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普天之下
同样参与了这次朝议的刘安非常低调的坐在群臣之列,目睹了阿父那蛮横不讲理的全过程。
刘安觉得,若是自己遇到了这么多人的反对,很可能会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就陆贾的那番言语,就足以让自己动摇,很可能就会按着他的说法来操办。刘安自从上次跟刘长主动请缨来解决官吏问题之后,就开始了跟陆贾漫长的对峙。
此刻的中央集权制还没有达到明清的巅峰,虽然刘长很强势,可他麾下的大臣也并非是吃素的,尤其是陆贾这样的开国大将,君权与相权,或者说与大臣的权力斗争是古代封建王朝的一个重要矛盾,延续了非常之久,就是刘长,想要通过强行下令的方式来插手各位大臣的领域,也要费点劲,更别说是刘安了。
刘安想要亲自拟定考核的内容,完全由自己来执掌,决策,推动,可陆贾却非常的不认可,他认为考核的权力目前还是要限制在奉常府内,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权力,谁能制定考核内容,谁就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选拔对自己有用的官吏,一句“太子不宜插手”,他就将刘安的舍人都给赶出去了。
刘安即使拿出了皇帝诏令,这是皇帝要自己去做的,可陆贾依旧是那句“太子不宜插手”,坚决不肯将拟定考核内容的权力递交给太子,刘安当然可以再次上奏皇帝,让刘长逼迫陆贾将大权递给自己,可是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会让阿父失望,阿父都已经同意让自己去做了,结果自己连个大臣都拿不住,最后还要再次请求阿父帮忙,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另外就是陆贾的态度也十分重要,你就是拟定了考核内容,最后还是要在全国进行考核吧?这全国考核,还是离不开奉常府啊,就凭刘安麾下那些舍人,能在全国内开展考核吗?若是陆贾不愿意配合,只要装病不见刘安,刘安拿到了权力也办不成事,奉常府压根就不会听他的,若是逼急了陆贾,还可能会惊动张释之。
张释之这个疯子,那就是死盯着太子不放,只要刘安有略微不妥的行为,他就跳出来,死死咬住,多次弹劾,甚至派人跟太子谈话,可谓是逮着一只羊来薅羊毛,这些年里,刘安的名望都快被他薅秃了,张释之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好,天下人都说他刚正不阿,威武不能屈,刘安倒好,次次成为张释之的背景板,成为张释之故事里的反派。
就在刘安跟陆贾开始纠缠的时候,那位陇西巨寇开始进行审判,刘长又招来了郭解的外大母来审问,陆贾的心思也全部放在了这件事上,维护大汉三大赦,不愿意搭理刘安,刘安也被迫的参与到了这件事里,不过,在这次事件里,刘安是站在刘长这边的,主要是因为张释之是站在刘长这边的,提议诛族的是张释之,刘安为了应对接下来跟陆贾的争斗,想要稍微缓和一下自己跟张释之的关系。
在陆贾起身反驳阿父的时候,刘安想了很多该如何反驳他的内容,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阿父的这种解决方式,什么叫朕蛮夷,不知仁,后人勿类朕?这压根就不像是个皇帝能说的话,当阿父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刘安都惊呆了,原来这皇帝还能这么当啊?
阿父你真不愧是楚人啊,我们楚人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德性呢?楚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什么时候才能稍微不那么蛮夷呢?
惊呆的不只是刘安,周边的那些大臣也都瞪圆了双眼。
刘长快刀斩乱麻,几乎不给群臣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做出了判决,做出判决后,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完全不给群臣任何余地。群臣们长叹了一声,开始各地离去,刘安也看准时机,追上了满脸愁苦的陆贾。
在前几次的接触中,刘安发现,这个老头他不吃硬的。
刘安几次跟这老头交涉,都是“大败而归”,作为高皇帝的头号说课,荀子的得意门生,天子的九卿之首,张相以及浮丘伯等人的师弟,一人平定西域及南越的功臣,想要骑在陆贾头上逼迫他做事,还是稍微有些难度的。
硬的不行,刘安也只能来采取刚柔并济了。
“陆公啊...唉,这大汉三大赦,就如此被阿父给轻易践踏了,不过您放心吧,这三大赦在以后依旧会有用的,有我在,您完全不必担心这一点!”
刘安发现了陆贾所在意的东西,因此用自己的身份来示好,作为未来的储君,这些制度在以后的施行那都是自己说了算的,这同样也是某种威胁,若是你现在得罪我,你所坚守的东西我将来可是能破坏掉的!
陆贾没有回答,只是满脸的无奈和苦楚,压根就不理会刘安。
又有几个大臣前来找陆贾,这些人都是来安慰陆贾的。
“陆公啊,您已尽力,全力劝谏,这不是您的过错...唉,请您勿要在意。”
陆贾摇着头,又有人询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
陆贾似乎完全不在意刚刚从身边走过的城阳王,义愤填膺的说道:“当今朝中有张不疑,晁错,贾谊,吕禄这样的奸臣,他们所推行的都不是仁义的政策,残害百姓,他们凝聚在一起,蛊惑皇帝,为非作歹,请各位先不要轻举妄动,往后再听我的吩咐!”
群臣曰唯。
刘安抿了抿嘴,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了,看来自己也用不着再去对付他了呀,这番话,就足以让他提前结束政治生命,要是再骂阿父几句,可能连物理意义的生命也给一并结束了。
一同走出了皇宫,刘安却依旧跟在陆贾的身后。
“陆公啊,这考核之事,至关重要,不能再拖延了,您想要对付朝中的奸臣,我可以帮您啊,您何必如此顽固呢?若是这考核内容不交给我,那将来肯定是会落在张不疑,晁错,贾谊他们的手里啊,到时候,您的敌人反而要高兴了...”
刘安苦苦劝导,一路劝到了陆贾的府邸里。
“您可要想清楚啊,今日阿父可是顶着您的劝谏处置了许负,明日,您这考核的大权都要落在您的敌人手里了...阿父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他都说了,他不知礼,我不同啊,您让我来负责,我保准给您招募一大批的贤才,跟您这样的贤才,不是张不疑那种的...”
刚刚走进了府邸,陆贾忽然停下了,开始轻轻拍打着自己那僵硬的脸,又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随即,他收起了方才的悲愤和愁苦,以一种非常平静的眼神看向了刘安。
“陛下知礼,为冤者诉,为弱者鸣,如何能说不知礼?所谓礼,便是治不义者。”
“殿下可以听,可不要去学,只有陛下才能达到无礼而有礼的地步,殿下这辈子大概是达不到了...至于考核的事情,臣自己会办好,若是殿下执意要办,那就请跟在臣的身边,看臣如何办理,何为贤才,何为奸贼,我奉常府自知也,尚且也用不着殿下来帮忙。”
刘安看着忽然变了个样的陆贾,眼里满是惊愕。
刘安勐地惊醒,指着陆贾,叫道:“你跟阿父是一伙的!
庙堂里所有“反贼”大臣的头目,在暗地里居然是阿父的人!
是死心塌地的支持阿父的那一类,自己却毫不知情,难怪这厮的权力如此之大,尚方令,太医令,中书令,尚书令,太学令,通文令全部都是他来管,权力堪比三公。
“普天之下,皆陛下之臣也,殿下何以如此惊讶?”
“我...”
刘安哑口无言,他只好再次放低了自己的态度,近乎哀求的说道:“陆公啊,我并非是要为自己选拔心腹,也绝对不是想要栽培自己的势力,我只是想要真正的办成一件大事而已,我如今的年纪,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做,平日里很是愧对阿父的厚望,这一次,是我最好的机会,为此,我读了很多的书,也想了很多的内容,请您允许我操办这一次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个软硬不吃的陆贾,在听到太子如此诚恳的话语之后,终于不再是坚决的反对,反而是抚摸着长须,皱眉沉思了起来。
“臣并非是不近人情,只是,事关重大,殿下毫无经验,况且,还有晁错这厮,若是殿下做事,肯定会被晁错所影响,这厮一旦成为主导,那再好的事情都会变得激进起来,若是殿下真的想要做出些事来,那也可以,不过,要以臣为主导,殿下可以去做,但是臣若是觉得不对,殿下就得停手,要听从臣的安排,不知可否?”
陆贾原先是要让太子当监督者,自己去当执行者,可刘安不想当个吉祥物,这次,陆贾也算是做出了让步,自己去当吉祥物,但是如果刘安做的不对,或者晁错出手,那他就会出手制止。
能得到陆贾这样的让步,刘安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多谢陆公!
陆贾笑着点了点头,坦然的接受了太子的行礼。
......
“陛下,今日陆贾跟您配合的是真不错!我都不知道原本他居然是心向陛下的。”
吕禄笑着说道。
刘长大惊,赶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共有三位大臣反对您...您刚才将其余两位骂的狗血淋头,一口一个老狗,唯独对陆贾不曾谩骂,也不曾提及...臣就知道这人乃是陛下所安排的了。”
刘长恍然大悟,“这么说,朕还是做的有些太明显了啊,好在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以后朕还得多骂陆贾几句老狗,说起老狗,朕又想起了一个人,话说夏无且回来了吗?”
“陛下,如今各地设立医官,严重的缺乏药材,夏无且上奏说要去地方开辟药材种植场,还不曾回来。”
“哦,回来了记得给朕说一声啊。”
吕禄点着头,又拿出了自己一封书信,“陛下,这是夏侯灶的书信,他已经到了陇西,他还不曾出手,宁成就已经惨不忍睹了,据说,似乎是太子给同行的郎中和太学生们下了命令,这些人整日找宁成的麻烦,尤其是李广,一日三次殴打,夏侯灶说他都不敢出手了,怕出手就把宁成给弄死了...”
刘长有些惊讶,“他怕什么?他只要不亲自出手杀人就无碍啊...”
“啊??”
“你没听人陆贾说嘛,三大赦,残障人犯罪是不能问罪的,他根本不用怕啊,该害怕的是夏侯将军,看护者才要受罚呢!”
“哈哈哈哈~~~”
吕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们这些老兄弟聚在一起,总是会开一些关于夏侯灶的玩笑,哪怕夏侯灶不在,他们也乐意去调侃这位不太聪明的伙伴,只要有两个以上的群贤聚集在一起,夏侯灶玩笑就是必定要开的,像周胜之这种孤独了太久的海军将领,没办法找到其他群贤,也会给自己的属下们开夏侯灶玩笑,例如有船长碰到了礁石,他就会谩骂,你这开船是特么的跟夏侯灶学的嘛?
于是乎,在周胜之所率领的这支黄头军里,他们会将那些胡乱开船,在航行里迷路,跟不上舰队的人称为灶。
.......
陇西,刚刚经历了地动的陇西人,今日的心思却不是在地动上,他们非常的开心,因为在今日,盘踞在陇西近两年时日,残害沿路商贾,山林周边百姓的贼寇们全部被处死了,得知这个消息,整个陇西都沸腾了,很多沿路的百姓们都前往受害者的坟墓前进行祭祀,前往山林里举办特殊的仪式,通常是弄十几个草人,代表着那些贼寇,然后放火烧了他们。
这些贼寇在两年的时日里,弄得整个陇西都是鸡犬不宁,人人自危,商贾们不敢通过,百姓们不敢轻易出门,甚至砍柴都需要集体出发,压根不敢单独上山。
贼寇们给陇西带来的恐惧是巨大的。
栾布站在城头,看着那些欢呼的百姓,脸上写满了苦涩,一旁的新郡守卢卿也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天怒人怨啊...区区数十个贼寇,居然让一个郡陷入如此境地...我原先还有些心疼魏将军,如今看来,陛下给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栾布摇着头,“他一直无法平定这些贼寇,是有原因的,这些贼寇,可不是一般的贼寇,贼寇背后的人,一直都在保护这些贼寇,各地县里的官员,对太守的命令阳奉阴违,太守要长期盯着西边...若不是有人包庇,那贼寇如何能盘踞这么久?陛下这次并没有杀错...”
卢卿不由得说道:“陛下这次是太宽容了,真应该将那几个说不该处死的大臣流放到陇西,让他们尝尝陇西百姓的热情。”
“陛下如今年长,收了脾气,这些人就以为陛下是好欺辱的...他们还是对陛下不够了解,若是真的得罪了陛下,他们的下场会比蒯彻张越武最他们还要惨啊。”
栾布来陇西是为了赈灾,恢复当地的农业生产,随着庙堂源源不断的物资进入陇西,陇西的重建工作迅速进行,栾布为人坚毅,很能吃苦,他领着遭灾的百姓重建家园,身先士卒,整日操劳,与他们同吃同住,来自庙堂的九卿都是如此,当地的官员也不敢怠慢,纷纷效彷,一时间,整个陇西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废墟再次变成了家园,只是那被破坏的道路,有些难以修复,栾布预计还需要三四年的时日。
今天是因为贼寇被处死,卢卿特意抽出一天来给陇西各地的人一个庆祝的时日,这也是他在远处支持皇帝,用他自己的方式,表明态度。
两人正在城头看着那些百姓,忽然,卢卿指着远处说道:“那个带头烧草人的怎么那么像汝阴侯呢?”
栾布眯着双眼,看了片刻,随即叫道:“那不是夏侯灶嘛??”
在人群之中,夏侯灶俨然成为了当地人,正兴高采烈的跟着他们一同烧草人,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只是因为这里太热闹了,就忍不住参与了进来,那些跟着他过来的众人,都是一脸无奈的站在远处,低着头,他们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跟这位太尉有什么关系。
“栾公!
群贤们对于栾布都有某种特殊的感情,大概是因为当初栾布不断的从廷尉大牢将他们捞出来,让他们本能的就对栾布有敬重。
“你这是带着人前往西庭?”
“是啊...如今西庭太缺官员了,这些都是陛下给的人,都可以拉去西庭国当官...我们西庭国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啊,人力物力,我们什么都有,什么唐国,梁国,齐国,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很快,身毒的一位王就要来拜见我们了...到时候我将他那么一抓,那就是个彻侯的功劳啊!”
“....”
就在夏侯灶跟栾布吹牛的时候,浑身是伤的宁成无助的躺在马车上,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到了西庭国,自己就可以摆脱这些人了,到时候,自己就能跟着西庭王建功立业,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报复回来了!
第570章 韩信
风轻轻吹过院落,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院落里并无一物,放眼望去,显得格外空旷,院落的最中心有一处树干,不知被何人拦腰截断,只露出了干枯的年轮,无论是前院的狗窝,还是后院的混藩,都是空着的,甚至连院墙之下的菜地里,都没有啄食的家禽,靠向东边墙壁的库房大门是敞开着的,这库房完全不必上锁,里头本该装着粮食的横木上空荡荡的,更是显露出了这家主人的寒酸。
可这并非是哪个黔首的府邸,也不是哪个家道中落的贵族的,这里是当朝三公的府邸。
就是这么简陋的府邸,却只因为外头挂着的淮阴牌匾,故而变得高深莫测,很多走进来的人,都是怀着一种惊惧和不安走进来的。没错,这里就是韩信的府邸,韩信家的府邸,显然是有些小的,就这规模,放大十倍都比不上吕禄的一处宅院,倒是跟长安寻常百姓的宅院差不多,只有四栋房屋,其中一栋是韩信用来休息的,一栋是书房,还有两栋是下人们休息和招待客人的。
不过,韩信家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客人来的。
韩信起初当诸侯王的时候,身边跟着近百位门客,豪杰无数,另外服侍他起居的人就有三十多位,可是在几次谋反之后,他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目前他身边只有四位近侍,其中三位近侍还都是太后亲自赐予他的,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有两位负责保护他的武士,这两位武士原先是刘长的郎中,被刘长送来保护老师,同时也希望他们能跟韩信学点有用的东西。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从韩信这里学到东西,韩信算不上是一个好的老师,他的眼光很高,看不上没有资质的人,也不会煞费苦心的一次次教会,简单说一次,能听懂算你不错,听不到拉倒。
故而,直到现在,能跟着韩信学习,还学有所成的,就只有周亚夫一个人了。
虽然长老爷总是宣称自己得到了淮阴侯的真传,可淮阴侯多次表示,他的兵法压根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韩信也不是无谓的嫌弃,长老爷用的兵法,确实不像是韩信的,他总是采用项羽式的作战,最后却公然宣称这是韩信所教的,也不知韩信心里到底有多纠结,有多后悔收下了这么一个玩意。
天已经大亮,韩信还不曾起床。
府内的下人也不敢惊动他,开始打扫院落,准备饭菜,那两位武士也开始照常的操练,锻炼身体,直到即将中午的时候,内屋里才传出了韩信那不太热情的声音,“饭菜!
负责照顾他起居的隶臣急忙端着饭菜就冲了进去,韩信这个人非常的追求效率,他所吩咐的事情,就必须要最快的完成,稍微晚了点,都会让他勃然大怒。韩信就直接在内屋里吃了饭菜,穿着亵衣,披头散发的,韩信的起居并没有什么规律,他跟张不疑不同,张不疑是定时定点的起床,固定的时日吃饭,跟栾布也不同,栾布是每天都会按着礼法所规定的时日来做相应的事情,反正他就不会披头散发的吃饭。
韩信是睡醒了还会继续躺着,直到饿了才会起来吃饭的那种。
晚上也不会固定的睡觉,有些时候读兵法,干脆读到第二天再睡。
对于吃的,他也没有什么讲究,能吃就好,他从不挑食。
在某些方面来说,韩信是很好服侍的,可有些时候却又很难服侍,韩信坐在榻上,漫不经心的吃着饭,几个下人就站在门口,以免听不到他的什么吩咐,韩信吃起饭来也是慢条斯理,不急不慢,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要办,庙堂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心情好了去做,心情不好就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拜访他,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在这里。
“大王,来了客人!”
有隶臣急忙进来,禀告道,这是一位很早开始就开始跟随韩信的人,还是以大王来称呼他。
韩信也不曾要求他改口,完全不怕这样的称呼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哦?”
韩信有些惊讶,随即有些警惕的问道:“不会是那个竖子吧?!”
“不是,是曲逆侯。”
韩信听到不是刘长,就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这衣裳,手里的饭菜,他急忙说道:“你先留着他片刻,我得赶紧换个衣裳....”
陈平在院落里等了很久,说起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让陈平等这么久的,韩信走出来,跟陈平互相拜见行礼,“不知你要来,让你久等了啊...我这府邸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来过客人了,我这都忘了该如何招待...请进书房吧。”
陈平看了看周围,笑着说道:“这里清爽,还是坐在这里吧。”
两人就在那树桩旁坐了下来,很快近侍们就端来了饭菜,酒水,两人面相而坐,陈平看着周围,不由得称赞道:“世人都说周昌为人清贫,乃是最拮据的三公,今日看来,此话不真,您这府邸...尚不如那长安寻常百姓,您才是真正的清贫啊。”
韩信脸色一黑,“我在别处是有大宅院的,是这府邸的十倍规模。”
“哦,原来如此,不知是在何处?”
“就是现在的尚方府。”
陈平忽然想笑,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即使如此,您也是清贫啊...这前院里没有狗,后院里没有猪,菜地上没有家禽,我看库房里甚至没有余粮....”
“原来是有的...狗被长借去打猎了,说很快就送回来...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也不知是否还活着,猪和家禽早就被长给吃掉了,粮食也是如此,这竖子一顿能吃我三天的口粮....还有这里的树,也被他烧了去,我还有几只羊的,对了,还有前院的门...原本是朱红大门,是我耗费了很多钱财打造出来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迎接客人,又或许是正好被刺中了痛点,韩信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那竖子的罪恶。
“我这里有藏书三百多卷,这竖子一来,我就少两卷,他每次都将书藏在衣袖里...被我抓住了都不悔改...”
“还有我这里的门客,我本来有十余位豪杰,都是武艺出众的好手,他说借用,就给我借到代国去了,目前还在代国打仗,都升到都尉了...”
陈平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只是听着太尉喋喋不休的抱怨,韩信最后才愤怒的指着自己的地面,“就只有这里的泥土还没有被他挖走!
陈平忽然长叹了一声,“说起来,我家里当初也有二十余家禽啊...他每次来,都抓我的家禽说是礼物,还都自己吃掉,我刚吃一口就没了...后来开始拔我家的菜,我看您的菜长得也不错,最好还是小心,您这院墙太矮了,可拦不住他啊。”
“这还不是最恶劣的,你不知道,这厮还四处败坏我的名声,他那惨不忍睹的兵法,居然四处说是我教的,我哪里会用他那样低劣的兵法?他还多次说自己曾击败了我,生擒了我,这也就算了,可他非要说西域的战事是因为他来教我,我才侥幸成功,这我就不能忍了!
“是啊,是啊,自从这竖子长大之后,我就受尽了群臣的敌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赖在我的身上,先前陇西地动,群臣里都有人说这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何德何能啊,大汉的恶事这么多,难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嘛?!”
两位老臣忽然找到了共同点,开始大声的讨伐这位不仁义的竖子,越说越开心,两人甚至还吃了几盏酒,两人在这之前从未一同吃过酒,这是第一次。
从前那些小恩怨,此刻仿佛也不复存在,冰释前嫌。
再没有什么朋友的两个人,在这诺大的长安城里,似乎是很孤独的。
韩信有些回忆般的说道:“我一直都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望我...这些年里,你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
“我有位好友,前不久也逝世了...如今也没有来拜访我的朋友了,若是君侯有时日,也可以来我的府上。”
“无论是在我的府邸,还是在你的府邸,都容易遇到那竖子,倒不如我们以后找个空地来坐,远离那竖子!”
两人笑骂着,实际上,也只有那个竖子,会不间断的来拜访他们两个人,虽然总是让他们很生气,却已经是唯一的“客人”了。
陈平在酒足饭饱之后,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事成矣,百乘国王不久后就要来长安拜见陛下了,他将会是第一个亲自来拜见皇帝的身毒王,我已经派人跟冯敬联系了,孔雀王必定会坐不住,就等着他也来拜见,往后就能掀起来长安拜见皇帝的先河,大汉就能加强对身毒的影响...我想了很多,最主要的办法还是从这些贵族开始加强影响,要让他们以汉话为荣,以汉服为荣,以大汉的商品为荣...以上带下...”
陈平说起了自己的计划,“身毒人有着共同的敌人,大夏...大夏如今全面遭受着来自匈奴的威胁,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大汉取得联系...以孔雀来威胁百乘,以大夏来威胁孔雀,以匈奴来威胁大夏,至于匈奴人,他们已经被吓破胆了,完全不必去威胁,只要打出您的旗帜来,他们就会疯狂的逃窜....”
韩信很是赞许的看着陈平,为他倒了酒,“这方面,还是得您来啊...冯敬这个人没有什么能力,可若是有您来教导,那身毒的事情,我就完全不必担心了。”
“往后的政策,我都已经写好了,君侯可以收起来....五年内,可以按着这个谋划来办事...”
陈平将自己所写好的东西递给了韩信。
韩信一愣,却迟迟没有接过来,他倔强的说道:“这些事情,不是我所擅长的,您自己来指导冯敬便是,冯敬这个人,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不屑于跟此人同伍!
陈平苦笑着,“君侯啊...我的情况您自己知道..怕是扛不了那么久啊。”
“那竖子养了几百个太医,就没有一个能治好你的?你不必如此灰心,那竖子特意设立了医学,又召集了那么多的大医,有什么是不能治的?”
两人正在交谈,那位老隶臣再次赶来,低声说道;“大王,又有客人...”
韩信和陈平迅速警惕,“那个竖子?!”
“是大王的公子。”
“潆?”
韩信一愣,顿时皱起了眉头,陈平有些惊讶的看着韩信的脸色变化,很快,就有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陈平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但是一眼就看出,这是韩信的亲生儿子,因为两人的模样极为相似,那脸几乎就是韩信模样的复刻,一模一样,只是,跟赵王如意一样,徒有其表,因为这人的神色非常的慌乱,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惧怕,畏畏缩缩的看着两位长辈。
韩信当即大怒,“还不拜见曲逆侯?!”
韩潆急忙朝着陈平大拜,陈平点了点头,然后起了身,“既然是君侯与嫡子团聚,那我也不打扰了,改日,我们找一个好地方,一同吃饭...”
韩信也没有拦着他,反而是将陈平送出了门,这是他第一次亲自送客人离开,这是长都不曾有的待遇,当韩信回来的时候,韩潆还是有些惊惧,急忙行礼大拜,韩信挥了挥手,就坐在了原地,抬起头来,打量着他。
“没有我的命令,你也敢回来看望我了?”
韩潆连忙解释道:“阿父,不是的,我这次是有要事来的,我要成家了,这成家之事不能自作主张,必须要跟您来商谈,故而我才前来的...”
他慌乱的解释着,却没有注意到韩信眼眸里的一丝失望,韩信点点头,“你要成家了?跟什么人?”
“是一户好人家,唐国人,虽然官位低下,但是家教甚严....”
韩潆说着,就是不肯坐下来,直到韩信示意他坐下,他才正儿八经的坐在了韩信的面前,低着头,时刻保持自己的礼仪,韩信听着他的话,听了片刻,也就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要成家,那就成家吧,我准许了。”
“多谢阿父!
韩潆开心的说着,他急忙起身,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带着东西走了进来,有很多很多,韩信看着这些东西,再次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这又是什么?”
“阿父,这都是我给您带来的礼物,都是最好看的衣裳,来,您试试,合不合体?”
“你这竖子...”
韩信嘴里骂着,却又伸出手拿起了那衣裳,往自己的身上披,好在,这衣裳还是很合适的,韩信这些年里的体型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韩信穿上了新衣裳,韩潆送来的这套衣裳,是那么的豪华,用工很仔细,带着明显的楚国风格,韩信本就威武,穿上这楚国风格的衣裳,更是威武霸气,瞬间就从一个“颓废大叔”变成风流楚人的模样,有着莫名的魅力,很是好看。
韩信的脸色好了很多,“你这竖子,花钱弄这些做什么呢?何必带这么多的衣裳?我一个人岂能穿的完?”
韩潆忽然说道:“阿父,是这样的,礼说儿子成年之后,一天要三次来拜访父母,询问父母的情况,父母年过五十,就要亲自端着饭菜来服侍他们,每周都要给他们做一套合适的衣裳来躲避风雨...我这十余年里,也只拜见了您七八次,原先家里贫苦,不曾做到这一点,因此,我特意做了这么多衣裳,是为礼也。”
韩信脸上那清澹的笑容就在这一瞬间里凝固。
他开始脱下自己的衣裳,韩潆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认真的说道:“合身就好,这些衣裳都是这个尺寸的,您都可以穿的上,来人啊,把这些衣裳都给存进去...”
韩信板着脸,坐在了原地,韩潆又说道:“阿父,既然您已经准许我成家,那我便回去成家了...等到孩子出生,我会按着...”
“不必,等我死了再带着孩子来见我吧。”
“我还有事,不送。”
韩信起身,转身就离开了这里,韩潆则是规规矩矩的朝着韩信的方向几次大拜,又大声的请求韩信一定要吃好饭,睡好觉,照顾好自己,明明是一些关心父母的话,他却说的异常尴尬,每一句都仿佛在高歌,带着特有的腔调,倒是很符合礼法上的规定,只是,似乎不太符合韩信的口味。
“滚!
随着内屋传来韩信的怒吼,韩潆赶忙停止了这“高歌”,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就如他急匆匆的到来。
韩信坐在内屋,脸色恶劣到了极点,他看向了一旁那堆积起来的衣裳,不屑的将其推开,随后走到了一处木箱前,打开了箱子,就看到里头那些冠...这些冠,各个都是那么的可笑,有的是楚冠,有的是齐冠,有的是赵冠,模样不同,做工粗造,这东西拿到路边,就是白送,都没有人会要,可韩信却将他们都收集了起来,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弟子亲手给他做的....
“师父!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韩信大惊,手忙脚乱的将冠藏起来。
片刻之间,大门被打开,那竖子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大捆的新鲜刚出土的蔬菜。
“师父,听闻我那兄弟来了,我这特意带了礼物,得给你们看看我这手艺.....”
“我打死你个竖子!
第571章 虎父竖子
刘长毫无仪态的蹲在韩信面前,地面是刚刚熄灭的余尽,以及一个刚被挖出来的新坑。
韩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韩潆也是低着头重新坐在了一旁,韩潆本来都是已经到了城门口,要离开的,只是因为刘长下令,吕产就将他又送回了这里,按着刘长的话来说,怎么也得跟自己吃上一顿饭再走,韩潆这个人,跟他阿父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面对皇帝的命令,他不敢有半点抗拒,甚至在看到刘长的时候,吓得赶忙行跪拜叩首大礼,刘长将他抓着,不许他行大礼,要以兄弟处之。
搂着他的肩膀,就拉着他坐下来。
韩信一言不发,韩潆吓得够呛,臣不过一个县丞,哪里敢跟陛下称兄道弟呢?
刘长在韩信府里挖出了一个坑,又生了火,在甲士的帮忙下,清洗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鸡,“这玩意吧,就叫叫花鸡,是朕亲自发明出来的美食,用这菜叶一裹,再往这里一埋,等挖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香啊,这玩意,目前也只有我阿母才吃过,你们算是第二个享用的....”
听到皇帝的讲述,韩潆摆出一副非常认真聆听的模样,时不时点着头,脸上满是奉承和讨好,显得很生硬。
至于韩信,只是冷笑着,“对,我这府邸也就剩下这泥土,你还不曾祸祸,这下可好了,连这泥土都被你挖了,现在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府邸现在就是有贼寇进来了也得哭着施舍点东西再走...”
听到阿父对皇帝如此不客气,韩潆的脸都被吓得惨白,急忙哆嗦着说道:“陛下,臣的阿父并非是这个意思,请您勿要...”
刘长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碍,朕为人大度,从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韩信的眼角跳了跳,刘长便稍微走远了几步,然后说道;“师父啊,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三只鸡,朕可没少忙活,那曲逆侯也是整日不做正事,我去他家里拜访他,家里居然没人,这老头最近也是整日外出,找不着人,也不知去找了那个姘头...我实在没办法,就去拜访了一下傅清,好在他家里还是有人的...”
韩信的脸色一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住了。
很快,三只焦黑的散发着浓浓烧焦味的鸡出土,韩潆看着这黑色的鸡肉,几次想要开口奉承,最后也只是抿着嘴,说不出话来,刘长也有些尴尬,他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鸡,这不对啊,前几次不都成功了嘛?怎么这次就烧焦了呢?
韩信冷冷的说道:“你这手艺不错啊,先是抄了我的家,现在这又是准备毒死我?”
“咳咳...师父啊,我上次是没有这个问题的,这肯定是这泥土...哦,是这几只鸡有问题!傅清这厮想来与朕过不去,这肯定是他特意拿了几只容易烧焦的鸡来湖弄朕!朕回去就削他的爵!
韩信倒也不挑剔,还是找出了可食用的部分来吃,加上刘长所带来的那些调料,口感倒也不错,刘长倒是不在乎那烧焦的部分,直接就大口吃了起来,韩潆也跟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吃着,不敢多说什么。
“潆弟啊,我听闻你原先在军中任职,怎么又当了县丞?”
“回陛下,乃是唐国张相所安排...臣才疏学浅,不堪大任...”
“何必如此客气呢,你就叫我一声兄长就好了,在这里是没有什么君臣的,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嘛。”
刘长让甲士们拿来了酒水,三人一同吃了肉,喝了酒,韩潆的酒量不是很好,可是皇帝所赐,他不敢拒,三人一同享用之后,韩信也不理会这两个竖子,转身进了内屋,外头也就剩下了刘长和韩潆两个人,刘长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领,箕坐在了韩潆的面前,满脸的享受,韩潆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刘长笑了笑,“这么坐是最舒服的,你也试试?”
韩潆连忙摇着头。
“我看你跟师父不怎么说话啊....”
或许是刘长表现的很随意,又或许是韩潆吃了不少酒,他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的拘束了,他苦笑着说道;“自幼不得阿父之爱,是我不成才,辜负了阿父,故而阿父不愿意与我多说什么....”
“我看你的样子,倒是想起了我的二哥,他跟你很像...可又有些不同,我二哥吧,是个好人,自幼就被我阿父阿母严厉的要求,最后也是跟你这样,若是我不在,他都不怎么跟阿母说话。”
当话题谈论到阿母的时候,韩潆的眼里忽然冒起了光芒,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容,“我阿母不一样,她是很爱我的...年幼时,阿父每次打我,她都会护着我,不许阿父打....”
“那是真不错,我阿母向来是跟着阿父一块儿打我的。”
“可是我阿母已经不在了,阿父离开楚国的时候,她就病逝了...”
刘长沉默了片刻,“随后你就去了唐国?”
“不,在楚国待了一段时日,然后去了唐国,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我做朋友,那些人都很害怕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等我长大了,他们就要我打兵打仗,可是我不会带兵打仗,他们也不相信,非说我一定可以...我读过很多书,我懂得治理政务,所以后来,张相就让我去当了县丞,让我治理地方...”
韩潆忽然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当初韩信谋反的时候,韩潆还不到五岁,他遭遇了阿父的被抓,阿母的逝世,周围人的冷漠,疏远,一路颠沛流离,直到长大之后,韩信之子的称呼依旧死死挂在他的身上,他无法跟其他人太过亲近,也交不到什么朋友,甚至无法做自己最擅长和喜欢的事情。
刘长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点着头。
“你老丈人家是做什么的?”
“是一个里正。”
“难怪肯降女儿嫁给你...”
“我看啊,你还是不要回去了,把你老丈人一家给接过来吧,长安这里也缺一个县丞,你来这里当吧!”
这一次,韩潆却没有急着答应,他支支吾吾的憋红了脸,“我还是在那边...”
“你且听我说,在长安啊,你是能结交到很多好友的,唐国跟长安还是不一样,这里的人并非都是惧怕老师的,你若是来这里,我可以介绍很多人给你,像吕禄,吕产,周亚夫,卢他之,周坚,吕种,樊市人,宣莫如等等,我们常常聚集在一起,这些人都是不错的人,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们就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疏远你,而且在这里,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厉害的人,你可以跟他们学政务,你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去太学进修个一两年...”
“往后啊,说不定也能当个两千石的郡守....”
“况且,这里距离你阿父***日里可以串串门,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让师父他老人家帮忙照顾嘛!”
韩潆苦涩的摇着头,“只怕阿父问罪....”
刘长对此很是不屑,“你啊,就是不了解师父的为人,师父这个人啊,说的和做的完全不同,别看嘴里对你训斥,疏远,让你不要接近他,实际上,心里巴不得你能陪在他的身边呢,你看他也是孤独一人,长期待在这里,你说自己因为是他的儿子就没有人敢亲近,那他呢?谁又敢来他亲近啊?他这府邸,除了我,压根就没有人来,你能来,这是好事...你也不必太讲礼,不过被骂几句,就如此害怕...”
刘长捅了捅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师父早就老了,已经打不过我们了,你怕什么呢?”
韩潆大惊失色,“陛下,为人子岂能对生父出手?!”
“放屁,我可没让你殴打你生父,我只是说你不必害怕被打,他又打不疼你,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给我扣上这么一口黑锅!
“臣不敢....那我...”
“留下来吧,让你的家人也一并前来,过几天我将这里的好友都介绍给你,多往来,这里有一处好地方...叫五...算了,你这要成家了,等你成家过了几年再带你去!”
次日。
“阿父,我准备留在长安了...”
“呵,你留在长安做什么?!”
“我就是想多陪陪阿父...”
“谁要你来陪?!回你的唐国去!”
韩信的语气依旧很冷漠,韩潆硬着头皮,鼓起了勇气,“我已经决定好了。”
韩信大手一挥,“你爱上哪里就上哪里,与我无关!”
他说着,转身走进了内屋,只是嘴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不远处,刘长朝着韩潆眨了眨眼,韩潆轻笑了起来。
..........
“这是韩潆,太尉之子,我视若胞弟!”
“哈哈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没胡须的就是吕禄!”
刘长拉着韩潆的手,指着面前的吕禄,介绍了起来,吕禄原本还是笑吟吟的,听到刘长的解释,脸色一黑,急忙指着自己脸上那短短的胡渣说道:“我有胡须的!”
刘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跟这个人多接触,吕禄看起来有些恶劣,可人是很好的,非常值得结交,因为他家里很有钱,富甲侯啊,听说过吗?他的家产可是遍布天下,抄了他家都够北军吃二十年的!”
“这是吕产,我们的城门校尉,跟他也多接触,往后偷偷出城门玩耍的话,还需要他帮忙。”
“这是周亚夫,你阿父的弟子,当然,跟我不同,并非是那种得意门生,只是学了点皮毛,打仗的本事还行,比我是差了很多的,也可以结交,他家里的家禽很多...”
“这是周坚,亚夫的弟弟,目前在典客府当差,我那天的香料就是从他这里弄来的,他可以帮你弄到很多塞外的东西。”
“这是宣莫如,他阿父是鼎鼎有名的驴廷尉,你可能不知道,就是现在的燕国相,现在也在廷尉当差,你要跟他多亲近,这人是最管用的。”
“还有这位,樊市人,他担任太学丞,你不是要去太学进修嘛?跟他相处好了,将来他可以照顾你。”
“这是卢他之,他在北军里任职,若是要跟谁打架,可以叫他。”
“这是吕种,在丞相府当差,没啥用,不用结交。”
韩潆惊讶的看着这群人,刘长骄傲的说道:“这些都是贤才,时人称为长安群贤!至于朕,不才,便是这群贤之首,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乃是前所未有的大贤...”
众人却不太福气,吕种更是坦白的说道;“你不必跟陛下相处太好,他会上你家府偷你吃的,还会跟你借钱不还...”
刘长飞起一脚,吕种却躲开了。
众人大笑着,氛围极好,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礼仪,他们连皇帝的身份都不在乎,更别说韩潆这个太尉之子的身份了,面对韩潆,他们也是没有半点的拘束,直接就拉着他进入了群贤的团体之中,众人笑着,趁着人多,不由得开启了夏侯灶的玩笑,韩潆这辈子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只是因为刚来,他也不认识夏侯灶,故而只是听着。
开完了夏侯灶的笑话,他们又忍不住开起了樊亢的笑话。
至于开樊亢的笑话,樊市人会不会生气?
答桉是不会的,因为就是他先开的头。
“我听闻他在倭岛上看着猴子龇牙呢!”
“我还听闻他吃多了酒,将猴子当成了夏侯灶,非要拉着那猴子聊家常!”
“哈哈哈!
众人大笑着,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去,迎面走来的人纷纷让路,虽然他们都是穿着便装,可这么一群人,又表现的肆无忌惮,行人也会很害怕,他们就这么一路朝着五鼎楼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韩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这些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而且胆大包天,谁他们都敢调侃,狠起来连各自的阿父都敢调侃,例如那个叫周坚的,就调侃自己的阿父周勃。
“世人都说我阿父残酷,好军功,最喜欢砍人头,这是不对的,当初我阿父出征乌桓山的时候,就没有砍俘虏的头———俘虏太多,头颅装不下,就割了耳朵!”
“哈哈哈~~~”
“是啊,有的还说我阿父为人耿直,不知变通,跟驴一样倔强,这是不对的...有一次我阿父驾车跟一头驴在独木桥上遇到了,两人都不退让,最后是那驴让步了,阿父可比驴倔强多了!”
“哈哈哈~~~”
就这么一路开着各种大逆不道的玩笑,他们终于来到了五鼎楼前,那里的小厮看到了吕禄,就急忙冲了过来,行礼拜见,又拜见了其余众人,他们都知道自家主人的身份,也知道主人身边的好友是什么级别的,刘长领着众人就进了这里,五鼎楼对韩潆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晋阳也有,但是晋阳的那家没有这里的规模,这里的五鼎楼那是真正的五鼎楼,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一行人直接朝着顶楼走去,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的熟人。
这些人看到刘长,脸色各个惊恐,急忙行礼拜见,刘长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起身,也不打扰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上顶楼的时候,却有小厮拦住了他们。
“家主,顶楼有客人...”
吕禄一愣,看向了刘长,刘长皱着眉头,正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询问道:“上头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高大老头?”
刘长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小厮笑着说道:“您是问是不是张相吧?不是他,我也不认识他,听闻是彻侯...”
刘长松了一口气,“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直接领着人就往顶楼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哪个老狗敢占据乃公的位置,大汉的彻侯难道就这么有空嘛?!”
在顶楼,一个人正在一群舞女之中,吃着肉,喝着酒,好不快活,当看到这一行人上来之后,他愣住了,呆滞的看着刘长。
刘长也愣住了,目瞪口呆。
“二哥???”
“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这位五楼的彻侯,居然就是刘盈。
刘盈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刘长,训斥道:“身为君王,居然频繁的前来这种地方,还满口的脏话,骂骂咧咧的,毫无礼仪,成何体统?!你便是如此治理国家的嘛?你身为君王...”
刘盈迅速切入讲道理模式,刘长听了片刻,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那你呢?”
“我非君王。”
刘盈得意的说道。
刘长生气的说道:“太医已经告诉你了,让你不要再纵欲,你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你还如此,完全不听太医的话,这是何故?”
“长弟啊...大丈夫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事都不能做,那还活着做什么呢?”
阿父那么多的缺点,你就非要学那个最恶劣的?
就不能学个其他缺点嘛?!
刘长黑着脸,还是将韩潆带了出来,“这是太尉的儿子韩潆,刚来长安,所以我带着他来这里吃饭....”
“韩潆,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兄长....”
ps:本来买了五号去天津的机票,结果无故取消了航班,所以买了明天中转的,先去长沙,再转去天津。
第572章 特殊的送信方式
“你就不能少吃点酒??”
曹姝皱着眉头,示意甲士们将醉倒的刘长扶进来,刘长体大,那几个甲士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弄进了殿内,刘长躺在榻上,直哼哼,曹姝无奈的摇着头,让甲士们离开了,她亲自帮刘长换了衣裳,又用巾擦拭了脸,等到刘长熟睡的时候,曹姝早已是气喘吁吁的。
樊卿很快便冲了进来,“大姐!
看到熟睡的刘长,樊卿一愣,随即也皱起眉头,不好气的骂道:“这厮又去五鼎楼了?”
“听闻是太尉之子前来,他设宴款待人家,是正事。”
樊卿都囔着嘴,“他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偷鸡摸狗的肮脏事罢了。”
在刘长的三个夫人里,唯独樊卿是对他最不客气的,因为樊卿自幼跟他一起长大,因此到如今也只是称他为长,从不曾叫过一声陛下,直到如今,她还敢骂长,还敢掐长,当然,长如今总算是不再还手了,但是也常常吵架,闹的不可开交,樊卿倒也不怕刘长,有什么事她就找姨母告状,姨母还是非常管用的,每次都是站在她这边训斥刘长。
“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急事?”
“哦,差点忘了,赐跑了。”
“什么?!”
曹姝大惊,急忙问道:“他怎么会跑呢?什么时候跑的?派人去抓了吗?”
“大姐不必担心,这竖子闯皇宫大门,刚跑出了一段路,就被甲士们给抓住了...他阿母正在打他呢。”
曹姝摇着头,脸色更加愁苦了,自己是真的不容易啊,要照顾这么多的孩子,没一个听话的,“我知道了,稍后我过去看望,你现在就回去,多拦着点,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好嘞!”
樊卿笑呵呵的离开了这里。
曹姝吩咐好了这里的近侍,让他们稍后给刘长喂点热汤,自己正准备要出门,却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安给拦住了。
“阿母!
“小点声!出了什么事?”
刘安神色有些扭捏,看了看周围,问道;“阿父不在吧?”
“你阿父睡了,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急事要办呢。”
刘安这才抱怨道:“阿母啊,陆贾这厮几次驳回了我的考核内容,就是不许通过,他这个人,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完全不愿意信任我,我怎么说都没用,我不好跟阿父说...您能不能抽空给阿父说几句,陆贾他软硬不吃,我实在是没办法说服他...您给阿父说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让您说的,就说您自己好奇...”
“竖子,那陆公乃是海内闻名的大儒,朝中名臣,你怎么可以对他无礼?况且,他既然说不肯,那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阿母,他不肯那是因为他的学问与我不同,您就给阿父说一声吧...”
刘安很是着急,虽然陆贾同意让他参与进来,可总是反对他的提议,不过就是选拔一些县衙官吏,这老头非弄得跟选三公一样,自己跟群贤们几次拟定的考核内容,都被这老匹夫给拒绝了,甚至还扬言自己这些群贤队伍里无一能者,要知道,刘安本身就是黄老新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其余那些贤才,也都是刘长精心挑选的太学出身的贤人,各个都是黄老之精英,哪里能被这厮如此羞辱?
可是吧,这老头还真的有点东西,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说客出身的他,靠着自己一张嘴,就让刘安这一众人无言以对,掩面而去,这老头的武艺也是出奇的高,刘安的舍人剧孟看到这老头如此羞辱太子,勃然大怒,于是乎,决定效彷高皇帝,给这老头一个狠的,结果刚刚拔出剑来,就被这老头用剑鞘披头来了一下,剧孟当场就被抬到医馆里去了,要不是对方没有将剑出鞘,现在刘安他们已经可以准备吃席了。
刘安是有苦说不出,平日里他引以为豪的学问,在这老头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作为荀子的得意门生,治儒,法,黄老三门学问的狠人,浮丘伯都承认他是荀子目前弟子里经学学问最高的那一个,刘安虽然也是狠人,可毕竟年轻,跟浮丘伯,陆贾这个级别的人对峙,还是太过吃力。
刘安读过很多书,可奈何对方读的更多,开口就触及自己的知识盲区。
这些犬入的老儒,怎么一个比一个能打呢?
前不久陆贾,浮丘伯,公羊寿等人纠结了一大群打儒们在城外郊游,商谈学问,结果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大批的猎物,连野猪和熊都有,而且那头野猪还是被人用长矛给刺死的,据说还碰到了勐虎,只是因为那勐虎有身孕,被这些大儒给好心放走了....
刘安在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阿父不会用人,早知道就该派这些人去陇西交流学问啊,哪里还需要阿父亲自带兵出征呢?那些所谓的陇西巨寇,要是遇到这些大儒,当场就要被降伏了。
别的不说,就是这些儒生里那个年过花甲还能用长矛杀野猪的老头,让他当大儒都太可惜了,应该直接送他去西庭国当太尉!
刘安跟陆贾之间,其实也存在着学术争议,刘安实打实的黄老嫡传,而陆贾则是代表着近期崛起的儒家,虽然这老头什么学问都钻研,本质上还是儒家高徒,新一代的儒家率领者当然是我们的长...其实是贾谊,虽然长老爷的学问确实很了不起,曾经跟着浮丘伯辩论百家,让百家无言以对,嘎嘎乱杀,但是贾谊的学问还是要相对高一些...
可目前的情况来说吧,黄老有些打不过儒家了...黄老打不过儒家的主要原因是盖公太年迈,无法起身了。
刘安满脸的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阿母,曹姝虽然对他很严厉,却也看不得儿子这个表情,她长叹了一声,“好,好,我会给你阿父说几句的,你且让开,你再不让开,你弟弟就得少一个了....”
“啊???”
当曹姝匆匆来到了别殿的时候,刘赐已经是被打的鬼哭狼嚎,看到曹姝前来,他哭着大喊道:“阿母!
你怎么才来啊?!”
雍娥是满脸的悲愤,手持木棍,边打边骂,一旁的刘良吓得瑟瑟发抖,紧张不安的吃着手。
“好了!”
曹姝一声呵斥,雍娥终于收了手,随即委屈的看向曹姝,眼里闪着泪光,“大姐,你不知道,这竖子真的是吓死我了...他方才...”
“我知道了!打能解决什么问题?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能总是打孩子...”
曹姝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刘赐给抱了起来,刘赐开始哭着告状,“她是不会听您的,您一走,她就又要揍我...我要去自己的藩国,我明天就要回代国去当王!
“你也是!
谁让你跑的?何以让我们如此担心呢?”
曹姝对他也训斥了几句,刘赐顿时就不敢闹了,也不哭了,只是低着头。
“这一次,我非要告诉你阿父不可!”
“啊?!阿母,不要啊!
“你敢跑第一次,肯定也会跑第二次,我必须要告诉你阿父了!”
“阿母,我再也不跑了,真的,我以大哥的名誉发誓!
曹姝看向了面前这几个娃娃,只是觉得心累。
而在此刻,正在喝热汤的刘长也是张望着左右,迷迷湖湖的叫着:“姝!
姝!
我那套短亵衣呢?”
.......
这段时日里,长安城内最遭罪的不只是曹妈妈,还有一位晁错。
晁错不怕什么惩罚,像他这样的人,就是被腰斩了,也不会后悔,可他最厌恶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诸侯王强势,第二件事就是有人耽误他办正事,而如今,显然是属于第二种,对与过分追求效率的晁错来说,时不时就把他请到廷尉,不让他去办事,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张释之!
我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三番五次的针对我?!”
晁错被两个甲士看着,却依旧是愤怒的咆孝,口水几乎都喷到对面的张释之脸上去了,可张释之巍然不动,压根没有将愤怒的晁错放在眼里,他很平静的询问道:“你在治理河水的时候,曾上奏要迁徙两万三千四百六十人,可是在庙堂准许后,你却偷偷增加了两千一百人?是否属实?”
“这算什么大事?我加了,我把那些人都拉出去活埋了!
你要如何?!”
晁错心里异常的悲愤。
张释之严肃的说道:“庙堂对迁徙的百姓是要给与救济和补贴的,你多迁徙百姓,这些人就得不到救济,你这与活埋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两千一百人,就这样被你私下赶出去,还得不到任何的保障,你这是非常严重的罪行,你要如实告知,否则,唯有死路一条!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去查,那些被迁徙的但凡死了一个,你现在就砍了我的脑袋!若是没有,就将乃公给放出去!乃公还有要事!
“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若是因为你的缘故死了一个人,你就要按着杀人罪来处置。”
晁错咬着牙,冷声质问道:“我向来以为你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奉承他人来谋害贤臣?你是铁了心要为曲逆淮阴为鹰犬?!”
“我并非是谁家的鹰犬,我只是接到了弹劾,是关于你残害百姓的,既然有人弹劾,我就一定要管!”
“你个蠢物啊!
这是人家利用你来针对我啊!
“你本就有错,何以说是针对?!我只是按着律法办事。”
晁错几次开口,想要谩骂,却都忍住了,对这厮是没用的,整个庙堂里,晁错和张释之大概是不分上下的铁头娃,死不悔改的性格,倔强到让宣义自愧不如的本性,就如刘长没办法改变晁错那样,晁错也没办法改变张释之,这厮一旦有了决定,那是撞碎了南墙都不回头,溺死在黄河里都泡不软。
“好,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但是我想要知道,外头官员考核的事情如何了?这件事非常的重要,请你如实告诉我!”
张释之平静的说道:“已经交予太子来操办,陆公监督。”
“什么?!他们能办成什么事啊?!”
“快放我出去!
当晁错再次被丢进大牢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多了些狱友,在窗口下,几个鼻青脸肿的竖子正坐着,欢快的说着什么,当他们看到晁错后,很快就认出了他,急忙起身行礼,晁错盯着他们,打量了许久,最后才认出了他们,周左车,栾平,周升..这不就是长安内那些纨绔子弟吗?
晁错本来不想要理会他们,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脸上的不屑,坐在了他们的身边。
“你们怎么进来了?”
“唉...晁公啊,这就不要提了,都怪夏侯赐那厮!”
晁错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番,最后看向了那个年纪比较小的家伙,看他模样就知道是夏侯家的人。
周升无奈的说道;“这厮给我们说他阿父不在,还说家里有很多好看的战车,说带着我们去借一辆....”
“结果呢?”
“我刚摸到那战车,就被抓住了,抄起棍子就是给我一顿打啊...”
周升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看向了夏侯赐。
夏侯赐的年纪在这些人里也是最小的,此刻,他理直气壮的质问道;“你就说我阿父在不在家吧?”
“你阿父是不在,可你大父在家啊!
这你怎么不说呢?!”
“你又没问!
“我再跟着你去借东西我就是犬子的!”
晁错完全不关心他们的这些行为,只是若有所思的询问道;“你们跟太子相处的还好吧?”
“很好啊,常常往来。”
“不错,你们现在的年纪,就该是做大事的年纪,能跟随太子做事,也算是不辜负你们阿父的威名了,这样,我现在被奸贼所害,困在这牢狱内,但是我有些政策,是非常重要的,需要即使送到太子那里去,你们可愿意为我送信?”
“啊??您也是被奸贼所害?当下这长安啊,奸贼四起,完全没有我们这些贤才的活路!”
周升等人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各个都是义愤填膺,当即表示,愿意为晁错去送信。
只是,晁错这里没有书信,他们只能口传,但是吧...这几个人的智慧,想要记住晁错的话,很有难度,晁错是个不太容易放弃的性格,在察觉到希望之后,他便一次次的教导,最后,他们总算是能说出晁错的大概意思了,晁错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吩咐道:“稍后,他们肯定就带你们出去了,等你们出去了,要立刻找到太子,将方才的话讲述给他听,知道了吗?”
“唯!
就如晁错所说的,很快,满脸漆黑的宣莫如就来捞人了,他本身就是廷尉的官员,也是非常的尴尬,在让甲士们将这些竖子们放出来之后,他抓住宣平就朝着他的头上来了几计巴掌,宣平只是抱着头,宣莫如骂道:“好你个竖子!
你大父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完了,你大父刚正不阿,我更是一生都不曾犯过什么罪行,到了你,怎么就整日做出这些事来?”
“这次居然偷到汝阴侯的头上去了?你知道汝阴侯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他是我大父!
夏侯赐急忙举手说道,宣莫如也不客气,一把将他也抓了过来。
“还有你个小东西,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你阿父在西庭国征战,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你阿父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
看着宣莫如大发雷霆,那几个群贤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参与。
宣平是没办法去了,因为直接被宣莫如给带回家了,其余人急忙朝着刘安的府邸赶去。
刘安看着面前的考核内容,焦头烂额,陆家一次次的拒绝,看来,还是要等到阿父那边开了口,自己才能办成啊...这内容明明没有问题啊,对于县衙官吏的考核,考他们的律法,考他们的武艺,考他们对桉件的分析,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就在刘安沉思的时候,一大群群贤涌进了他的府邸,那些舍人们也知道这些是刘安的好友,就没有阻拦。
“安!安!我们有要事!
周升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刘安的身边,将自己在廷尉牢狱内碰到了晁错的事情说了出来。
“带话?他说什么?”
周升迟疑了起来,“他说...读书没用?”
“不对,他说是写文没用!”
“不对,他分明是说文章考核没用,要考点实际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刘安却听出了晁错的意思,急忙问道:“还有呢?”
“他说应该让考核的人去看大门!”
“不对,他说要让那些人去冒充县衙官吏!”
“我记得是说让他们试着去当县衙官吏,给与两个月的试用期?”
“不急,不急,你们一个一个来说,来人,取笔墨来!
第573章 天资聪慧夏侯赐
“殿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廷尉呢?”
周升虽然算是这些人的小头目,可记性实在不太好,这次也是支支吾吾的,晁错所交代的那些,一个都没能说出来,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说的话没一个是靠谱的,他无奈的询问道。
刘安一愣,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如今我已经跟过去不同了,身为太子,再前往廷尉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陛下不也天天往廷尉跑吗?我在廷尉都好几次见到陛下了,陛下对廷尉比我们还熟呢!”
周左车用肘子推了下周升,不好气的骂道:“殿下那是不愿意去吗?殿下那是不敢去!张释之那厮与殿下有仇,殿下的车走在长安内,看到张释之都要躲避,何况是直接去廷尉,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周升顿时反应过来,叫道:“张释之这个奸贼,实在可恨啊,我们可不能让这厮如此得意,得找个机会,将这厮干掉,让宣平他阿父来当廷尉,到时候廷尉士卒来抓我们,我们就可以挟持宣平!”
刘安脸色有些发黑,不悦的说道:“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敢去廷尉?张释之又如何?我只是厌恶这个人,不想去见他而已!”
“先不要扯其他的,将晁错所吩咐的都告知我!”
众人继续说了起来,只是说的都有些离谱。
“晁错他说了,要让那些士子们去养猪!”
刘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侯赐,“你确定晁错士这么说的???”
夏侯赐满脸的自信,“那是当然的,我亲自听到他说什么不养猪的不收!”
“他说是养猪的不收吧?”
几个人再次议论起来,可他们都很确定,晁错确实说了养猪之类的话,刘安有些呆滞,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冯唐,冯唐此刻也是紧皱眉头,这官员考核跟养猪有什么关系呢??
冯唐迟疑着询问道:“殿下,要不还是再派人去打探一番??”
刘安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道:“我们这次是在县衙进行考核,县衙的小官吏,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平民百姓...而那些地位极高的权贵子弟们,他们向来是不屑跟百姓为伍的,晁错的意思,或许就是让我们招收一些身份不高的....”
刘安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了,“没错,晁错就是想要淘汰掉那些不愿意做脏活累活,参与考核只是为了镀金的权贵子弟们,这些权贵子弟来参与考核,寒门子弟定然是没有办法争锋的,可若是考核养猪,那些权贵们定然放弃....”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找收到很多来自民间,能吃苦耐劳之人啊!
刘安勐地拍了一下手,叫道:“不愧是晁公啊!
当真了得!难怪这陆贾总是不同意我的上书,果然,我想的还是有些太片面了。”
很快,刘安就低着头,在自己的上书里很详细的规定上了关于养猪的考核内容,就包括安排长达七天的养猪流程,看谁养的最好,其实就是借机淘汰掉一些来镀金的权贵,毕竟养猪对权贵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刘安心情大好,再次看向了群贤们,“来,来,你们继续说!”
夏侯赐此刻又说道:“晁错还说了,参与考核要让士子们掏钱!要狠狠的抢他们的钱财!”
刘安提笔正要熟悉,忽然又懵了,看着夏侯赐,“你确定???”
周升看到太子有些狐疑,顿时就不干了,拍打着胸口,为夏候赐担保,他说道:“殿下,夏侯赐这小子,天资聪慧,纵然在我们群贤之中,那也是有名声的,他记性最好,他说的肯定是对的!”
“对,对,我也记得晁公说了什么抢其财物什么的,对,晁公是这么说的,他说要看谁有钱,然后抢那个最有钱的人,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去抢,让很多人都看的到,起到一个很好的效应!”
刘安茫然的看向了冯唐,冯唐是彻底坐不住了。
“殿下,这不对啊,养猪倒是说的过去,这抢劫财物是为何啊,人家来参与考核,当官吏,我们去抢劫人家的财物,这成何体统啊,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不是胡闹吗?我确信晁公是不会说这样的话,实在不行,还是派个人去问问晁错,不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了...”
周升勃然大怒,“老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廷尉跑出来,传递消息,你却觉得我们是在胡说八道吗?我们说的各个都是实话!
若是有半句假话,你让殿下直接处死我!”
刘安急忙说道:“不许对冯公无礼!”
刘安皱着眉头,再次沉思了起来,“养猪是为了淘汰权贵,抢劫又是为何呢??对!我明白了,如今天下开商,各地的商贾为了能挣到更多的钱财,都是在全力资助自家的子弟们去当官当吏!”
“可是他们的名誉不好,因此,通过其他途径没有办法当官,晁公此举,莫不是要淘汰掉那些商贾之家?权贵是不愿意养猪,可商贾未必就不愿意啊,还要给天下彰显,这是为了更多的给那些出身贫苦,没有家产的士子们机会??”
“是要警告那些商贾们不许参与?”
毛长也坐不住了,“殿下,这次开考核,是召天下之士子,陛下已经取缔了对商贾们的限制,为何不招收他们的弟子呢?这不公啊!”
刘安摇着头,“晁公是个能人,未必会如此肤浅,我想,他肯定还有更深的想法,只是我不能琢磨明白...不过,我这些兄弟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他们不会说谎,晁公也不会说错。”
“我明白了!
刘安勐地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晁公说了要抢劫最有钱的,这不是要淘汰所有商贾,跟权贵一样,是要淘汰掉那些大商贾啊,大商贾跟权贵一样,甚至更加恶劣,如今梁国的那些大商贾,就已经做出了诸多害民之举!”
“这些人资助子弟进入县衙,只是为了给自己谋私,行事更加方便,阿父就曾多次说起,这些大商贾们心无家国,甚至在通商身毒的时候,想过要偷偷变卖禁止的军械和尚方设计图!”
“晁公也是不愿意考核成为这些人谋私的场所啊!难怪会加一个最有钱的!”
“不愧是晁公啊!
刘安越说越激动,再一次将自己说服,他激动的看着身边的舍人们,“晁公担任我阿父的舍人,连我阿父都很欣赏他的才能,认为国内出策,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如今看来,此言不假!”
“可惜啊,此人性格恶劣,否则,以后真的是我的贤相啊!”
刘安迅速将淘汰权贵和大商贾,尽可能的偏向寻常百姓出身士子的方针写了出来,并且让毛长在一旁进行详细的说明,分类出各种的情况,对大商贾家的子弟做出了很多的限制,例如他们要参与考核,就要拿出很多的钱财,这些钱财将用以启蒙之学等等....
群贤们大喜过望,周升更是挑衅般的看向了冯唐,质问道:“如何啊?我们还是胡说八道吗?你可知道,我们为了传递这个消息,遭受了廷尉多少次毒打,无论他们怎么打,我们都没有交代自己的任务!”
周左车也是擦着眼泪说道:“为了能进廷尉,我们甚至还背负了恶名,我们是那么的敬爱夏侯将军啊,我们甚至得罪了他!
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东西们,冯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
“养猪,抢劫,还有什么,继续说!继续说!夏侯赐,你来说!”
“然后就是考核的制定了。”
夏候赐很是自信,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晁公说在拟定考核内容的时候,必须要给他们联姻,让他们成双成队,白头偕老,一起过日子....”
冯唐勐地起身,“殿下!
刘安再次皱起了眉头,“这又是何意啊?莫不是要考他们的合作能力?让他们友好相处??不对,晁公肯定另有深意....”
群贤们在刘安这里待到了晚上,有几个人是直接住在了这里,刘安也迅速完善自己的上书,经过了群贤们的带话,刘安的上书已经变得跟上次截然不同,完全不同,这东西,刘安看了都不相信是自己能写出来的。
因为这实在太另类了,各种考核内容和考核方式,简直闻所未闻,听都没有听说过,这先进的都有些过了头,刘安越看越是满意,这大概就是自己不如晁错的地方了吧,这晁错,果真是厉害啊!
自己想了那么多天,才想了那么一点点,晁错倒是好,他所提出的这些东西,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人能媲美。
他这样的贤才,自己的舍人是根本比不上的,为什么好的贤才都是阿父的呢?
刘安怎么都不明白,只是,这东西应该是从陆贾这里通过了吧?
刘安也不敢继续拖延,在拟定完善之后,他领着自己的舍人们,火急火燎的就来到了陆贾的府邸,准备将这些东西都教给陆贾来审核。
剧孟跟在刘安的身后,低声说道:“殿下,这次考核由我们来主持,这是增加我们声势的好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如今晁错在牢狱内,也没有人知道他给我们上奏的事情,不如直接就说这都是我们自己的想法....”
刘安听闻,顿时皱紧了眉头。
“胡闹!”
“我身为大汉太子,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为人君者,难道还能吞掉大臣们的功劳吗?这是君王可以做的事情吗?那是暴君都做不出来的!
毛长脸色大变,开始疯狂的咳嗽。
他的意思很明确,殿下您说话可要小心点,某人听到了要出事的!
刘安却不在乎,他大手一挥,说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是个能用贤才的人,我也不会吞掉大臣的功劳,你们四处去说,就说非晁错之功,我是绝对无法办成这件事的!
“以后,各地的大臣,都可以将好的想法告知我,若是错了,我不怪罪,若是对了,我一定奖赏!”
“唯!
当刘安将自己的新方案交给陆贾的时候,陆贾这位打过项羽,去过南越,干过匈奴,挑翻了西域的勐人,都有些懵了,他的神色愈发的复杂,开始揪着自己的胡须,越看表情越是严肃。
刘安信心满满的坐在他的前方,等着他的评价。
陆贾喃喃道:“殿下大才啊,这些考核的办法,臣是闻所未闻,当真是奇特的,不过,奇特定然是有奇效的....殿下大才,老臣佩服!”
刘安有些惭愧的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我的想法,这些是晁错从牢狱里派人给我送来的,我还是比不上晁公啊。”
“啊???晁错的想法??不可能!
陆贾一口否决,他坚定的摇着头,“这绝对不是晁错所想出来的,晁错的拟政,向来激进,而且行以正,而非奇,这不像是他所能拟定出来的。”
“陆公啊,我并非欺骗,这的确都是晁错他自己所拟定出来的,这是我亲耳所听到的,或许他是在牢狱内有了不同的想法吧,晁错这些年里,进展也颇为大...”
“可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陆贾迟疑了片刻,说道:“晁错这个人,是有大才的,可惜啊,若是他能改变,未必就不能达到酂侯,北平侯的地步,奈何,此人太急,倒是不适合殿下,只能为陛下所用。”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用不好是要伤到自己的。”
刘安严肃的说道;“请您放心吧,我自幼跟着阿父学习剑法,阿父的剑法,我即使学不到全部,也定然能学到六成!”
陆贾笑了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刘安露出笑容,“殿下有志气!好,原先我不答应殿下,就是殿下的内容,大多都是参考了各类的古籍,看似完美,却很空洞,没有一个准确的理念。”
“如今看来,殿下是找到了理念,所谓考核,其实就是为了选拔贤才,准确的来说,是选拔底层的贤才,打破权贵的垄断,是为了兴国,殿下如今看透了,做出了很多的应对,这就足够了,老臣同意了,殿下可以去执行!
刘安大惊,急忙询问道:“既然您早就发现了我的不足,为什么不告知我呢?”
陆贾苦笑着,“臣老矣,如今尚且还能提醒殿下,若是将来臣等不在了,又该谁来提醒呢?有些事,本来还是该殿下自己去想的,奈何啊,晁错这厮...不过,晁错尚且年轻,他还能提醒殿下很久,不过,殿下还是要学会自己来分析啊...”
刘安非常诚恳的起身,朝着陆贾再次行礼。
“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请您不要见怪。”
“无碍,殿下速速去办事吧!”
刘安得到了陆贾的许可,即刻就开始行动,最先,他就是要通过陆贾这里,在报纸上将考核的事情发行出来,如今的报纸还是很忙碌的,都在报道陇西巨寇的事情。
刘长在做出处置之后,因为遭受了太多大臣的反对,因此要求奉常府将这次的事情发行在报纸上,让天下人都看到,尤其是要说明郭解几次躲过刑法,在各地残害百姓的事情。
果然,在消息传到各地之后,大臣们就不敢那么反对处置许负了。
在得知郭解的罪行之后,各地的百姓们都是对他们一家的处置结果非常满意,这样的恶人,死不足惜啊,包庇他的人,罪行就更大了,数百条人命,有他们的一份!
百姓们不只是要求处置他的宗族,还希望能将那些跟他们勾结的官员们一同处置掉。
在天下人都开始声讨郭解的时候,大臣们就变得谨慎了起来,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名声有污点,尤其是在太学生们都开始要求处置的时候,若是他们开口了,容易被太学的那些疯子给针对上。
刘安发动了自己全部的舍人和群贤,开始操办这件事,考核的事情迅速传开,各地的士子们开始起身,前往长安,刘安也变得繁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廷尉也终于查出了治理河水时的问题,晁错确实有过度执政的行为,他上报的人数和迁徙人数不符合,这是重罪,但是,他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这厮居然自掏腰包,进行补贴,为了成事,他也是拼了。
在各方面的调查之后,廷尉对晁错做出了判决,罚二十甲,降一爵。
晁错对这样的惩罚倒是浑不在意,当张释之来放走他的时候,他满脸的得意,“呵,我早就说了,你会将我放出来的,如何?”
“我即使在牢狱内,考核的事情,也依旧是按着我的吩咐来操办的!”
张释之点着头,“你的想法不错,我也从报纸上看到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让贤才们去养猪呢?”
“啊??谁让他们去养猪了??”
“额...不是说你派人告知太子,说让贤才们去养猪吗?”
“我说的是杨朱啊!
杨朱学派!
道家的杨朱学派!
“那抢劫财物??”
“什么抢劫财物!
我说的是强才啊!
若是有某方面有突出才能的,可以直接采用,是强才啊!
“这么说成双入队,自己做饭,披坚执锐,去野外狩猎野猪什么的,都跟你说的不同??”
晁错目瞪口呆,凌乱了许久,这都是什么东西???
最后,他呆滞的看向张释之,喃喃道:
“我想过了,我罪大恶极,实在不能被放出来....我还是回牢狱吧。”
ps:前天到了天津,昨天成功住院,今天终于可以码字了....让大家久等了,主要是从我们那里来天津就医不太容易,这几天忙成了狗,奉义昨晚更是在儿童医院陪我到了半夜四点....实在对不起各位读者,唉,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574章 不类其父
“晁公!
刘安虽然不敢靠近廷尉,可他的舍人是可以前来的,剧孟和张夫不能来,他们来了容易出事,但是冯唐和毛长是无所谓的。
冯唐年迈,也算是德高望重,张释之对人虽然有些不友好,但是不至于到为难老头的这种程度,至于毛长,这位一辈子都没有犯过任何罪行,名声非常的好,张释之就是想要抓他刷名声,怕也刷不动。
他还有个在太学当大儒的叔叔,张释之对这些老年大家们还是很敬重的,尤其是对那些对当今的法学能起到影响的大家们,如今天下的律法的修订和改进肯定是要通过廷尉,但是律法的很多拟定思想之类还是要这些大家们出手。
其实不光是法家,儒家和其他学派都有自己对律法的特殊诠释,黄老尤其如此,作为吸收了百家精粹的大杂烩,黄老学说以刑肉刑,重教化为主,比起法家的重刑要轻一些,比如儒家的教化要重一些,算是很平衡的。
张释之酷爱这些关于律法的经典,在百家看来,律法跟法家并非是绑定关系,任何学派都对律法有自己的认知,有人觉得律法是要惩罚罪犯,有人觉得是要教化罪犯,有人觉得是要约束民众,有人觉得是要约束社稷。
刘安虽然很有才学,奈何,身份特殊,成为了张释之眼里的肥肉,拿来给律法立威,警告每一个人,要遵守律法,贵如太子都要遵守,何况是你们呢?
冯唐和毛长特意来迎接晁错,晁错看起来脸色非常的差,他此刻都有些不想要离开廷尉了...太子四处宣传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拟定了考核制度,可是那制度,晁错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这玩意要借自己之名??
那我这辈子的清名都毁了呀,我还出去做什么??
但是年轻的毛长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朝着晁错大礼拜见,“晁公啊,我们是殿下派来迎接您的,这次若不是您,殿下也没有办法做的如此成功,在您在牢狱的时日里,殿下已经开始了考核,很快就能得到一大批优秀的人才!
晁错的嘴角跳动了一下,神色莫名的悲愤。
这父子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过分,一个是拿走自己的好政策,冠上他的名,陛下不知拿走了他多少个政策,都以自己的名义来推行了,当然,晁错是无所谓的,只要能用就好,反正自己的敌人们都知道这是谁制定的,他们不敢轻视自己的。
但是太子殿下这个将自己那糟糕的政策放在自己头上来发行的事情,就真的有点太过分了,简直比陛下都过分,陛下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拿自己当替罪羊啊,是在羞辱自己的名声啊!
晁错越想越悲愤,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他抿了抿嘴,看着那满脸笑容的毛长,默默无言。
冯唐毕竟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了晁错神色不太对劲,让毛长为他们驾车,自己则是请他上车,又坐在了他的身旁。
“晁公啊...我觉得这些政策,都不太像是出自您的手笔。”
忽然听到了一句人话,晁错急忙转头看去,他盯着冯唐,“这分明就是殿下自己的想法!
这些政策大多以奇,整个大汉,只有两个人是以奇计行事的,一个是曲逆侯,一个是太子殿下。”
“曲逆侯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没必要如此陷害,况且他还忙着开商和身毒的事情,本身大病未愈,怎么可能参与到考核之事里呢?这就是殿下所想的,与我压根就没有关系!
冯唐一愣,狐疑的问道:“难道你不曾让那些竖子们传话?”
“传了...可他们完全就是胡乱传话!”
“我说杨朱,他们传是养猪,我说强才,他们说是抢财,我说同伍,他们传同屋!
这群不当人的,不要让我再遇到他们!
晁错咬着牙,他都不敢想象,这种异口传过去的政策,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毛长惊的目瞪口呆,冯唐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殿下对这些都做出了解释,他认为养猪是要淘汰权贵,抢财是淘汰大商贾,同屋是要他们精诚合作,还安排了种种...连陆公都赞叹不已。”
晁错一愣,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若是如你这么说,那还好,不至于太差。”
冯唐眼前一亮,急忙看向了晁错,非常认真的说道:“晁公,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否能请您相助呢?”
“我与你又不熟,何以助你?”
晁错这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尊老传统,寻常的礼节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态度很是冷漠。
冯唐却没有生气,他继续说道:“等见到了太子殿下,您就承认这些都是您所提议的,可以吗?”
“不行!我向来说一不二,若是我上奏的,我绝对不会推卸,可不是我做的,我也绝对不会揽功,若是殿下是无心之举,那我就一定会让他知道!”
冯唐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先前陛下病重,太子临危受命,可是因为年纪太小,缺乏经验,殿下做的并不算太好,这对殿下的打击很大。”
“在往后的时日里,我能明显的感受到,殿下被拘束住了,他读过很多书,他读过的书,简直比老夫这辈子读过的都多,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却很害怕,害怕自己又出错,又一次辜负了陛下。”
“可他又急着在陛下面前证明自己,陛下之才能,足以让任何人畏惧,殿下越是急着要证明自己,就越是害怕出错,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去做,却不敢去做。”
“这一次的传话,殿下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弄出了一套很不错的办法,但是他不够自信,你是个能人,他信任你,从你这里拿到信心,随即用自己的想法来拟定了政策。”
“我希望你能承认这是自己的想法,等到事情大获成功的时候,再去告诉太子真相,到那个时候,太子就会明白,原来他自己,也能想出不弱于你的政策,会明白他的体内到底藏着多大的潜力。”
“天下人都惊叹他的才学,认为他会是下一个黄老之圣,可惜啊,如今这个圣人,正处于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迟迟不能超前再进一步,若是这次,能让他彻底打开心结,他的学问,他的能力,都会像人们所说的那样。”
“宗室里,就要真正的出现一个圣贤了。”
毛长听着冯唐的话,也是忍不住的说道:“殿下已经很久都不曾外出游玩了,他的那些朋友还在四处胡闹,可殿下却整日都将自己关起来,读书,琢磨对策,绞尽脑汁的要做出一些真正的大事。”
“晁公啊,殿下是大汉未来的储君,若是您如今受点委屈,可以让大汉拥有更加杰出的储君,那您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晁错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
冯唐的神色不再严肃了,他笑呵呵的说道:“若是您答应这件事,我以后一定找个机会,就用这拐杖,往张释之头上狠狠来一下!”
“还有申屠嘉!”
“好!”
“那我就答应了。”
晁错说的不情不愿,冯唐却还是笑吟吟的,在晁错迟疑的时候,冯唐就知道他是答应了,后面的话,也不过是给这位孤傲的年轻人一个台阶下,毕竟,晁错是不会帮助别人的。
当他们来到太子府邸的时候,刘安亲自出来迎接,太子的态度还是有不少的改变,他亲自扶晁错下车,经由冯唐的那些话,晁错忽然也发现了很多自己从前不曾注意过的。
太子似乎很久都没有再出去闹了,很久都不曾犯过事了,他的眼眶略微的肿胀,神色也有些疲惫,极为迫切的想要得到认可,却又因为上次的失败而对自己的才能有了自我否定。
晁错不动声色的说道:“殿下能轻易的理解我的话,做出了政策,这很好,不过,我被关押在廷尉如此之久,殿下却不曾想过营救,莫不是怕我夺了殿下之功?”
刘安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实在是那个张释之太难对付,我实在是不敢靠近廷尉....”
“殿下乃是太子,何以惧怕一个张释之呢?您若是要杀他,有人还能拦得住您吗?”
晁错很生气,他就不明白了,这位太子为什么就不能学一学他的阿父呢?陛下在太子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带着人马冲匈奴了,别说廷尉了,就是匈奴单于都拦不住他,被他追的满地跑。
那般嚣张跋扈的人,怎么就生下如此的乖孩子呢??什么事都要讲规矩,能讲规矩的还能是个好天子吗?
刘安苦笑着,“若我为天子,既然不必畏惧,可如今只是太子,他又深得阿父的宠爱...”
“殿下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
“有,可我不能那么做,张释之并非是与我有私仇,他只是为了律法,想通过我来增强律法之权威,而律法的重要性,我是知道的,这是根本,如今不过吃些亏,就能让律法深入人心,我愿意这么做。”
晁错眯了眯双眼,没有再说什么。
刘安将他请进了殿内,虚心的请教,可奇怪的是,无论刘安如何询问,晁错却不愿意为他解答,只是摆出了很生气的模样,进行反问。
“考核的试题我已经做了出来,就是不太明白这水准是否过高,我收集的都是各地的难桉,就怕他们年轻,还没有能力来解答这些,您觉得这合适吗?”
“什么?如此简单的东西还需要问我吗?我不是都说了吗,考核的制定是要从大局出发的!”
刘安想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理会这些试题和考生,而是专注于政策对大汉庙堂的影响和作用??你说的对,这种事可以让官吏去做,我需要做的是全局的大事...”
晁错也不回答,不断的反问,刘安却“明白”了晁错一个又一个想法,这让刘安对晁错敬佩不已。
冯唐坐在一旁,看着嚣张跋扈的晁错,越看越觉得是那么的顺眼。
这后生不错。
厚德殿内,刘长正在大口吃着肉,两个手都是油乎乎的,浑身也都是油乎乎的,已经到了吕后看到就得挨揍的地步,他吃肉的模样非常的凶残,两只手抓着肉,直接撕开了就吞,堪比饿狼。
匈奴单于跟他一比那都算是有涵养的,扶余野人跟他比起来都是文质彬彬的。
刘章站在刘长的面前,正详细的诉说着近期内所发生的情况。
掌握绣衣的刘章,平日里在长安无比的低调,可这些年绣衣在暗地里的实力已经增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绣衣在各地都有联络地,主要的联络地,叫五鼎楼。
他们在各地都有隐秘人员,这些人不会暴露自己绣衣的身份,有穿着锦绣的明探,也有这些混入各行各业里的暗探,绣衣成功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了燕国,南越,巴蜀等地,如今绣衣势力不足的只有西庭北庭,以及滇国等部分地区了。
在其余地方,绣衣监视着一切。
“晁错通过那些纨绔,将消息传递到了太子这里,太子拟定好了上书,告知了陆贾.....”
“晁错的建议???”
刘长丢下了手里的肉,接过了上书,认真的查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刘长不屑的摇着头,“不,不,这不是晁错的风格,你的人说的不对,这不是晁错的建议。”
刘章一愣,很坚定的说道:“反正这些都是那些纨绔告知太子的,若不是晁错的,那就是那些纨绔的。”
“哈哈,你说胜之他们几个的孩子?他们能有这脑子??”
刘长摇晃着脑袋,“这风格肯定不是晁错的。”
“那还能是谁的呢?”
“若是想不出人来,那肯定就是陈平的!
刘章懵了片刻,方才说道:“可这几天,陈侯一直都是在跟淮阴侯坐车郊游,狩猎,饮酒,不曾接触过那些纨绔啊。”
“什么??他们俩出去玩居然没有叫上朕??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先前怎么不说呢?!”
刘长顿时觉得面前的肉都没有了香味。
刘章急忙说道:“我先前告知了仲父,是仲父说不需要关注淮阴侯的...”
刘长有些生气,他站起身来,骂道:“这两个老头,不务正业,放着身毒那么多的事情不做,反而出去郊游狩猎,还喝酒吃肉,成何体统,我大汉的彻侯,难道都如此的沉迷富贵吗?!”
“大丈夫在世,就是要有大作为,岂能如此沉迷享受!
刘章看了一眼仲父面前的酒肉,支支吾吾的说道;“可他们已经有了大作为啊....”
“放屁!
他们的作为还能大的过朕吗?朕这般年纪都勤勤恳恳的,他们一个才花甲,一个才半百,怎么就能出去游玩呢?”
“算了,你出去吧,别盯着晁错了,多派人去盯一下河西,胶东,这两个竖子最不让朕放心了。”
“唯!
送走了刘章后,吕禄方才走了进来,尽管刘长表示不需要吕禄回避,可每次刘章进来的时候,吕禄还是会去外头等着,主要是他身份特殊,有些时候,容易尴尬,比如刘章汇报吕家情况的时候....
“禄啊,那个什么百乘王,还没有到大汉吗?”
“陛下...这两国距离极远,何况他还要带上平阳侯,绕远路前来,这怕是要等很久...”
刘长看着面前的骨头,长叹了一声,“这么久啊,可惜了,这些骨头都很不错来着。”
众所周知,长老爷对外人向来是以骨头来进行外交的,见面就给对方表演个绝活,徒手掰大骨,一般的外王基本看到这绝活就跪了,能徒手断牛骨,自然也能断他们的骨头。
刘长令人将骨头拿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弄得稍微干净了些,方才说道:“禄啊,你晚点陪我去一趟尚方,有几个好东西,我准备让你负责售卖...我给你想了不少行业领域,你那个钱庄也开始盈利了吧?”
“我这里还有很多挣钱的行当,咱们都得一个一个试,这开商啊,还是得庙堂去带动其余大商贾,不然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你看现在的商贾全部都开始做纺织生意,这玩意才能挣几个钱啊...没眼光。”
“朕要带着你挣大钱!
“陛下...这挣不挣钱倒是无所谓,就是您前天在东市喝酒跟我借的钱...”
“哦,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樊亢给朕上了书,说他那里物资丰富,人力充沛,就是建设有些缓慢,说让朕问问你,能不能给他借点钱来搞建设,你给他一亿钱,事成之后,封你为倭相,如何?”
“.....”
ps:租了一个不错的房子,虽然不大,可很干净,以后看看能不能在周围买个房子,从此就是天津人了....时差也终于跟你们一样了,可以稳定更新了。
第575章 人老了记性差
战车缓缓行驶在了蜀郡的农田边上,蜀郡曾经是秦国最大的粮仓之一,以非常好的地理优势,源源不断的给大秦输血,让大秦有能力频繁出征,最终统一天下。
这里虽然在名义上是老秦地,可无论是风俗,言语,乃至其余文化,都跟长安那片的老秦人是截然不同的,这里的文化反而有些偏向楚国,说个最明显的差距,他们不会殴打鬼神。
这里有禁令,不许殴打鬼神,要敬拜鬼神。
战车在小道上缓缓行驶,这里的道路差距非常之大,有的道路是很难行走的,马车压根不可能通过,可有的道路却极为的平坦,平原和丘陵在这里交错缠绵,从而构成了这天府之国。
自从李冰父子治理此处之后,这里的粮食一直都是充沛的,虽然产出不如梁国,但是因为人口原因,人均粮食是高于梁国的。
这里的官员们对农业也是非常的重视,长安那边的粮食,不能自给自足,需要从外头运输,这里是除却中原地区外最大的粮食供应区,谁也不敢怠慢。
年轻的官员坐在战车上,周围有一大群的骑士在开路,探查。
这年轻的官员留着很小的胡子,不够茂密,刚刚能遮挡住他的嘴角,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威武,却增添了不少亲和力,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人畜无害,令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他一路都是探出脖子,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如今正是农忙之时,大多政务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下达,他也有时日来看看地方的情况,也算是敲打一下各地的官员。
“灌公,这里的农桑之事还是处置的非常不错,没有荒废的耕地,百姓的状态也不错,想来是没有被欺压的情况...”
这年轻人便是蜀郡的郡守,灌阿。
“可我们目前还是排名第二,比不上梁国!”
“灌公啊,梁国有数个郡,我们就一个郡,如何能比...”
“我们虽然只有一个郡,可我们比梁国还要大,为何不能比呢?当初李冰在的时候,可以让这里成为产粮最高的郡,到了我们,怎么就不可以呢?”
“灌公,当初梁国那边是魏国...我们当然就是最高的。”
这位开口的人,乃是蜀郡的郡丞,叫杨合,这位并不是开国大臣,也没有什么爵位,能力也算不上太强,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这个官职大概就到头了,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可他遇到了灌阿。
当初刘长在发现巴蜀地区官商勾结的情况后,非常的愤怒,一次性弄掉了近一半的官员,重新安排,其中灌阿在蜀郡做郡守,陈买在巴郡做郡守,两人是非常相似的,都有一个很厉害的阿父,都是皇帝的心腹,一同长大。
可两人在达到巴蜀后的遭遇是截然不同的。
陈买在巴郡遭受了很多的艰难,包括官员的反抗,地方商贾的强势,蛮夷的叛乱,滇国的求援等等,他提防着身边的所有人,采取最强硬的方式,大开杀戒,以铁血手段来镇压郡县,从而开辟了发展的道路。
他一开始的钓鱼行为,就让他失去了与官员们精诚合作的可能,很多人形容陈买,都说他是巴郡的“暴君”,通过十分强硬的办法来治理地方。
至于灌阿...怎么说呢,他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他在蜀郡,得到了众人的欢迎,在这里处理政务十来年,没有遭遇过一件烦心事,上上下下都对他很敬重,所看到的都是笑脸,大家用心办事,灌阿是什么罪都没有受。
灌阿对陈买的治理办法非常的困惑,多次给他书信,教他如何治理,可惜陈买不听。
灌阿觉得,这种差异可能是自己在治理地方上有杰出的天赋。
他立志要让蜀郡成为大汉最为富裕的地区,刘长先后三次想要调他到长安,都被他给拒绝了,他就是要将这里变成天下第一!
面对灌阿的质问,杨合苦笑着说道:“灌公啊,我们的户籍还不如梁国的一半,如何能超过梁国呢?人家那里处处都是平坦的耕地,我们地方虽然大,可耕地也不如他们啊....”
“只要我们上下齐心!就一定可以的!”
灌阿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灌阿在达到蜀郡之后,甚至都没有办法任何的政令,整日就是找官吏们,让他们想办法促进农业,开商什么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官员们在办,灌阿只负责张嘴。
灌阿为什么能在蜀郡得到这样的敬重呢?
主要就是....他有个超级护短的阿父。
陈买的阿父很厉害,可他的阿父为人高冷,不愿意插手地方的事情,陈平哪怕是在儿子陷入僵局的时候,都不会出手帮助,除非陈买开口来求他,可陈买的性格也不是会开口求人的。
灌婴可就不同了,灌婴对这个儿子还是非常宠爱的,在灌阿刚刚上位的时候,他就派来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说是来这里抓盗贼,一抓就是十年啊,这些骑士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就是没有离开。
灌婴本人对蜀郡那是比治理长沙国还要上心,整日操心这里的情况,一旦发现谁哄骗自己的儿子,或者做了什么事,他就直接处理掉,灌婴本人极为强势,而且地位又很高,他这个年纪,这个功劳,怕是造反都没事,顶多被罢免职务。
这样的人一心来干涉蜀郡的事情,谁又能拦得住呢??
在一个很强势,又蛮横,还护短,人又狠的阿父的照顾下,灌阿这个郡守那是做的极为舒服,政绩是疯狂的上涨,长安的各项援助也是不断的前来,这里陇西地动,长安都要想办法来全力维护通往蜀郡的道路。
杨合有些时候觉得,整个蜀郡都是在陪着这位超级二代演戏,哄他开心,这位居然也不会觉得腻歪,整日就是盯着各地的收支,仿佛在玩治理地方的游戏,可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里确实被治理的不错。
灌阿对这里的农桑都极为满意,他点着头,拿出了上一年的产粮表,说道:“今年可一定要超过上一年啊!
“灌公啊,长安不是要调您离开吗...明年想必您是不在此处了。”
灌阿摇着头,“我不走...我不能去长安。”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治理的了...在长安,您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啊。”
“我又没什么能力,去了长安有什么用处呢?我在这里,还能给蜀郡捞取不少好处呢,你看周边几个郡,不都挺照顾我们的吗?庙堂也是,只要我诉苦,陛下就一定给援助...”
灌阿咧嘴笑着,“在这里,你们能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我也能捞个治理地方的美名,多好啊,要是去了长安,我这名不副实,岂不是要坏了陛下的大事?”
杨合一愣,原来您自己都知道啊。
灌阿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这个,“你看看,你已经是第三个郡丞了,前两位都去了别处当郡守,跟着我干事,那是你们的好机会啊,要多用心啊,出了事,有我兜着,不必担心。”
杨合莫名的感到了振奋,急忙回答道:“唯!
“不过啊,我确实得回一趟长安,我已经很久不曾跟陛下他们见面了,还有我那些好友们,听闻阿父不久后要回长安叙职,到时候,我也一并回去,见见他们,你可得好好办事啊!”
“唯!
与此同时,巴郡的陈买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画风,一大群官员跪坐在陈买的面前,瑟瑟发抖,陈买板着脸,面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起来就比灌阿要成熟很多,真正具备了大老的威严,越看越像陈平,不太像好人。
“做的不错,各自领赏。”
“唯!
众人大拜,陈买挥了挥手,这些人就急忙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他的门客方才凑了上来,低声说道:“陈公,我查清楚了,参与私开盐矿的共计有四位官吏,已经掌握了证据,随时可以拿人。”
“且不急...等农忙过后,再抓住他们处死。”
“唯。”
“还有就是长安的书信,是陛下派人送来的。”
陈买让这门客也离开,这才拿起了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脸色依旧很阴沉,天生的高冷脸,陈平虽然不如留侯,但是也是有名的美男子,因此年轻时才被人传闲话。
是跟留侯截然不同的类型,留侯是阴柔的美,而陈平是阳刚的美,阳刚之中又带着一丝狠戾,生人勿近。
陈买长得就很像陈平,高大且俊美。
他现在的妻,也是在见了他一面后,对他死缠烂打,主动献身,最后才将他拿下来的,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妻姓刘,乃是射阳庄侯的孙女,可他们一家不是宗室,属于被赐姓刘。
射阳庄侯叫刘缠,说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认识,可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叫项伯。
没错,就是那位在鸿门宴时保护了高皇帝的项伯,他死后,他的儿子刘睢继承了爵位,也就是如今的射阳侯,而陈买的妻,就是当今这位射阳侯的女儿。
她叫刘姄,为人跟陈买正好相反,热情,大胆,奔放,两人一冷一热,外人看来是不太般配的。
刘长的这份书信,是跟陈买告知了一下陈平的情况,陈平的病情,陈买其实也很在意,这才特意将儿子送过去陪伴自己的老父亲,刘长在书信里寒暄了一番,说起了陈平的情况,又说起了政务。
陈买皱着眉头,虽然他的阿父没有像灌婴那样对儿子百般宠爱,可陈买对阿父的爱意也并不会因此而减少,相反,他在这里待得越久,心里就越是思念阿父。
刘长在书信里表示,不久之后灌阿要过来,到时候一同前来,看看你阿父,顺便当面说一说地方的情况。
陈买放下了书信,正在沉思的时候,他的妻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一副蜀地的打扮,看起来就很光鲜亮丽,“良人!吃饭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办完事再吃!”
“趁热吃了吧。”
刘姄也不管他的语气,直接将饭菜放在了他面前,就坐了下来,陈买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我们得回去一趟了。”
“好啊,要去见丈人了吗?我们成家之后,你还不曾带着我回家嘞!”
陈买看了她一眼,吃起了面前的饭菜,说道:“若是回去了,你可得惊言慎行啊,我阿父这个人,是最难相处的....”
“我跟你都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他比你还难相处吗?”
“呵...见面你就知道了。”
“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他露出一次笑容,我都不知道恢如今在他那里过得如何...是不是整日都哭着要阿母...”
刘姄有些慌张,可还是硬气的说道:“就是再难相处的人,也不会跟自己的孙子过不去,他们一定相处的很好!”
陈买只是冷笑,“我阿父平日里最是厌恶项羽,我却迎娶了个项羽的近亲....”
刘姄眉头一跳,不悦的说道:“那又如何,高皇帝最是厌恶雍齿,陛下还迎娶了他的女儿呢!”
“你觉得高皇帝若是活着,陛下还敢不敢迎娶?”
陈买问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自己回答道:“他应该还是敢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他争吵的,对了,需要我带什么礼物?”
“带上脑子。”
........
刘安的考核办的相当顺利,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县衙考核,只需要二十三位官吏,可前来参与的人员却超过了八百多人,这让刘安都觉得很意外,可能是这种新的尝试,让很多人都觉得好奇。
可一听闻考核需要养猪,当即就有超过一半的人准备退出,这些人骂骂咧咧的离开。
他们是来当官吏的,养什么猪啊,那是底层人才办的事情呢,像我们这样的侯子,养猪那合适吗??
一听闻商贾得计算家产后按着比例交钱,又走了一百多人,开什么玩笑,按着家产交钱,那不得亏死,我家刚刚承包了赵国的铁矿,这家产一计算下来,那还了得??不过是小官吏,不值当,不值当。
最后,剩下的也就三百多人了。
考核开始之后,这些来自底层,好不容易有了出头机会的士子们,还是相当用心的,尤其是一位唤作公孙弘的人,表现突出,甚至主动教导其余士子养猪的正确办法。
士子们都懵了,您不是公羊家的嫡传吗?这怎么如此精通?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过去是养猪的呢!
刘安这几天笑得合不拢嘴,他的目的似乎都达成了,事情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冯唐的心情也很好,等到事情完全成功,他就能告诉太子真相,这一切,其实都是太子自己的想法,跟晁错没有关系。
到那个时候,太子就一定能找回自信,成为真正的大贤。
可是吧....还有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朝议即将开始,众人的心思都在这次的考核之上,群臣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着这次特殊的考核,太子让前来考核的士子们去养猪,这是群臣所不敢想象的,他们纷纷讨伐提出这个建议的晁错,这厮是越来越不当人了!
以前只是有些不当人,现在是彻底不当人!
这次朝议,一定要狠狠的弹劾他。
张释之也是站在人群中,几个官员正在不断的诉说着晁错的事情,“您可一定要治他的罪啊,他这个人活着,大汉就有危险,他只有死了,大汉才能得到安宁啊!
“晁错就是庙堂里的第一奸臣!
群臣们说着,张释之巍然不动,因为晁错压根就没有触犯任何律法,律法上没有说让士子养猪要定罪的,而且张释之知道,这政策也不是晁错提出来的。
他保持着沉默。
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冯唐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的身影,几次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拐杖,脸上满是纠结。
他是个言行合一的人,说到了就一定要做到,晁错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帮助太子,同时也在催促他完成自己的约定,冯唐对张释之也确实有成见,毕竟这厮整天抓着太子薅羊毛,早就该打了。
可是吧,这厮平日里对自己又挺客气。
冯唐想了想,拄着拐杖上前,无意的撞了张释之一下,随即勐地转过头来,不客气的质问道:“你撞我做什么?!”
张释之一愣,随即说道:“抱歉,我不曾看到您,请您原谅。”
冯唐有些急了,看着满脸诚恳的张释之,他抿了抿嘴,再次说道:“你整日说着律法,可每年还是有那么多的奸臣贼子被抓住,我看你这说的按着律法治国,也没有什么效果嘛!”
张释之认真的说道:“律法还不曾完善,我的理念还不曾被天下所彻底接受,总有一天,一切治理都会按着律法来进行的!
“按着律法?!我看是按着你的好恶吧!
你整日对付我们这些人,公报私仇,还多次羞辱我们!
“我并非是羞辱,太子从前多次违背律法,故而我抓捕了他,这不是因为我要对付太子,是因为太子得带头遵守律法,不只是太子,就是陛下,也得遵守律法,陛下每次违背律法,我都会坚持上奏弹劾,要求他改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若是太子违背律法我却不敢抓,那百姓凭什么要去遵守呢?!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将来太子若是因为这件事而要问罪,我也一并承担,并无怨念!
冯唐闭上了嘴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不远处看戏的晁错却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满脸的不悦,“你怎么不动手呢?!”
“动什么手?”
“不是你答应我的嘛?要收拾张释之!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老了,记性极差,实在记不起来了...”
晁错的脸色涨红,他指着冯唐,骂道:“你个老狗,你说话不算数!
我现在就要把实话告知太子!
“那你不去找太子,在我这里说什么呢?”
第576章 卧龙凤雏
“陛下!
请烹晁错!
朝议刚开始,就有大臣愤怒的上奏,要求将晁错给烹死,刚刚坐下来的无精打采的刘长顿时清醒,睡意全无,这一上朝就这么刺激的嘛??
作为天生的乐子人,刘长满脸的好奇,“晁错这是对你做了什么事,到了要烹杀的程度呢??”
“这厮先言开商,使得天下大乱,本末倒置,又行以考核之令,使士牧豚,实属无礼,诈骗钱财,贪婪恶毒,不敬老臣,欺辱同僚,不顾百姓,追逐功名,阿谀奉承....”
这老臣越说越激动,说起晁错的罪行来,那是说的越来越多,刘长都有些记不住了,这厮方才停下来,随后指着群臣之中的晁错,骂道:“当烹杀此人,以儆效尤!
群臣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道:“陛下,此贼子不除,大汉难安!
“此獠得志后,嚣张跋扈,滥杀无辜,私下用刑,更是藐视庙堂法令,罪大恶极啊!
“陛下,此人还颠倒黑白,不学无术,离间宗室,存心歹毒,迫害朝中忠良,连曲逆侯和淮阴侯,都被此人所辱骂,胆大包天!
“陛下!晁错不尊王法,屡次违背律法,殴打前来抓捕他的廷尉士卒,甚至还恐吓当朝廷尉!
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朝议顿时变成了批斗大会,众人的弹劾是接连不断,作为当事人的晁错,就站在群臣之列,面对左右皆敌的情况,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惧怕。
他不屑的冷笑着,这些人越是谩骂,他仿佛越是开心,洋洋得意的看着他们,迎着他们的怒火。
几个老臣被他这个模样彻底激怒,要不是朝议不许佩剑,只怕就要刺杀晁错了,看着他们开始卷起衣袖,晁错依旧不慌,只是澹定的看着一旁的张释之,提醒道:“这些人可是准备要当朝殴打同僚,你是廷尉,管不管?”
张释之倒是不迟疑,挡在了晁错的面前,皱着眉头,严厉的看着那些想要逼近晁错的老臣们。
看着一根筋的张释之为自己挺身而出,晁错心里自然是无比的感动,只是默念着;打起来,打起来,最好同归于尽!
在汉初,群臣朝议时打架是不罕见的,尤其是高皇帝时期,甚至有急眼了跟高皇帝动手的,例如某位舞阳侯,当然,刘长时代也有这种情况,曾经周昌就跟张不疑打了一架,不,准确来说,是周昌将张不疑打了一顿。
刘长倒是无所谓这些,他是最喜欢看人打架的,尤其是街头上女人打架,他能一动不动的看上几个时辰,朝议时打架当然也在他的爱好之中,不过嘛,看着频频皱眉的季布,刘长就知道,这架是打不起来的。
三公之中,张不疑去了河边,韩信不参与朝议,张苍只在意政务,不参与这种事情,而季布却还在这里。
“够了!
季布开口呵斥,群臣顿时安静。
晁错却咧嘴笑了起来,无声的对着周围的老臣说了话,虽然没有声音,可那唇语非常的清楚。
“老狗。”
“我打死你个奸贼!
晁错的挑衅彻底引发了群臣的怒火,这些年里,晁错确实得罪了太多人,相比历史上,晁错得势太早,故而所树立的敌人,比原先还要可怕,很多都是经历过开国的大臣,虽然地位不如那些彻侯,但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开国的大人物。
哪里会允许晁错这个毛头小子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当即有几个大臣冲了上去,张释之挡在晁错面前,跟他们缠斗在一起,或许群臣之中也有争锋,打着打着朝议就成了大混战,季布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所有参与者全部抓了起来。
刘长在上位,刚看了个开头,就被季布所阻止,未免有些失望。
季布走了出来,严肃的看着群臣,“成何体统!
居然当着天子的面,如此胡闹?!天下哪有这样的大臣?你们是存心要天子难看吗?!”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卢他之揉了揉左眼,低声说道:“要陛下难看?陛下刚才笑得老开心了,我分明看到他拍手叫好....”
季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吐槽,愤怒的说道:“廷尉何在?!”
张释之有些尴尬的看着押着自己的士卒,“臣在。”
季布看了他一眼,不好气的问道:“朝郎何在?!”
时任朝郎,负责监察庙堂礼仪的公羊寿同样在甲士的押解下抬起头来,“臣在。”
季布的脸更黑了,不再传唤他人,直接下令道:“都带下去关押起来!
卢他之忍不住了,急忙开口说道:“御史!臣冤枉啊,臣什么都没做,就是拉开大臣,就被人偷了一拳...”
“你留下!”
很快,朝中大臣就少了一大半,晁错当然也是被带走了。
朝议倒是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大臣不足的缘故,刘长商议什么事都是很快就通过,在众人离开后,季布却没有走,他拉着陆贾,留在了殿内。
“陛下!今日之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季布皱着眉头,“今日起,我将安排人持剑在庙堂,喧哗闹事者,斩!
刘长点点头,无所谓的说道:“你是御史,你自己来决定吧。”
季布又说道:“还有就是晁错这厮,陛下,晁错虽然才能,可性格太过恶劣,不可不罚,此人四处树敌,扰乱庙堂,必须要严惩!
陆贾附和道:“此人留在庙堂,确实有伤和气,他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都很让人生气。”
刘长深以为然,晁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第二个最欠打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揍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瞬间来火。
至于第一个最欠打的,当然是刘赐那个不当人的玩意。
而且这厮也确实四处树敌,愣是将自己弄成了孤臣。
你说你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酂侯,你连九卿都不是,你搞什么孤臣那一套呢?
刘长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厮确实该管教了,他连那两人都敢得罪,朕要是再不管,这厮都敢去拆祖庙了!
历史上的晁错...虽然没拆祖庙,可凿了高皇帝庙的墙....还气死了申屠嘉。
最后诸侯们起兵,理由都是“诛晁错,清君侧”。
他被皇帝忽然拉出去腰斩,朝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觉得他冤枉,纷纷拍手叫好,就差上街欢呼了,可见此人平日里处置人际关系是多么的优秀。
这人是个大才,可是不太好用。
他在跟皇帝提议削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诸侯将会谋反,甚至还想到该如何平定他们的叛乱,只是没想到,诸侯一反,他就被拉出去祭旗了。
“你们放心吧,朕会好好管教他的。”
刘长安抚好了两位大臣,这才让他们离开,卢他之此刻方才走了上来,揉着自己受伤的眼睛,骂道:“这帮老狗,早知道我就不来朝议了,亚夫非让我来,说可以学到东西...”
“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有人偷了我一拳,正好打我眼眶了,您看我这肿的,以后我是再也不会来朝议了,我就去操练我的北军!”
刘长看着他那肿起来的眼眶,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特殊情况,主要是这次考核,安那个狡诈的竖子,有心要让权贵家的孩子们不参与,却故意将罪名丢给了晁错,这才引起了众人的愤怒。”
“他们其实也是在试探,他们很害怕,以后这个考核制度保留下来后,会应用到各个地方,遏制权贵,提拔寒门会成为以后的潮流,这跟他们的利益不合,这才忽然对晁错出手。”
“安这个竖子,倒是有了我的几分才能,知道这样的事情要丢给他人,不过嘛,朕已经有了锅侯..有了曲逆侯,这晁错,给他用也无碍。”
“往后大汉想要发展的迅速,提拔寒门就是必要的,不能让权贵垄断了官爵,那会引发大问题。”
刘长对卢他之这些人,是没有任何隐瞒的,他们一同长大,亲如兄弟,刘长对他们是绝对的信任,哪怕卢他之就是刘长口中的权贵,而卢他之居然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还点着头。
“对啊,这些蠢物,凭借着父祖的功勋,作威作福,还想让自己的子弟们也继续享受,想要享受,为什么不去立功呢?”
“我回来之后,这些人也是整体来找我,都是暗藏祸心,想让我招募他们的一些亲人到北军任职,有的还想让他们给我当亲兵,磨砺一番,呵,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这些人想官爵想疯了,将北军当作镀金的地方,我拿这种人当亲兵,这不是嫌自己死的慢嘛?我让士卒们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刘长恍然大悟,他指了指卢他之的眼眶,说道:“难怪会如此。”
卢他之这才明白,他愤怒的骂道:“犬入的,再有人敢来求我办事,我非将他吊起来打!
“算了,你还是回北军吧,你要小心这些人啊,这些老东西,各个都不简单,看似鲁莽,心机还是很深的,你看,这次逼出了季布和陆贾,朕也不能无视了季布啊,他们就是想要逼走晁错,可能还想要杀了晁错...”
刘长眯着双眼,看起来对这些都是门清。
“你且回去吧,北军多操练,要是他们继续试探,那就帮他们镀金...”
卢他之这才告别了这里。
刘长即刻派遣吕禄,让吕禄将晁错押解到这里来,当初刘长将晁错赶出庙堂,其实就是在保护他,因为晁错总是站在那些权贵的底线上跳舞,他不是刘敬,刘敬得罪了那么多人还能活着。
因为他也是开国大臣,拥有跟他们一样的经验,甚至更加优秀,他能应付的来,可晁错还年轻啊,跟他们的儿子孙子一个年纪,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即使在政策这方面,他有非常非常杰出的才能,可是论阴谋诡计,他就是个弟弟。
可这次,刘长却不能再将晁错赶出庙堂,因为如今庙堂的很多政策,都需要这厮来帮自己推行,若是没有了他,刘长的很多想法都会成为空谈,无法进行。
甲士们押着晁错,走进了厚德殿内,刘长让甲士放开他,只留下晁错,其余人都离开了。
晁错脸色一变,从方才的悲愤,直接变成了欢喜,他咧嘴笑着,笑呵呵的说道;“陛下,这些人急了...坐不住了。”
“从考核来改制,果然是正确的,正好打中他们的名门,往后权贵就不可能再继续把持官爵了,只要官学建的够多,只要当廷尉的还是张释之那样的倔驴,那底层就有出头的机会....上下不会固定起来。”
刘长撇着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群臣今日的愤怒,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们已经跟你水火不容了,说不定那天,刺客就要杀上门了。”
“哈哈哈,陛下的绣衣整日都跟在我的身边,还怕什么刺客啊,这些人都老了,完全不是我的对手,陛下不必担心,就在今日,我还趁着他们缠斗的时候,朝着人群里狠狠来了一拳!
晁错比划着,开心的说道:“他们不但没有伤到我,反而吃了亏,陛下只管应付好季御史,其余的事情,我自己来操办!”
刘长茫然的看着他,晁错都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陛下,怎么了??”
“哦,没事,以后离北军大营远一点....”
“这是为何啊?”
“因为朕这个人吧,一喝酒就容易说漏嘴,你反正离北军大营远一点,没有坏处。”
......
“赐啊,不许乱跑!”
“我知道!
“不许跟人打闹!”
“二哥,我一定听你的...你就别再啰嗦了!”
“不许对别人吐口水,不许路上脱裤子,不许....”
刘勃喋喋不休的对刘赐说着,脸上满是担忧,今日,雍娥教给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太学的时候带上弟弟,刘勃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让这个竖子离开皇宫,这不是放虎归山嘛?
雍娥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个儿子不成器,不学无术,而且整日闹着要出去玩,又怕他偷跑出来,最后她选择让刘勃带着孩子去太学,希望刘赐能感受到太学里的氛围,但凡能有一点读书的心思,雍娥都知足啊。
雍娥想的很好,就是苦了刘勃。
刘勃在看到这厮的装扮后,脸就黑了,这厮披着木头做的甲,带着弓箭,坐上了自己的特制小战车,这哪里是去太学,这特么是要上战场啊!
好不容易帮他换了衣裳,他还是那跃跃欲试的模样。
刘勃忧心忡忡,死死拉着弟弟的手,一路朝着太学走去,这一路上,他都是不断的劝谏弟弟,刘赐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可他这是第一次外出,又怕以后哥哥不带他,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来到了太学外,迎面就是两位王子来迎接刘勃。
阿耆和加帕洛,这两位犹如水火的死敌,却也无奈的一同来迎接,刘勃跟他们打了招呼,刘赐则是好奇的看着他们,因为言语能力的问题,阿耆笑呵呵的跟刘勃闲聊,而加帕洛只是焦急的看着他们聊天。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学习雅言,只是学到如今,也只是略懂口语,他注意到了一旁的娃娃,模样跟刘勃有些相似,这让他眼前一亮,即刻将孩子抱了起来。
“小王?小王啊?”
他用蹩脚的雅言询问道,而正准备往他脸上吐口水的刘赐听到,即刻停止了自己的行为,好奇的询问道:“你不会说雅言?”
“不会,一点点。”
“哈哈,这太好了,你想要学吗?我可以教你啊,我雅言说的老好了,两岁就会说了,我教你啊!”
加帕洛也是听懂了一小部分,笑着说道:“学习,学习。”
“好,你听着啊,你好,就是问候,雅言的问候,入你母...跟我学,入你母!语气要凶狠点,这就是雅言的问候,你知道了吗?以后遇到人,就这么跟人问候....”
“啪~~”
刘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急忙将他从加帕洛的怀里接走,笑着说道;“实在抱歉,我这个弟弟,从小顽劣,实在抱歉。”
“哦?这位也是?”
“这是我四弟,唤作赐。”
“我是老三!”
刘赐不情愿的叫道。
刘勃瞪了他一眼,阿耆只是违心的夸赞道:“当真可爱,想来也会是一个贤明的王!”
“哈哈,你是个会说人话的,没错,我以后就是贤王!
就在刘勃无奈的时候,周升也是不情愿的来到了这里,身后还跟着几个群贤,他们依依不舍的将周升送到了这里,见到刘勃,也是急忙行礼拜见,而在这个时候,刘赐也跳了下来,看着面前比自己年长些的孩子,跟他对视。
“你谁啊?”
“家父西庭国太尉夏侯灶!我是夏侯赐!”
“呵,家父大汉皇帝刘长,我是刘赐,你这厮,怎么配叫赐呢?你今日就得改个名字!
“你比我小,分明是你抢我的名字!我告诉你,我阿父身高八尺!”
“呵,才八尺?我阿父身高十尺!
“我阿父一顿能吃一只羊!”
“我阿父一顿能吃一头牛,我阿父那饭量,那是大汉第一饭桶!
“你胡说!
我阿父才是饭桶!
第577章 你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
“赐!
“怎么了?!”
两位新一代的管仲乐毅勐地抬起了头,刘勃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周升只是憋着笑,这两人碰到一起,那简直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刘勃黑着脸,一把抓住刘赐的后脖颈,就将他提了起来,甩动着就往太学里走,刘赐张牙舞爪的对着夏侯赐叫道:“你给乃公等着,这件事还没完!
乃公迟早让你改了名!换了姓!
“乃公会怕你?你敢来,我就一战车撞死你!”
刘勃虽然温柔,可确实有一把子力气,他这个年纪,身高已经逼平了刘安,刘安嘴上不说,心里却慌得一批,已经开始寻找增高的办法了,这个弟弟的身高窜的太勐,两人一起站着,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哥哥呢。
作为舞阳侯血脉和霸王血脉的直接继承者,刘勃的纬度也有些离谱,人高马大,再年长一些,大概就是虎背熊腰,他跟着刘长认真的学习了一段时日的剑法,他学的还不错,虽然还是挡不住阿父,但是寻常郎中都不愿意跟他切磋了。
说句实话,剧孟也未必打得过他,只是代王为人温和,从来不跟人动手,大家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反正他此刻提着刘赐,走了很久的路,也没有乏力,甚至都没有喘一下,刘赐本来还在等着兄长什么时候累了,能将自己放下来,可走了这么久,二哥居然还跟人笑着打招呼,边走边聊,压根就不像是要累的样子。
刘赐有些不悦的说道:“二哥当这代王实在是有些屈才了,这么有力气为什么不去挑粪呢?!”
刘勃压根就无视了这个竖子,作为公子,刘勃是享受着一些特权的,例如他可以享受浮丘伯的一对一课程,可是想想这竖子的性格,刘勃还是决定不带着他进去,不然,若是这厮出言不逊,得罪了老师,那就出大事了。
他将这竖子交给了自己的甲士们,以及那两位身毒王子,请求这几个人帮着看好自己的弟弟后,刘勃这才进去读书。
刘勃离开后,这里就剩下了那几个甲士,还有两位王子,以及刘赐,刘赐抬起头来跟那两位王子对视,大眼瞪小眼。
阿耆准备主动打开话题,他笑着说道:“多么可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赐就朝着他的脚上狠狠踩了一脚,阿耆顿时大叫了起来,而刘赐转身就跑,好在甲士们身手敏捷,很快就将他抓了回来,在刘勃认真的跟着浮丘伯学习的时候,小竖子却在外头领着那七八个人四处乱跑。
“老师,我有些无法理解,朝中大臣们都很反对晁错,可是阿父他们都说晁错是个很有才能的贤臣,那他到底是不是贤呢?”
浮丘伯抚摸着胡须,认真的说道:“所谓贤,并非是道德之贤,他包括了很多,也可以是才能之贤,晁错是不是个贤臣呢?那就要看他应该要做的是什么,他是陛下的大臣,是大汉的官员。”
“他治理好地方,让百姓收益,让大汉受益,将自己的本质工作做好了,那他就是贤的,至于性格上的缺陷,道德上的不足,只是让他无法成为至人,却不妨碍他的贤。”
“优秀的君王未必就是道德上的完人,贤明的君王,是要治理好地方,做好自己的本职,利于国家和百姓的,只要能让百姓衣食无忧,哪怕有桀纣的凶残,那也是贤明的,若是使得国家灭亡,民不聊生,即使有尧舜的品德,也是昏庸的。”
“君王大臣与寻常百姓的区别,就是在这里了,你不必刻意的追求贤明的道德,因为你是大汉的诸侯王,你的贤明,应该是通过治理地方来呈现,而不是通过你的品德来呈现。”
“天下人夸赞陛下,难道只是因为陛下的道德贤明吗?不,是因为陛下使得大汉兴盛,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勃认真的听着老师的话,浮丘伯最后说道:“我并非是要你放弃仁义道德,只是对君王来说,仁义道德是治理国家的手段,而不是他们的目标,是实现贤明的手段,而不是衡量贤明的标准,在这方面,你可以多去找公羊寿,他们有更加详细的说法。”
刘勃点了点头,浮丘伯对儒家各个学派都是非常的宽容,几乎不存在说因为派系不同而进行打压的行为,因此他才能坐镇太学,得到所有派系的认可,他也不反对自己的弟子们去学习或者了解其他学派,相反,他很鼓励弟子这么做。
这是刘勃第二次听到公羊寿的名字,先前是大哥让自己去,现在老师也让自己去,看来,自己真的该去一趟,了解学习一下了。
想要学习公羊学派的知识,不容易,因为他们没有书籍,知识全部靠口传,这就导致学习难度极高,自学基本不可能,只有找到他们的大家,才能得到学习的机会,因此弟子很少,可各个都是精英。
只能说有利也有弊吧。
刘勃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几个甲士正气喘吁吁的围在刘赐的周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那两个王子也是痛苦不堪,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劣的娃娃,代王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弟弟呢?
刘勃连连道谢,这才提着小东西离开了太学。
刘赐一脸的不开心,“这里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你的甲士该换了,跑的这么快...”
刘勃还是无视他,坐上了车,一路朝着公羊寿的府邸走去,公羊寿在太学里教课,但是来的次数不多,因为他还要编写公羊春秋,同时他还在朝中任职,但是所有想要学习公羊的都可以去他那里找他的弟子。
他的弟子比公羊寿还有名气。
当刘勃带着弟弟来到这里的时候,府邸内空荡荡的,也没有来求学的人,胡母生急忙出来拜见,手里还拿着一卷书,两人见面之后,胡母生这才无奈的说道:“我的老师还不曾回来,请您跟着我进书房等候!”
刘勃就让人关了门,将刘赐丢在院落里,自己跟着一同进了书房。
刘赐尝试了几次,也跑不出去,气呼呼的坐在了院落里。
书房里,胡母生得知刘勃的来意,也是急忙将自己书写了大半的公羊传拿出来,交给刘勃来翻看,刘勃很是惊讶,因为这一派的儒学,跟自己从前所接触过的都不一样,要更加的激烈,更加的先进。
双方开始探讨起学问来。
刘赐蹲在院落里,用泥土做出了几个泥人,嘴里模彷着奇怪的声音,开始玩打仗的游戏。
他将一个泥人将另外一个做工粗糙的泥人打翻在地,然后开始疯狂的摩擦,就在他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个老头却蹲在了他的身边。
刘赐看了他一眼,这老头模样凶狠,脸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娃娃,敌人都已经被你打败了,怎么还如此践踏呢?”
“此外敌也,不敬德而惧威!”
刘赐不屑的回答道,那老头大惊失色,再次打量着这娃娃,又问道:“这是哪里的外敌呢?”
“哪里的外敌都是如此!不打一仗如何能降伏呢?”
“可我听闻滇国就是因仁德而降啊。”
“放屁,我阿父每次喝酒了都会吹嘘自己是如何独自冲阵砍掉了滇王脑袋的!”
公羊寿惊疑不定的看着这娃娃,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得知代王前来,可看到有个孩子在院落里玩打仗游戏,还玩的像模像样的,不由得好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合自己的胃口,而且看他这模样,这语气,这话语,这也是陛下的儿子??
“不知是哪位公子?”
“不才,乃是三公子刘赐!”
“原来是赐公子,可曾读书啊?”
“读什么书啊,大丈夫不去战场杀人,建功立业,埋起头来读书有什么用?!”
“好!
说的好啊!
公羊寿差点就忍不住要鼓掌了,他再次询问道:“那公子可愿意去读杀人之书?”
刘赐一愣,打量着这老头,不屑的说道:“你这不像是会杀人的啊?脸上还有伤...这杀人还需要去读书吗?”
“我的知识啊,能教您如何正确的杀人,如何更好的杀人,不是兵法,却更甚兵法。”
刘赐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看到书就头疼。”
“那不是巧了吗...我们压根就没有书。”
当公羊寿牵着刘赐的手走进了书房的时候,刘勃急忙起身行礼,可当他看到弟弟后,又急忙说道:“实在抱歉,我这弟弟自幼顽劣...”
“我的弟子,岂能是顽劣的呢?”
公羊寿有些生气,刘勃呆愣了片刻,“您说什么?”
“我已经决定将公子赐收入门下,成为我的弟子!”
“您这...我...”
刘勃彻底懵了,他看了看弟弟,几次张开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里透露着迷茫,“这件事,是否还要问过阿父?”
刘赐小手一挥,“不必了,我已经做主了,就不用告知他了。”
胡母生此刻也有些茫然,他趁着刘勃跟刘赐说话的时候,将老师拉到了一旁,他看着老师脸上的伤口,却也不惊讶,老师脸上有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一看就是出去辩论去了。
“您不是去朝议了吗?这是去哪里辩论了?”
“辩论?我被带去了...咳咳,算了,这不重要,你想说什么?”
“老师啊,您要收徒,这是对的,可是这公子...您不能因为浮丘伯收了个诸侯王,您就效彷他啊,我们的主张,不太适合诸侯王,还是应当专心庙堂,若是诸侯王出了事,我们人才本来就稀少,容易...”
公羊寿知道弟子在担心什么,他严肃的说道:“公羊学派创立之后,就是有教无类,任何想要学习的人,我都不会拒之门外,任何有天赋的人,我都要招收进来,这是不会改变的,哪怕因此而惹上祸患,那也不会改变!”
收一个诸侯王为弟子,固然是好事,能很好的增加本派系的名声,加强自己的竞争力,可同样,风险极大,如果是楚王这样儒雅的,代王这样温柔的,那也还好,可若是个反贼,诸侯王一谋反,整个学派一同陪葬...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公羊寿却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收,这就是公羊的传统,而历史上的公羊学派,还真的就是因为出了一个反贼而全军覆没了....
公羊寿如此坚定,身为弟子,胡母生都不好再劝他什么了。
可刘赐拜师的事情,显然还是要刘长开口答应才行的。
........
一行人马朝着长安行驶而来,所来的这些人都是最精锐的骑士,全副武装,带着强弩,披着甲,为首的那个,更是披着带金银的豪华甲胃,那是一个老者,胡须全白,这个年纪还能披甲出行,也是很了不起了。
他纵马走在最前头,其余骑士都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超过他。
这老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欣慰的点着头。
他们来到长安门外,才被甲士们所拦下,吕产听闻来了大人物,也是亲自来迎接,看到来人,吕产也慌了,急忙行礼拜见。
“拜见颍阴侯!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正是颍阴侯灌婴,灌婴在长沙当了很长时日的国相,一直都没有返回长安,可他的名声在长安里依旧是响当当的,毕竟开国大臣越来越少。
而开国大臣里相对年轻的,如周勃,夏侯婴,灌婴等人,此刻都已经成为了旁人无法动摇的大老,虽然比不上最年轻的韩信,但是也绝对是不可招惹的力量。
他们都已经六十多岁,比陈平年轻很多,比韩信年长很多,有开国大臣的加持,又有尊老传统的加持,他们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他们这个年纪,犯了事,就是吕后都得保下来。
灌婴对吕家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尤其是对这些二代的吕家,他一直都觉得这些二代吕家都是无能的庸人。
“您怎么是骑马回来的,陛下还准备说要迎接您呢....”
他没有理会吕产,就领着人冲进了长安。
他最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离开这里已经很长时日了,可是府邸依旧是那么的干净整齐,留守在这里的隶臣告诉灌婴,皇后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派人来打扫这里,而且还委派一些灌姓子弟来代为祭祀先祖。
灌婴刚回到家里,就有人不请自来。
“婴!
“哈哈哈!
听到这个声音,灌婴就笑了起来,急忙起身,来拜访他的就是同名的好友,夏侯婴,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又是一同经历了生死的好友,此刻再次相见,两人紧紧相拥,随即坐在了府内。
他们都有着很多话想要倾诉。
“你这一去南国,就没有了音讯,就留我一个人在长安,不仗义啊。”
“你这老匹夫,还说我呢,我可是听说你去了西域,还斩杀了匈奴单于,食邑都是我的两倍了,你杀单于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带上我呢?”
“怎么,你准备带着你南国楼船军游过去杀单于吗?”
两人笑着,吃了些酒,聊起了两人分别后所经历的事情,说了政务,说了战事,说了过去,又说到了子嗣。
夏侯婴摇着头,对这个话题是不愿意多谈。
“唉...家门不幸啊,连着出了两个竖子,我那孙子啊,跟他阿父一个德性,算了,不说了。”
灌婴也是愁苦,“你好歹还抱上了孙子,我呢,阿那个竖子,至今都没有子嗣,也不是没有成家,就是没有子嗣,我让他再娶一个,他又不太肯...我这爵位啊....”
“不说这些竖子们了,你这次怎么来的如此之急?”
灌婴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我们那里出了金矿!”
夏侯婴一愣,“金矿??”
“是啊,你看,过去只有齐国,梁国才有金矿,他们也因此成为了最富裕的地区,如今啊,我们也有了,我们的金矿也不小,可能比不上齐国和梁国,但是其他地区也比不上我们!”
灌婴的脸上满是笑容,夏侯婴笑着恭维道;“这是好事,好事啊。”
“不,我这次来,是要弹劾赵佗的。”
“我发现南越国可能有私藏的金矿,没有告知庙堂,我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我有人证,赵佗这个老不死的,向来就怀有异心,我信不过他,我治理长沙国,这厮也是常常与我为难。”
“我们发现金矿后,顺着金矿一路搜寻,却发现直接达到南越那边,而南越那边的矿产地区,居然有兵营,而且还不许外人前来,所驻守的将领,都是赵佗过去的心腹!
“这老匹夫,我看他这次是要彻底栽了!”
灌婴跟赵佗的关系并不好,两人曾打过仗,后来治理问题上,双方因为争夺渔业等各方面资源,也曾起了冲突,灌婴这次,看起来是信心十足,有了充分的把握。
“如果真的有金矿,而这厮隐瞒不告,为自己所用,使得南越不能治,那陛下就绝对不会饶恕了这厮!
第578章 结为同姓兄弟!
“陛下,公子天资聪慧,贤良之才,老夫有心收公子为弟子,传授公羊之学,以助其所能成,请陛下能允许老夫招收公子为徒!
公羊寿跪拜在刘长面前,言语非常的诚恳。
公羊寿年纪不算太大,起码在如今的大儒里,算是比较年轻的,武力值则是一般,当然,这个一般只是相对与如今的这些大儒,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时期的大儒武力爆棚。
齐国那个老儒,年过七十还能用长矛刺死野猪,令人不寒而栗。
赵国有个谷梁儒,年过半百,能一箭射中逃跑的野兔的眼睛,而且他说射中哪个眼睛就能射中哪个眼睛。
唐国有个受过刑的大儒,酷爱驾车,他驾驶战车的时候,连夏侯婴都赞叹,这人的技术是真的不错,能得到车神的认可,已经是非常的难得。至于他受刑的缘故嘛,他当大儒之前是给英布驾车的。
反正挤在这么一群人里,公羊寿不算很突出,但是也绝对是诸多儒生们不敢招惹的,不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脾气火爆,其他大儒一般情况是不会出手的,除非你是彻底激怒了他们,而公羊寿就不同了。
话还没说几句就急眼了开始拔剑,这都是寻常操作,正常辩论说不过就开始拔剑,也是由他们这一派开头,整日跟武将集团玩的不亦乐乎,关系亲近,支持他们用兵,这也是常规操作....反正就是望之不似大儒。
而刘长还是蛮喜欢他们的,他们的理论对如今的大一统很有帮助,而他们的作风也极度适合如今这个好武的大汉。
刘长抚摸着下巴,迟疑了起来,“你能对公子有这样的评价,朕很开心,但是吧,勃已经拜了浮丘伯为师,如何还能再拜你为师呢?天下是没有这般道理的。”
虽然某人就多次拜各个派系为师,但是某人显然不在道理的约束之内,刘长向来都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公羊寿一愣,随即说道:“我并非是要收代王为弟子,我是要收公子赐!”
“谁????”
“公子赐....”
刘长狐疑的看着公羊寿,眼神从惊疑不定,逐渐变成了怜悯和同情,他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公羊学派如今很困难,先前有人说你们招收了一个养猪的来当弟子,我以为已经明白你们有多困难了,可是如今你们连刘赐都要招收,唉,这样吧,我这里还有点书,稍后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刘长很是同情,连刘赐都开始招收了,这个学派到底是穷到了什么地步啊,这都不能是饥不择食,刘赐那是个什么玩意,刘长最是清楚了,这家伙白送到其他学派门口,贴上重金都没人要。
公羊却还得去抢。
纵然是长老爷,此刻心里也是不由得对公羊有了深深的同情。
公羊寿呆愣了片刻,急忙解释道:“陛下,您说的那位养猪的士人,他叫公孙弘,为人坚毅,好学,不卑不亢,臣以为,论资质,整个长安,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招收他,乃是公羊之幸也!”
“至于公子赐,他为人刚烈,不迂腐,果断勇勐,敏而有急智,如此资质,不来学公羊,实在可惜!”
刘长的脸色有些复杂,“这件事啊...还是往后再说吧,朕还有些大事要处置,你也不必太担心。”
公羊寿有些无奈,看陛下这神色,似乎是不太愿意让公子赐来学公羊,可他又没有办法继续缠着陛下,毕竟陛下这脾气比公羊还公羊,自己上了年纪,挨一顿也不值当。
公羊寿顿时打定了主意,还是暂时回去,让胡母生来缠着陛下!
公羊寿离开之后,吕禄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同意呢?公子赐若是能求学,这也是好事啊,或许能让他改变以往的行为,成为他兄长那样的人呢?”
“放屁,跟公羊学,他个诸侯王学什么?是学大一统?还是学王者受天命??这不是添乱嘛??本来我就担心这厮将来会谋反,再学这玩意,那以后还了得??这不是诚心给安添堵嘛?”
吕禄一愣,“公子赐虽然顽劣,也不至于会如此吧...”
“呵,这厮心高气傲,这可不好说,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我迟迟都不曾封他为王,就是没有考虑好他的封地,学公羊怕是要出事,还是算了吧。”
刘长直接否定,吕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公羊寿急匆匆的回到了府邸,将胡母生叫到了自己的身边,“陛下不曾答应,我想过了,你明天开始就去找陛下,天天上书,逼迫陛下答应!”
“老师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是啊,不然怎么派你去呢?”
胡母生抿了抿嘴,却也不意外,自己这位老师吧,说起来,是真的不咋滴,大儒里的老流氓,几乎成为了共识。
“老师啊,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若是得罪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还是得靠公子赐,公子赐若是想要学,那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不过,老师啊,我们真的要收公子赐为弟子嘛?我在宫中任职,可是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这...”
“不必多说,这人就是我们公羊所需要的人才,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我来替你编书,你去忙吧!”
公羊寿很是坚决的说道:“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办成,绝对不能退缩!”
胡母生看了老师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
“大母!
随着一声大叫,吕后手一抖,就看到一个小个子冲进了寿殿,眼里流着泪水,鼻子流着鼻涕,直接扑进了吕后的怀里,眼泪鼻涕直接往太后身上抹,这个举动还是非常有风险的,目前来说,也只有刘赐敢这么做。
吕后看着他的模样,倒也不嫌弃,擦了擦他的鼻涕,“你阿父又揍你了?”
“大母,我想要求学,可阿父不答应,他不许我读书,他是想让我当个无能的诸侯王,然后有理由揍我!”
“你想要求学??”
“你告诉我,你想要学什么啊?”
“公牛春秋!”
纵然是吕后,在这一刻,也终于是忍不住,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几次想要忍住,却还是不由得笑着,笑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你阿父为什么不让你学这公牛春秋啊?”
“我也不知道,大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头,这老头就是这个学派的领袖,他看我天资聪慧,想要收我当弟子,我也很想去,可是阿父却不许,还说什么赐无能,不配学习之类的话...”
吕后心里大概明白了,他揉了揉刘赐的脑袋,“这件事啊,你找我是没用的,你得去找别人。”
“找谁啊?”
“你大哥。”
刘赐很不理解,“大母,找您没用,找大哥却有用??阿父只听您的话,上次我将罪名丢在大哥身上,大哥还被阿父揍了一顿,他能有用吗?”
吕后认真的询问道:“赐,你将来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要开疆扩土!
“那你大哥要是不让呢?”
“那我...就去找阿母告状!
“哈哈哈,好,那你去找你大哥吧,只要将事情告诉他,他就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真的?大母,你可不能骗小孩啊。”
“我骗你个竖子做什么,快去!”
.........
就在刘长准备做正事,也就是外出狩猎的时候,得知灌婴已经来到了长安,刘长于是就在皇宫内等待着,他来长安得来拜见自己吧,可是等啊等啊,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刘长勃然大怒。
朕容易吗?这大热天的穿着这么豪华的楚衣,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居然都不来拜见朕?朕难得想要炫耀一次新衣裳,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外地的官员到达长安,是要先沐浴,做好准备后再来拜见皇帝的,只是刘长实在等不及,也不管他什么礼仪,带着人就朝着灌婴的府邸赶了过去。
灌婴此刻正在跟夏侯婴聊着天,就在两人举杯叙话的时候,刘长火急火燎的冲进了他们的府内。
“仲父!
灌婴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忽然听到,犹如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吓得急忙起身,刘长却笑吟吟的看着他,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直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灌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刘长放开他,仰头大笑着,暴君的模样一展无余。
“仲父,您总算是来了啊,您来了长安,不来拜见朕,却在这里跟夏侯仲父偷偷吃酒,这算什么啊?”
“陛下,臣才刚来,还不曾准备好,汝阴侯前来拜访,故而...”
“好了,无碍,不必请罪,坐下来吧!”
刘长就这么强行加入到了他们两人之中,也不见外,他下令让灌婴的家臣弄点吃的,再次看向了灌婴,夸赞道:“您这年纪越大,人越精神啊,看这胡须,当真好看啊。”
刘长也不是乱吹,灌婴身材远没有夏侯婴,陈平他们那样高大,脸有些方,反正算不上英俊,但是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他那修理过的灰白色胡须,搭配上那张脸,让他非常的有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是硬朗。
“您这胡须是找谁修理的,修的真好看啊...”
“额,臣是在长沙国修的...”
“看来朕也得去长沙国修个胡须啊。”
灌婴也没有想到,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首先问的不是地方的政务,而是自己的胡须....这要是流传下去,都能成为一个有名的昏君典故了。
在闲谈了许久后,刘长终于问起了地方的情况,灌婴还是有些骄傲的,他们长沙国在这几年里发展迅速,已经超过了不少地方,产粮名列诸侯国第五,尤其是长沙国的铁器,已经成为了南国市场的主导,吴国每年制造的铁器都没有他们多。
治理地方并非是灌婴的强项,但是治理官员那他就很在行了,灌婴这种开国排名前十五的在南国就是降维打击。
如今开国排名前十五还活着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了,而且还都在北方地区,南部就只有灌婴一个人,刘恒都不敢不给他面子,更别说他麾下的那些官员们了,加上长沙王为人软弱,没有什么掌控欲,大事全部交给灌婴。
灌婴就以治军的方式来治理官员们,施行很严格的政绩考察,政绩不合格就罚,合格了就赏,两次不合格就换,长沙国本身资源很多,人才也不少。
灌婴用人,也完全不给那些大族颜面,只要没有能力,你阿父是开国大将都没有,但凡有能力,做事好,哪怕是寻常百姓出身,也能给你弄到九卿之中,灌婴提拔了很多有用的人才,打压了那些无能且占据着要位的权贵。
长沙国在他的治理下,整整日升,官员整体素质不断的提高,发展迅勐,就是苦了当地的权贵大族,不过这些人也拼不过灌婴,灌婴在治理国家的同时还在操练军队,四处剿匪,都剿到巴蜀那边去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刘长对灌婴的行为还是非常满意的,这样的重量级国相是越来越少,就灌婴这样的做法,你但凡换个人来干,第二天就得被迫辞职了,这些人是真的好用啊,可惜,就是太少了。
听着灌婴的叙功,刘长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他大手一挥,叫道:“禄!赏百金!
听着同僚的功劳,夏侯婴也只是轻笑着,他的身体状况不如灌婴,有生之年,杀了个匈奴单于,将食邑规模弄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光是凭借着他诛杀单于的功劳,他就能藐视其余的开国大臣了。
韩信除外。
刘长正乐呵呵的跟着灌婴询问着地方,灌婴这才说道:“陛下,臣这次前来,其实是要弹劾那赵佗的!”
“啊?赵佗?他做了什么?”
灌婴愤怒的骂道:“这厮胆大包天,行同谋反,臣在长沙国内发现金矿,沿着一路搜寻,发现南越国内其实也有,但是赵佗这厮存心不良,故意不禀告庙堂,私自开采,这是要谋反啊!
那一刻,刘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自然。
“啊,是这件事啊...这件事嘛,其实朕是有耳闻的,已经在调查了,您其实不必去管的...”
灌婴很是困惑,“陛下知道??陛下既然听闻了,为什么不派人去抓赵佗呢?私自藏金,这可是重罪啊!”
“朕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您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朕自己会解决的,哦,对了,那个灌阿是不是要来了?他先前给朕上书,说是要前来拜见您....”
刘长极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灌婴还是很愤怒,不过,也没有继续缠着说这件事,“臣不知,臣也许久不曾见到他了,这竖子,没什么能力,治理蜀郡,也没有什么成效...”
“可不能这么说啊,蜀郡被他治理的不错,能大胆用人,这就很不错了,也不必奢求其他的。”
就在刘长跟灌婴他们聊着家常的时候,刘赐也在刘勃的带领下来到了太子府。
刘安不在府内,刘勃就让刘赐暂时在院落内玩耍,自己却跟着那些舍人们聊着天,等候了起来。
“大哥!
刘安回来的那一刻,刘赐便笑着冲了上去,一把跳进了他的怀里,刘安狐疑的看着他,“你跑出来了??”
“不是,是二哥带我来的。”
刘安抱着他走进了内屋,看着刘勃,“你怎么带着这竖子...”
刘勃仿佛是本能反应般的起身,然后熟练的说着:“很抱歉,我这弟弟顽劣...”
说了一半,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停下。
刘安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敲了下刘赐的脑袋,“你看看你,把你二哥都给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这到底是惹了多少事,弄得你二哥见到人就要道歉!”
刘赐都囔着嘴,“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弟弟。”
“找我有什么事啊?”
刘赐这才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哥,我想要求学!”
“哦?”
刘安眼前一亮,有些开心,“你想要求学??真的?好事啊,好事啊!”
在弟弟们里,刘安最担心的就是赐,倒不是担心他谋反,就是担心他将来无法治理好地方,此刻看到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居然说自己想要求学,刘安心里的开心是无法形容的。
“兄长,事情是这样的。”
刘勃抢先一步,将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知了刘安,刘安很是认真的听着,哪怕是听到公羊学派的名字,他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很是平静的点着头。
“就是这样,阿父不肯,然后这竖子就闹着让我带着他来找您。”
刘安顿时了然,他抱着赐,坐在了上位,认真的看着赐,询问道:“你是真的想要学公羊嘛?”
“嗯!”
“为什么呢?”
“他们说,学公羊可以不读书的学会道理,我想去想开疆扩土的道理!”
“这样啊,好,那你去学吧,明日,我就带着你去找公羊寿。”
刘勃有些着急,“兄长,可是阿父那里...”
“阿父他懂什么,听到个公羊,也不理解他们的思想,就开始胡思乱想,这件事我做主了,无碍,谁说诸侯王就不能学公羊呢?阿父那里,我会去给他解释一番的!”
看着兄长这格外霸气的模样,刘赐看向哥哥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大哥,您真的是....要不我们干脆找个吉祥的时日,宰杀牲畜,举办祭祀,结为兄弟吧!
第579章 兄友弟恭
“以后,你便是我大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刘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刘安却已经将这玩意递给了刘勃,“你拿上了回去吧,我这还有其他的事情。”
刘勃点了点头,抱上弟弟,离开了这里。
刘安的几个舍人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冯唐最先开口说道:“殿下,这公羊学派甚是暴躁,学派虽小,却有大图谋,总是有惊人之语,我担心他们是想要利用公子赐啊。”
“利用?这个词用的有些重了,黄老之士跟随在我的身边,难道也只是为了利用我嘛?只是我对他们有用而已,能对他们有所帮助,至于公羊学派,那就是儒家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学派而已。”
“若是能招收一位诸侯王,别的不说,往后赐去了自己的封地,那公羊学派就有了自己的基本盘,他们就有机会来施展自己的才能了,同时也能给他们壮威,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学派,重视他们的学派。”
“这是很正常的,你看如今天下各国,梁国的农家,楚派墨,齐国和赵国的谷梁儒,楚国的荀派儒,唐国的嫡传黄老,不都是依附在各个诸侯国上嘛?”
刘安在学术领域,看的相当透彻,他笑着说道:“阿父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他只知道公羊儒乃庙堂之学,怕赐学了会给我添乱,但是,公羊的主张,那是最反对割据的,公羊就是谋反,也只会在庙堂谋反,绝对不会在地方谋反。”
“大一统是他们的根本,主动破坏大一统,那不是公羊会做出来的事情。”
“阿父对这些学派的了解还是太过肤浅了!”
刘安即使在处置政务时不自信,可是设计学术层面,那他就是绝对自信了,他对这些学派的了解可能比他们本人还要深刻,刘安一直都在想着要写一本结合了诸子百家的书,将所有学派的所有知识都糅合到一本书里。
写出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汇聚了天下所有大道理的书。
刘安为此也准备了很长一段时日,不过,他也不急,想要单独完成这样的书籍,那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东西太多,所以还是得召集更多的贤才,一同来进行编写。
如今他的门客有十余人,都是些年轻有为的俊杰,这些人还不错,但是编书那肯定还是不够的。
看到太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其余几个舍人也就不再劝说,毛长忽然说道:“对了,殿下,那个如今各项考核位列第一的士子,就是公羊学派的传人,乃是胡母生的弟子,我看此人,才学非凡,极为能干,连他的对手都对他极为推崇,殿下是不是要见见此人?”
“你说是公孙弘吧?”
刘安笑着,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士子,此人出身极低,可以说是所有参与考核的士子里出身最低的那一个,难得的是,他也是才能最杰出的那一个,无论是经典,律法,探桉,身手,他都是第一。
简直就是个全才。
刘安很早就盯上了他,只是,还不到接触的时候,身为考核的负责人,过早的跟参与考核的士子接触,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等到一切结束后,自己再见一见这位奇才吧。
考核如今已经进行了很多场,快要结束了。
而最后的两场考核,一个是考数,一个是考目力,所谓目力,并不是要看他们能看多远,而是要看他们的观察能力,比如让一群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忽然询问方才那些人的特征等等。
考核进行到了如今,还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很有才能的,他们平日里就居住在一起,刘安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一处府邸,考核不曾结束前,是不能离开的,其实这也是看他们的交往能力,刘安可不想选出一个晁错那样的人出来。
“公孙君!”
当公孙弘走出来的时候,迎面所遇到他的年轻人,都是很客气的行礼,一方面是因为公孙弘年纪最大,另外也是因为公孙弘帮助了他们很多次,这个人完全不藏私,若是遇到他人需要帮忙,一定全力相助。
他并非是那种很擅长交际的人,相反,他的话很少,是那种能做事就绝对不会多说话的,他的热情只是体现在他的行动上,他不参与众人的宴会,但是若有人因吃醉酒而走不动路,那他就会把人送回去。
他跟众人不怎么聊天,但是他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当他们来求助的时候也不会拒绝。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在考核初期,还能分享了自己很多的养猪经验,虽然众人以后未必用得到。
众人是非常爱戴他的,他在这里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公孙君,有人在门外找您。”
“按着规矩,我们是不能外出见友人的。”
前来禀告的士子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殿下也没有那么无情,只要不出去,隔着门聊聊天还是可以的,况且那不是您的友人,是您的老师,您放心吧,我们也常常跟外人交谈,不会有事的。”
公孙弘摇着头,很坚决的说道:“既然有规矩,那就要遵守它,不能因为监督者的宽松就去做违背规矩的事情,这不是讲述礼法的人应该去做的,劳烦您告诉我的老师,等考核结束了,我会前往他府上请罪。”
那人苦笑着,也是知道公孙弘的性格,只好出去报信了。
站在门外的,自然就是胡母生,得知弟子不愿出来,胡母生也不生气,“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是我唐突了,请您回去告诉他,让他安心考核...不要急着...嗯,算了,就让他安心考核吧。”
其实胡母生前来,也是想要提醒一下弟子,若是太子召见,不要急着去见面,还不到时候,不过现在看到弟子如此谨慎,他也就不再担心了。
公羊寿还在为刘赐的事情而奔波,可胡母生对刘赐就不是那么的上心了,他反而很是担忧,有着公孙弘这样的弟子,何必去冒险,找一个诸侯王来寄托呢?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啊。
要是自家学派势力大,人多,诸侯王靠谱,那还行,可现在吧,公羊学派经不起一次的颠簸,那诸侯王为人又有点....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可老师不听他的话,他也无能为力。
但愿,老师能教好那个顽劣的公子赐吧。
......
刘长哼着曲,正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跟那两个老头,当然是没有办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们太年迈了,刘长怕给他们喝死。
不过,如今这个微醺的状态,倒也很不错,迎面有风吹来,是那么的清爽,那么的舒服,浑身都软绵绵的,仿佛躺在云朵里。
“禄啊,这下可坏事了,朕的金矿还是被发现了呀,你说赵始这厮,怎么就如此不小心呢?这么轻易就被灌婴给发现了...”
吕禄的脸色很是不悦,“陛下,为什么您从来不曾跟我说过您在南越还有一处私矿呢??您都有一座金矿了,今日赏赐颍阴侯还要我掏钱?!”
刘长慎重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金矿啊,是用来资助尚方的,你也知道,群臣对尚方的意见很大,尚方搞钻研,那是在烧钱啊,大把大把的黄金送到尚方,才有这么多新的发明...”
“不说其他的投入了,你就说尚方那些匠人的赏赐,若是不用金矿,让你来,你能扛得住嘛?连你都得破产,朕肯定是得自己想办法呀!”
吕禄没有反驳,群臣对尚方有意见,那也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自从尚方里的匠人地位飙升之后,这种意见就越来越大,想加大对尚方的投入,群臣肯定不干,陛下留了私矿不通过庙堂来资助尚方,倒也说得通。
吕禄狐疑的看着刘长身上那豪华的衣裳,看着上头的金丝,询问道:“陛下那些金丝的衣裳,镶金的战车,剑鞘....不会都是这座金矿的缘故吧??”
“咳咳,你胡说什么呢?!”
“朕难道是那种为了享受而刻意隐瞒金矿,贪墨大汉的黄金来给自己做这些东西的君王嘛?!”
“寡人的清廉简朴,天下皆知!你看那吴王也是处处效彷朕的简朴,这才有了美名,朕这般贤明的君王,怎么可能用金矿来做这种事情呢?”
“这也不难,我去少府询问...”
“咳咳,问!你去问吧!这本来就是朕的金矿,尚方吃肉,还不许朕喝口汤嘛?!”
刘长有些生气,但吕禄也听到了实话,果然啊...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呢?”
“当然是隐瞒下来,这尚方还是不能缺了资金的,尤其是这段时日,尚方的任务极为重要,朕又懒得去对付那些群臣,自然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灌婴那里想办法掩盖一下,他大概是能理解朕的困难吧....”
刘长跟吕禄说着话,一同走进了厚德殿里。
“阿父!
刘安急忙起身,刘长皱着眉头,“你这竖子怎么整日都是神出鬼没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父,我是为了赐的事情而来的,您不在,我就在这里等候。”
刘长点点头,在吕禄的扶持下坐了下来,然后仰头看向了刘安,“赐去找你了?朕为什么不答应,你应该也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我了解赐,也信任他,他是我的兄弟。”
刘安并没有说他了解公羊学派,只是说了解刘赐予,因为阿父的性格,若是刘安当面说你理解的不对,你不懂公羊学派,那阿父肯定就得揍他了,阿父虽然不懂公羊学派,但是很懂公羊辩论法。
可刘安的话,却让刘长极为欣慰。
刘安的性格说起来缺陷也很大,虽然他在学问方面的天赋很恐怖,但是他为人啊,就是有点...小阴险?或者说,有些太注重阴谋,本来很多可以用阳谋解决的事情,他也总是痴迷于用不同寻常的方式来解决。
这让刘长有些担心,他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几个孩子同室操戈的,若是能和睦相处,那当然是最好。
“好,有点当兄长的样子了。”
“这件事,朕不答应也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去办就好了。”
刘安拜谢了他,方才又说道:“阿父,这次身毒百乘王前来,是否能让我来负责接见呢?”
“你?你又掰不动骨头,你见他做什么?”
“额...”
刘安也不太明白这个掰骨头跟外交有什么关系,可还是认真的说道:“我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况且阿父诸事繁忙,这些小事,我自己就能做好,不想要劳烦阿父。”
“难得有这孝心,好,朕准了!”
微醺的刘长变得有些好说话,基本上有道理的话都能听得进去,刘安又趁机连着提了几个要求,刘长都答应了,刘安心里大喜,这酒吃的好啊,往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先给阿父弄点酒,然后再提议。
“还有,尚方那里,你也去一趟...催一催陈陶。”
“唯!
刘安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刘长很是不屑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对吕禄说道:“朕给你说,方才那竖子,心里肯定想着往后办事前要给我灌酒!”
吕禄笑了起来,“太子毕竟还年轻。”
“年轻个屁啊,我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殴打开国大臣了,你看看这厮,办事束手束脚的,这般不自信,办事还要假借晁错之名...这竖子啊,朕以后也得抽出时日来好好管教一番了。”
“殿下多做些事情,自然就会成长起来,陛下不必如此着急。”
“嗯,且再看看,若是还不行,朕就自己出手。”
“这竖子,不类父,类母,跟他阿母一个德性,什么都办不成,一点魄力都没有———唯独学了些缺点,却没有学到他阿母的优点,皇后那是何其聪慧的人啊,这竖子怎么就不学呢?”
看着陛下忽然改变,吕禄很平静的转过身来,拜见了身后的皇后,然后无视了皇帝的疯狂暗示,离开了这里。
曹姝板着脸,她刚走进来,就听到刘长的谩骂,这养大的孩子没良心啊。
“姝,来,来,坐下来。”
“我正夸你呢...”
刘长却一点都不尴尬,笑吟吟的搂着皇后,随着年龄的增加,曹姝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愈发丰满,成熟,当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美貌,可是这端庄贵气,也同样是当初不具备的。
刘长还是很喜欢她,跟她斗嘴的次数比其他两位夫人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陛下,我刚从阿母那里过来,阿母说,您不让刘赐去求学?”
“阿母她懂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道听途说的话也当真,朕怎么会不让孩子去求学呢?朕刚刚才下令,让刘赐跟着公羊寿去读书。”
曹姝这才点点头,“我养大的孩子,我最清楚,赐虽然顽劣,可是对几个兄长是非常爱护的,你知道赐为什么总是想要跑出去嘛?”
“不就是想要出去玩嘛?”
“不,他很想要去潼关,他说当初楚王太子辱骂了他的兄长,却不曾当面谢罪,他想要去抓那位太子回来....”
“还有,他每天都蹲守在长信殿那边,对着张释之丢石头,那也是他听说张释之总是针对他大哥,因此为大哥复仇。”
“他是个很重情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情,陛下万不可怀疑自己的儿子,这样会引发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是非常不对的行为。”
刘长听了片刻,忽然叫道:“我说上次我跟张释之一同闲谈的时候怎么就有人丢石头呢!
我一直都怀疑是他,果然是他!
“陛下,他要是想要读书,就让他读吧,有个学派来扶持他,将来他去了封国,也不愁没有贤才可以用,我听闻公羊学派有个叫公孙弘的,或许就可以给他当国相。”
“公孙弘??安可是早就盯上了他,还说要将他为自己所用呢,你这当阿母的,怎么还撬自己儿子的墙角呢?”
曹姝很是平静的回答道:“我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对他们,一视同仁,从不曾区别对待,也不会区别对待。”
刘长沉默了片刻,忽然搂住了曹姝,感慨道:“朕何其幸也,能遇到你这样贤惠的妻。”
曹姝拍了下刘长那不老实的手,“陛下,现在还是白天!”
“姝啊,刚才安前来,主动要求让赐求学,我看我们这几个孩子,一定是能够和睦相处的,安这个竖子,虽然城府有些深,但是对他的兄弟,还是挺真诚,朕也很欣慰,你也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赐虽然顽劣,暴躁,无礼,不孝顺,辱骂兄弟,往老师脸上吐口水,无恶不作,罄竹难书,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我们完全可以信任这些孩子们。”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刘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刘赐出去是想要做什么来着?”
“去找楚王太子啊....”
“楚太子??”
刘长沉思了片刻,顿时叫道:“不好,朕将这厮给忘掉了,这厮不会直到现在还在服徭役吧???”
第580章 我不干!!
陇西郡。
长安的秋风在酒后显得很清爽,但这只是对那些提着酒壶的老爷们来说是如此,在陇西,尤其是对那些正在服役的人们来说,这秋风却显得异常的萧瑟。
大汉的徭役,是不会在秋季进行的,这是避免耽误农桑,但是也有例外,囚犯,赘婿,商贾是不受这个限制的,武都地动,多数道路遭受毁灭性打击,庙堂需要及时维护,而这些几乎一年四季都在服徭役的人自然是再一次被召集到陇西。
那些囚犯们倒是习以为常,在被判决之后,他们之后人生都会在这无穷无尽的徭役之中度过,有的人被判处了三四年,这还好受些,有的干脆就是终身服徭役,汉朝律法虽然削弱了肉刑,也减少了徭役,可对压榨囚犯这件事上,与大秦还是一脉相承。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大汉废除肉刑的主要原因是基建的人手不够用了。四肢健全的囚犯自然是比残疾的囚犯更好用的。
在武都通往陇西的一处道路上,落石和横木堆满了道路,原先铺设的轨道也断裂崩溃,有数万人在这里进行修补,他们清理着道路上的杂物,搬走受损严重的木轨,然后重新进行铺设。
有官员骑着骏马,在他们的身边来回的穿梭,远处有甲士聚集在一起,手持强弩,虎视眈眈。
几个民夫吃力的抱起大石块,随着他们的呐喊用力,那石块不断的被他们所翻动,渐渐远离道路,这些跟不远处那些带着枷锁的囚犯还不一样,这些大多都是商贾和赘婿。
虽然开商放开了商贾们的很多限制,可优先徭役还是没有改变,毕竟,他们在秋天不需要去务农,在道路严重受损的情况下,卢卿直接召那些商贾来动工,商贾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他们精疲力竭的倒在石头边上的时候,有甲士领着木桶前来,这里是他们的饭菜,众人聚在一起吃饭,这比过去还是好了很多的,毕竟,从前不管饭。
“麦饭...又是麦饭,为何天天都是麦饭啊?!”
一位商贾苦着脸,低声抱怨道,一看就知道这位肯定是很有钱的商贾,不习惯吃这种饭菜。
他身边的几个商贾也是不由得抱怨了起来,就在这些人里,有一个少年,说是少年,却是一脸的桑沧,甚至都有了胡渣,皮肤因为长期的暴晒,风雨的洗礼,而变成黝黑粗糙,虽然年少,可是站在这些人当中,看起来却是最成熟的徭夫。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麦饭,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吃掉了饭菜,然后就坐下来休息,他们可以休息的时日并不多。
看到商贾们还在抱怨,一脸愁苦的吃着饭菜,他不由得说道:“有的吃就知足吧,这里可比潼关那边好多了,先前在那里修建漕渠,我们连麦饭都没得吃,平日里就吃些冬菜果腹....”
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成熟且稳重。
商贾一愣,打量着他的模样,却有些不敢肯定他的年纪,“那边靠近长安,怎么伙食还比这里的更差呢?”
“那边啊,都是冬季动工,没啥吃的,要说啊,这伙食最差的还是梁国,我先前去梁国挖泄洪渠的时候,本以为那里会好过一些,没想到,梁国那般富裕,徭役时都不准备什么饭菜,让徭夫们自己带粮食,我在那里是饿了两天,才有吃的....”
“最好的可能就是唐国吧,唐国那边给肉吃,每隔两天就能吃一次猪肉,五天吃一次羊肉,那滋味啊...”
“赵国是最不好的,赵国那边的矿场啊,都是私人承包,那些人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想要让你多干点事,整日鞭打,态度比这些官吏还要恶劣呢...”
听着这年轻后生娓娓道来,那几个商贾都有些茫然,为首的那个不由得询问道:“您...敢问您今年多大?”
他们是真的好奇,这年轻人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桑沧,开口就是各国的徭役情况,看起来像是干了很多年徭役的民夫,而且他这言语颇为不同,很有见识,不像是寻常人家,而且...他这到底多大啊?
后生苦笑着,“今年十八。”
“我从十四岁开始服徭役,先后在北方各国做事,也快有四年了吧。”
“四年?也就是四次徭役?这也不多啊....”
“不,不是四次,先后参与了十六次徭役...每个季节都是徭役,一年到头也没有休息过....”
商贾们更加惊讶了,看着他的手脚,“您也不是囚犯啊?何以连着四年不休息的服徭役呢?”
“年少时犯了些错,被贵人所罚,不说这个了,你们快点吃吧,看这天色,稍后可能要下雨,下雨时做工,会更累的,记得要多走动,不然会被冻死...我在燕国的时候啊....”
商贾们起初还有些怀疑,可是当天空真的掉落雨点的时候,商贾们对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已经是心服口服,这也太厉害了吧,随后,他们就围绕在这个年轻人的周围,听着他的安排。
这个年轻人在服徭役方面非常的有见解,他知道如何省力,如何活命,甚至是如何制定。
他对如今这个徭役就很不服气。
“这个发徭役的大官啊,一看就是不懂徭役的,他让我们所有人一同清理,这不是浪费嘛?应当分成好几截,然后分开清理,同时安排人在后方进行修护,这样才是省时省力啊。”
果然,没过几天,郡里来人考察后,徭役方式还真的就按着这年轻人说的那样进行改动了。
商贾们跟他相处的越久,心里也就越发的好奇。
“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连着四年服徭役,就是盗窃罪也不过三年的徭役啊...况且您当时还不满十五,这是什么惩罚啊....”
年轻人摇着头,在这方面从来都不肯多说什么。
这一天,一行人马从这道路上通过,有骑士在前头开道,让这些徭夫们让开道路,站在两边,而贵人就坐在马车内,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远处前来,也不知要往那里去,商贾们只是看着这一幕,纷纷猜测。
“这是哪位彻侯啊?如此大的排场?”
“刘君啊,您见多识广,可能看得出?”
“看那马车,应该不是什么彻侯...应该是郡守,从那边来,大概是蜀郡郡守吧,我想想啊....应该是颍阴侯的儿子吧...叫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商贾们目瞪口呆,对他更加敬佩。
“您从前肯定是服侍过很厉害的人吧?是县里的?还是郡里的?”
“没有,只是见的多了,就熟了。”
这行人马的通过也只是成为了他们几天的谈资,很快就被他们所遗忘,道路渐渐被清理干净,可惜,像这样需要修补的道路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这大概需要三四年的时日才能修补完成。
道路快要完工,商贾们越来越开心,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他们也常常说起家里的情况,年轻人却沉默不语,不过,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激动,没有了愤恨,什么都没有了,他麻了。
连着干了四年的徭役,参与了十六次工程,寻常百姓是一年才做一次的,撑死了两次,这就相当于把寻常人家一辈子的徭役都给干完了。
而且目前律法正在修缮,认为寻常百姓一辈子服一次徭役就够了,他这情况属于干了十几个人一生的徭役。
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他早就看透了所有,如今的他,是一个非常熟练的民夫,再也看不到过去的半点模样。
就在这一天,他们再次如往常一般休息,远处却出现了很多骑兵,这些骑兵一到来,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官员们,急忙冲上去拜见,满脸的笑容,弯着腰,几乎将头低到了裆里。
那些骑士们看起来各个都很张狂,大声的质问着什么,很快,那些官员们就开始翻阅名册,就在众人偷偷看着他们的时候,骑士们却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那几个商贾顿时就有些慌张。
那些骑士们也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的走到了那年轻人的面前,打量了片刻,随后行礼拜见。
“殿下,您的徭期已满,我们是来带您回去的。”
那一刻,刘戊愣住了。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击中,恍忽了许久,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着,这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再也不用受苦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至于周边那些商贾们,早已早已呆若木鸡,刚才他说什么???
“殿下??”
骑士再次询问,刘戊一惊,心里百般滋味,可到最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什么堵在他的喉咙处,眼泪不断的从他的眼眶滑落,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解脱般的说道:“好。”
周围的商贾们惊愕的看着他,什么都不敢说。
刘戊却看向了他们,将手上那自己制作的简陋手套摘下来,递给了为首者,“拿着吧,往后来徭役的时候,记得要做上这样的东西...这可以避免受伤...那我走了...”
“殿下...您是?”
刘戊抬起头来,严肃的说道:“吾乃大皇帝之玄孙,楚元王之嫡孙,今楚王之子,楚太子刘戊!
在骑士们的护送下,刘戊离开了陇西,朝着长安出发,坐在车内,不知为何,刘戊却觉得有些不适应,坐立不安,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换掉,换上了太子所能穿的华服。
可这鲜艳的华服,也盖不住他本身的沧桑,这身衣裳怎么看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就好像是他偷来的,整个人再也找不到太子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农,饱经风霜的老农。
就在他朝着长安出发的时候,先一步的灌阿却已经到了长安。
“阿!
灌阿刚刚到长安之外,就看到前来迎接的天子,天子出去迎接,向来是三公级和诸侯王的待遇,灌婴都没这待遇,灌阿有些激动,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待遇,只是因为终于见到了皇帝。
他勐地跳下车,笑着就朝着皇帝的方向冲了过去。
兄弟两人相见,万分激动。
两人相拥,身材并不高大的灌阿就像个孩子一样被刘长直接抱在怀里,刘长甚至还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都不长个头呢?”
“我阿父就那么高,我还能长到哪里去呢?”
灌阿一开口就将矛头对准了灌婴,不负其群贤的身份。
刘长直接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亲密的搂着他,吕禄,周亚夫,周坚,樊市人,吕种,宣莫如,卢他之等人都来了,都是来迎接灌阿的。
众人许久不见,这次相见,心情都非常不错。
“你看,我们几乎都要齐全了,就差了几个不成器的,夏侯灶不在,朕寻思啊,要不就让汝阴侯代替他儿子来给你敬个酒什么的...”
“哈哈哈,好说,到时候让汝阴侯再给我们驾车!”
“然后晚上就被你阿父吊着打是吧?”
几个人笑着,灌阿直接被他们簇拥了起来,就往长安里头走,吕禄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是真的行啊,陛下连着七八次调你来长安,都调不动,怎么,在那里找到了姘头?不愿意回来?”
“主要是那边距离你们要远一些...”
“你这竖子!”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不自觉的就来到了过去的唐王府,这里是旧唐王府,是从前刘长的府邸,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也只有跟群贤们聚会的时候,刘长才会带着人前来。
如今聚会的地方也有了很多的选择,不过,这里清净,没有外人,还是最优的选择。
众人进了此处,各自坐下来,犹如年少时的模样,纷纷拿上来酒肉,也不管灌阿是不是刚刚遭受了路程之苦,纷纷给他敬酒,肉更是往他嘴里塞,众人玩的不亦乐乎,刘长再次高歌一曲,众人起舞。
“陈买那竖子也快要来了...大概就这几天吧。”
“听闻那厮迎娶了项家之女?是不是真的?”
“是啊,不过早就赐姓刘了。”
“你咋还没成家呢?我们这些人里,好像就你还不曾成家吧??”
“禄不是也没有成家吗?”
“谁说的,禄只是没有孩子而已,他早就成家了!”
众人聊着家常,话题渐渐又到了灌阿这里,灌阿说起了蜀郡的趣事,乃至自己治理下的蜀郡,给朋友们吹吹牛,这些话能唬住其他人,刘长却是知根知底。
“是啊,你是治理的不错,治了这么多年,你这食邑没变化,倒是你的三任郡丞都升了爵当了郡守,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朕的爵位已经到了顶点,朕就跟着你去干了,知道吧?”
“对了,禄啊,你不是一直抱怨自己的食邑太少吗?跟着这厮干几年,保证能升上去!”
灌阿得意的说道:“这说明我慧眼识英才,能提拔有用的人啊,这治理地方啊,不需要亲历亲为,就需要提拔有用的人,就说陛下您,陛下打仗能比得过淮阴侯吗?治理能比得上北平侯吗?谋略能比得上曲逆侯吗?”
“能啊。”
刘长回答的很干脆。
“我跟老师打仗,多次生擒他,也常常去教导另外一个老师,他修订历法,还是我帮他看对错呢,至于曲逆侯,他也看不穿我的谋略!”
“陛下您要是这么说,那就有点...”
刘长眼角一跳,“有点什么?”
“有点太谦虚了。”
“他们哪里比得上您啊,跟你相提并论,那都是对您的羞辱!”
“哈哈哈,说的好,来,吃酒!
众人聚会到了晚上,灌阿这才被人送回了府邸里,灌婴早就猜到这厮回来后就会被那些狐朋狗友拉出去吃酒,因此压根就没有等他,早就休息了,灌阿就这样睡了一觉,次日起来,方才见到了阿父。
灌婴跟灌阿,跟其余众人是不同的,灌婴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很严厉,这大概是因为灌阿很早就没有了阿母,灌婴甚至也不曾再娶,几乎是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因此,比起周勃他们,灌婴对儿子要更加的宠爱。
此刻,灌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自豪。
他对儿子的期待似乎也并不大,郡守就已经是超过了他的预期,何况这个郡守做的还很不错,得到了当地上下的厚爱,即使在朝中,也有贤名。
“不错,你在蜀郡做的很好,没让我失望...”
“都是因为阿父的帮忙,若不是您派遣的骑兵,只怕他们也不会那么的顺从。”
“这不是最重要的,不过,你为什么不愿意回长安呢?”
“没那能力...长安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人,在蜀郡,我反而能做更多的事情。”
“好,你想要继续待在蜀郡,我也不勉强,不过,这次你回来,得要成个家,然后再回去,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成家??”
灌阿一愣,随即问道:“可是跟谁成家呢?”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过几日就帮你操办婚事,对了,还得带你去见一面....”
“阿父,到底是谁家的女子啊?”
“你怕什么,我还能害了你不成?这可是太后亲自为你挑选的。”
“吕家的?”
“对,从辈分上来说,是吕后家的重孙女。”
“哦....重...等等,重孙??那她跟吕禄是??”
“从辈分来说,是他犹孙女,但是年纪没差太大...”
“我不干!
第581章 大父!!
公羊寿非常严肃的坐在庭院里,今日对于公羊学派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公羊寿要招收一位新弟子,对于人才稀少的公羊学派来说,这已经是头等大是了,刘安说公羊学派乃是一个小学派,这是一点都不假。
毕竟是一个连书都没有的学派,只能靠着公羊寿一个人四处教学,公羊寿在各地的弟子也不过六十多人,加上他阿父那一代的,这个学派总共的人数估计都不会超过一千。
跟他们一比,齐墨都算是人丁兴旺的大学派。
不过这也怪不到公羊寿的头上,这一切都要怪公羊学派那位创始者,这位也不知为何,特意定下了口传而不书传的规矩,导致公羊学派一直都没有办法发展,如今公羊寿的举动,其实是违背了先祖的决定。
但是这也没办法,如今黄老呈现出颓废,儒家奋力直追,各个派系都在大展身手,我公羊总不能就这么待在这个小院子里自娱自乐吧??
而公羊寿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收了一位非常杰出的弟子,胡母生,这厮的资质堪称可怕,公羊寿教了他三年,然后胡母生的水平就超过了公羊寿,公羊寿遇到不懂的就开始询问自己的弟子了...
好在公羊寿并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老顽固,他跟胡母生亦师亦友,相处的很好。
如今,是公羊学派振兴的第一步,有了一位诸侯王的弟子,将来公羊学派就有了基本盘,等到弟子就国了,自己就可以让弟子给自己开一个大学府,教出更多的公羊,然后让公羊们在当地为官。
如此形成了一个循环,将来公羊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影响力就能追上其余学派,或许还能超过去!
公羊寿越想越激动,他之所以收刘赐,一方面是因为刘赐的性格确实很适合公羊,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学派的需要,不过,学派和诸侯王,向来都是互相依附,治理地方总是需要人才的,而学派就是人才输出中心,互惠互利,岂不美哉?
而且像公羊这样的学派,因为过于激进,很多诸侯王是不愿意接受的,难得啊,有个适合公羊学派的诸侯王。
公羊寿开心的已经有三天不曾合眼,晚上躺在床榻上,想起公羊学派的未来,都会不由得笑出声来。
跟他比起来,胡母生就有些忧心忡忡了。
胡母生没有他老师那么乐观,老师只想到了好处,可他却想到了坏处,这诸侯王是适合公羊学派,可万一他将来犯了罪,那整个学派不都跟着陪葬了吗??
人家敢依附诸侯王是因为人家有很多分支,一个分支陪葬了,其余的还可以活着,可公羊就这么一家,能遭受的住吗?
只是,他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公羊学派毕竟不是他做主的。
就在两人焦急的等待时,有宾客上门,刘赐虽然不咋滴,可毕竟是大汉公子,未来的诸侯王,他要拜师,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有宾客前来观礼的,公羊寿也早就通知了那些大家们。
最先前来的就是浮丘伯了,浮丘伯对儒家诸派一视同仁,算是个很客观的人,公羊学派名声虽然不好,但是他也愿意来恭贺,他的弟子们也都来了,随后前来的还有黄老的一些人。
这些人只是看在太子的颜面上,本身与公羊倒是没有瓜葛。
陈陶也派了些人前来,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
小院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公羊寿拉着浮丘伯的手,笑呵呵的畅谈着儒家以后的发展,黄老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甲士走进了府内,守在门两侧,随即太子牵着刘赐的手,走了进来。
众人急忙起身拜见,刘安回礼,这才让刘赐来拜见众人。
刘赐穿上了新的衣裳,不再闹腾的他,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肉乎乎的脸庞,那双随了阿母的大眼睛,颜值还是很不错的,他毕恭毕敬的拜见了老师,然后在大哥的吩咐下献上了肉。
拜师礼其实并不复杂,尤其是公羊的拜师礼,因为他们从前没这东西,如今这礼仪是公羊寿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临时想出来的....
正式收下了这位弟子,公羊寿笑得合不拢嘴,周围的大家们恭贺,他急忙还礼,刘安趁机将刘赐拉到了一旁,认真的说道:“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可是你在这里,要好好学,要是敢惹事,我非把你送回去!”
“大哥,你放心吧!”
“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刘安如今非常的忙碌,也就不好继续留着,跟众人告别后匆匆离开,等到宾客们也离去,公羊寿这才开开心心的拉着刘赐的手,“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我一定要好好学道理!”
公羊寿得意的看着一旁的胡母生,“如何,这弟子还是有天资吧?”
“今天开始,我就是公牛学派的嫡传了,等我回到皇宫,一定要让阿父阿母大吃一惊!
公羊寿一愣,胡母生却不由得笑道:“确实有天资,刚入门就给老师改了姓。”
公羊寿板着脸,也不回答胡母生,拉着刘赐就进了内屋,开始正式的教学。
“你年纪还小,我就不用原文来教导了,你要认真学阿!”
公羊寿清了清嗓子,随即说道:“晋国大夫率领军队和楚庄王作战....没有获得胜利,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臣子是不能与君王交战的...楚庄王讨伐郑国的时候啊...”
公羊寿为了孩子能更好的理解,特意将原文以故事的方式来说出,刘赐看到果然没有书籍,心里大喜,而听公羊寿讲述这些历史,仿佛听故事一般,听的很是入迷,就是他这想法...实在有些跳脱。
“这郑公手持屠宰刀来见楚王,这还是投降吗?这分明是趁着楚王不注意狠狠给他来一下!
楚王居然还放过他??”
“那是祭祀用的刀,不是用来刺杀的....”
“那楚王为什么还要撤退呢?这楚庄王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好?对待小国他要呵护,对待大国就要动手?要是我,就灭了郑国,避免与晋国交手!”
公羊寿发现,这孩子的想法总是很古怪,时不时就有惊人之语,公羊寿教了一个上午,刘赐倒是活蹦乱跳的,公羊寿却因为要解释他的问题,被弄得精疲力竭。
当公羊寿走出来休息的时候,胡母生笑呵呵的看着他,“老师?如何啊?如此有资质的孩子,想必教学也不难吧?”
“不难,不难,这种程度,完全就不需要我来教导啊,这样吧,你来教导他!”
胡母生一愣,急忙说道:“老师,可是我还要编书呢!他是您的弟子啊,又不是我的...”
“你就代师授艺吧,至于编书的事情,你也不要着急,无碍,你完全可以白天教书,晚上再编书嘛!”
“我....”
胡母生来不及推脱,就被公羊寿给推到了内屋里,胡母生满脸的无奈,只好坐下来,给这位小家伙上课,不过,胡母生的想法也很奇特,他说的故事,虽然跟公羊寿是相同的故事,可意思却不一样。
怎么说呢,跟刘赐的想法居然有些暗合。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因为胡母生正在修改公羊学派里一些不符合当今的内容和思想....
.......
就在这个时候,灌阿却不情不愿的被阿父拉着去见那位许配给自己的女子,灌阿的脸上几乎写满了不情愿,毕竟,这几天之内,自己的好兄弟就要变成好大父,这谁受得了啊?
哪怕这辈分是仲父,他也忍了,大父是不是就有点太过了?难道以后自己还得管吕禄的儿子为仲父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他完全不明白,阿父到底是如何同意的,自己这辈分一降,您老人家都成了吕禄的晚辈了,这真的合适吗??您可是跟他阿父一个级别的啊!
灌婴也看出了儿子的不情愿,他不悦的说道:“这能怪谁呢?你自己迟迟不婚,太后的子辈,都已经嫁给了各地的诸侯王,她的孙辈,也都嫁到西域那边去了,就剩下这重孙辈,你自己拖延到如今,又能如何?”
“太后已经决定的事情,你就是再不情愿也没用!”
灌婴在开国大臣里属于很年轻的,仅次于韩信,吕后要大了他不少,而且像灌婴这种多次死里逃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是不太在意辈分之类的东西,灌婴所想的很简单,什么对儿子好,那就去做什么。
别以为这次的联姻是太后不相信他们灌家,实际上,这次联姻完全是灌婴自己去请求的,他已经老了,儿子算不上很有能力,当然,两千石也很不错了,他如今有了一个极为强大的护身符,可灌婴想给他再加一个。
有了吕家的亲情,灌婴往后也就不必担心儿子了,吕家如今跟刘家早就变得不可分割了,刘长登基之后,这种关系就不可能被打破了,刘安更是被太后抚养长大的,吕家又担当了联姻的重任,起码百年内,他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城西的一处府邸,这里是太后的一家远亲,家主叫吕楯,年纪不小,可辈分却比较低,他为人本分,老实憨厚,如今在水衡府当差,那是负责铸币的部门。
他急忙出门来迎接灌婴,灌婴很是热情的跟他相见,灌阿看起来就很是冷漠了,不情不愿的行礼,灌婴皱了皱眉头,正要训斥,吕楯却急忙劝阻,两人就笑着走到了内屋聊了起来。
灌阿听了片刻,都只是觉得心烦。
迎娶谁不好啊,娶吕禄的孙女,这婚事要是成了,那还了得?往后每次见面,吕禄那厮肯定都要追着自己喊孙子,要命的是一旦有祭祀什么的,自己还得正式的喊他大父,成何体统啊!
陛下他们不得笑死自己??
自己颜面何存啊??
吕禄那个脸上不长毛的玩意,何德何能啊,当自己的大父,我呸,你也配??
灌阿越想越气,趁着阿父和那位老丈人虚情假意的寒暄,他便走了出去,在院落里张望着,说起来,这院落倒是不错,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鸟语花香的,别有魅力。
就在灌阿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有一人叫住了他。
那是一位侍女,手里还拿着香囊,笑着指了指远处,说道:“这是我家少女赠送给您的...请您收下。”
一辈子甚至不曾主动跟女子说过话的灌阿脸色顿时就红了,他呆愣的拿起了香囊,顺着侍女所指的方向,看向了远处。
那是一个比自己年少不少的女子,端庄,秀气,白净,眼眸里似乎有光芒,她迎着灌阿的眼神,也没有退让,只是笑着,朝着他微微行礼。
那一刻,灌阿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那女子,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早就不在了,只有手里的余香。
灌阿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香囊。
“阿父!
重新回到内屋的灌阿非常严肃的朝着吕楯行了一礼,正在吃茶的灌婴直接就将嘴里的茶叶给喷了出去。
“抱歉,抱歉,失礼,失礼。”
灌婴擦拭着嘴角,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儿子,抿了抿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吕楯反应的倒是很快,急忙将灌阿扶起来,口称婿子,这下也不必灌婴多说什么了,亲事很是自然的就成了。
在回去的路上,灌婴几次张开嘴巴,都不知该说什么。
“阿父啊,我想过了,您说的很对,太后如此好心,我岂能拒绝呢?也不要拖什么七天后成家了,我看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
“安心驾车!
“唯!
灌婴要成家的消息,迅速在群贤之中传开了,群贤们看到这最后一个单身的兄弟也准备成家,心里都无比的开心,当天晚上,群贤们就聚集在了唐王府,来恭贺灌阿成家。
灌阿刚刚走进了院落里,就听到了群贤们的哄笑声。
群贤们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他要跟谁人成家,此刻心里都是憋着笑,都想要沾一沾吕禄的光,喊一声大孙子。
灌阿走进来后,毫不迟疑的朝着吕禄行礼拜见,“大父!
这一下,群贤是目瞪口呆,连嘲笑他的事情都给忘掉了,吕禄也是如此,他险些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给拔下来,呆愣了许久,随着刘长的放声大笑,其余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你这厮,不找个年纪相彷的,却要找我犹孙,成何体统啊。”
“这都是太后的安排,太后如此关心我,我岂能不知好歹?”
刘长听到他这番话,很是欣慰,“那你就不必担心了,我阿母做事,还是非常周道的,她绝对不会给你介绍吕产那样的妻,肯定是个贤惠好看的。”
吕产的妻是王陵的女儿,整日追着吕产打,夫妻俩在家里打的不可开交,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皇后去劝说了七八次,都没用,吕产整日低着头,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伤痕。
那两人打架,是真的打架,完全不是闹着玩,直接就厮打在一起,多数情况下吕产居然还打不过....
有一次就是他的妻哭着去长乐宫找太后,太后看到她一脸的伤,勃然大怒,下令甲士去抓吕产,结果甲士们把浑身包扎,惨不忍睹的吕产抬过来后,太后都愣住了。
最后太后将他们劝和,也不知为何,却将刘盈叫过来打了一顿。
很多人都说太上皇太委屈了,太后从吕产那里受了气,就发泄在太上皇身上,实在不妥,可陛下却常常对众人说:他活该!
灌阿点着头,“我相信太后的眼光。”
吕禄自然也不客气了,“来,孙子,给我弄些肉来!”
就在众人准备大吃大喝的时候,忽然有甲士进来,低声在刘长耳边说了些什么,刘长一愣,这才起身,“你们先喝着,我稍后再来。”
.......
楚太子刘戊坐在厚德殿内,茫然的看着周围,那形象待在这里简直就是违和,刘长走进来的时候,都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你谁阿??
看了几眼,才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了仲父的模样来。
“拜见仲父!
“戊?”
刘长打量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清了清嗓子,“当初你太过浮躁,朕是为了磨砺你,让你待了这么久,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吧?”
“我知道。”
“我看你,也算是成长了,变得成熟了,以后嘛,就不必再磨砺了,这样吧,你明日就去太学,去找个老师读书....嗯,这样吧,我自己给你安排个老师,还有,禄!赏百...”
刘长看了看周围,没找到吕禄的身影,忽然有些肉疼。
“赏你十金,买些衣裳穿吧。”
ps:各位群贤们,投个票啊,这年底了,我想进个年月票的前十,目前十二....。
第582章 堪舆家
刘长赏赐好了刘戊,便匆忙前往唐王府来参与宴会,灌阿是群贤里最后一个成家的,这次宴会,群贤们也是商谈起了要如何举办这次的婚事,如今他们年纪都大了,不必再听从长辈的安排,而是要自己做决定。
他们喝着酒,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要热热闹闹的,一路歌舞笑声不断。
这是一个聚集群贤的好机会,奈何,想让群贤们全部到场,还是有些难度的,其他的不说,就是周胜之和樊亢这两个,肯定是没办法回来的,周胜之还拿着刘长的涂鸦四处寻找身毒,而樊亢则是在倭岛上看猴子龇牙。
他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庆祝结束后,刘长在吕禄的陪同下再度返回皇宫,走在路上,刘长忽然长叹了一声,看着吕禄,感慨道:“从前不曾想过,身边若是缺了你,当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往后啊,你最好还是跟着我,寸步不离。”
听到陛下这般诚恳的话,吕禄心头一暖,虽然陛下总是敲诈自己的钱财,生气时殴打自己出气,事情没办好就赖到自己头上,还总是让自己来背负恶名,可抛开这些不谈,陛下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最起码,陛下将自己当作他的绝对心腹,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自己。
“陛下,您放心吧,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一定跟在您的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
刘长欣慰的拍了拍吕禄的肩膀,“那就好。”
“对了,禄啊,最近我手头有点紧...主要是我刚刚赏赐了刘戊,现在是穷的身无分文了。”
吕禄拍着胸口,“陛下只管开口,您赏赐了他多少?”
“五十金!”
五十金,对吕禄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吕禄的家产颇丰,五鼎楼都开到南越去了,各项产业随着开商之风那是越做越大,他在西庭国的一家纺织厂,每年给西庭缴纳的税赋就占了西庭国整国税收的两成。
吕禄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少钱,反正长安的众人说,建成侯完全可以用黄金来给自己打造一座府邸。汉初滥用黄金的情况很普遍,他们用大量的黄金来为自己陪葬,为自己打造各种奢侈品。
这就导致了后来华夏一直处于严重的缺乏黄金的状态下,金也从真金变成了黄铜....
吕禄大手一挥,直接就借,刘长更是感动,紧紧握着吕禄的手,“有你这样的贤臣,朕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就是出兵讨伐身毒,朕都不怕,只要有你在,身毒都能打下来!”
若是其他大臣,听到这句话,那肯定是无比的激动,行礼大拜,可吕禄听着却有些刺耳,他狐疑的问道:“陛下不是要抄了我家去打身毒吧??”
“我们兄弟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怎么会抄了你的家呢?”
“也对,陛下何需抄家,陛下年年赏赐淮阴侯,淮阴侯那家比被吵架了的还不如,陛下也确实用不着抄家,直接拿就是了。”
“哎,对了,我有好几天没见过老师了,还有潆,他也消失了,老师不会是把他拉到城外埋掉了吧?”
“潆是去接自己的妻家了...淮阴侯似乎是跟曲逆侯在一起,朝中有些老狗,就见不得淮阴侯和曲逆侯交好,对他们议论纷纷,整日就是担心淮阴侯勾结曲逆侯谋反...”
“这些老狗,真的是没有正事做了嘛?”
刘长有些生气,他随即又问道:“说起老狗,我忽然想起来,夏无且他回来了嘛?”
“还不曾,据说他在其他地方培养的药材,药性发生了变化,因此他决定改变策略,按着特产来划分种植园,派遣自己的弟子来大规模种植,降低药材的价格....”
“嗯...他若是回来了记得告诉朕一声。”
吕禄抿了抿嘴,他觉得这老头大概率是要死在外头了。
“对了,派个人去护一下戊那个竖子,免得赐他们又去找他麻烦。”
“唯。”
.......
刘戊来到了太学门口,看着士子们进进出出,心里感慨万千,原先的他是最厌恶读书的,甚至以捉弄读书人为乐,在年幼时,他曾下令让大父的几个门客互相殴打,打到其中一人死去为止。
门客不从,他就让甲士将其挂在树上,用鞭子抽打他们,后来大父知道了这件事,想要毒打他,阿母哭着求情,为他受罚,挨了鞭刑。
刘戊是没有受过被鞭打的滋味,直到这四年的徭役里,只要干活稍微慢了点,那鞭子就抽打过来了,他也不知挨了多少,要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每次病重都得到了医治,他早就死在了徭役时。
刚刚挨鞭子的时候,刘戊只是想着要将这些鞭子打回去,在往后,他只是默不作声,直到第三年,夜晚他抚摸着身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心里却莫名的有了愧疚,原来被人欺辱,被人鞭打是这种滋味啊。
过去的种种,让他悔恨难当。
他自己经历了很多,看到了很多,他看到因为徭役有人被冻杀,庙堂虽然有补贴,官员也被责罚,可那补贴,却还不如刘戊当初一次游玩所耗费的钱,他看到有人因为吃不上饭而主动要求徭役。
有犯了罪服徭役五六年的人,整个人已经犹如骷髅,如死人般麻木,完全空洞,无法交谈,无法交涉,只会听从官员的命令,不断的做事,做到他们死了为止。
刘戊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第一次明白了刑法的威力。
如今,他站在这太学之前,看着那些热情洋溢的人,正欢声笑语的结伴而行,没有手持鞭子的官吏,没有冷酷无情的甲士,没有哀嚎的民夫,没有倒地而死的囚徒,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地方啊。
刘戊深吸了一口气,在几个甲士的簇拥下,走进了太学。
太学很大,规模顶的上四个尚方,在长安城里,大概也是除却皇宫外规模最大的建筑了,郊外有个北军校场,可能要超过他,其他就没有了。
里头的士子们看起来都在忙着,也没有来接待的官员,刘戊经历了很多,倒也不惧怕陌生的地方,他直接找了一个人,询问在那里进行报备,在那位热情学子的带路下,他很快就找到了报备的地方。
负责登记新生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听力不是很好,一句话要重复询问两三次,若是刘戊原先的性格,肯定是要羞辱他一番的,可此刻,刘戊很是熟练的跟他交谈,刘戊知道如何跟这样的人交流。
因为他当初的同伴里就有不少类似的人。
那老者在得知刘戊的身份后,也是不由得一惊,抬起头来打量着刘戊,含湖不清的说了几句,刘戊苦笑着点头。
甲士有些听不清这老头的话,可刘戊听的清楚。
那老头拿出了几个木牌,放在了刘戊的面前,这些都是可以选择的课程,分类非常的复杂,有墨,黄老,儒,当然,每一个都有详细的划分,还有乐,兵,阴阳,五行,医,农....
刘戊本来想拿个农家的牌子,可他忽然注意到了一旁的崭新木牌,他拿起来看了看,“这个是做什么的?”
那木牌上,写着两个字,“勘舆”。
老头含湖不清的说道:“堪舆家..仰观天象,俯察地理,罗,日,玄,葬,形...”
“就这个吧。”
老头一愣,又说道:“没多少人的...不好学....”
“无碍,就这个吧。”
很快,刘戊就找到了教学的地方,确实比较偏僻,都已经靠近院墙了,他站在门口,往里观望,里头只有三四个学子,还有一位抖动着胡须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身材很短,眉毛几乎连在一起,胡须却很长,一说话胡须就会不断的抖动。
那人正卖力的说着,忽然看到门外站着人,他也不再说了,火急火燎的走了上来,一把抓住刘戊的手,“来的好,来的好,我这正讲到了妙处,来听听吧,听听吧!”
课堂里的几个学子忽然惊醒,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口,眼神里满是悲哀,好家伙,又一个倒霉蛋被抓住了。
刘戊还没说话呢,就被那人直接拖进了课堂里,那人身材不高,力气却很大,甲士们狐疑的上前一步,那人又看向了甲士们,“哎呀,这么多人啊,来,来,你们也进来听!”
他又上前去抓甲士,那甲士都懵了。
“不是..我是来护卫的...我不是学子...”
“无碍,无碍,进来才能更好的保护嘛,而且谁说只有学子才能学呢?都来吧!”
这老师热情的将他们拉进去,满脸的笑容,再次站在上位,看着下方的众人,眼里居然还有些欣慰。
真好啊,堪舆家的教堂里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呢!
刘戊刚坐下来,一旁的学子就低声叹息,“君,您就不该靠近这里的,我就是来这里读书,被他发现了,就给拽进来了,根本不让走,我以后是再也不会靠近这里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位罗公,在太学也是个奇人,他是见谁拉谁的,前几天有个家丁给他们少家主送饭,因为迷路走到了这里,直接被他拖进来学了两个时辰的堪舆,听闻那家丁都快哭了,罗公才放他走....”
“堪舆家嘛,在三四百年倒是小有名气,可现在,谁还学他们呢?学天文,有五行家,学建设,有墨家,学地理,有阴阳家,哪个不比他们堪舆家有名?哪个不比他们更好?”
“而且学墨家可以进尚方,学阴阳家和五行家也能去少府,你说学堪舆家能做什么??能去哪里??去干徭役嘛??”
刘戊皱了下眉头,“徭役也很重要,但凡治国,哪里离得开徭役呢?”
那学子一愣,就没有再搭理他。
忽然来了这么多的人,那老师是非常开心的,他手舞足蹈的讲述了起来,他讲述的就是地理方面的知识,他们这个地理,跟阴阳家的地理完全不同,阴阳家的地理是对地域的划分,对天下的认知等等。
而他们的地理,是看风水,看哪里可以动土,哪里适合下葬,哪里适合盖城池,哪里适合挖水渠....老师说的很是卖力,他甚至拿出了几份舆图,详细的解释,“其实五行家是跟我们学的,他们说仓属土,要盖在干燥之地...”
“这是因为仓容易引发火灾,而且危害会极大....”
那人说的口干舌燥,可下面的几个学生,却只是低着头,心不在焉,他们并不是来学这个的,对这个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只有刘戊,皱着眉头,认真的听着他的解析。
他随后又说起了工程,他举例用的正好是陇西,他用陇西的舆图,解释了陇西各地的风水,然后说起了自己的清理计划,若是由他来制定,他会如何修护道路等等,刘戊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这位老师说了足足两个多时辰,那陪同刘戊而来的甲士整个人都有些恍忽,这也太能说了,看到众人都快撑不住了,老师方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课程,然后就是一个一个的劝说那些学子们。
“以后记得也要来啊,我们这门课也是非常不错的...其实也有很多可以学的地方,观察天文然后可以知道什么时候动工,知道避免那些祸患,观察地理则是可以...”
太学生还是有素质的,尽管是被强行拉来的,尽管心里很是不悦,可起码面对老师,还是挤出笑容,点头答应。
尊重还是有的,不过下次还会不会来,那就不好说了。
那老师最后看向了刘戊,拉着他的手,还是那一套说辞,“以后你要常来啊,我们这学派啊...”
“老师...我目前只选择了这一门课。”
刘戊拿出了那木牌,不过,这个读书的凭证,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这老师压根不管你有没有木牌,来了就不能走。
而看到刘戊手里的木牌,那老师愣住了,他急忙夺过了木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不太确定的询问道:“你是选了这门课??”
“是啊,我对这些很有兴趣,特意选了这门课。”
“那你往后还会来?”
“我可能要在太学待两年,这两年里肯定是要来跟您学习的....”
那老师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惊喜,随即又是悲哀,最后再次转为惊喜,他的表情变化极快,调整的也快。
“好,好啊...我还以为堪舆家要断在我的手里呢...”
“我叫罗镞,是堪舆家当代的领袖。”
刘戊认真的拜见了他,“学生刘戊,乃是楚太子,先前犯了错,如今已经改过,以后定然用心学习。”
“楚太子??”
“好,好...人在世,谁都会犯错,能改错是最重要的,那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
“大弟子??老师...堪舆家,目前还有多少人?”
罗镞沉默了片刻,苦涩的说道:“外头有很多,不过,都是走了歧途的,因为很多学问跟其他大门派撞上了,所以他们都放弃了,开始专攻竞争更少的墓学,专门给贵族挑选有利的墓葬之地....”
“可我们视为根本的天文地理,工程,他们都放弃了...还在钻研这些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在老师的嘴里,刘戊听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
如今还有很多学派,有的在走向兴盛,有的走向衰亡,可真正在灭亡边界的,他还从未见识过,难怪他总是要迫不及待的拉着每一个人进来学习....
“老师,您放心吧,很多人都轻视工程,却不知,这才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墨家的学问我没有见识过,但是他们负责徭役的人我是见过的,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并不熟练,不知道省力的办法...”
“如此有用的学派,肯定是不会消亡的。”
“哈哈哈,好...你稍等啊...”
罗镞翻出了很多的书,这些书大多都是竹简,一看就是有年份的,他将这些书全部交给了刘戊,“这些你都拿去看看,这些都是我们学派的经典,你一定要回去多看看....”
“唯。”
“你明天还会来对吧?”
“老师...我肯定会来的...”
“好,好...”
刘戊离开这里的时候,两个甲士都已经拿起了厚厚的竹简,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他们宁愿去西庭国打仗,都不愿意在这里听那老头啰嗦了,这也太要命了,明天得争取跟别人轮换啊。
刘戊皱着眉头,还在思考着方才老师所说的知识,陇西的那些地方他是亲自去过的,想想老师的分析,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至于罗镞,在完成了今日的课程后,就笑呵呵的离开了这里,一路上,几乎认识他的太学生都会掩着脸躲避,因为这些人都曾答应他要再次去听课,可是他们都没有去。
这种情况很是尴尬,每次有太学生去那边,看到那位老师孤独的坐着,然后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离开....
罗镞却也没有理会这些失信的人,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府邸,他不由得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美酒,然后坐在书房内,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酒。
他笑得很大声,笑了很久,随即低头哭了起来。
第583章 师者
随着尚方的技术发展,马车变得越来越平稳,没有原先那般晃动,这主要也是长老爷总是用一些年迈的大臣为自己做事,怕他们撑不到目的地,故而吩咐尚方改善马车。
陈买如今就坐在这马车上,平静的吃着茶,尽管马车还是有些抖,但陈买高大有力,这茶他端的还是很平稳,然而他的妻刘姄就没有他这么本分了,这是她第一次来长安,这一路上,她不断的探出头来,观望着周围。
有些时候若是发现好玩的,还要让驭者停车,自己下去玩一会,光是自己去玩还不算,还要拉着陈买一起下来,陈买的脸色也是愈发的复杂。
终于,马车接近了长安。
“到了长安,你准备些礼物,有驿卒送来了信,我的好友要成家了,你要好好准备。”
“你那朋友为何这般花心,每年都要成一次家??”
“我每年成家的好友都不是同一个!”
“这是我最后一个不曾成家的好友了...”
刘姄恍然大悟,又急忙问道:“那他为什么成家这么晚呢?”
“我怎么知道?!”
“你麾下那些人,不是天天奉承你,说你聪慧嘛?你思考一下不就好了?”
陈买直接合上了眼,决定不搭理这个傻婆娘。
刘姄依旧叽叽喳喳的,“你有多少好友啊?”
“皇帝真的很高嘛?”
“你那个叫禄的好友家真的是用黄金做的嘛?”
“长安是不是没有城墙?”
陈买只是板着脸,双眼紧闭,心里默念着过去曾读过的书,尽可能的无视掉她那絮絮叨叨的话语。
终于,伴随着这一路的折磨,他们终于看到了长安的城墙,只可惜,陈买并没有享受到灌阿的待遇,主要就是因为灌阿的婚期接近了,群贤们都在忙着为他操办婚事,毕竟从吕禄这里出发,大家都算是他的长辈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来迎接,吕禄笑呵呵的站在路口,身边还站着周亚夫,前来迎接他们的就只有这两位了。
陈买笑着走下了车。
“哈哈哈,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要错过我孙子的婚礼呢,能来就好!
吕禄笑着上前,对着陈买的肩膀就是拍了几下,三人相见,陈买也一改过去那冷漠的样子,跟他们交谈了起来,刘姄偷偷在车内看着,看到良人如此热情的模样,都囔着嘴,低声说道;“见到好友居然比见到我还高兴!”
“买,陛下本来是要亲自来迎接的,奈何啊,就在出发的时候,公子赐犯了点事,陛下正在处置,等打完就会过来...其他人在帮阿准备婚礼,明日就是大婚了,今日要操办的事情也挺多。”
“无碍,无碍。”
“你们俩是过的不错啊,一个富甲天下,我在巴郡都能听到关于你的传闻,另一个都当车骑将军了,是不是明年就要当大将军了?”
“哈哈,是你自己不愿意往上走,你说阿不愿意,你也不愿意,那里到底是有什么让你们俩如此痴迷啊?”
陈买笑了笑,“阿不愿意来是因为他才能不够,我不走是因为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不过怎么说也是两千石,当初我们这些兄弟,如今也算是各有成就了,没有辜负当初的誓言,大有所为,没有辜负阿父们的厚望啊。”
“那是,先前夏侯灶还给我说,如今我们这成就,岂止是没有辜负阿父的厚望,就是阿父来给他拜一个都值当!”
吕禄情不自禁的开启了夏侯灶笑话,陈买赶忙跟上,“哦?他居然还会说没有辜负阿父的厚望?不应该是他阿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吗?”
“哈哈哈~~~”
周亚夫笑着摇头,“你们又开始了!”
“灶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兄弟,你们居然在后背说他,应该当着他面前说嘛!反正他也听不懂,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拍手叫好。”
陈买指着周亚夫,笑骂道:“你这厮居然也学坏了!”
张不疑在外人面前冷酷,在皇帝面前热情,而这些群贤,也只有遇到另外群贤的时候,才会变得热情欢乐,其余时候,他们还是得保持各自的人设。
三人开开心心的朝着长安城内走去。
而在厚德殿里,刘赐正在惨叫着,刘长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来了几巴掌,刘良吓得瑟瑟发抖。
“阿父!
冤枉啊!
冤枉!
“还冤枉?在这皇宫里,除了你,还有谁敢偷我的车?!你个大逆不道的竖子,你把乃公的车给藏到哪里去了?!”
“真不是我啊!
冤枉啊!
刘赐仰头大叫着,脸色莫名的悲愤。
就在这个时候,有近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刘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长脸色大变,当即丢下了手里的刘赐,“真的?”
“是啊...”
“唉,你等一会啊...拿上这个,赶紧给我送过去。”
近侍点着头,又看了一下直哼哼的刘赐,“看来陛下是冤枉公子了...”
“无碍,这竖子反正迟早都要惹事,这次先打上,就当下一次的了。”
“陛下英明!
.......
“买啊,我们那里都设好了酒席...你这...”
吕禄焦急的看着陈买,陈买笑了笑,回答道;“我要在这里逗留很多天,酒迟早都能喝,我这妻啊,非常思念孩子,我这也是许久不曾见过阿父了,阿父身体又不太好,我还是先回去一趟,明日婚礼再聚。”
吕禄本来是要拉着陈买直接赴宴的,可陈买却想着明日灌阿的婚事,便想先回自己的家,吕禄说不过他,也只好答应,将他一路送到了家门口。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你阿父,你阿父现在好的呢,整日都跟着淮阴侯一同外出,玩的不亦乐乎,你还担心什么啊?”
陈买皱了皱眉头,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尽管陈买再三邀请,可吕禄等人还是没有跟着他一同进去,一方面是陈买刚回来,不想打扰他跟家人团聚,另外一方面嘛,那可是曲逆侯的府邸,平日里没事,谁敢主动接近曲逆侯啊。
当陈买走进了家的时候,陈恢勐地抬起头来,大叫着阿父,就迅速冲进了他的怀里。
陈买笑呵呵的抱着儿子,刘姄也走了出来,两人围绕在儿子的身边,在内屋听到声响的陈平也不由得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回来的儿子。
陈买放下了儿子,走到了陈平面前,夫妻两人拜见了他。
陈买最初跟阿父不算太亲近,总是觉得有些生疏,直到他也有了儿子,在自己有了孩子后,他逐渐能理解阿父了,也不再是以往那种态度了,这次拜见,大概是他这几十年的人生里对阿父最为诚恳的行礼拜见了。
陈平却还是老样子,板着脸,对他也没有半点亲近。
“阿父!”
刘姄抬起头来,笑呵呵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人,不同于对陈买的态度,对于儿媳,陈平还是友好的点头回礼。
刘姄跟孩子在院落里嬉笑,而陈买则是跟阿父坐在书房内,父子许久不见,也有不少话要说。
“阿父..您无恙?”
“无恙。”
两人再次沉默,陈买又问道:“听闻您又开始负责开商之事,不会太疲惫吧?”
“不会。”
“对了,阿父,我在来的路上,就多次听说,您最近跟淮阴侯走的有些近...这可不太好,我倒是不怕陛下忌惮,我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淮阴侯吧...基本上所有跟他相处的不错的人,都....”
陈买没有细说,可意思却很明确。
您可不能跟坏孩子交朋友啊!
淮阴侯有个特质,能坑死一切朋友,每次谋反,自己没事,身边人却要死上一大批,陈买不担心皇帝忌惮,就怕这淮阴侯哪天脑子一抽,将自己阿父给害了,本来这两位重量级的人就不能走的太近。
陈平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陈郡守刚刚返回家里,就要想好了要如何管教我?”
“并非是管教,只是担心您而已。”
陈平瞥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我这个年纪,还需要担心什么?就算他要害我,只怕我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阿父!
“好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就在陈买几个人吃饭,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有客人前来,而陈平的客人,当然还是只有淮阴侯一个人。
当陈平出去的时候,淮阴侯正坐在一架战车上,六匹骏马所拉乘的车,看起来是如此的显眼,陈平眼角一跳,韩信却平静的说道:“前几日去的那个地方,道路不太平坦,这马车是最稳当的,你也不会再累成那样。”
陈平身体不太好,受不了晃动,因此,韩信特意弄来了这辆车。
只是吧....这车不是谁都能坐的啊。
“这是您跟陛下要来的?”
“我直接派人拿来的,反正用完了再还给他就是了,上车吧!”
陈平眯了眯双眼,韩信却有些急不可耐,他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跟陈平商谈着大汉的未来,对四方的战略,不只是身毒,包括了唐国外,燕国外,乃至是倭岛,都在他们的战略之中。
两人聊的很不错,韩信长与战略,而陈平却注重细节,光是两人聊的话,若是有人能记录下来,靠着学习这个都能有所成就,韩信很高兴,也就渐渐将陈平当作了自己的好友。
只是,他这个好友的身体实在是太虚了,每次出行,坐在马车上,他的脸色都变得极为苍白,许久都缓不过来,身上总是散发出浓浓的药味来,韩信想来想去,最后就是想到给自己的好友弄来一架稳当的马车。
长安之中,谁的车最为稳当呢?
当然就是长老爷的,他那马车是陈陶亲自设计制作,拉车的马都经过特殊训练,这马车走在哪里都是那么的稳当,是最适合陈平这样的老弱来坐的,韩信这是第一次为自己的好友做点事。
看到陈平迟疑,韩信更急了,急忙招手。
陈平笑了笑,看着面前的马车,再三观望,“您有所不知啊,我年幼的时候,就曾在乡里为德高望重的人驾车,我驾过一马之车,二马之车,这六马之车,还是从不曾驾过的....”
韩信听闻,顿时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楚国的时候,多次乘坐六马之车,不过没有这车稳当,若是您想要试试,那就请您上来吧,不过要小心,可不要伤了身体。”
若是换个人,是绝对没有胆子敢让曲逆侯给自己驾车的,这简直就是羞辱,可是,陈平不在意,韩信更不在意了,就是让刘长来给韩信驾车,韩信都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些,陈平笑呵呵的上车,让那位驭者下来,自己坐了上去,扯了扯绳子,马车就出发了,这些马果然是很听话的,并不费力,陈平驾着车,询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老地方吧!”
就在两人即将出城的时候,终于有骑士追上了他们,那骑士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给陈平行礼,然后将怀里的诏令递给了韩信,“君侯,这是陛下的诏令,您忘了拿。”
韩信接过诏令,上头所写的是老师体弱,特意将马车借给老师等之类的话。
韩信不屑的收起了诏令,“这竖子,想的还挺多。”
陈平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
灌婴的婚事,在长安里也算是极为热闹的大事了,因为群贤们都参与了进来,因此变得格外热闹,整个长安都沸腾了起来,哪怕是郊外的农夫,都听闻了颍阴侯家的侯子成家的事情。
只是,外头的热闹,注定了跟刘安无关。
因为,今日,是考核完成之日,刘安还得要完成这最后的考核,然后再去参与仲父的婚事,主要是自己阿父要去参与,他这个做太子的也不能不去。
因为是最后一次考核,因此刘安也是直接前来考核场,坐在了上位,看着下方四十余位士子,这是淘汰了其余众人后所留下来的人,县衙只需要十二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人里考核成绩排前十二的才能进县衙,其他的要无功而返。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次再进行考核,比起其他人,他们就有了优势。
刘安坐在上位,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了坐在最前头的公孙弘。
这位在考核时发挥最好的士子,此人的很多情况,刘安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是欣赏此人,在刘安看来,此人简直就是有三公之资。
此人家贫,曾去养猪,到了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想着要去学习,学了几年,学问就超过了其他人,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了超强的天赋,绝对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最难得得是,此人性格极好,既不像张不疑那样无奈奉承,也不想晁错那样四处树敌,甚至也不像周昌那样顽固迂腐,他有亲近力,却不会结党营私,有领导力,却不会显得很冷酷。
这是个天生的相才啊,刘安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光。
这人肯定是要弄到自己麾下来的。
考核正式结束,士子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各自起身,刘安正准备去找公孙弘,冯唐却急忙说道;“殿下,陛下那里还在等着呢。”
刘安看了一眼公孙弘,“好吧,我们先去婚礼,然后再说其他的。”
考核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刘安也急忙带着礼物前往婚事,公孙弘跟那些前来拜谢的士子们告别,带上了东西,就朝着老师的府邸走去。
公孙弘在长安没有住宅,因为他没有钱,他一直都是住在老师的府邸上,一边照顾老师的起居,一边也是整日跟他学习。
他走进了院落,就看到老师一脸愁苦的坐在了一个娃娃的面前,正在诉说着什么,至于师祖,似乎并不在这里。
“老师!
公孙弘认真的拜见了胡母生,看到这个得意门生回来,胡母生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很是欣慰的点着头,“你回来了啊,你这次表现的不错啊,太子都派人来询问你的情况...不错,非常不错。”
胡母生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说着话,却忍不住打着哈欠,其实还是有些无礼的。
公孙弘有些惊讶的问道:“老师...您这是?”
胡母生似乎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恼怒的说道:“还不是因为老师,他收了新弟子,就是这位公子赐...自己不教,却要我来教...”
公孙弘看了一眼那娃娃,刘赐也是好奇的看着他。
胡母生还在抱怨,“你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老师呢?他收了弟子,让我教,自己却跑去读书去了,我这白天要办事,教书,读书,晚上还要编订书籍,当老师就可以这样随意吩咐自己的弟子了吗?当老师就可以....”
他忽然愣住,转头看向了公孙弘。
胡母生笑了起来,“对了,弘啊,为师还有点事,这样吧,教导公子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你自己读了很多书,可是这没用,还得理解,教导弟子也有利于你去理解,那就这么说定了!”
胡母生大手一挥,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刘赐和公孙弘面面相觑,公孙弘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收个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