杀死,那些人又该怎么算?!这般罪行,还要得到赦免?!朕不答应!

    “陛下!

    这是郭解之恶,与他外大母有什么关系呢?!此不仁也!”

    “朕蛮夷,不知仁也!后人勿类朕!”

    刘长大手一挥,直接不理会陆贾,陆贾瞪圆了双眼,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也没有办法了。

    可依旧有大臣不死心,一位御史府的官员起身,这人的眼神里有些不自信,他们家平日里跟许负的关系很亲近,每年都会送去大量的钱财,让她为自家子嗣看相点评,从而获得名望....在这个时代,名望还是非常有用的,许负出了事,他们也是有些坐不住。

    这人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我认为,因为做贼的罪名而诛族,实在有些太过,天下人怕是会误以为陛下是因为自己遭受地动而迁怒与他们,有伤陛下的威望,倒不如陛下只治首恶,赦免其他人,以安天下人的心....”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名声?”

    “地动乃是天灾,朕不怪任何人,但是数百条性命就此逝世,却只让郭解一个人偿命,未免有些太亏了。”

    “可杀人的是郭解,这些人并未参与。”

    “是没有参与,可郭解每年给那老妖送上礼物的时候,这老妖浑身带着沾满鲜血的珠宝,那时她可享受了?他的族人仰仗他的名声四处残害百姓的时候,可曾参与了?她的子孙们仗着她的人脉四处行凶的时候,可曾想过了?她几次求情贿赂,将自己的外孙救出来,那时她可无辜?!”

    刘长明显是愤怒到了极点。

    可这位官员居然还没有退让,反而是继续说道;“礼为恕也,如今陛下亲自为了那些受害者复仇,想必他们也是能宽恕的,相反,若是为了他们杀死一个老妪,怕是会让他们的魂灵不安啊...”

    “哦??”

    刘长一愣,随即再次笑了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啊,来,来,你过来。”

    吕禄大惊,那官员却笑呵呵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刘长也不顾什么礼法,直接搂着他的肩膀,很是认真的询问道:“现在朕也是有些迟疑啊,那些受害者如今都不在了,朕要是为了他们去杀这么多人,他们若是不安,那朕岂不是犯下了大罪?”

    “不,陛下为他们复仇,这是大仁,只是,只杀首恶便是...”

    “不过朕还是很好奇那些受害者会怎么想,这样吧,你替朕去一趟吧...”

    “啊??”

    “你代替朕,去找这些受害者,你帮朕去问问他们的想法,看他们愿不愿意赦免这些罪人,若是他们愿意呢,你就给朕说一声,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不必来打扰朕了...”

    那官员呆愣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浑身一软,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刘长的面前。

    “陛下!

    臣有罪!

    陛下!

    饶命啊!

    陛下!

    他的模样比许负还要惶恐,不断的叩头。

    奈何,刘长手一挥,甲士们就冲上来,将他带走了,那人还在不断的求饶。

    刘长只是笑着跟他道别。

    “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还有什么不满的就来找朕,朕会给他们出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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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