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有眼无珠
刘安抱着熟睡的刘赐,走出了寿殿。
刘勃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二弟啊,楚太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大哥,我并非是有意...”
“不,你做的很好,大丈夫若是连家人都护不住,那还谈什么建功立业,若是我还在,早就将他赐死了...”
刘勃摇着头,“仲父对我们都很好,他先前听闻我上了学,还派人送来了珍藏的书籍,他是我们的兄弟,况且,他就算是个奸贼的后人,罪不至死,大汉自有律法在,他犯下偷盗之罪,可年纪还不曾到受罚的年纪,应当罚其父,上交三盾....如今阿父让他去做徭役,倒是与汉律不符....”
刘安笑了起来,他这个二弟,明明是这般的人高马大,身上满是舞阳侯和阿父的影子,是天生的先登之将,可心思细腻,为人又极为善良,温柔,完全没有半点纨绔的习惯,在太学里,跟那些学子们相处的极为融洽,都说他有宽厚的长者之风,类祖。
刘安并没有要改变二弟的想法,或许,他这样的性格,将来能在代国成为一个很好的君王吧,深受爱戴,却又不必参与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他俯下身来,将怀里的刘赐递给了刘勃,刘勃很是轻易的接过了弟弟,没有半点的吃力。
“这竖子啊....”
刘安看着熟睡的刘赐,无奈的摇着头。
弟弟之中,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竖子了,他这辈子见过无数性格恶劣的纨绔,就不曾见过刘赐这般恶劣的,还不到他膝盖高呢,却闹得几乎要掀了未央宫的顶,整日乱跑,阿母特意安排了六个近侍来盯着他,足足六个啊,这是什么待遇,自己身边也只有两个近侍啊,当然,这六个近侍要盯住他都有些吃力。
今日见到自己,更是叫嚣着要礼物,不给便以哭为要挟。
这要是再长大几岁,那还了得??
而且这竖子还极其好武,听闻阿父每次练剑,他都要偷看,偷学,还偷了大母的拐杖拿来当宝剑,拽着皇宫内的甲士们要比试,看到那拐杖,甲士哪里敢还手,只有跑的份,刘安就担心,这竖子长大之后又是一个楚太子刘戊,不,甚至比楚太子还要更加恶劣。
看来,还是得跟阿母好好说说这件事。
刘安让刘勃将孩子送到雍夫人那里去,自己则是前往拜见阿母。
今日的宴席上,他有很多话也不曾与阿母谈论,毕竟人很多,大母那里还有张嫣等人,不必着急,还是先去找阿母。
当他前往椒房殿的时候,曹姝就好像知道他要来似的,早已等候着他。
刘安走进来,便跪在了阿母的脚下。
“阿母!”
曹姝平日里对刘安的要求很高,对他寄以厚望,总是严肃的模样,可是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曹姝的神色也有些动容,“起来吧。”
刘安毕恭毕敬的站在曹姝的面前,曹姝却有些生气。
“你阿父让你前来,你为何要抗旨呢?”
“还说不受你阿父的令?你是想要气死你阿父吗?!”
刘安赶忙解释道:“是因为唐国之事,唐国内耕地不足,牧民极多,故而需要在塞外修建城池....我是为了国事而忙碌,阿父常常教导我,不能因私废公...”
面对能言善辩的刘安,曹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长叹了一声。
“父子俩,没一个能坐的住的。”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你大母整日都在念叨着你的名字...我每次去拜见,她都是询问起你的事情来,还有你的几个姨母,她们也是担心的很,还有你几个弟弟,你倒是在唐国施展抱负,风光无限,为何不想起自己还有个年迈的大母呢?我大汉以孝治国,你若是不知孝道,何以治国?”
曹姝搬出了太后的名头,刘安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愧疚。
“阿母,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多去陪陪大母的。”
“还有你阿父...好几次,我都看到你阿父前往储殿里,左顾右盼,呆愣许久...”
“阿父是去储殿里找吃的去了吧?”
“混账!”
刘安急忙低下头。
曹姝指着他,想要说些什么,颤抖了片刻,却只是说道:“算了,等你以后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明白....”
母子两人交谈了许久,曹姝这才让刘安去拜见刘长,然后再回自己在外头的府邸去。
刘安只好来到了厚德殿,刘长并没有入睡,此刻正坐在桉前,跟贾谊交谈着什么,刘安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商谈。
刘长冷笑了起来,缓缓脱下了自己的鞋履。
“子在外,父令有所不受对吧?”
眼看阿父就要动粗了,刘安连忙说道:“阿父!
这次唐国连着击破了六个大部落,斩杀八千余首,俘虏十二万之众,牛羊无数,战马一万余匹...向东杀到了肃慎,向北杀到了雪原,向西杀到了北庭....”
听到刘安说起了战功,刘长手里的鞋履终于是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了。
“倒是说的过去...你亲自制定的战略?”
“是李太尉所制定的,他坐镇后军,我是坐镇中军...”
“可曾杀敌?”
“杀了七个。”
“哈哈哈,好,不错!”
刘长的脸上顿时没有了恼怒,满脸的得意与自豪,虽然跟刘长没法比,可是对比其他同龄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刘长正想要对贾谊说些什么,忽然想起刘安还在,便板着脸,“呵,七个?乃公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手刃数千了!”
“好了,我还有大事要商谈,你就回去吧!”
“唯!”
刘安起身正要离开,刘长的吼声又传了过来。
“明日一大早就领着你的舍人去曲逆侯府!
刘安刚走,刘长便迫不及待的笑了起来,他捅了捅贾谊的肩膀,“听到了吗,朕的儿子,哈哈哈,亲手斩杀了七个!七个呀!在他这个年纪,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我儿子不但文治超群,这打仗也是有章法的,他不胡乱指挥,能将指挥权交给擅长作战的人,他亲自坐镇中军,鼓舞全军,这叫什么?这就叫统帅啊!”
贾谊抿了抿嘴,“陛下,方才说的税赋之事...”
“不急,不急,对了,你儿子会不会写书啊?”
“不会...”
“我儿子会啊!哈哈哈!”
“你儿子会打仗吗?”
“不会...”
“我儿子会啊!
..........
刘安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在长信殿侧的园林外等了起来,左顾右盼。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那身影看起来有些紧张,哆嗦着,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这里。
刘安笑着,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这显然就是淳于缇萦。
缇萦面色通红,被刘安如此抱着,她更是紧张不安,“快放开,若是被他人所看到了...”
感受着怀里的温香,刘安却没有轻易放手,他用力的闻着那香味,笑着说道:“不要害怕,他们早已熟睡了...这些时日里,可是想死我了,写了那么多信,你也不曾回我..我还以为你将我忘却了呢。”
“怎么会忘记呢...”
缇萦的声音很是温柔,脸色羞红,在刘安的怀里,她也逐渐软了下来,轻轻依偎在了刘安的怀里,刘安即刻吻了一口,又笑着说道:“这次我回来,便不离开了,得想个办法,让你住到城外去....跟我住在一起,我年纪也不小了...”
“啊...可我们都不曾十六....”
“那又如何?我阿父十五岁便成了家,十六便有了我!”
而在此刻,刘长和贾谊走出了厚德殿,刘长不断的拍着贾谊的肩膀,似乎是要将他送出去,刚走到了长信殿庞,刘长和贾谊就看到了远处的那一幕,刘长顿时脸色铁青。
贾谊轻笑了起来。
“陛下,您的儿子会在夜里私会吗?”
“我儿子可不会....”
.............
刘安早上醒来,还是在想着昨日的美好,开开心心的洗漱了一番,等他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舍人们早已等候着。
“殿下,这么早将我们叫来,是什么事啊?”
剧孟打了个哈欠,揉着双眼。
众人相处的久了,剧孟也就暴露了自己的原型,一个放荡不羁的游侠,最初被刘长一顿痛打,扭送到刘安麾下的时候,他还很拘束,不敢跟刘安身边这些人打交道,内心深处似乎有种自卑感。
剧孟是认字的,可认的不多,也就仅限于能写信读书的程度,而刘长身边的人,不但出身显赫,更是学识渊博,爵位很高,作为一个低爵位,没有读过太多书,甚至连武艺都不如其他人的舍人,他总是不太自信,每当他们交谈的时候,低着头不说话,或者站在最后头。
可是接触的久了,剧孟心里的这种自卑反而是消失了。
冯唐这个老爷子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很擅长说话,总是吹嘘自己年轻时的事情,对从前的风流往事念念不忘。
张夫看起来是一个冷酷的杀人狂,打起仗来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冲锋,愣是将名气打响了塞外,弄得塞外人看到他就跑,而实际上,这厮的兴趣爱好很多,他很喜欢下棋,而且水平还非常糟糕,总是因为输给自己而苦恼不已。
毛长看起来是一个纯正的儒生,满口大道理,学识渊博的样子,实际上呢,他遇到女子就脸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据说在邯郸还有个喜欢的女子,只是到如今那女子也不知道毛长喜欢她。
跟他们接触的久了,剧孟也就没有原先的那种拘束了。
包括对太子,太子看起来是一个学识渊博,礼贤下士,仁义爱民,翩翩君子的形象,可这位同样也喜欢带着大军奔驰沙场,偶尔也会说脏话,遇到好看的女子也会搭讪几句....
“唉,阿父的命令,要我们前往曲逆侯府!”
“啊?曲逆侯??就是那个陈平??”
毛长有些不悦的提醒道:“不可直呼其名。”
剧孟挥了挥手,好奇的问道:“这个人是不是特别厉害的勐将?”
“嗯?你怎么会觉得他是勐将呢?”
“我在沙场的时候,将士们曾谈论过去的将军们,都对曲逆侯格外推崇,甚至很害怕,不是勐将,怎么会害怕他呢?”
刘安笑了笑,“他并非是勐将,是跟毛长这样的文士,不过,比勐将要可怕多了。”
“得罪了勐将,顶多一顿打,得罪死了也不过杀你一个人,可得罪了他,你三族都得感谢你了...”
剧孟一愣,“谢我什么啊?”
“当然是谢谢你让他们在太一那里阖家团圆了。”
几个舍人笑了起来,准备了许久,这才朝着陈平的府邸赶去,毛长却狐疑的问道:“陛下为什么要让我们前往曲逆侯府呢?”
“大概是为了开商之事。”
他们坐着车,一路交谈着,很快就来到了曲逆侯府,剧孟最先跳下了车,急忙走上前,迅速敲响了大门,不耐烦的敲了许久,终于有人开了门,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朴素,身上还沾着泥泞。
剧孟的视线饶过他,朝着门外观望着,大大咧咧的问道:“老头,曲逆侯可在府中??”
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剧孟正要说些什么,毛长急忙拽了拽他,低声说道:“这位就是曲逆侯...”
那一刻,剧孟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三族正在朝着自己微笑....
好在,陈平并非是一个记仇的人,迎接太子进了府,众人看到一个孩子正骑着木头做出来的马,在院落里狂奔,众人坐在了院落里,陈平对太子的到来,半点也不意外,他从一旁拿出了书信,递给了刘安。
刘安认真的看着,随即大吃一惊。
因为这上头居然是一个委任安排,有两个命令,第一个是让贾谊来担任食货左丞,辅左陈平,而另外一个,就是由刘安来担任食货右丞,来辅左陈平和贾谊。
刘安顿时惊呆了。
“这是...以我为官???”
“庙堂里的贤才居然缺少到这个地步??”
以太子为官,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过去也有让太子来办事的,可都是以太子的身份来监督和治理,从未听闻直接委派太子去当官的,亏阿父能想得出来,这也行??
看着太子那目瞪口呆的神色,陈平还是一脸的平静。
虽然他在早上看到命令的时候也是这个神色。
虽然刘长在书信里一再表示,这是为了磨砺太子,是为了大汉的将来,要让太子学会如何亲自办事等等,可陈平还是明白,这确实是因为庙堂的贤才不多了,像地方的官吏,能通过考核来大量招募,可庙堂里的大臣呢?当初的开国大臣越来越少,尽管皇帝大量的任用了很多年轻人,可依旧还不够。
有些位置,非常的重要,没有真正的才学,是办不好的。
皇帝想来想去,最后盯上了自己的儿子,刘安有才能吗?肯定有啊,那他能办事吗?身边四个舍人,怎么也能办出点事情来吧?
可问题来了,让太子来当官,那是陈平命令太子呢?还是太子来命令陈平呢?
论身份,陈平远不如刘安,可论官职,又压了他一头。
刘长显然不管这个,反正你要的官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刘安呆愣了许久,还是很愉悦的接受了这个命令。
这次的唐国之行,让刘安明白了一个大道理,待在自己的府邸里,是治不好学问的,只有走出去才可以,在唐国,他见到了很多人,见了很多奇异的制度,接触到了很多不同的学问,甚至在战场上,经历过了厮杀与争夺后,他都对自己以往学过的东西有了更多的感悟,战争的残酷,性质,对天下的影响,百姓的生活,人生的意义....
而现在担任官吏,这对刘安来说,自然又是一个全新的体悟。
他在耕地里务过农,在唐国打过仗,如今又要在庙堂里当官。
越来越多的生活经历补全了他在学问上的浮躁,甚至让他更进一步,如今刘安的文章,已经抛弃了原先的想法,不再是大量的引经据典,也不再用那些最难懂的词语来羞耻,简单,直白,却又一语中的,他在唐国期间,又写了三篇文章,目前还没有给他人看。
距离那个除却谋反无所不精的黄老圣贤,他在无意中又进了一步。
刘安即刻起身,朝着陈平附身一拜。
“下官拜见食货令!”
陈平抿了抿嘴,让刘安起身,他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往后,太子就负责去执行,请太子殿下现在就派人去召集城内的大商贾,明日此刻,要让长安的大商贾都来食货府,我有大事要宣布....”
“唯!
“将您的舍人都安排在麾下,让他们一同来办事。”
“唯!”
刘安领了命令,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刘安之后,贾谊又来到了这里,拜见了陈平,对贾谊的委任,在陈平看来还是比较合适的,反正是比太子要合适,贾谊对陈平格外的尊敬,陈平心平气和的让他坐下来,让他将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看看有没有改善的地方。
走出府邸的剧孟呼出了一口气,急忙询问道:“我有眼无珠,陈侯不会针对我吧?”
张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打量着他,便走开了。
随即,剧孟更加害怕了。
第504章 这可不兴学啊
次日,刘长醒来的时候,以及是晌午了。
樊卿和雍娥都已经离开了,不知在哪里忙碌,刘长披上了衣裳,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昨晚,他并没有去揭穿刘安,虽然他很想那么做,这倒不是他碍于父子关系,也并非是他良心发现,主要是...他终于可以让安乖乖听话了,要是不听话,自己就将这件事告诉他大母和阿母,看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们!
想到这里,刘长不由得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这竖子,总算是有把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啊。
而近侍们听到了刘长的笑声,很快就有人进来,将准备好的饭菜也带了过来,刘长大口吃着饭菜,看着诸多的近侍,问道:“吕禄还没有回来吗?”
“陛下,建成侯还不曾回来。”
吕禄请了几天假,据说是他名下的贸易出了点事,需要解决,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大汉不提倡当官的去经商,可吕禄是以建成侯的身份去操办家产,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刘长也在想,或许将来还能有用得到吕禄的地方,也就没有去管他,还时不时的拿他去做试验。
例如,他先前所建造的五鼎楼,就是刘长的杰作,刘长鼓动他去建个大酒楼,用高享受来吸引客人,或许能大挣一笔,吕禄想了想,就真的去做了,先后投资了六千多万钱,在长安,洛阳,邯郸,晋阳等城市里设立了五鼎楼,在庞大的投资之后,他还真的大赚了一笔。
大汉有很多的食肆,可从未有过这般奢华的,那饭菜都不是寻常人能吃得起的,还有歌舞助兴,各方面简直就是王侯级的待遇,任何人都好奇,都想要试一试,那些贵族们也是常常跟朋友前来聚会,因此,在各处酒楼开张之后,利润相当的不错,吕禄只是摇着头,苦涩的表示要缴纳的税赋更多了。
刘长将吕禄当成了自己的“小白鼠”,脑海里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都在他身上进行实验,就看成果如何。
前不久,刘长还教唆他,让他在各地开民办的驿舍,吕禄都吓了一跳,这供来往路人休息的驿舍,向来都是官办的,不收取费用,算是国家福利的一部分,私人能开办吗?
刘长蛊惑道:只要你能做的像五鼎楼那样,有钱人肯定更愿意住在你那里,哪怕是花点钱,估计也愿意啊。
于是乎,吕禄又开启了驿舍,群臣对他的观感更差了,与民争利也就算了,这就开始与国争利了??
不过,吕禄身后有很大的护身符,群臣拿他也没有办法。
吕禄的生意越来越大,遍布各个领域,其中不能说没有刘长的功劳,刘长倒是乐于折腾,他甚至准备让吕禄成为第一批前往身毒进行贸易的商贾,这倒不是让吕禄亲自去身毒,只是让他名下的那些商贾们前往。
吃完了肉食,刘长轻轻抚摸着肚子。
农事不绝丢给张苍,商事不绝丢给陈平,奏章不决丢给晁错。
如今的他,还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去亲历亲为的事情了,现在他要安排的,就是赵国相的人选问题,袁盎,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呢?
袁盎这个人啊,个性刚直,有才干,有胆识与见解,而且很不怕事,为人较真,头铁,跟申屠嘉有些相似,可以当作一个更有文化的申屠嘉,自己如今将贾谊赚上了长安,如意肯定是要跳脚的。
赵国的贤才本就不多,贾谊再一走,就更是没有人了。
用袁盎来换贾谊,也算自己没有亏待如意。
反正他那边现在出了这么多的矿产,贾谊就算是他付出的一些利息吧!
刘长如此想着,又令人去将袁盎给叫过来。
袁盎目前也是在内廷,主要是负责传递奏章的消息,也是监督晁错,确保他不会在奏章上乱来,晁错虽然是主张削藩的激进派,可对奏章却不敢如此,就算是诸侯国的奏章,他也是公正对待,这一点倒是很不错,能在大事面前放下自己的想法。
如今晁错跟着申屠嘉在河水两岸,迁徙当地的百姓,确定开凿漕渠的地点,修建堤坝,设立泄洪区等等,还不曾回来,奏章大多都是尚书的年轻后生们来处置的,由袁盎过目总结后,将重要的消息和一些他不敢确定的事情告知给了刘长。
袁盎在内廷的作用还是挺大的,若不是没有办法,刘长还真的不太想将他丢到赵国去。
不过,在诸侯国为相,这是磨砺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诸侯国相,要全权负责国内大小事,在诸侯王与庙堂之间进行权衡,在国庙堂内维持稳定,一般人还真干不来这个,当初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各地的国相,那基本都是最大的彻侯所来担任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连曹参都被派去当国相了。
如今贤才不多,刘长当然是没办法将曹参这样的人丢到地方上当相,不过,袁盎也还行,算是比较有能力的了。
“陛下。”
袁盎站在刘长的面前,冷着脸。
刘长也不奇怪,这厮向来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样子。
“朕准备让你去赵国担任国相....你觉得如何啊?”
刘长直接开口询问道。
袁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说道:“唯!”
刘长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袁盎这样的大臣,看起来像是儒家,作法又偏向法家,人狠话不多,在另外一条时间上,袁盎在吴国担任国相,将吴国治理的相当不错,有多不错呢?治理到吴国可以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的地步,要不是周亚夫给力,这叛乱估计是没法解决的。
袁盎因为将吴国治理的太好的功劳被罢免为庶民。
向来跟他不对付的晁错又准备上书,说他与吴王勾结谋反,袁盎一怒之下,即刻托关系找到了皇帝,并且声称只要杀死了晁错,叛乱就会结束,晁错才是挑起了这场叛乱的罪魁祸首。
然后,晁错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诛杀了,至于袁盎,最后也是因为参与到储君之争而被刺杀。
刘长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朝中众人里,刘长一眼就看出了袁盎是有治国才能的。
主要还是他的性格,能劝的住上头,能唬得住下头,并且敢做事,不扭捏,这样的人,绝对能做好国相。
“好,赵国的情况,朕不说,你自己也知道,这些时日里,赵国出现了大量的矿产,据说非常之多,足够用来振兴赵国,朕派遣你前往,就是让你不惜一切的治理好赵国,五年内,要让赵国超过其余诸侯国....贾谊已经给你打好了基础,目前的赵国,万事俱备,你过去之后,就能大展身手了...”
袁盎认真的听着,没有说话。
“这些矿产,赵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吞的下,反正,你要想办法,让矿场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另外啊,赵王这个人吧,有些类母,喜欢做傻事,你得看住他,避免他惹下朕都无法赦免的大祸,你明白了吗?”
“唯!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袁盎点点头,开口询问道:“臣可以跟陛下讨要一件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陛下的佩剑。”
刘长一惊,“你要佩剑做什么?”
“臣出身不高,没有舍人的身份,更不是外戚皇亲,没有资历,年纪也小,在赵国为相,更有矿产这样的大事,定然会有很多人不服从,只要陛下能将佩剑借给臣,臣就愿意前往赵国为相。”
刘长笑了起来,“你这厮是在跟朕谈条件啊?若是朕不给,你就不愿意去是吧?”
刘长说着,还是解下了自己的佩剑,丢给了袁盎。
“拿去,滚去赵国,将事情给朕办好!
“唯!
唯!
.........
吕禄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曹窟。
两人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交际的,但是作为大汉的两大外戚,两人的关系倒也算不上生疏恶劣。
“这几天,听闻您都在忙碌着家里的事情?”
曹窟笑呵呵的询问道。
“我们昨晚不是谈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这里是平阳侯府,吕禄也有些纳闷,这几天自己一直都是忙着处理自己的私事,昨晚是因为刘安等人回来,才前往参加宴席,今日正忙着呢,就忽然有人带来了曹窟的邀请,邀请自己前往他的府邸。
吕禄虽然很忙,可也没办法无视平阳侯的邀请,还是抽出时日来见他。
可见面之后,曹窟却不说正事,一会说这个,一会又提那个,让吕禄愈发的急躁了起来。
“曹公啊,我有三个船队因为盘查的缘故被扣留在了洛阳,无法前来长安,上头都是些南方的瓜果,若是耽误了时日,那就不能用了,我还要派人去跟洛阳那边的官员交涉询问,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曹窟扭扭捏捏的,迟疑了片刻,看着吕禄有些急躁的脸,也不好藏着,只好说道:“我是想要请您来帮个忙的。”
“请您说吧!到底是什么忙啊?!”
明明是曹窟求人,可吕禄此刻更加着急,满脸的恳求,几乎就是在求曹窟快点说出自己的吩咐。
“是这样的,在几个月前啊,陛下曾来找到我,他来到了这个府邸,我设宴款待他,他就坐在您的这个位置上.....”
曹窟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吕禄急的几乎都要揪自己的头发了,曹窟就是这么一个慢腾腾的性格,做什么事都是不急不慢的,慢半拍,按着刘长的评价来说,就是吃失都赶不上热的。
也不知雷厉风行的曹参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您就说什么事需要我帮??”
“陛下要我负责领着商队前往身毒,要我召集商贾,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召集,我派人一个一个去找了,可他们都有些害怕,以为我要将他们带去河西国,都吓坏了,连夜给我送了一大堆东西,可我一个都没动,准备送回,他们也不敢要,只是哭着跪拜,要我饶命....”
当曹窟说到这里的时候,吕禄一愣,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想法。
“前往身毒的事情,是您在负责?”
“不是,我只是负责带着人前往身毒....如今设立了食货府,应当是他们来负责...”
“那您要我帮什么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凑齐前往身毒的商队,您颇有家产,我想您或许能知道解决办法。”
吕禄忽然就不急了,他眯着双眼,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好事啊。”
吕禄忽然拍起手来,他这些年里四处置办产业,他的产业极广,有大量的茶园,还有草药生意,还有布匹生意,甚至名下还有六座大厂房,其中有染坊,纺车间,雇佣的人手也有很多,他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做生意的本领,当曹窟说起身毒贸易的时候,吕禄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路子,而且还是发大财的那种。
吕禄必须要多挣钱,否则就养不活大汉了。
这么说吧,皇帝已经将他的产业当成了自家的,完全不生分,之前几次援助西域诸国的物资,都是从吕禄这里掏的,靠着皇帝的那些主意,吕禄确实挣了很多,可那税赋和皇帝的借款,却又让他格外的心疼。
谁不知道,大半个西域的诸侯国,都是禄老爷在援助。
曹窟也没有想到吕禄会表现的如此热情,这让他颇为感动,果然啊,关键时候,还是自家的亲戚最管用啊。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吕禄摸了摸下巴,若是没有食货府,他现在就会在自家五鼎楼内召集长安的大商,让他们出价,出价最高的就能跟着一同前往身毒做贸易,并且要对携带的货物进行各类的限制,确保自己的货物比例最多,然后就去身毒大赚一笔,可是如今嘛,还是得先跟食货府商谈。
可这食货令是陈平,也不好去跟他说些什么...不如去府中找他们的左右丞。
想好了这些,吕禄勐地起身,“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去食货府,让他们来协助!走吧!”
吕禄也不管曹窟有没有做好准备,拉着他就往新设立的食货府赶去,曹窟满脸的惊讶,“那您的那几船瓜果?”
“无碍,无碍,我派个人去弄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吕禄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着急,可曹窟还是跟着吕禄一同来到了食货府,吕禄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食货府的左右丞分别是谁,好不好相处,大汉总是有很多头铁的大臣,遇到一些头铁的,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吕禄也不好强行办事,虽然也能办得成,可太后那里却不好交差,太后很不喜欢自家人在外头乱来。
姓吕的都不知有多少死在了太后的手里,虽然吕禄身为吕后的最亲,被杀的可能几乎没有,可挨打的可能还是有的,而且还是大大的有。
当他们告知门口的甲士,自己要拜见左右丞的时候,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
“拜见舅父!”
“拜见舅父!”
刘安朝着两人行礼拜见。
“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安笑着回答道:“目前我在食货府当差,担任右丞,不知两位舅父前来,有何吩咐呢?”
到这个时候,吕禄和曹窟才注意到了刘安身上的官袍。
两人目瞪口呆。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岂能让太子当官呢?!骇人听闻!
曹窟坐在内屋里,脸色铁青。
刘安苦笑着,急忙解释道:“舅父,勿要恼怒,这也是阿父的好心,是要磨砺我...”
曹窟还想要说些什么,吕禄却拦住了他,询问道:“这么说,是你来负责食货府的事情?”
“倒也不是,大事还是由曲逆侯负责的,主事的是贾左丞,我只是给他们跑腿的...”
曹窟再次大怒,“我得找太后!
吕禄一把拉住了他,随即笑呵呵的说道:“安啊,这次我们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身毒贸易的事情,你看,平阳侯是负责带着商贾过去的,至于我嘛,你也知道,略有家资,这是关系大汉的大事,我自然也愿意协助...”
刘安眼前一亮,他今日派遣舍人们四处找商贾,怎么忘了,面前这位舅父,才是长安最大的商贾啊!
“舅父的意思是?”
“这件事,让我也参与进来,如何啊?”
“商贾我可以来聚集,货物什么的我也可以确定,商贾是不能随意前往的,我可以帮着拟定名额啊,我知道长安里的商贾们如何...你也不必如此费心,我可以办妥当...”
看着吕禄激动的样子,刘安却眯起了双眼,“舅父啊,这件事可不太好办啊。”
“嗯??不太好办?什么意思?”
“我只是负责跑腿而已,具体还是要贾左丞来操办,他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我若是为舅父说话,难免会让他觉得我是因为私情方才如此,会对舅父更加不利啊。”
“那我该直接去找他?”
“倒也不是...只是,舅父啊,你看这食货府是借用了原先的彻侯府,容不下多少官吏,商贾们对我们也更是惧怕,不敢前来,都以为我们是刘公那般的人...若是舅父能帮着稍微修缮一下这府邸,再帮着在商贾们那里宣扬一下,为我们食货府正名,那贾左丞大喜之下,定然也是会同意的....”
吕禄茫然的看着刘安,然后大叫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跟你阿父学呢?!”
第505章 来自高学问的迫害
刘安说的十分可怜,整个人都是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子。
看的曹窟极为心疼,曹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刘安的手,沉重的说道:“陛下岂能如此呢?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曹窟咬着牙,迟疑了许久,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
勐地站起身来,就要走。
刘安大惊,连忙拉住他。
“舅父这是上哪里去?”
“欺人太甚!这哪里是磨砺!这是残害自己的子嗣!虎毒不食子!岂能如此?!”
曹窟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我要前往厚德殿!我要让他收回命令!
刘安懵了,连忙说道:“舅父!他是不会听您的,您只需要稍微帮我....”
曹窟拖拽着刘安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他若是不答应,我便死在他的面前!看他应不应!哪能如此呢?!我今日就是死,我也得让他收回成名!
完蛋了,戏演的太过了。
刘安吓坏了,死死拽着舅父,求助的看向了吕禄。
吕禄此刻却是一副看戏的心态,就刘安这个样子,吕禄实在是太熟悉了,那种熟悉感,甚至都深入骨髓了,这表情他都看了二十多年了,在陛下还很小的时候,就会这招了,安这演技还有待提升啊,若是陛下来,大概会在自己身上弄点小伤,然后装出敢悲不言的悲壮样子,绝对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可看戏是看戏,看到曹窟真的准备去拼命,吕禄还是无奈的拦住了他。
他太清楚自家皇帝是个什么玩意了,就曹窟这状态,怕是一句话说不对,曹奇就能提前继承平阳侯爵了。
他上前,认真的解释道:“你便是说服了陛下,也是没有用处的,太子将来要继承大位,迟早都得习惯这些事情,作为舅父,我们能帮助他就好,你现在去说服皇帝,将来太子继承大位,若是遇到了困难,你又准备去说服谁呢?”
听到这些话,曹窟这才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了原位。
刘安感激的看了吕禄一眼,然后就老实了,他终于明白,对舅父这样的老实人,最好还是不要刺激的太狠,因为老实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弄得舅父挨了阿父一顿打,那阿母非得剥了自己的皮,就算阿母不怪罪,舅父因为自己而受伤,那也有些太不当人了。
刘安顿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
关键时候,还是吕禄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帮你解决资金的问题,不过,需要庙堂的许可,你私下里若是要钱,会给人把柄,张释之可一直都是盯着你的,另外,商贾这里,我也会帮你想办法...你不必担心。”
“至于府邸和贤才...”
吕禄也有些头疼,“这我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商贾的问题我能解决,可贤才,我倒是认识长安过去的一些贤才们,可是这些贤才如今在各地担当重任,最次的都是在担任楼船将军什么的,不可能将他们带过来给你当吏啊...”
“不必担心!”
曹窟此刻开口了,他大手一挥,说道:“食货府需要仓房对吧?我给你三座仓房,再送给食货府二十万石粮食!我再给齐国的好友们写信,让他们举荐一些有才能的年轻人...另外,你的府也需要马车吧?我送你...”
吕禄固然很有钱,可架不住曹窟食邑较多。
平阳懿侯曹参,开国彻侯里食邑最多,正儿八经的万户侯,彻侯里战功第一,开国功臣第二,论战功是第一,两个曹皇后上位的时候,皇帝分别赏赐了两次食邑,可惜,因为曹窟在齐国任职时的失职,被削掉了一千户,那如今他的食邑是多少呢?也不多,只有一万三千户...略等于五个个建成侯...十三个蒯成侯...
看着曹窟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接下来的援助,吕禄不由得低声骂道:“狗大户...”
反正,刘安是心满意足了,吕禄可以解决商贾和钱财的问题,曹参则是可以解决其他的问题。
有这两位舅父相助,自己这办起事来,就更有底气了。
接下来,刘安充分的听取了吕禄的诸多意见,吕禄是为了身毒通商之事而来的,他认为,这就要考虑到接下来的路线,还要考虑成本的问题,运输成本不能太过昂贵,要认真的挑选货物。
“在你们之前,西庭王曾写信与我...他希望我能在西庭国开设一些厂房,他会提供各类原料,想让我们在当地制作...我还没有考虑好,毕竟西庭国偏远...不过,若是真的确定了路线,以西庭国为主的话,那很多商品可以直接在西庭国生产,能节省大量的运输成本,至于那些无法制作的,最好还是不要贩卖...”
吕禄的想法非常简单,那就不能做原料贸易,不能将国内的资源卖出去,因为国内的人还用得着,要限制原料,主要将和成品作为商品,如成形的布帛,丝绸,纸张,工具,甚至可以是一些被淘汰下来的军械,衣裳,瓷器,铜器,首饰,化妆品,工艺品,车...
刘安听的很是认真,将吕禄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等到他说完,刘安亲自恭送两位舅父,走出了内屋,就看到浩浩荡荡的十余人站在屋外,正在等待着他们,刘安一愣,看到毛长准备开口,急忙摇了摇头,示意他闭上嘴,这才笑呵呵的将两位舅父送出了门。
将他们送出去后,刘安方才回来,让众人起身,“这些是?”
毛长笑着说道:“殿下,这些都是庙堂和太学里的年轻才俊,是陛下特意挑选出来,送来与您为吏的....”
“嗯?”
刘安转过头,打量着他们。
“臣苏飞拜见殿下!”
“臣李尚...”
“臣左吴...”
“臣田由...”
“臣雷昌...”
“雷被...”
“伍被...”
“直不疑..”
这些都是些年轻人,最多的也不到三十岁,面对刘安这位太子,脸上也没有多少畏惧,行为也不拘束,才学不知道,但是胆魄还是有的,刘安并不知道,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这些人大多都是刘安自己的门客舍人。
两代淮南厉王都很绝。
淮南厉王有才学,好读书鼓琴,辩博善为文辞,不好嬉游打猎,很注意抚慰百姓,流誉天下,有大家之名,曾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声势浩大,贤才无数,其中就有八位最杰出的人,号称淮南八公。
淮南厉王有勇力,好嬉游打猎,力能举鼎,不好读书鼓琴,很注意外出狩猎,格斗勐兽,有残暴之名,曾外出射杀勐兽数百头,凶名赫赫,兽皮无数,有勐士三十余人,喝完酒后跟着一同谋反,号称无一生还。
刘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这些年轻才俊,这都是给自己的???
还是阿父亲自挑选出来的??
刘安还是很相信阿父的眼光的,他即刻邀请这些人进入内屋叙话,这些人纷纷坐了下来,彼此之间却都不怎么言语,眼神冷漠,对这种情况,刘安倒是很能明白,阿父特意挑选出了黄老学派最为优秀的年轻人送给自己,这是一种帮助,当然,同样也是一种磨砺。
这些人能被阿父所看中,说明他们的才学是很高的,在来到这里之前,可能都是备受重视的骄子,他们此刻又年轻气盛,彼此之间肯定是不服气的,身边光是有人是不行的,还得学会运用他们,要学会让他们和睦相处,各司其职,充分的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这么多年轻人来说。
可是,刘安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他笑了笑,轻声说道;“诸君能前来,我是很高兴的,不过,我在外头还有一位客人,我要先接待他,你们可以在这里聊一会...相互结识,以后都是一起公事的,好歹要对同僚有所了解...大家都是黄老之士,能聚在这里,也是难得....”
刘安吩咐着,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内屋,便迫不及待的走进了隔壁的房屋,坐在了墙壁边,认真的听了起来。
果然,他刚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诸君,能辅左殿下,是我们的福分,但愿以后能齐心协力...若是各位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找我。”
听到这人的语气,众人勃然大怒。
“呵,难处?阁下是准备为吾等之首?”
“有何不可?!”
顿时,场内的年轻人们就撕了起来,引进据点,阐述学问,谈论政务,评点人物,越说越是激烈,若不是因为这里特殊,只怕是早就要动手了,刘安乐呵呵的听着,心里对阿父在识人方面的才能是更加的服气了,也不知阿父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群年轻人,这些人可真不错,他们互相辩论,基本什么都能谈,看得出,对黄老很有研究,熟悉百家之学问...
刘安越听越是高兴,同时,他也在通过他们的语言来分析这些人的性格,特点。
可越是听,刘安就越是觉得不对。
场内不是有九个人吗?
怎么光是听到了八个人的争论之声,最后那位呢?
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要么是阿父看走了眼,要么这位才是真正的贤才!
刘安安静的听了许久,直到这些人都吵得有些累了,这才整了整衣冠,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内屋,众人急忙起身拜见,刘安将他们与方才的声音一一对应,最后确定,那唯一不曾开口的,就是坐在最偏远地方的文士,这位文士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刘安坐在了他们的中间。
“怎么样,各位可曾对彼此有了了解?”
几个人顿时有些尴尬,没有回答。
“正好我们都是黄老之士,能遇到你们这些才俊,我是很开心的,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番.....”
“殿下请问!
即刻就有人开口说道,言语里满是自信。
刘安笑了笑,随即开口抛出了自己的命题.....
刘安并非是那种单纯的询问,他问起那些学术难题,这些后生们在回答之后,刘安又会否定他们的答桉,拿出自己的理由,然后再次询问,最初,众人还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一对答,可到后来,几个人都急了眼,开始一同上阵,一同来回答刘安的问题,可刘安就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压力。
遇到他们反问,刘安的回答更是高出了他们一个台阶。
刘安从各派的学问谈论到了政务,点评朝中人物,这些人越说越急,有的已经开始抓耳挠腮,完全回答不出来。
到这个时候,众人方才惊醒,这哪里是要跟自己请教啊,这是要给自己上上课啊。
从天文谈论到地理,再谈论到哲学,文学,乃至物理,机械,农学,商业...几个人都发了狠,在其他领域,他们还会尊重太子,可是切磋学术,这是大事,真理之前无君臣,八个人激烈的辩论,双方有来有回,打的不可开交。
刘安认真的询问道:“我曾尝试将鸡蛋去汁,以艾燃烧取热气,使蛋壳浮升...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因为蛋壳本来就轻,火大阳,阳盛则气清,清则升....”
“我倒是觉得,这是因为外冷内热的缘故,若是按着您的说法,我用不易燃烧的其他东西来代替蛋壳,为什么却不能升起呢?气清则升是对的,若是火可以使气清,那是否需要与外隔绝呢?若是我们将铁器做成蛋壳的形状,以大火在其中燃烧,是否也能升起呢?我曾多次试验...”
刘安认真的说着,作为全才的黄老大成,这厮在历史上是最先发现了热气球原理的,他在书里写道;“艾火令鸡子飞”,同时,按着《物原》和《本草纲目》的说法,这位还是豆腐之父,豆腐就是他做出来的。
据说是他在某次进行试验的时候,无意发现豆浆洒在火炉后从液体变成了固体,他大吃一惊,直呼“离奇,离奇!”,于是乎,最初的豆腐就被称为黎祁....简直就是豆腐爱好者的大恩人。
双方无所不谈,就连旁听的毛长,都被吓到了。
作为一个儒家,他有些愧疚,儒家跟黄老不同,作为专攻一门的学派,他有些听不懂这些黄老们口中的东西。
他们越是坚持,刘安就越是开心。
如此到了傍晚的时候,几个人终于说不动了,精疲力竭。
刘安简直就是打碎了他们骄子的身份,告诉了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骄子,在很多方面,刘安对他们都产生了碾压般的效果,哲学和文学本来就是刘安最为擅长的,这些人不是对手,而天文地理方面,他得到过阿父的很多启发,阿父一直都滴咕着说大地是一个蹴鞠,可问他为什么,他又解释不清。
而刘安却钻研这学说,还真的弄出了不少的证据。
作为原本历史上能计算天体的狠人,能做到这些并不离谱。
而在其他方面,阿父这个半吊子也给了他不少的启发,例如阿父偶尔犯病时说出的一些观点,万物都有吸引力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呀,刘长能说出来,却无法解释,而刘安却有了研究的方向....
他甚至有些相信,阿父或许真的在梦里得到过什么启示。
或许将这些问题全部弄清楚,将阿父说的那些机械全部做出来,那就是神明了?
如今的刘安热衷于成仙,可他所理解的成仙,显然跟目前黄老主流的成仙是不同的,主流的成仙是张良那种的,钻进深山老林里,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整日炼丹,修身,可在刘安这里,成仙就是将天地之伟力为自己所用,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理解透天地之间的大道理。
他的这些说法,甚至动摇了这些主流派。
毕竟,在火药出现之前,他们没有人觉得人可以操纵那样的力量。
刘安终于是停止了对这些人的迫害,他笑呵呵的起身相拜。
“诸君果然都是高才,我实在是佩服!与诸君相谈,令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听到刘安的话,众人只是觉得有些刺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刘安好奇的看向了始终没有参与辩论的那位文士,直不疑。
“直君,您前来之后,为何一言不发呢?”
直不疑起身,回答道:“臣才疏学浅,说了也是令诸君笑话,诸君是被陛下特意挑选出来的才俊,学识非凡,殿下更是号称读尽天禄阁之书,有王公,司马公,留侯这样的人作为老师,我又怎么敢说话呢?诸君之交谈,实在令我大开眼界,今日回去,我怕是彻夜难眠了...”
直不疑轻笑着,几个才俊脸上有些愧疚,即刻起身,互相拜见,为最初的冒犯而谢罪。
刘安盯着这位文士,心里终于确定,这人是个大才,可大用!
送走了这些贤才们,刘安也成功的得到了他们的敬佩和效忠,若说他们原先是因为皇帝的命令而跟随刘安,那如今,他们就是真的被刘安所折服,这样的才学,如此圣王,怎么不值得自己去跟随呢?
“啊,还好,他们来的晚了些,若是在舅父在的时候就来,那就太尴尬了...”
“长啊,跟舅父的事情可不能让阿父知道啊....”
刘安说着,勐地想起了什么,大叫道:“不好!
第506章 贪婪盖住了恐惧
“陛下,随后他就开始诉苦了....”
厚德殿内,吕禄正在聚精会神的为刘长描绘着今日刘安对两位舅父的言行举止,没错,刘安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作为长老爷的头号鹰犬,长期陪伴在身边的近侍头子,吕禄对刘长压根就没有任何隐瞒,他们俩的关系极好,刘长只要询问,吕禄自然也没有不说的道理。
“这个竖子!
居然敢如此诋毁朕?!”
果然,刘长即刻大怒。
“朕费尽心思的给他找了那么多的人,派他们去辅左,又安排了钱财粮食府邸...这竖子,朕非要打断他的腿!
吕禄反而是笑了起来,“陛下何以动怒呢?我过去一直都觉得太子不类父,今日之事,我才看透,太子其实也挺类父的...您不是说他太过古板,不懂变通,还特意安排了剧孟作为他的舍人,就是想要开导他吗?如今看来,陛下是大获成功啊!”
听到吕禄这么说,刘长的心情方才好了不少。
刘长身边的近侍们都知道,陛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不是犯下了大错,夸赞陛下几句,把他哄开心了,那就不会有事,陛下就好这一口,不然那张不疑又如何能担任左相呢?不就是人家吹捧吹的好吗?在刘长身边,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头铁,头铁了便是前往边塞各国的命,刘敬,柴武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吕禄随后又将自己对身毒贸易的想法说了出来。
刘长听的更加认真了。
“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也对,想要结识你的商贾很多,对你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若是你来负责联络商贾,倒也合适...”
“如今陛下要放开对商贾们的限制,天下的商贾们都对您格外的敬重,无论是外出进行贸易,还是在国内的建设上,想必他们都会全力而为,不会有什么保留。”
刘长眼前一亮,询问道:“商贾们当真如此敬重朕?”
“那是自然,数百年来,他们就不曾有过什么好日子,高皇帝更是各种限制,商贾们连坐车都要被甲士们抓起来...如今陛下要大开商业,鼓励商贾们经商,接触诸多的禁令,他们怎么会不敬重您呢?我听闻,在齐国有诸多商贾纳粟,却拒绝了爵位,说是以此表达自己对陛下的敬意...”
刘长抚摸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大汉要兴农,可商贾也不能缺啊,过去,所有的行业都是掌握在庙堂的手里,这就是秦国的政策,可是,这样的做法,弊端却很大,朕先前要开商,允许民间自己建立食肆,群臣很是反对,甚至说这就是灭亡大汉的做法...”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担心民间的商贾造成垄断,可朕看来,若是完全禁止民间的商业,那反而会造成垄断,你还记得,我们年幼时的长安吗?那时的食肆,都是官办的,小厮板着脸,对来往的人都不客气,饭菜难以下咽,臭味滔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有竞争对手,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不是他们自家的。”
“他们并非是开自己的食肆,他们只是为庙堂做事,无论来吃饭的人多还是少,这钱财最后都与他们无关!”
“驿舍同样是这样的道理,包括庙堂所经营的盐,茶,铁都出现了这样的弊端,办事的人消极,只等着早些完成回家,懒惰,粗心,完全不在意庙堂的盈亏。”
“朕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允许私人开办诸肆,你再看看如今的食肆,谁家的百姓还去庙堂所经营的食肆里吃饭呢?价格高,饭菜不可口,态度粗暴,过去还常常殴打顾客...如今长安里庙堂所经营的食肆几乎全部倒闭,只剩下了四家是专门负责外来大臣饭菜的...”
“群臣说朕的做法毁掉了食肆所产生的重要收入来源,可是,如今长安的私人食肆所上缴的税,难道不是过去食肆收入的几十倍吗?!这算是毁了吗?在庙堂的扶持下,若是还争不过百姓家,那便让他毁了!”
刘长愤怒的说着,吕禄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刘长打破了过去很多的限制,比如对百姓的人身限制,还有就是经商的诸多限制,允许民间开办私人的饭店,书店,酒店,酒楼,运输车队,建筑队等等,可同时又对铁,盐做出了严厉的管控,不许百姓们触碰。
群臣并没有将刘长在商业上的行为当作一项突破,但是反对也并没有刘长自己说的那么严重,毕竟允许私人开设食肆的事情,其实萧何时期就已经有了苗头,不过,陛下说是自己搞出来,那就是陛下搞出来,萧何就是活过来了,那也是陛下搞出来的,跟萧何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历史上,这些私人的“企业”逐渐兴盛是在文景时期,在汉武帝的时候,武帝惊讶的发现,民间的商贾一个比一个有钱,而庙堂穷的叮当响,因此,他磨刀霍霍宰牛羊,直接下令计算财产税,全体商人,手工业者,一律按资产征收财产税。
手工业者减半,商人一车收二算,普通人减半,船五丈以上收一算,采取财产自报,鼓励告缗,一旦被举报隐匿财产,就罚戍边一年,没收财产,并将其中一半赏给举报者,于是告缗之风盛行,官府又往往从严处置,导致“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
武帝的行为使得庙堂的收入大增,一下拥有了花不完的财富,可同时对民间商业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在他重孙的时期才勉强恢复了过来,这政策怎么说呢,有利也有弊,结合那个大敌当前的时代,也说不清对错。
吕禄好奇的询问道:“既然陛下认为民间自己所办的行当要超过庙堂所控制的,那为什么不干脆取缔了庙堂的诸多行业,全盘让民间来接手呢?”
刘长撇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像秦国那样全盘否定民间商业,是不对的,可是,若是要将食货完全交给商贾,让他们尽情折腾,那也会出大事,必须得由庙堂起到带领作用,双方结合,才是王道!”
吕禄点点头,有些明白了。
“但是目前来说,对这些百姓所开办的肆,还是要多鼓励的,朕已经决定了,减商税,不鼓励经商,但是不再限制经商,另外,朕准备允许农籍可以保留自己籍贯的同时,做一些副业...农民种植瓜果,若是自己吃不完,又怕腐烂,完全可以拿去贩卖嘛,大汉的农民已经很苦了,不必对他们做出那么多的限制来...”
“陛下圣明!
听到这句话,刘长顿时想起了什么,狐疑的问道:“对了,张不疑他人呢?朕已经好几天不曾见过他了...”
吕禄急忙回答道:“张左相是忙着丈量耕地和重新统计户籍的事情...听闻张相教给了他不少秦国时登记的办法...”
“哦。”
刘长没有再多问什么,安静的坐着,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桉,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吕禄没有开口打断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过了片刻,刘长勐地抬起头来,询问道:“你说,如果朕将庙堂的诸多产业承包给商贾们去做,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啊??”
吕禄惊呆了,“陛下说什么?”
“贾谊曾对我说,赵国的矿产很多,庙堂的能力有限,若是我们将这些矿产承包给商贾们,允许他们进行三年或者五年的开采,开采出来的商品庙堂按着市价来收购,就能节省很多的人力...”
“朕认真的想了很久,若是矿产可以这么做,那茶,盐,乃至驰道,漕渠,城池,是不是都能借用商贾之手呢?”
“陛下!不可!”
吕禄即刻就开口打断了刘长,商贾只是吕禄挣钱的手段,而天子近侍才是他的本职,在这方面,他还是懂得取舍的,他毫不迟疑的说道:“赵国的矿产或许可以如此,但是盐,铁都不是能轻易交给民间的东西,至于驰道,漕渠更是如此,商贾逐利,为利无事不做,会做好事,也会做坏事,在诸事未曾平定之前,陛下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看到吕禄的态度如此坚决,刘长也只好相信他。
“这个朕答应你...但是,作为交换,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
“嗯???”
.........
长安五鼎楼的四层。
“陛下圣明啊!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圣天子啊,如今圣天子设立食货府,这完全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商贾而考虑,圣天子这是要为我们设立府,要保护我们啊,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圣天子啊....”
商贾感动的失声,抽泣了起来。
他身边的另一位商贾即刻接话,“圣天子当世,天下富裕,百姓安居乐业,就连我们这些从事下贱的行当的人,也是在圣天子的恩德之下,大有所为,我今年先后三次纳粟,不求爵位,就是为了给圣天子表达自己的忠心和无限的崇敬!圣天子,当真圣人也,尧舜如何能比,创世以来,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圣天子之恩德,天下皆知,今日吕公特意召见我们,我们倍感欣慰,食货府我们明日就会前往,无论有什么命令,我们都定然会完成的!圣天子的大恩大德,虽死也不能报!
吕禄坐在上位,身边坐着一圈的大商贾。
能坐在这里的,可都不是什么小人物,这些都是长安里有名的大商贾,各个都是有着数百万数千万家产的,甚至上亿的也有,足足有四十余人,这些人在商贾们之中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当然,他们的爵位也不低,低爵位是成不了大商贾的,他们不少人都是开国功臣的族子,或者就是与皇室有亲。
像这类的人,无论皇帝是禁止民商还是鼓励民商,都压根影响不到他们。
可如今,这些人正迫不及待的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声泪俱下,格外的感动,吕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那商贾哭诉着自己对圣天子的敬仰,又忍不住看了人群里那位高大的陌生商贾一眼。
今日吕禄忽然邀请长安内有名的商贾,众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唯独此人,他们不认识,此人低着头,时不时用手捂着,看不清脸,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商贾们想不注意他都没用,虽然吕禄解释了这是一位刚来长安的唐国大商贾,可这拙略的伪装,哪里能瞒得住这些精明的商贾呢??
他们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是...商贾,在长安能有这个身材特征,还穿着一身昂贵楚服的,只有皇帝,他甚至连黄金腰带都没有解下...这玩意几乎是王侯的标配了。
于是乎,还不等吕禄开口,这些大商贾们就开始表达忠心,甚至都不给吕禄说话的机会,一口一个圣天子,声嘶力竭的样子,张不疑看了都得喊恶心。
吕禄看着他们这热情的样子,心里却很清楚。
实际上,这些人是反对开商的。
没错,这些最大的商贾们,居然是最先反对开商的,至于为什么,也很简单,因为禁商影响不到他们,商贾们不能穿锦绣,可他们在商贾之外,还有一层高爵位护体,他们想穿就可以穿,大汉曾经那些响当当的爵位,在来到了二代,乃至三代四代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了浓浓的铜臭味,这些功勋借助自己的势力,不断的用宗族的子弟来敛财。
因为民间的商贾遭受了巨大的限制,他们就可以很轻松的实现在一些产业上的垄断,在刘长没有下令收盐铁之前,这些权贵甚至拥有多座铜山,铁山,每年捞取的财富惊人,故而,当刘长要收回山水的时候,他们是全力反对的,认为陛下这是在与民争利!
可当刘长松开民间商贾的限制时,他们再次跳出来,还是权力反对的,认为这是陛下在养虎为患。
他们所在意的不是商贾,也不是大汉,只是自己的财富而已。
刘长很早就看透了这些。
其实吕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能声势浩大的在长安设立那般规模的酒楼,却没有人敢来管他,为什么,因为他的爵位,若是放开了诸多限制,那开酒楼的人就多了起来,一定会影响到吕禄的生意,这些商贾们就是这样的想法。
在食货府成立之后,这些人就采取了躲避的形式,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流,传播关于食货府就是要干跟刘敬一样勾当的谣言,导致商贾们无比的惊惧。
当他们忽然得到吕禄的邀请,并且见到了疑似皇帝的人后,即刻表达忠心,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们很害怕自己是因为这些事得罪了皇帝,怕这顿饭就是自己的最后一餐。
吕禄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反对开商的,前不久,我还听人说,你们四处给商贾们传播,说什么食货府就是为了诛杀商贾而设立的....”
“建成侯!
!您可不曾轻信谣言啊!
即刻有人大叫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我今日才去了一趟食货府,见了左丞...您可不能胡说啊!”
“我们都是支持开商的!
圣天子对我们有恩,我们如何会反对他呢?”
商贾们慌乱的解释了起来。
吕禄觉得自己有些明白皇帝的用意了,他故意朝着刘长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摆出非常冷酷的样子,冷笑着说道:“事实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就能瞒得住...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们,现在就前往食货府,跟那里的官员们好好交谈...办好事情...否则...”
“唯!唯!”
“你们这些蠢物,你们给乃公想明白了,开商之后,庙堂会有诸多的变化,少税赋,还允许我们前往身毒贸易,那可是大贸易啊,甚至还能承包赵国的一些矿场,矿场啊...你们鼠目寸光,固步自封,我不理会,可不要断了我的路,想清楚了,谁能去外贸易,谁能开设商队,谁能承包矿场,这都是食货府说了算的,呵呵,自作聪明的蠢物!
听到吕禄的话,方才还一脸惊恐的商贾们却在一瞬间双眼发光。
“建成侯,您说的是真的??”
“难道我会欺骗你们嘛?这都是...我的某位近亲所说的,自然是真的,不过嘛,就你们这些人,怕是得不到这个机会了!”
“建成侯,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
商贾们说着,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一个都不剩下。
刘长抬起了头来,瞥了一眼吕禄,“不错,不错,朕都不知道你还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吕禄笑了起来,“陛下,您看到了嘛?当利润足够巨大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怕死,也不再惧怕您,眼里的惊恐完全被贪婪所取代,这就是大商贾了,只要利润足够,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陛下,这也是我为什么拦着您让他们承包各地工程的原因了...”
“就这些人,您能放心去用嘛??”
第507章 大汉不夜城
在吕禄这里,刘长对于这些商贾们,有了一个更加彻底的认知。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在吕禄说起了巨大利润的时候,一他们的脸上甚至都看不出多少恐惧了,离开的时候迫不及待,看都不曾再看自己一眼,刘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吕禄要拦着自己了,确实,若是大商贾都是这样,为了巨大的利润,甚至可以无视生死,那就有些太可怕了,若是将工程交给他们来做,为了谋取利润,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
看来,最为重要的那些事,还是得由庙堂自己来操办。
他们离开了,可刘长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想法。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饭菜,那些人都还没有吃饭。
“真浪费啊....”
吕禄连忙说道:“陛下,不必担心...五鼎楼的剩饭,向来都是有专门的马车送到郊外,发给各地各里的百姓,大汉各地的五鼎楼都是如此!”
“偶尔也会有人在关门之前来门外等候,带走那些剩饭...”
刘长点着头,“这件事我知道,先前有人上书弹劾,说你拉拢民心什么的....阿父搞得地方上都没有什么善人了。”
大汉是不允许私人救济百姓的,否则要被治罪,这也是高皇帝时的政策,大概是为了防止豪强在地方做大,通过小恩小惠来拉拢民众,从而对抗庙堂,因此地方豪族在这方面都很是敏感,哪怕是周围发生了灾害,也不敢轻易去救济百姓,生怕被问责。
刘长在年少的时候,对此不以为然,认为这就是阿父的一个苛政而已,可是到了如今的年纪,刘长却又逐渐能理解了,阿父那个时代,地方上的旧贵族势力依旧很庞大,想要复国的人也不在少数,像留侯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复国派旧贵族,当然,在项羽的帮助下,留侯的复国梦已经破碎了,可还有很多的贵族势力是继续怀有这个念头的。
阿父就是要提防这些人作乱,在后来,阿父几次迁徙民众,其实迁徙最多的就是这些旧贵族,以看护陵墓的名义将地方上的旧贵族搬离故土,把战国时的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国王的后裔和豪族名门共十万多人都迁徙到关中,让他们失去影响力。
例如齐国的王室就被迁到长安来,还改了姓,按着迁徙顺序分别姓第一,第二,第三...
高皇帝用了十余年的时日,将始皇帝时期的最大隐患,也就是六国贵族问题给解决了,再往后,主要就是迁徙一些有势力的新豪族了。
可刘长目前是不担心这些所谓豪强的,随着刘长执政,庙堂的威严愈发强盛,随便一个县令,都能诛杀那些地方豪强,他们对庙堂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时代已经不同了。
刘长吃着肉,听着楼下传来的歌声。
“禄啊,你长期在经商,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食货府的想法很简单,减少商贾的限制,减少税赋,允许他们插手各个行业,放开宵禁,取缔市坊的制度....”
从前的大汉,做生意只能在规定的地方进行,而且有规定的时间,不能超过这个时间,不能提前,也不能晚退。刘长将这些都给取缔了,允许商贾们在各地做生意,并且没有时间限制,想卖多久就卖多久,只要你能扛得住。
“这方面,你是老手,说说你的想法吧。”
吕禄苦笑了起来,“陛下,我做这么多事,不都是因为受了您的蛊..指教嘛?无论是开酒楼,还是商队,厂房,都是您的提议,我哪里懂那么多啊,况且,我只是安排别人去经营,又不是我亲自来....若是陛下一定要听我的想法,那就是这个税赋能不能再降...”
“你的意思是税赋降的太低了?”
“有道理啊。”
刘长点着头,吕禄也不再说笑了,他认真的说道:“陛下,食货府既然是要管理商贾的,那就要有相应的制度和手续,例如,商贾们经商,得有相应的证件,您要取缔坊市,那商贾在外贩货,若是卖的产品出了问题,该如何找到这个商贾呢?故而,要经商的人,首先就得在食货府留名...给有资格,产品合格的商贾们颁发证件,彻查那些不合格的,危害百姓的奸商...肃清市场...”
“另外,对商贾们的经商地点最好还是做出一个限制来,若是陛下不限制,说不准明日就有商贾将摊摆在未央宫之前,成何体统啊...”
刘长大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啊,在未央宫前摆摊,好想法!有意思!”
看到刘长跃跃欲试的样子,吕禄连忙说道:“陛下啊,如今长安来往的人很多,纵然扩建之后,依旧是很堵塞,若是有人在道路上做生意,那如何是好啊?岂不是更加堵塞?还是要做出规定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还有,陛下,要放弃秦国的治商,那就要建立新的制度,规范商业的运行模式,这些方面,食货府似乎从未提起....”
“无碍,这些事情,曲逆侯定然会解决的。”
两人正在聊着天,楼下忽然传来了喧哗,紧接着就是咆孝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吕禄脸色大变,急忙走到了楼梯边,低头看去。
刘长倒是很平静,只是侧着头,认真的听着。
“居然还有人敢在你这里闹事?”
刘长有些惊讶,民间的纠纷,倒是轮不到刘长亲自下场。
吕禄摇着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太学生,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目前长安犯事率最高的不是游侠,而是太学生,这些可以明目张胆的佩戴长剑的学子们,各方面都比较激进,容易冲动,是长安里最大的刺头,想要治他们还不容易,抓了几个,就会有一群人闹事,吵着要让官吏们释放,这些人还熟知律法,能轻易的跟县令对线,钻律法的漏洞,长安的官吏们对他们是非常头疼的,这还不如游侠呢。
“太学的为什么要来你这里闹事?”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少的太学生都辱骂我,说我以权谋私,坚持认为要效彷秦国的法令,禁止这样的民间食肆,他们倒是也不来闹事,就是来辱骂,宣讲....”
“那今天这是?”
“他们跟那些支持民间开食肆的太学生们打起来了...”
“陛下!浮丘伯这...浮丘公的学问是很高,可他这治理太学,实在是...这些后生目无尊长,前些时日我甚至看到了几个叫嚣着要让女子当官的太学生们,这些人整日胡思乱想,抨击官员,抨击政策,您是没有看过太学报,荒唐至极啊,说什么的都有....”
“朕看过。”
刘长认真的说道:“倒是也有可取之处,有个太学生就说想让庙堂将太学分学,设立不同的部学,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负责启蒙的启蒙学部,负责医治的医学部,负责农学的农学部,他还说如今的太学缺少竞争力,应当在洛阳再设立一个...”
吕禄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不就是异想天开嘛?先前还有太学生说应当让剥夺县令手里的缉捕权,要求大汉在县里设立新的机构,专门负责缉查和抓捕,将亭归于其作为下属...大汉哪里有那么多的官吏可用啊?他们完全不理会大汉如今的情况,自大狂妄,自以为是,抨击三公,丧心病狂!
楼下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传出官吏的训斥声。
吕禄不解的看着刘长,“陛下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去阻止呢?”
刘长哈哈大笑。
“异想天开?那又如何?他们可是大汉的太学生啊!若是连这些想法都不敢有,大汉要如何发展呢?你如今觉得这些想法异想天开,可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
.........
“直君!”
商贾笑呵呵的朝着直不疑附身行礼,神色很是温顺。
直不疑目前负责接待前来的大商贾,而今天,也不知什么情况,平日里几次派人都难以见到的大商贾,却笑吟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位大商贾,直不疑是认识的,他姓张,听闻跟鲁元公主的夫家有亲,主要是做肉类生意,听闻这位在唐国拥有大量的羊群,光是为他牧羊的就有九百多人,先前食货府几次派人,想要跟他取得联系,这位却总是避而不见,说什么不在长安之类的。
想要动这人还不太容易,便是太子,也得给鲁元公主面子啊。
可如今,他却表现的极为殷勤。
“前些时日里,我在外忙碌,回来之后,就听说食货府派人找我,这才急急忙忙前来拜见!”
直不疑温和的说道:“张公能抽出时日前来,实在是劳烦了,请坐。”
这位商贾也是有些惊愕,尽管有身份加持,可商贾在哪里都不受待见,尤其是在这种庙堂的部门里,面前这人,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他心里不由得对直不疑多了些好感,这才坐在了他的面前,随即,直不疑为他介绍了食货府,从食货府本身的职权到准备要做的事情,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却没有一句废话,言语清晰流利,商贾听的一愣一愣的。
若是面前这位没有说谎,这食货府,感觉对他们的帮助还是挺大的,不只是外贸的事情....
“我愿意全力配合食货府!”
大商贾即刻说道。
直不疑还在为这位商贾的事情而开心,没有想到,接下来,这样的大商贾们便开始成群结队的来了,他们的态度,甚至是借口都是一样的,都是好奇而又警惕,直不疑将一番话重复着说了很多很多遍,一直迎接到了晚上,终于没有商贾前来拜见了。
直不疑拿着面前所记录的厚厚的纸张,来到了内屋。
商贾们的异常,早已引起了整个食货府的注意,刘安也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也没有急着离开,一直都是在内屋里等待着,直不疑将今日的成果放在了刘安的面前,食货府准备操办的事情,这些人都表示了配合,直不疑已经跟他们确定了很多的事情,例如开设厂房,以及商业规范化的内容,他们即刻就会按着食货府的命令来改变原先的方式....
刘安惊讶的看着直不疑呈上的报告,看了许久,问道:“莫不是阿父出手了?”
“长安的商贾都们以这些大商贾为首,他们又很有势力,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能让他们集体前来,态度还如此谨慎,舅父都做不到,这肯定是阿父出手了,他们的脸上可有伤?”
直不疑摇了摇头。
“只是言语恐吓啊...居然有如此成果,阿父当真是...”
刘安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感慨着阿父的恶名。
“这就好办了,曲逆侯交给我的事情,提前办成了,可以直接拿去给他答复了...不过,我们也不能总是靠着他人的相助,必须要亲历亲为,否则阿父任用我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速速召集众人,我们商谈一下外贸的事情,然后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不是说要建成侯相助吗?”
“食货府的事情,最好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唯。”
接下来的时日里,食货府在刘安的带领下,火力全开,最先就是颁发了新的命令,在食货府的新令里,他们通过庙堂的手续,正式废除了对商贾的四大限制,商贾们可以自由乘坐马车或者骑马,哪怕是在没有外出贸易的时候,也可以乘坐。商贾们可以自由穿着,只要不僭越,就没有限制。商贾们可以雇佣他人,但是要先在县中的食货曹登记,隐瞒雇佣者是死罪。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往后的商贾们可以自由的前往国内任何地方进行贸易,各地官员不得无故限制外地私商的进出。
这四条法令刚发行,顿时就使得天下轰动。
商贾们虽然早已听闻了关于这些事情的传闻,心里也无比的期待,可他们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的,直到法令正式实行,他们小心翼翼的坐上车在城内行驶,发现路过的甲士不再将他们粗暴的拽下来殴打的时候,他们不由得热泪盈眶。
也有早已准备好的商贾,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就带着大量的货物前往自己一直想要去的地方进行贸易。在法令之前,刘长曾做出一个解除限制,包括经商的时候可以坐车,可以跟着庙堂去其他地方经商等等,而如今,他们完全可以以私人的身份来做这些。
商业活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暴增,各地的道路上都是前往去贸易的商贾们,这些商贾们详见,都是互相恭贺,庆祝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同时,食货府又对商业做出了全新的规范,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取缔了宵禁。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负责商贸的府门,居然有资格废除宵禁,作为一个执行了很多年的祖宗之法,宵禁的废除,不只是在商贾之中,甚至在天下百姓心里,都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改变。
我们居然可以在晚上出门了???
群臣最为反对的就是这个政策了,他们可以想象,在取缔宵禁之后,各地定然是无比的混乱,治安将遭受到巨大的破坏。
可是,在这一天的晚上,长安内的灯火却迟迟没有熄灭,各地都能看到商贾们的摊位,一些食肆一直都开着门,有不少人都聚集在这些商铺门口,借着那灯光,激动的交谈了起来,沿路有巡逻的甲士,对他们也不再是进行驱赶和抓捕,支持的太学生们手持灯笼,聚集起来,一路绕着长安转,神色激动,有反对的太学生,也是在路上大声的宣讲,希望沿路的人能回到家里去。
整整一夜,长安的灯火都是亮着的。
而某位高大的身影,也是在各处肆里之间来回的转悠,一夜不曾返回。
食货府废除了商贾们经商的时间限制,还有地方限制,一时间,整个长安拥抱了前所未有的一种繁荣,这种繁荣景象,在这之前是确实不曾发生过的,哪怕是在从前那个商业高度发展的齐国,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能想象,随着这些法令的继续推行,往后的长安,或许将成为一个真正的不夜城。
这崭新的大汉,几乎都看不到那秦国曾留下的痕迹了。
在城西的一处简陋的摊位前,刘长正低着头,吃着麦饭。
张苍坐在他的身边,两人吃着饭,打量着远处那灯火透彻的盛景,甚至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歌声,嬉笑声。
“老师啊....你说若是阿父见到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会被吓死啊?”
“唉...”
张苍只是摇了摇头,不太自信的说道:“很多大臣都上书,强烈反对,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做的到底对不对...从来不曾有人这么做过....”
“老师担心什么啊,若是出了什么错,我们改正过来就好,若是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对错呢?”
“前方没有道路可以依循,秦国的制度都已经跟不上如今的大汉了,与其抱着过去的道路不放手,倒不如继续前进,我们这是在为将来的天下走出一条新道路来...朕这样的皇帝,未来千年都不会再出一个,朕不多给他们走出几条道路来,他们哪里能像朕这样走出新道路呢??”
“当初周公还在世的时候,曾对朕说,朕是要为华夏立千世之规,是要为华夏创下根本的!”
“所有人都可以迟疑,唯独朕不可以!”
刘长说的很大声,当他反应过来,周围的那几个食客,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瑟瑟发抖。
晚上出去吃个麦饭,怎么还遇到了皇帝呢??
ps;大家可以存几天再看。
尽快以及更新问题
大家也都知道,老狼这一年过的不太顺利,各种困难轮番上阵,几乎压垮了我,不过,还好,我都扛下来了,先前去天津看了看医院和房子,因为孩子还太小,无法上飞机,就一直还在乌鲁木齐,最近因为药品的一些问题,所以更新不太及时,还请大家见谅。
但是无论怎么忙,基本的一章还是要保证的。
我准备等这里的情况好转之后前往天津,之后就在天津定居了,到时候,就可以安心码字,更新也会稳定下来。
最后献祭一波书,《家父》这本书不配合书评阅读实在没味,大家可以先读一读其他的。
《大明嫡长子》,朋友的好书,听说是写朱厚照的,喜欢我大明的朋友不要错过,我个人不擅长明朝历史,不过未来或许也会跟风写上一本。
《深海余烬》,这是老狼今年追过的最好看的书了,绝对的神作,遇到的那天我熬了整整一晚上读完的,强烈推荐。
《出场就满级的人生该怎么办》,群像的日常文小说,老作者的新书。
《极光之意》,这是一本梦游古今,解析艺术之谜的小说,创意很棒,还是幼苗。
《开局人间体》,没错,奥特曼同人,老狼始终沉迷与奥特曼同人和哈利波特同人无法自拔,个人以为这本书和《迪迦的传说》大概连载中的最好的奥特曼同人了。
希望书友们身体健康,老狼目前的私事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接下来就等搬家,然后安心创作,谢谢大家。
第508章 我非商贾!
“你们干的不错!”
刘长高坐在上位,食货府众人分别站在他的左右,皆低着头。
刘长的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这段时日以来,食货府的表现,让他非常的满意,尤其是太子刘安,终于是没有让阿父失望,彻底收复了自己交给他的那些贤才们,全力振兴大汉的商业,那些商贾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加,在中原大多数地区,商业迅速繁荣,很久都被打压,限制,望不到雨露的商业,在得到了一点点的灌既之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发芽结果。
甚至,发展一度陷入了僵局的农业,也在商贾们频繁的活动之下,开始缓缓前进,这些商贾们什么都卖,农具,牛羊,布匹,除却贩卖之外,他们也会主动收购,这给很多百姓解决了麻烦,同时也给他们增加了额外的收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平衡了大汉各地的发展不均衡。
例如在唐国,耕牛是不缺少的,有的家庭甚至有两三头耕牛,耕地少而耕牛多,可在其他地方,例如燕国,地盘广袤,奈何,耕牛急缺,有的地方全里的百姓共同用一两头耕牛,甚至很多孩子是不曾见过耕牛的,都是靠着人力来进行耕耘,也不知道那些饭都吃不饱的瘦弱百姓,是如何拉着那沉重的耕犁,在硬土地里前进的。
商贾们在唐国大量的收购耕牛,然后带去燕国出售,有的百姓没有钱财,可是燕国也有自己的特产,例如枣,蝎角,燕石,白金等等,他们通过出售自己的特产,几家合力来买耕牛,除却百姓外,燕国庙堂也愿意收购这些耕牛,商贾们挣到了钱,物资成功流通,百姓和庙堂都很开心。
无论庙堂的大臣怎么说,诸侯王们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这些偏僻地区的诸侯王们,商贾们很好的解决了他们的国内物资不足的问题。
刘长很高兴,他选择的道路目前来看,还是成功的。
“陛下,这都是群臣之功劳,陛下慧眼识英,所挑选出的贤才,各个都是有才能的,我没有什么才能,在他们的相助之下,有了些成果,请陛下赏赐他们!”
刘安走出来,认真的说着。
刘长笑了笑,这竖子越来越有自己当初的风范了,自己也是如此啊,有功劳都是让给下属,从来不贪图什么虚名,不错,类父!
而听到太子言语的众人也急忙起身,“陛下!这都是太子之功也!吾等跟随太子,听候他的命令,立下微弱的功劳,不足以被赏赐!”
“好了,好了,不必谦让,你们都有赏!”
“禄!赏他们每人百金!”
吕禄大惊,数了数在场的众人,虽然有些心痛,但还是点头答应。
众人急忙拜谢了皇帝,刘长示意让刘安留下来,其余人可以继续去忙自己的,其他人离开之后,刘安这才走到了刘长的身边,没有了刚才的拘束,呼出了一口气,得意的问道:“阿父,如何啊?没让你失望吧?我还是做到了吧?”
“你怎么会让朕失望呢?你什么办不出来?连在长信殿公然跟人私会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刘安起初还是开心的点着头,可听到了最后,脸色顿时煞白,支支吾吾的,即刻大叫道:“阿父!这定然是有人造谣中伤与我!我是通读百家经典的,最是守礼!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刘安一脸的义正言辞,看的吕禄直摇头,完蛋了,这太子越长大越像陛下啊。
“阿父,您就告诉我,是谁在背后造谣中伤与我呢?!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乃公亲眼所见!”
那一刻,刘安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公鸡,发不出声来,支支吾吾的。
“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干,这件事,我就不会告诉你阿母和大母,你若是办不好,朕就让陆贾在报纸上登此事!”
“阿父!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刘安看阿父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由得低声滴咕了起来,吕禄不由得开口说道:“陛下,这食货府的人那么多,每个都赏赐百金,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这过去是那些立下大功的大臣才有的待遇啊....”
“无碍,你给就是!”
“唉,您这么赏赐下去,我迟早要破产...”
刘安大惊,盯着一旁的吕禄,“舅父??这赏赐是您出钱??”
刘长不悦的说道:“废话,这赏赐不就是近侍给吗?我年少的时候,阿父就是这样,让近侍进行赏赐,你怎么连群臣的职能都不知道呢?”
刘安茫然的呢喃道:“近侍只是执行赏赐,不是自己掏吧...”
“他们不掏,难道要朕掏?哪有这样的道理!”
好嘛,合着您还是一毛不拔。
刘长语重心长的说道;“安啊,国内管理商贾的事情,你都做的不错,现在就差外贸的事情了,西域那边还没有传来战报,但是以朕对老师的了解,此刻汉军与匈奴应该是交手了,有我送的那些火药,差不多能与身毒之国取得了联系,你现在安排好商贾们,直接前往西庭国,等商贾们到达的时候,身毒人应该也就在西庭国周边了...”
“阿父,这第一次的商贾,多少规模是合适的呢?”
“就六千人吧。”
“唯!
“晚上记得回一趟皇宫,你阿母有事找你。”
“唯!”
刘长这才带着吕禄离开了这里,坐在车上,吕禄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我那在西庭开设厂房的事情?”
“你先不要急...还没到时候呢。”
“对了,禄啊,朕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门路...要不要给你讲一讲?”
“嗯?陛下请说。”
“你看啊,如今各地的商业活动如此频繁,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陛下的税赋??”
“嗯??”
“咳咳,臣愚钝,实在不知。”
刘长这才说道:“是货币啊,商贾们每次前往其他地方,都要带着很多货币,这些货币又很沉重,不方便携带,朕先前想过用更加便利的货币来代替,可曲逆侯说不可...朕想了想,若是你在一些主要的城市里设立钱庄,允许异地存取,长安的商贾可以在长安里存钱,然后在邯郸取出,这么一来,是不是就很方便了呢?”
“每当存入,你也可以从中抽取一定的比例嘛,你也不会亏损...”
“而且你的钱多,也能顶得住,只要他人出示存钱的凭证,就可以在各地取出钱来,如此一来,商业定然更加繁荣啊!”
“就算你每次都只要很少的比例,可存入的人多了,你所挣到的钱,那可就是天文数字了...而且,你也不用多做什么,只是将一些本金放在各地,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收钱....”
“你有威望,有地位,其余人也不怕你吞了他们的钱财...这是大利啊!”
刘长激动的为吕禄画着一个大饼,仿佛只要他这么做了,那钱就能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口袋。
吕禄反正是已经习惯了,每次陛下都是这么给自己说,自己所涉及的诸多领域,基本都是陛下所提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家陛下是怎么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反正这些想法各种各样,闻所未闻,在没有真正动手去做之前,你永远都不知道陛下的这个想法会让你大赚特赚还是大赔特赔。
“怎么样啊?你觉得如何?可行嘛?”
“若是可行,朕可以下令庙堂给与你一些帮助啊。”
刘长热情的说着。
吕禄却狐疑的说道:“陛下,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
“您看啊,您起初说让我试着将名下的马车全部弄出来,租给他人,让他人用马车运输货物和人,然后我收取租金,陛下这个提议确实不错,我也挣了不少,我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就在一帆风顺的时候,庙堂就组建了自己的车行,还有专门的驭者,我在各地的车行生意都被庙堂所冲击,模式都是照抄了我的成果....”
“后来您说让我开酒楼,我开了五鼎楼,在各地分别设立,大赚特赚,随即,庙堂也开始设立大型酒楼,甚至连名字都与我差不多,叫鼎食楼,各种模式依旧是套用了我的...”
“还有,您让我开设厂房,我的厂房刚刚解决好了诸多的事情,随即庙堂就开始大规模设立厂房了...”
“您这是在拿我当垫脚石吧??只要我亏损的生意,庙堂就不会做,只要我成功了,庙堂即刻出手模彷....您这...今日我若是设立了钱庄,若是失败了,陛下就全当不知道,若是成功了,庙堂是不是次日就要大规模设立钱庄呢?”
听到吕禄的询问,刘长大吃一惊,“你怎么如此想呢?难道朕会做出与民...与彻侯争利的事情嘛?”
“陛下连亲生儿子都要恐吓威胁,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哈哈哈,你怕什么,反正你也挣到钱了啊,若是没有朕给你出主意,你能有如今的家业嘛?况且,树大招风啊,朕这是在帮你,为你分担一些压力,你知道吧?”
“那真的是拜谢陛下了...”
吕禄也只是开玩笑,他当然知道陛下就是在拿自己做试验,投石问路,看看是否能成功,无论成与不成,吕禄都是愿意去做这个石头的,在当初那些群贤里,就自己是最无能的,萧延都当了国相,滇国上下都已臣服,夏侯灶他们更是当了太尉,就连周胜之,此刻都是正儿八经的楼船将军。
当然,论地位,他这个近侍头子,皇帝身边的“头号狗腿”也不弱他们多少,只是,论功业,他们就完全没得比了,他们都是治理国家,讨伐外敌,就自己,碌碌无为。
吕禄虽然不怎么说这件事,可在心里,他也渴望着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也想要为陛下能献上自己的力量,群贤的伟业里,他也渴望着能拥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纯粹的待在刘长身边,当一个传话的和跑腿的。
而他唯一的长处,就是他家颇有家资,而且阿父,阿母,兄长都已经逝世,继承了爵位的他,完全可以尽情的挥霍家里的财产,没有人会管着他。
当初的车行,酒楼,厂房,也是他在总结了诸多的经验之后,将创业和管理办法主动献给刘长的,他并不在乎亏损或者盈利,他追逐盈利也是为了能给陛下找出最好挣钱的道路来。
作为近侍,他是最清楚陛下的压力到底有多大的。
陛下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陛下的雄心壮志,让这个国家都有些承载不动,陛下想要让所有人都吃饱饭,想让所有人都能读书,想让所有人都能看得上医....国库的压力一年比一年大,尽管每次都抱怨着那沉重的税赋,可他从未少报过自己的家产,能多缴绝不少缴。
虽然自己跟不上陛下的雄心壮志,但是也愿意为他探清一些迷雾。
“陛下,我该如何防止他人伪造凭证,盗取钱庄的钱呢?”
“这朕就帮不上忙了,你可以去找陈陶啊,或许他们可以帮你解决。”
吕禄点点头,若有所思。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皇宫里,刚刚走进了厚德殿,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刘长惊讶的走进去,正好看到曹窟正在大声的对曹姝说着什么,曹姝一脸的无奈。
“你们要磨砺孩子,我是赞同的,可磨砺不能是虐待啊,那孩子才十五岁啊,还是太子之事,若是他做错了怎么办?将来要如何做皇帝呢?这对他的威望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吗?”
“这可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一会儿去务农,一会儿去战场,一会儿去当官!”
曹窟显然是来皇宫为犹子出气来了。
曹姝面对兄长的训斥,也是颇为无奈,不知该如何解释。
“哈哈哈,妻兄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刘长开口,打断了曹窟的训斥,他笑呵呵的坐在了两人的身边,曹窟顿时板上了脸,不给刘长什么好脸色,刘长让曹姝去准备些吃的,自己却拉着不情不愿的曹窟面向而坐。
“食货府的事情,朕听闻了,还有十来天,您就可以带着商贾们前往身毒了!”
曹窟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意外,只是脸色依旧不悦。
刘长解释道:“你啊,是被安那个竖子给骗了!”
“钱财土地,包括人才,我都给了他很多,他就是故意装穷,欺骗你,你怎么还能来指责姝呢?”
“尽管如此,还是多有不妥!”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现在犯了错,还有补救的机会,若是将来犯了错,你我都不在,那可就要坏事了....”
曹窟也没有再多说,很快,曹姝就派人送来了吃的,刘长和曹窟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喝着酒。
“您这次前往身毒,一定要记得,要保持大汉的威严,不必对那些人太客气,这些蛮夷啊,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您若是以礼相待,他们就会以为你好欺负,您必须要摆出大汉彻侯的架势来,让他们的王侯给您行礼,让他们站着听您的言语,他们才会敬重您...尽可能的无礼一些...”
曹窟目瞪口呆,“与国交,便是以礼,从未听闻还要无礼对待他人的...成何体统啊...”
“您看,我就知道您学不会,所以啊,我准备让西庭国派遣夏侯灶护送您过去,论无礼,夏侯灶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自从当上了太尉,他都差点喊汝阴侯为夏侯生了...这人跟你去,一定能成!”
“那若是因此挑起了战事呢?”
“哈哈哈,战事?他们连匈奴都打不过,还敢挑衅大汉?若不是大汉插手,稽粥早就将他们都给灭了!
这些犬类,没有那个胆子!”
“那若是他们一怒之下对我们不利呢?”
“您不必担心,若是那样,朕一定会为您复仇的!”
曹窟还是有些纠结,像这样通过刻意羞辱来进行外交的,自古以来好像只有秦国和楚国,大汉乃是仁义之邦,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皇帝呢?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无礼啊....”
“很简单,若是他们不行大礼,您直接往他们脸上吐口水....”
曹窟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陛下,臣这....”
“您做不出来也没事,夏侯灶往人脸上吐口水的时候,您不要拦着就好。”
曹窟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痴迷与往外邦人的脸上吐口水,不过,他也无所谓了,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自己也说不动他,但愿夏侯婴将军的那个儿子能稍微靠谱点吧。
.......
“我准备动用全部的资产来办七个钱庄....分别在大汉的七大城池内...我已经派人去邀请陈陶了,他很快就要前来,你稍微准备一下,设上好宴...”
吕禄吩咐着妻,他的妻惊呆了,“全部家产???您怎能如此冒险呢?若是出了事,那我们没有钱来周转,所有产业都要破灭啊....”
听到的妻的话,吕禄勃然大怒。
他勐地挥手,衣袖发出一阵破空声,他昂首挺胸。
“那又如何?!”
“我非商贾!”
“乃大汉建成侯也!”
第509章 单于之死
太阳刚刚升起,初日的光辉照耀在城墙之上,使得城墙反射出了澹澹的洁白色光芒。
城墙并不高大,却相当的坚固,坐落在一片灰色的土地之上,城内更是简陋,有很多废弃的高大建筑,能看得出,这里曾经也是一个繁荣的城池,只是,如今那些高大雄伟的建筑早已变成了废墟,在废墟周围,遍布着很多低矮的房屋,一大早,形形色色的百姓们就从屋子内钻了出来。
这些百姓们的相貌跟大汉百姓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几乎都没有穿鞋,赤脚,浓眉高额,披着很简陋的衣,有骑着马的官员大声的嘶吼着什么,在道路之内不断的穿行,城内到处都是泥土,官员骑马飞过,尘土飞扬,他们大声的叫嚷着什么,手里挥舞着长鞭,那些百姓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官员的态度相当的恶劣,不断驱赶着民众,直到他遇到了几个牵着马的人,那几个牵着马的人,披头散发,相貌与他们截然不同,穿着皮毛之衣,腰间还挂着人头,看到他们,那官员即刻下马,用着生疏的匈奴语向他们问好。
这里就是匈奴势力范围内的布可法拉城,这里原先是孔雀王朝面向东北方的一个门户,曾经是一个很发达的城池,在孔雀王朝灭亡之后,这里的统治者不断的更换,名字也不断的更换,最后那繁荣的城池也就变成了如今的废墟之城,城内的百姓数量还是不少。
在这里足足有十余万百姓,因为附近有矿场,因此匈奴人对这里也格外看重,逼迫这里的百姓为他们采矿炼铁。
先前那个官员,就是这里的城市官,这是来自孔雀王朝的官职,孔雀王朝时期,地方官员有三种,事务官,城市官,以及军事官,寻常的一个城市,共计有三十位城市官,分别负责不同的领域。
匈奴人在征服了大量的土地之后,因为缺乏对地方的治理经验,故而稽粥采取了过去孔雀王朝的制度,设立了国臣以及地方三官,这些官员通常由当地人来担任,匈奴人则是监督他们,坐享其成,稽粥也在推行一些融合政策,例如他自己就迎娶了不少王公之女,并且还让自己的亲戚们积极与当地王公联姻。
那几个匈奴人完全没有理会城市官的示好,只是傲慢的从他们身边经过,看都不曾看对方一眼,那城市官也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咧嘴笑着,弯曲着身体,一路看着他们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城市官即刻换上了原先的嘴脸,愤怒的挥动着手里的鞭子,鞭策自己的百姓。
匈奴人将马绑在木桩上,打着哈欠,换上了甲胃和弓弩,随即走上了城墙,有气无力的看着城外,不由得骂道;“为什么不让那些身毒人来帮我们守城呢?我昨晚刚抢了一对姐妹,还没享受够呢,就要来看守这里...”
“是啊,明明身毒人就可以守,还非要我们来...也不知大单于是怎么想的,还非说人马不能分离,走到哪里都得带上骏马....还不许我们穿好的衣裳....”
“呵,那有什么,他不是还说不能随意劫掠和杀人吗?还要我们学习言语,我们哪里会啊?况且,我们为什么要学他们的东西?”
匈奴士卒如今显然对稽粥颇为不满。
稽粥为了能迅速在身毒建立有效统治,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设立了简单的律法,要士卒们不得侵犯国内的身毒人,约束了他们的行为,还组建了两者结合的官员体系,新的货币体系,对农民的安顿,对匈奴士卒的操练等等。
可稽粥麾下的匈奴贵族们就有些无法理解了,在他们看来,我们在草原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苦尽甘来,就是该享受的,身毒实在是太富裕,这里的人服务实在太好,匈奴贵族哪里见过这样肥沃的地方,如此会侍候主人的仆从,他们迅速腐化,开始沉浸在享受之中。
他们在身毒境内几乎是为所欲为,看上了哪个女子就直接带回去,缺东西就直接抢,无法无天,稽粥却整天要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许他们乱杀,他们也不能理解。
尤其是底层的匈奴人,对稽粥的意见越来越大。
这座城市里,有十余万的身毒人,却只有一千多匈奴人,其中还有一百多匈奴人是当官的,真正的底层士卒只有九百人,这些人看守如此大的城池,却很轻易,因为这里的身毒人的抵抗意识没有那么的强烈,当孔雀王朝灭亡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原先的那种胆魄,本身的意志似乎也跟着阿育王一同下葬了。
匈奴人正在交谈着,远处忽然烟尘滚滚,地面都在微微的颤抖着,那熟悉的马蹄声,让匈奴人一愣。
对于生在草原上的匈奴人而言,这个声音实在是那么的熟悉。
忽然间,远处出现了一股骑兵,人数很多,没有打出旗帜,只是发出了响亮的号角声。
那一刻,匈奴人大惊失色,尖叫道:“汉人!是汉人!
汉人来劫掠了!”
“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快关城门!”
“速速点燃烽火!
匈奴人迅速行动了起来,城门正在缓缓关闭,城内的身毒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讶的看着他们,随着敌人的骑兵靠近,匈奴人开始匆忙的射箭应对,只是,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他们叫嚷着,让城内的身毒官急忙上来一同守城,就在这个时候,汉人的骑兵射出了箭雨。
这些骑兵有一万多人,全副武装,各个都是精锐,箭雨迅速淹没了城头,有躲闪不及的匈奴人直接被贯穿。
在这些时日里,匈奴人很清楚的学会了天道循环的道理,韩信为了防止匈奴人的势力大增,不断的在后方发动袭击,当初那些纵马奔驰在城下的匈奴人,此刻却躲在城墙之中,看着敌人飞奔到城下来,攻守之势互转。
这怎么看都有些荒诞,匈奴人不断的被射杀,也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骑兵靠近,匈奴人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只听的一声巨响,滚滚黑烟升起,匈奴人惊恐的大叫着,城内的百姓更是四处逃亡,处处都是尖叫声,不等匈奴人反应过来,城门口不断的发出了巨响,大概是十几次巨响之后,城门轰然倒下。
汉人的骑兵进城了。
周亚夫令人将旗帜插在城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酷的看着远处那些跪在地上的身毒官员。
“将军...我问过了,再往前,还有两座城池,拿下之后,就是弑君者王朝了...”
卢他之恭敬的说着。
虽然是一同长大的兄弟,可跟随周亚夫四处征战之后,卢他之对他已经是心服口服,在军队里,完全就是副将的模样,没有半点无礼的地方。
自己这位兄弟,简直可怕。
他率领了一万两千骑兵,从西域出发,这一路勐攻,在三个月的时日内,连续攻破了三十七座城池,斩获四万,马不停蹄的前进,太尉给了他半年的时日来打通与身毒诸国的联系,他这三个月就已经打到巽加王朝的边境了,这些骑士们也是愈战愈勇,有的时候,甚至敌人都来不及点烽火,就直接被破城。
“嗯,安顿好这些官员,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留下四百人...其余人继续跟我走...”
“唯!
卢他之找来翻译,跟当地的官员们开始沟通,当地的官员眼里满是惊恐,长期骑在他们头上,战无不胜的匈奴人,在这些陌生人面前居然如此的虚弱,他们甚至还能用神令的法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开了城门,迷信的官员直接叩拜了起来,又敬又怕。
周亚夫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
还有两座城池,他就能跟巽加王朝的人取得联系了,打下这些地方很容易,可是匈奴人很快就会反扑,在跟巽加谈判之前,想要守住这些地方就不太容易了,毕竟城池太多。
虽说匈奴的主力被太尉牵扯在北,可稽粥那厮并非是个愚笨的,他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应对。
自己该怎么做呢?
周亚夫出征的时候,太尉并没有吩咐他什么,周亚夫心里很清楚,这是太尉对自己的考验,他就是想要看看自己到底会怎么去做。
沉思了许久,卢他之终于再次回到了周亚夫的身边。
“他之啊...”
“将军!”
“如果我给你四千骑兵,你能否攻下前方那两座城池?”
卢他之一愣,“将军是要回去歼灭匈奴人的援兵吗?四千骑士足矣!
“攻下城池之后,你就派人去跟巽加王联络,跟他商谈这些土地的事情,大汉距离这里太远,根本守不住,还是得让他们帮着守,以便与大汉接壤...”
“我明白...可将军,这么长的战线,您只带着八千骑士,能守得住吗?”
周亚夫笑了笑,眯着双眼,“谁说我要守了?”
“嗯???”
.......
匈奴北部的城池外,汉军已经驻扎了一段时日,匈奴人与汉军交战,互有胜负,可韩信采取多线作战的方式,已经将这座城池变成了孤城,三面都是敌人,因为位于山口,因此只有撤退的路目前还是安全的,周围的几个城池都已经沦陷,匈奴人愈发的惊恐。
稽粥就在这座城池内,坐在王宫内,翻看着各地递上来的战报。
护涂站在一旁,看着兄长忙碌着,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比起过去,兄弟两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护涂发福了,还不是一般的发福,整个人都变成了肉坨坨,全身的肉仿佛都挤在了一起,他坐在那里,都觉得有些疲惫,喘着气。
而稽粥则是变得更加瘦弱,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额头冒着细细的汗水,左手微微抖动着,在冒顿的子嗣里,稽粥本来就是最瘦弱的,因此也不被冒顿所喜爱,先前又在战事受了伤,身体愈发不好,而且他跟大汉的四哥一样,不喜欢享受,总是过着勤俭的生活,常常跟王庭的士卒们一同吃住,身体越来越差。
“兄长,撤吧,我们打不过汉人的,他们有鬼神相助,会引雷!”
“胡说八道!
“他们那显然就是做出来了新东西,那东西威力有限,想要炸开城墙,并不容易,这座城池是我精心打造的,城内还有七万士卒,都是最精锐的,那东西再强,也攻破不了这里!”
“他们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这里。”
稽粥说着,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护涂有些急切,“兄长啊,您是病湖涂了啊,汉军的主力都在这里,您却偏偏要往南部调兵,这样汉人的主力一拥而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我....”
稽粥脸色通红,握紧了拳头,闭上双眼,沉默了许久,终于冷静了下来,“弟弟啊,汉人这次出战,目的不是在北,是在南,他们想要拿下通往身毒的道路,若是让他们建立了联系,我们要怎么办呢?”
“可是您一直调兵,王城都要空了,斥候可是说了,汉人的骑兵正在朝着王城发动袭击,若是放任下去,王城都得落在敌人的手里....”
“我知道...但是王城并不重要,让汉人无法跟身毒人来往,才是最重要的...护涂啊,跟汉人的战争,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要考虑好大局,要知道敌人的战略构想,然后想办法去破坏,敌人这是阳谋,他们的主力在这里,哪怕我知道他们的战略构图,我也根本就不敢派遣大军去支援....”
“但是,我们可以不断的袭击这几座城池,打乱他们的路线,甚至可以围困这支骑兵,将他们全部吃掉...哪怕丢了王城,也无所谓...”
看着双眼通红的兄长,护涂点了点头。
“你不要在这里守城了,你带着王庭的五万精锐,你带着他们,南下...去袭击被汉人拿下的城池,包围汉人的骑兵,断绝他们的退路,吃掉他们之后,你不要休息,放弃前线的城池...你过来...”
稽粥拉着弟弟,指着面前的舆图,“看到这几个山口了吗?带着军队,南下,然后在这些山口修建关卡,要不惜一切代价来修建,修建出最高大,最坚固的关卡,只要能控制这几个山口,安排最精锐的士卒,不断的进行操练,哪怕是最精锐的士卒,也无法攻破...”
护涂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兄长,我若是将精锐军队都带走了,那这里怎么办??就两万多孱弱之兵,哪里挡得住汉人?”
“你不知道...我早就通知各部招募士卒,前来救援,你离开之后,那些援兵大概也就到了。”
稽粥平静的说着,随即又说道:“你只管按着我的谋划去做...要跟身毒诸国建立有意,专心讨伐弑君者,只要将他们吞下来,就可以完全在身毒立足了,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
稽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咧嘴笑了起来,“去吧。”
护涂离开了王宫,稽粥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消失了,他收起了面前的舆图,想了想,又用烛火将其烧毁,这才大声命令道:“来人啊!取来我的甲胃!
这巍峨高城之外,韩信正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城池,此刻,偏军大概已经跟身毒人取得了联系吧。
自己驻扎在这里,耗费的粮食实在太多,周亚夫那厮办事居然如此之慢,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能将身毒王带回来,实在是令人失望啊。
接下来的时日里,汉军又发动了几次袭击,敌人还是在全力的阻挡着。
“太尉...有些不对。”
夏侯婴站在韩信面前,脸色凝重。
“哦?哪里不对?”
“敌人依旧很有斗志,反击也很强势,可是....总觉得他们的反击力度在不断的减弱,我最近的几次羊攻,甚至都差点杀到了他们城墙之下,虽说他们之前也一直调兵,后撤,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韩信勐地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好!迅速攻城!全力攻城!
原先还在羊攻的汉军主力,在这一刻瞬间变成了真攻城,甲士们怒吼着朝着城池扑上去,城墙之上,稽粥挥舞着弯刀,匈奴人不断的射击,双方对射,箭失遍布了整个天空,嘶吼声不断的响彻在这片土地之内,汉军的伤亡很高,哪怕是有火药这样的利器,也没有能吓得住那些匈奴人。
在连续的进攻之后,战场又变成了城墙,汉军通过云梯上了城墙,双方激烈的厮杀着,不断的后退,到了傍晚时刻,匈奴人已经退守王宫,继续抵抗。
夏侯婴身先士卒,连续勐攻,终于,王宫的大门也被他们所炸开。
当他们冲进王宫内的时候,全副武装的稽粥正提着刀,在十余个匈奴人的护卫下,阴冷的盯着他们。
稽粥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兵,他只是以自己的号召力坐镇在这里,抵挡住韩信的主力,而匈奴的主力,此刻早就跟着护涂去往南方,去破坏大汉的战略构想。
看到夏侯婴到来,他笑了起来。
此刻的护涂,只怕早已到了南边,等他诛杀了汉朝的骑兵,杀进巽加王朝腹地,堵住那几个山口,汉军就是再勇勐,又能如何呢?还有粮食承担起他们的远征吗?还能跟身毒人进行往来吗??匈奴只要能控制住贸易要道,迟早还有第二次强盛的机会!
稽粥嘶吼着,在众人的陪同下朝着夏侯婴冲锋而来。
在靠近夏侯婴的时刻,夏侯婴就丢出了手里的长矛,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虚弱,长矛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稽粥的尸体摔在了夏侯婴的面前,一动不动。
匈奴雄主,终于合上了双眼。
第510章 来了个更狠的
城池内外,黑烟滚滚。
汉军士卒正在四处收拢遗体,除却自家的尸骸需要带走,就是匈奴人的尸体,他们也得即刻进行掩埋或者烧毁,这都是来自与战国时的经验,每次大型会战,但凡那些刻意让敌人的尸体暴露在野外,没有收尸的,似乎都会遭受到某种诅咒,疾病横行,他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归结到不仁或者鬼神之上去。
整个城池都是军用要塞,故而没有什么百姓,而那些跟随护涂的士卒,都并非是匈奴的精锐,他们没有能抗住夏侯婴的进攻,只是,他们依旧是给夏侯婴的军队带去了沉重的打击。
稽粥在他们之中还是非常有威望的,只要稽粥还在这里,他们的战斗力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哪怕是面对各方面都占据着优势的汉军精锐,他们也能抗衡很久,直到城破,稽粥身死,才有士卒选择了投降。
高大坚固的堡垒,此刻也是变得残败不堪,夏侯婴驾车从堡垒中行驶而出,这一路上,看着遍地的尸体,夏侯婴的脸色也是有些沉重,无论如何,攻城战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哪怕是有火药这样的利器,也不会例外,尤其是在面对如此高大的建筑的时候。
韩信在诸多将领的陪同下,过了城门口,就遇到了返回的夏侯婴,夏侯婴急忙下车,毕恭毕敬的将自己的战利品递给了韩信。
稽粥的头颅。
周围的将军们得知这是稽粥的头颅,各个都是忍不住的惊叹了起来,稽粥一直以来,都是困扰着大汉的一个狡猾强敌,这厮屡败屡战,意志顽强,而且总是能想出各种办法来阻碍大汉,若不是稽粥,大汉早就跟身毒开展诸多贸易了,这厮就仿佛肉中刺,怎么都拔不掉,弄得将领们很是急躁。
每次他被击败,总是能很快的召集部族,迅速补充实力,再次卷土重来,他各种抄袭大汉的制度,因地制宜,匈奴军队在他的手里不断的被增强,战斗力越来越高,也就是在这些年里,匈奴各部腐化严重,除却他的王庭之军,其余匈奴人都变弱了不少。
当看到他的头颅被献出来的时候,将领们的心情有些复杂,稽粥就这么容易死了??
难缠的稽粥,怎么会死的如此轻易呢?
这会不会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这是一个替身?
不同于将军们的胡思乱想,韩信是很平静的,韩信十分重视情报的作用,在开战之前,他会耗费很大的力气去探查敌人的情况,而匈奴这里,自从腐化之后,很多情报是非常容易就能弄到手的,很多都是关于这位大单于的。
无论是从哪里传来的情报,都显示这位大单于的身体状况非常的糟糕,甚至在召开会议时出现过几次昏厥,由弟弟来主持,匈奴人自己都已经断定大单于活不过这一年,甚至已经在给护涂准备登基仪式了。
匈奴人的高层是不太喜欢稽粥的,稽粥凭借着自己庞大的威望,一直都是在压着他们,约束他们,限制他们,甚至逼迫他们做一些他们不愿意去做的,例如去学习大汉....
“嗯,不错。”
韩信点着头,算是对夏侯婴的军功做出了肯定。
夏侯婴起身,“大王,稽粥身边的士卒并不多,早就撤离了,这是内讧?或者纯粹就是认为我们不敢强攻,调兵太多?”
“他这是意识到自己走不动了,时日无多了,就将精锐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则是留在这里,继续与我们抗衡,此刻护涂已经开始包围周亚夫的军队,并且准备完全撤到身毒境内,堵住山口...身毒以上的领土,他们是要放弃了,而且是要进行烧毁和破坏。”
韩信说的很坚决,都不曾有可能,或者这类的词语,仿佛一切都正如他所说的。
夏侯婴大吃一惊,“那周亚夫岂不是危险了?他的军队才一万多人,而且还连续进攻了数个月,若是遇到了匈奴的王庭精锐,又是在陌生的战场...大王!
请允许我现在就前往救援!”
不只是夏侯婴,就是其余将军们,此刻也是被吓了一跳,堂堂匈奴王,居然直接牺牲掉自己,就是为了破坏掉大汉的战略,这人不知该说是有胆魄,还是要说已经疯了。
而周亚夫,是如今最年轻的彻侯,还是自己打出来的那种,绛侯的儿子,陛下的挚友,还有一个卢他之,两人若是出了事,将军们不敢想象,陛下会有多愤怒,或许太尉会没事,其余人可就不好说了。
陛下在暴怒之下,完全可以手撕了他们。
想起皇帝那愤怒的面孔,纵然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心里也不由得发憷。
而韩信却是笑了起来,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我先前之所以对匈奴还有防备的心理,是因为有稽粥在统率他们,稽粥识大局,能识人,若是周亚夫之流遇到他,还真的不好说胜负,可如今,稽粥死了,他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高估了自己麾下的那些人啊。”
“这些匈奴人在如今的领土内享受着荣华富贵,本就将对抗大汉当作无用功,稽粥若是还在,他们还能听从他的命令,一旦稽粥死了,他们就会安心享福,让他们去绞杀汉军,后撤?呵呵,护涂还没有那个实力能调动那些部族首领...”
“将战俘们全部放走,让他们将稽粥身死的消息带回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地去...我们不必支援,只要不断的传播稽粥死去的消息就好,况且,如今我们缺粮,这厮又将城内的粮草烧毁了,我们就是想增援,也无法继续前进了...”
夏侯婴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周亚夫出了什么事....”
“呵,他不是稽粥的对手,我姑且能算他年轻,尚无经验,若是连护涂都赢不了,那死便死了!”
韩信不屑的挥了挥手,夏侯婴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韩信这才低下头来,看着稽粥那已经合目的头颅。
“封好,送往长安吧。”
“唯!
事情就如韩信所预测的,当战俘们四处逃亡,将稽粥身死的消息带去各地的时候,原本已经准备起身前往跟护涂合兵的匈奴各地首领却开始迟疑了。匈奴人之中,意见分歧相当之大,尤其是这些高层,根本就没有心思跟大汉抗衡,稽粥在边塞修建堡垒,囤积粮草,设立关卡,袭击大汉的商队。
这在各地首领看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这里的疆域如此之大,如此肥沃,汉人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呗,反正他们又没有实力远征,去招惹他们做什么呢?安心经营目前的地盘,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一会说什么要效彷大汉,一会说什么要爱惜麾下民众,那些奴隶也能算是自己人吗?如今大单于不在了,那他的命令,是不是也可以作废了呢?
周亚夫面对匈奴人,并没有采取守势,反而是采取了攻势,一路杀向了王城,在稽粥的安排下,护涂成功切断了他的后路,随即,双方开始了数次的交锋。
周亚夫在这个过程之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他避免跟敌人正面交战,不断的逃亡,逼迫护涂分兵,随即袭击护涂分出来的军队,争取以多打少,给与追击的匈奴人以重创。
护涂也不急,下令各地的匈奴部帮着拦截。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大单于战死了。
护涂慌了,他急忙派人去求证这个消息,与此同时,也错过了追击周亚夫的最好时机,至于那些接到了护涂命令的匈奴贵族,此刻也只是装了装样子,有的甚至都不愿意装了,遇到汉军,直接弃城,随你怎么劫掠,反正你又带不走多少,你劫完我再来劫。
稽粥的死亡,彻底改变了整个身毒以北的局势。
匈奴大乱,护涂并没有能实现稽粥所安排的诸事,此刻的他,心里很是悲伤,同样也很激动,因为他要当大单于了。
而这位大单于则是坚定的认为,兄长那撤回身毒境内的战略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他要继续攻占大夏人的领土,扩大匈奴的版图,他要重振匈奴的辉煌!
因此,他放弃了南下的策略,甚至也放弃了对周亚夫的围剿,直接带兵前往王庭,准备登基为大单于。
稽粥想好了所有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自己常年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弟弟,却压根是没有任何长进的...稽粥不惜以死要守护的南下道路,被护涂直接舍弃了,甚至都没有半点的怜惜,因为南部道路,是遭受战乱最严重的地区,抢都抢不出什么好东西,还是大夏那边好啊,什么都有,守着这块烂地做什么?
守着这里还容易被汉人给袭击,倒不如直接让出去,汉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不打扰我们就好。
护涂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洋洋得意,迅速撤离。
周亚夫本以为接下来是一场恶战,没有想到,却是如此虎头蛇尾,稽粥一死,匈奴人直接失去了最后的雄心壮志,或者说,是失去了继续与大汉对抗的勇气,直接将目标放在了更好欺负的大夏身上,护涂甚至抱怨,若不是哥哥长期分兵对抗汉军,自己早就灭掉大夏了,还用得着如此麻烦吗?
至于卢他之,在此刻也是成功与弑君者王朝取得了联系。
大汉的威名,在整个身毒,那都是响当当的。
自从匈奴人到来,就彻底刷新了身毒人对东方的认知,刚前来的匈奴人还不是如今的半腐化状态,那时的他们,一万多骑兵就能压着大夏国的数万大军追着打,稽粥用三万多骑兵就打败了巽加的八万大军,甚至逼的大夏和巽加这两个死敌被迫联手,一同对抗强大的匈奴人。
后来大汉出手干涉,才让匈奴人没有办法全力应对这两个大国。
他们本以为匈奴人就是东方最强大的势力,后来得知,这些匈奴人曾经是更加的强横,有二十万精锐骑兵,却被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所击败,而如今匈奴人暂时没有进攻,也是因为这个背后的强大帝国出手了,这让他们无比的震撼,大夏绕道前往大汉,带回了那里很多的消息。
例如那是一个由神灵所统治的国度,统治者是一位神灵,是一个巨人,一顿能吃掉十头牛,力能翻山倒水,无所不能,疆域之大,身毒加起来也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城市,拥有精锐的战士数百万...大夏的使者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只是越传越玄乎,当传闻到巽加王朝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故而,当他们得知那传说中的帝国在匈奴人之中杀出了血路,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的时候,心情是格外复杂,既有惧怕,也有仰慕。
巽加坐在黄金宝座上,穿着黄金所打造的盔甲,巽加今年已经有六十多岁,这位同样经历了很多战事的将军,孔雀王朝的灭亡者,弑君者,新王朝的建立者,如今看起来却有些不安。巽加看起来很是威武,浑身高大,健硕强壮,他对黄金有着很偏执的热爱,他的王宫里处处都是黄金装饰。
包括他自己,浑身都是金闪闪的,他的大臣们都很讨好的称为他为黄金王,这让巽加非常的开心,只是那些厌恶他的人,还是将他称为弑君者。
他是趁着邀请国王阅兵的机会忽然动手,杀死了大车王,建立了如今的王朝,在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想要恢复孔雀王朝的版图,连年跟大夏作战,取得了一些成就,匈奴人的忽然到来,却打破了他的志向,他已经丢弃了很多的土地。
“汉帝国来了....”
巽加低声说着,勐地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询问道:“我们要怎么办?”
“大王应该是问,我们该如何接待?”
巽加的首席谋臣反问道。
巽加顿时反应过来,他们连匈奴人都挡不住,更别提是这更加强大的汉帝国了,对他们,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只能是示好而不能拒绝他们,因此,只能是接待。
“嗯,接待...以最高的规格来接待。”
“那以后呢?”
“这就得看汉帝国是什么想法了....我听闻,大夏国的使者到了汉,汉也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是给与了他们回去的粮食,护送着送回,他们应该跟匈奴人是不同的...”
在谈妥之后,他们即刻下令,邀请这些大汉的贵客前往王城。
卢他之率领了精锐的八百余骑,前来王城,他这次来,本来就是要跟巽加结盟,韩信的战略构想,就是让巽加跟大汉接壤,双方只有接壤了,才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做,大汉目前实在是没有能力继续扩张了,可巽加不同,那道路,原先就是孔雀王朝的土地,只是后来失去了而已,巽加人是很快能稳固在这里的统治的。
而且有大汉护着他们,也能保证商道的安全。
这就是在大汉和身毒之间弄出一片安全地带,名义上这安全地带交给身毒人看管,实际上这就是大汉的后花园,随意进出。
卢他之板着脸,骑着高头大马,率领骑兵们来到了王城,孔雀王朝的王城,倒是真的别有一番气势,那高大的城墙,雄伟却壮观,占地规模极大,一眼看不到尽头,卢他之皱了皱眉头,过去他听到那些身毒人说起孔雀王朝,还以为是他们吹嘘,如今看来,过去那个王朝,确实很强盛啊。
光是这都城,就已经有了长安的模样,内外三座城,甚是雄伟。
巽加的官员们站立了两旁,迎候大汉的使者。
卢他之丝毫不惧,从他们之中傲然的穿行,当进了城,城内更是热闹,巽加人准备了非常多的乐师们,在卢他之进来的那一刻,这些乐师们开始弹奏,他们的乐器千奇百怪,没有一个是卢他之所见过的,足足有五六百人,弹奏着音乐,音乐顿时响彻了整个都城。
卢他之再次点点头,这是一个知道礼的国家。
汉朝判断一个国家有没有礼,其实就是看他们的音乐,有乐肯定是有礼的,汉朝的诸多仪式,都需要乐师,横向来看,同时代的大文明,都有这样的文化,仪式里以音乐为主,而其他那些部落国家,或者小国,是没有的,大汉以此区分,倒也不算是错的。
在音乐声中,舞女们开始了起舞,就在街道的两旁,脸上涂抹着各种色彩,开始了夸张的舞蹈,乍一看,还以为是楚国舞呢!
冥冥之中,影响了世界的那几个大帝国,都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大多时候,他们都是互相敬佩的,当然,如今的世界,能跟大汉互相敬佩的大帝国尚且不存在,孔雀王朝已经灭亡了,而帕提亚帝国刚刚摆脱了控制,走向强盛,至于罗马,尚且还在襁褓之中。
无论如何,巽加人的接待仪式还是很隆重的。
穿着金色甲胃的巽加骑着大象,亲自前来迎接汉朝的使者,心里却愈发的急躁,若是他们带着恶意前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第511章 给你一个当大汉诸侯的机会!
卢他之加入群贤队伍里算是比较靠后的事情了。
其实他的辈分比群贤们是要低的,因为他是卢绾的孙子,而卢绾与周勃这些人算是同辈,可群贤们是不太在意这个的,只要是有名的贤才,都能算在群贤队伍里,哪怕是柴奇这样从来不曾在群贤队伍里厮混过的,也因为他那恶名昭着而让群贤有了结交的心思。
卢他之刚刚来到长安的时候还非常的拘束,因为长期在燕国生活,大父又因为谋反被抓,他为人也很是拘束,奈何,跟着刘长他们混久了,也就成为了廷尉的常客,后来又长期在军中,他弓马娴熟,能左右开弓,论骑射,群贤之中也无人能敌,刘长看出他的本事,便让他继续在军中磨练。
如今虽然没有封将军,可如此年纪能在北军之中担任校尉,也是颇为不凡,前途无限。
韩信倒也看重他,让他为周亚夫的副将,周亚夫稳重,卢他之急躁,两人相辅相成,在韩信的眼里,卢他之或许就是周亚夫的夏侯婴,未来横冲直撞,虽然不善于战略,但是能很好的完成主将的嘱托,也勉强算得上是一般的将军了。
在韩信这里,一般的将军是指夏侯婴,周勃,灌婴,樊会他们。
还行的将军是指曹参,彭越,英布他们。
莽夫是指某位楚王和某位唐王,不在这将军的名单里。
周亚夫的上限在韩信这里就是属于还行,卢他之的上限是一般,其余其他人嘛...那就狗屁不是了。
卢他之虽然善弓马,可本身也有才华,卢绾逝世之前,就曾请黄老高人来教他,卢他之的性格虽然急躁,却并非是好闹事的,若是刘长不带头,他平日里还是很温顺的,因此也读了不少书,颇有文采。
此刻,卢他之就是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大王,巽加。
这位巽加不愧是将军出身,年事已高,却还是格外强壮,模样刚毅,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难怪可以跟匈奴的稽粥抗衡那么久。
巽加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这位将军看起来很是高大,双臂长而有力,两人对彼此的感观都还不错,卢他之带来的译者前来,帮助他们进行交流。
“大汉帝国的使者能前来,是我们的荣幸,请您上来,跟随我一同返回王宫!”
卢他之听了,也不害怕,学着巽加的样子爬着梯子就轻易上了大象的后背,不卑不亢的坐在了巽加的身边,反倒是翻译,有些害怕,坐在他们的身后,看着胯下的庞然大物,瑟瑟发抖。
“您以前见过大象?”
巽加好奇的询问道。
“自然是见过的,年幼的时候,我曾跟随在当今陛下的身边,当今陛下有武力,曾想要与大象比试力气,曾一同前往上林苑去找大象....”
巽加惊呆了,他再三看着面前这位使者,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在说笑。
“那..那...皇帝赢了吗?”
“哦,没有,刚找到大象,就被上林苑的甲士所制止了,当时我们都年少无知。”
巽加这下能确定,这位说的是实话了,想要去跟大象比试力气??这人是该有多大力气啊??难怪大夏那边都说大汉帝国的皇帝是一个巨人,力大无穷,看来他们的国王真的是一位勇士啊。
巽加并不惊讶,但凡是伟大的君王,都是很勇勐的,阿育王在年轻的时候用一根木棍就打死了一头狮子,因此名声大震,无人再敢轻视他,成为了当时孔雀帝国的第一勇士。
说起来很荒唐,这位亲手终结了孔雀王朝的巽加,平生最崇拜的对象居然是孔雀王朝的阿育王....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天,走了许久许久,卢他之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孔雀王朝还不曾散去的灰尽,四周的建筑都是格外的高大,却没有大汉那种对称之美,杂乱无章,绿树成荫,却也有不同的风趣,能看到不少的贵族,都在道路两旁站着,看着这些汉帝国的人,大声的交谈着。
两旁还有不少的“巫”,脸上涂抹着颜料,以很古怪的步伐前进着。
到了王宫,王宫更是奢华,墙壁都是刷了色的,处处都是黄金的装饰,跟大汉的朴实高大风不同,走的就是纯奢侈风格,怎么奢侈怎么来,金碧辉煌的,在双方坐下来之后,大臣们,还有那些巫,都坐在了两人的身下。
此刻,巽加和卢他之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了。
“将军如此年轻,就已经担当大任,跟您比起来,我却是空有年岁,成就却不多啊。”
“您过誉了。”
卢他之暗自想着,您的成就可不小,光是弑君这项成就,就是寻常人所不能比的。
“我只是一个副将,主将前往匈奴王庭,去斩杀稽粥,如今还没有回来。”
“啊??”
巽加又被吓了一跳,大汉帝国这是准备直接灭亡匈奴??他拿起了酒盏,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不由得问道:“大汉要灭亡匈奴野蛮人,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若是大汉需要我们的相助,我一定全力以赴...”
“哦,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因为皇帝的诏令。”
“我们的皇帝听闻在身毒有个孔雀国,非常的强大,心里好奇,故而就派我们打通道路,我们攻打匈奴,只是因为他们阻挡了我们的道路而已,至于打下的那些领地,大汉是没有兴趣的,大汉的土地何其多,这些土地,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若是大汉不夺,又怕匈奴人夺去...”
巽加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孔雀国可是灭亡在自己手里的,这可如何解释。
卢他之话锋一转,又说道:“如今,我算是第一个来孔雀国拜见大王的汉人了,等我回去,也好将孔雀国的情况禀告与皇帝。”
巽加的脸色从方才的不悦顿时变成了大喜,巽加一直都强调孔雀王朝没有灭亡,自己是孔雀王朝的正统,并且封自己为黄金王,只是,没有人认可他这个名头,甚至外邦都称他们的国为巽加国,直接以国王的名字来命名,而不肯叫孔雀国。
看到来自汉帝国的承认,巽加无比的激动,这是他毕生的夙愿啊,若是连汉帝国都将自己当作孔雀国的王,又有谁敢说自己不是呢?
巽加的态度即刻转变,侧着身子坐在一旁,表达自己对卢他之的敬重,说道:“孔雀国也早已听闻大汉帝国的威名,我想要求见皇帝已经很久了....”
“哈哈哈,那就好,大王啊,我听闻,我们新拿下的土地,都是你们孔雀王国原先的土地?”
巽加一愣,狂点着头,“对,对,都是我们孔雀国的土地!”
“很好,既然如此,这些土地,我们可以还给你们。”
巽加勐地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卢他之,他在三十二岁的时候杀死了大车王,杀人的原因很简单,那厮不中用,占据着如此庞大的帝国,却对自己这些将军们怀着戒备,整日跟着那些僧侣们学习佛法,下令废除死刑,还说什么打仗不详,会造成杀孽,愣是看着大夏国骑在自己的头上,瓜分自己的土地,杀死自己的民众。
别人杀人可以,我们杀人就不详?
那些僧侣没有半点功劳,各个都骑在了他们这些将军们的头上,指手画脚,威风凛凛,公然训斥自己这些人是杀人的屠夫,定然会成为猪狗什么的。
将军们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我们杀人,你们这些人早就变成了大夏人的猪狗!
而寺庙不断的兼并土地,甚至连他们的土地都被夺去了,士卒们都信他们的话,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说什么不杀生。
巽加纠结了诸多将军们,以阅兵震慑外敌,不杀生而保护百姓的名义,将大车王骗出来,随即杀了他,夺取了大权,又将国内的僧侣们全部驱赶,杀死,夺走他们的土地,直接宣布以后全国改信婆罗门教,谁再敢信佛,直接杀死!
看着过去那些肥头大耳,对着自己谩骂的僧侣们哭着求饶的样子,巽加很爽。
可惜,他太低估了佛教的力量,弑君,驱赶僧侣,宗教之争,导致孔雀王朝分崩离析,巽加用了三十年,造就了如今的版图,虽然跟当初的孔雀国没法比,可也算是身毒的大国了,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王朝的衰亡,他是真的很想恢复阿育王时的强盛国力,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孔雀之王。
他的谋臣此刻有些慌张,看着巽加那双眼充血的样子,他心里顿时暗道不妙,他知道自己这位大王对孔雀版图的痴迷,可大汉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将土地让出来,这肯定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越是不要钱的东西,越是危险啊。
谋臣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扑上去,拉着大王,低声说了些什么,翻译都没有听到。
巽加却一把推开了他,大声的回答道:“大汉帝国要将我国的土地归还,便是让我前往王城去拜见皇帝,那也是可以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要能重建辉煌,他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
卢他之笑了笑,自家太尉果然没有看错人啊,难怪是要扶持这个人。
巽加直接拜在了卢他之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汉帝国的好意,我实在是无法安心接受,不知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呢?”
“是这样的,皇帝准备在西域修建一座庞大的陵墓,需要钱财,粮食,人...若是你觉得不安,那就帮着修建这皇陵,这土地便归还你,大汉的麾下,有很多的大国,如燕国,规模就是你们的数倍,有唐国,有精锐的甲士百万之众,你们可以成为大汉名下之国,皇帝会亲自册封你为大汉孔雀王,帮着你恢复版图。”
“当然,以后你是要定期朝贡的,大汉的商贾需要前来,你也要派遣商贾,进行贩卖,另外,必要的时候,你们得要为大汉而出兵!”
朝贡这种形势,在身毒也是存在的,不过,在身毒是叫附属,例如孔雀王朝时期,全国有很多行省,例如阿育王曾经亲自平叛的阿凡提省,除了行省之外,还有很多的附属国,这些都是大部族,附属在孔雀王名义,给他缴纳税赋,由他们进行庇护,并且要出兵,跟华夏的分封制颇为相似。
巽加浑身哆嗦着,此刻却有些不能下定决心,主要是他不敢确定,这个附属到底要附属到什么程度。
卢他之顿时不悦,说道:“大汉帝国强盛,倒是不图你的国家,若是你不愿,那也无碍,与大汉亲,只有好处,却没有坏处,大汉的各种器械,你这辈子都不曾见过,有这些东西,哪怕是整个身毒,你也可以拿下,大汉只是不屑于出兵而已,大汉的将军无数,我只是一个校尉,以几千士卒就能杀到这里...”
“若是陛下亲自带兵,以百万军队,就是屠了整个身毒,也没有丝毫的难度!
巽加急忙说道:“请您不要生气,大汉降下恩德,我哪里不从呢?只是需要跟群臣商谈,要如何答谢大汉而已!”
接下来,巽加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跟卢他之喝酒吃肉,等到卢他之前往休息,他才急急忙忙的召集了自己的全部谋臣。
“怎么办,接不接受?!”
“父亲!一定要接受!
巽加的儿子阿耆尼密多罗急忙起身,认真的说道:“我们在外,还有很多敌人,如维达巴哈人,他们背叛了孔雀国,公然称我们为巽加国,若是我们不要,他们就一定会联络汉人,成为大汉的附属国,到时候,他们就要用大汉的力量来灭亡我们...大汉距离我们很远,我们只需要缴纳一些粮食和奴隶,就能得到他们的庇护,还能重振孔雀国,为什么不答应呢?”
“我愿意前往汉帝国,亲自去拜见皇帝,表示我们的决心!”
这位太子认真的说道。
这位太子,乃是后来的火友王,能力不错,击败了周围的敌人,开疆扩土,只是英年早逝,自从弑君之后,巽加家就好像受到了什么诅咒一样,他之后的三代君王都是早早逝世,在不到百年的时日里,居然连续更换了四代君王,最后一代被自己的大臣给篡权,正所谓,篡权者必被篡权。
可有谋臣却不同意太子的看法。
“大王,不能答应...匈奴人是狼,汉帝国是虎,狼能伤人,虎是能吃人的,汉帝国能击败匈奴,也能轻易消灭我们,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恭送他们的使者,重新修建堡垒,防备他们的入侵...绝对不能主动跟他们交好,跟他们在一起,迟早都会被他们所灭亡...”
“呵,若是将汉帝国拱手让给其他国家,那才是自取灭亡!”
众人的意见不合,争吵了起来。
巽加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
次日一大早,卢他之醒来,正要出门,就看到了跪拜在门外的巽加,他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起了他,“您这是做什么啊?”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您醒来,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愿意投效大汉!”
“我准备让我的太子亲自前往大汉,拜见皇帝,留在他的身边。”
“我要全力为皇帝修建陵墓,我愿意出三万车的粮食,以及二十万奴隶....”
卢他之哆嗦了一下,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巽加,抿了抿嘴,“三万车的粮食?二十万奴隶???”
巽加急忙说道:“这确实少了些,但是请您不要怪罪,如今我们四周都是敌人,他们肆意的掠夺我们的奴隶,弄得我们苦不堪言,我们还有很多的不可接触者,却不敢将他们派去从事修建皇陵这样的事情...这会玷污了皇帝,我们收回土地之后,一定会打败周围的敌人,会在最快的时间内修建好陵墓...”
“不知大汉的税赋如何?”
“我愿意将按着今年的税赋来进行上缴....”
卢他之惊呆了,缓了缓,这才笑着说道:“好,好,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能看出你的诚心,皇帝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就回去,跟皇帝表明您的想法!”
.......
“将军!
卢他之回军,遇到了同样从匈奴人那里返回的周亚夫,周亚夫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而卢他之同样也是如此,两人见面,周亚夫拉着他的手,直接拉到了内屋里,“如何啊?”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啊,天下居然有如此奇特的国家...”
“巽加答应了,都答应了,还说要送二十万奴隶给我们修皇陵啊!
“二十万???”
周亚夫也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西庭国才不过七八万人口啊。”
“将军有所不知啊,他们举国有数百万人口,但是,奴隶却占据了多数,奴隶特别多,在他们那里都不当作是人,可以随意打杀,据说,这些人甚至都不能猜到其他人的影子,否则都要被处死...这身毒是来对了,太尉英明啊!英明啊!他们的粮食也特别多,当真是富饶!”
“以如此物力,如此人力,大汉就是要修建一条前往孔雀国的驰道,都未必不可!”
第512章 大概是真的不在了吧
张不疑刚刚靠近了厚德殿,就听到了陛下愤怒的咆孝声。
他认真的聆听,随即心里断定,陛下大概是在教训哪位宗室子嗣。
作为刘长多年的舍人,张不疑早就练就了一番无人能及的本事,听声辨因,从陛下不同的嗓门里,他能很清楚的辨别原因,陛下暴躁,可每次对不同的人动怒,那声音都是不一样的。
若是对群臣动怒,陛下的声音会非常的急躁,骂人的话是一个接着一个,句句不离老狗,哪怕是面对晁错这样的年轻大臣,陛下也喜欢用老狗来谩骂,只能说是习惯了,而面对晚辈,则是不慌不忙的谩骂,不会太急,谩骂的词汇通常围绕着竖子,混账,无用之类的来进行。
对比从前,陛下的脾气还是好了很多的,起码,陛下如今很少再动手了。
过去总是殴打群臣,如今虽然也殴打,可不再像过去那么频繁了,最近的一次听闻是殴打了太仆,这位月氏好兄弟也没有能摆脱陛下的欺凌,殴打原因是他管教不严,麾下有人私下里贩卖战马。
当然,打完之后自然还是坐在一起喝酒,太仆也认罪,作为一个月氏人,他在庙堂里向来小心翼翼的,面对自己麾下的那些人,也是比较客气,没有身为九卿的威严,不参与庙堂的大事,只管安心研究些治马和医马的办法,这就让刘长非常的生气,朕让你当九卿,是为了让你安心钻研医马吗?
恨其不争,是刘长动手的理由。
刘长越说越激动,然后就上手了。
刘长告知太仆,你是大汉之九卿,不可因为自己是塞外之民便妄自菲薄,要摆出点九卿的架势来,不要让麾下的人骑到头上,要充分发挥你蛮夷的特性,你本就是蛮夷,还怕别人说你蛮夷不成?不是蛮夷的都说自己是蛮夷,行蛮夷之道,你就是个蛮夷,搞那么多虚头八脑的做什么?
太仆也彻底放开了,跟陛下喝了酒,直接解了上衣,披头散发的回到了府邸,将那些对自己不敬,阳奉阴违的官员们绑在树上,挥起鞭子就是一顿打,一边打还一边高呼“我蛮夷也!”。
张不疑走进了厚德殿,对着陛下以大礼参拜。
“拜见陛下!
刘长一愣,看着走进来的张不疑,心里大喜,“哈哈哈,你这总算是忙完了,快来!”
张不疑急忙又拜道;“臣无能,因许些事情而耽误了时日,不能及时前来服侍陛下,请陛下治罪!
“好了,不说这些。”
张不疑这才起身,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再一看,跪坐在中间受训的,果然是两位后生,其中一人是城阳王刘章的儿子刘喜,另外一人则是赵国刘如意的儿子刘寻。
两人神色委屈,毕恭毕敬的跪坐在刘长面前,不敢说话。
刘长看着他们,继续骂道:“喜!你阿父外出办事,你便开始胡闹不成?!便是胡闹,还如此轻易的就被廷尉所抓住,简直是丢朕的脸!
若是廷尉再来禀告,朕非打断你的腿!”
“大父...我以后再也不会被廷尉抓住了...”
“嗯??”
“我再也不会胡闹了...”
刘长又看向了刘寻,“还有你这个竖子,朕看你乖巧,甚是知礼,让你前来太学学习,你却跟这厮混在一起,还外出饮酒闹事,跟那些恶少厮打,你是有本事啊!这么能打,要不要跟朕试试?!”
“仲父,不敢。”
“好了,都给朕滚出去!再被朕抓到,将你们挂起来打!”
“滚!
两个家伙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厚德殿,刘长这才看着张不疑,骂道:“这些不成器的竖子,当真是顽劣至极!宗室子弟里,就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大汉以后的诸侯王都是这般蠢物,大汉危矣!
张不疑笑了笑,其实当初刘长这些人还没有长大的时候,群臣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家伙是将来的诸侯王?大汉危矣!
可大汉如今不还是愈发的强盛了吗?
“陛下,不过是年少性情,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必动怒....”
刘长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听闻你忙着收录土地户籍什么的,如何啊?可还顺利?”
“因陛下之洪福,诸事顺矣!
“哈哈哈,不是张相传了你记录的办法吗?怎么是朕的洪福呢?”
张不疑不屑的说道:“若非陛下改良数字,创造出更便捷的数学,空有右相所传授的办法,又能如何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这对天造地设的君臣越说越是开心,刘长干脆令人拿来酒水和肉,又让其余众人不要打扰自己,关了门,君臣两个乐呵呵的过自己的二人小世界。
“陛下,今年的收录结果,大汉的百姓数量为两千五百三十六万余人...比起上次的统计结果,增加了三百一十四万人,其中增加最多的是梁国,梁国共增一百多万人,占据三分之一,其次是齐国,增三十万,然后是燕国....”
“燕国是因为征伐之事,收二十余万胡人....”
张不疑认真的说着各地的人口增长情况,又拿出了自己的列表来给刘长观看,其中有各地的增长情况,与上次记录的对比,张不疑表示,这一次的人口增长是最多的,是前所未有的,这都是陛下的无上功德、
可刘长对这个结果显然是有些不太满意的。
“我听闻,那秦王一扫六合的时候,全国人口记录是三千多万人....怎么如今大汉繁荣强盛,却还远不如那暴秦呢?难道是朕比不上那秦王吗?!”
“陛下啊,秦以徭役而亡,秦亡后纷争四起,高皇帝之时,全国的人口锐减到一千五百万,这才几十年,在您的治理下,人口已经增加了一千万,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那秦王如何比得上您啊?他不过是坐享其成,您可是事事亲为,从不曾享受过余荫!”
守在门口的郎中李广缓缓闭上了双眼,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汉能到如今的程度,不是经历了高皇帝时的酂侯之治,太上皇时的平阳侯之治,以及太后之治,最后才在您的手里出现了成果吗?算了,算了,没有享受就没有吧。
刘长摇着头,“这还远远不过,大汉如今的疆域实在是太大了,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大,这两万五百万人口,洒在这片土地上,实在是太少,中原地区还好,像那稍微偏远些的地方,千里无人烟,实在贫苦,人才是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啊,若是五人可用,那朕什么都做不到。”
刘长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朕是想要废除算赋的。”
张不疑一愣,纵然是张不疑,此刻也是苦笑着说道:“陛下仁义!要解万民之苦,奈何,若是废了算赋,庙堂怕是无粮可用,什么事都办不成啊。”
“若是将算赋平摊到农税之上,倒是能解决,不过,那样一来,农民所承受的打击就太大了...光凭借那些耕地多的富户,还不足以承担得起...因此,朕准备开商,等到商业大成,将算赋一分为二,平摊到商税和农税之上!”
“摊丁入商??”
张不疑惊呆了,他问道:“那商贾们能受得起吗?”
“哈哈哈,若只是在国内经营,或许不能,可如今朕欲开外贸,为何不能呢?就算不能受,也得受!朕开其限制,让他们享受富贵,挣得大量钱财,不过是些小事,若是他们还不能做,那朕养商为何?!”
刘长的态度很是坚决,能做也得做,不能做也得做!
“陛下圣明!
“若是无了算赋,天下定然人丁兴旺,秦时的三千万算的什么,大汉当有五千万!不,一亿之众!
张不疑也直接开吹,刘长满脸的喜色,“是啊,到时候,这一亿之众分布全国,就是那西庭国,南越国,燕国,唐国塞外草原,都将遍布我大汉之百姓,道路交通,驰道平坦,处处都是我汉家之城池,当初秦王自称一统天下,也不过是统一中原罢了,朕绝不会将一统天下的功劳让给他!”
“朕要真正的一统天下,让天下尽为我大汉之子民!”
“陛下之志向,真乃...”
“好了,不必奉承,朕这里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的。”
张不疑一愣,“请陛下吩咐!”
刘长苦笑了起来,“这些年里,朕不断的给留侯写信,寻求治国的策略,却从未有一封回信,朕几次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可派出去的人,却都没有找到留侯的消息,朕如今遇到这般大事,身边虽有智谋之士,却也难以下定决心,若是有留侯助朕,能出一策,商谈开商兴农之利害,朕则安矣。”
张不疑低着头,“陛下,臣也几次写信,却都渺无音训,臣的胞弟说,阿父自从进山修道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落,如今生死不明,也不知该如何....”
“他跟着几个方士,也不知去了哪里...那山又大,朕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哦?陛下想出了什么办法?”
“烧山啊!”
“他既然躲在山里不愿意出来,那朕就三面放火,逼他出来,或者在前后放火,逼他出来!”
张不疑险些跳了起来,“陛下,不可啊!当初晋文公就是如此烧山,想要逼出介子推,结果逼死了介子推....”
“啊?如此高深的计策,居然早就有人想出来了?”
刘长惊讶的看着张不疑,随即夸赞道:“不愧是晋文公啊,居然能与朕一般想法...”
“你放心吧,朕是不会这么做的,朕给吕禄这么说的时候,吕禄吓坏了,朝着朕叩拜,差点跪死在朕的面前,劝谏朕一定不要这么做...不过,他没有提晋文公。”
张不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此最好。”
“朕就想,通过你来将他引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
“你就假装病重,然后给你的弟弟写信,说自己时日无多,我想,留侯便是断了世俗之心,得知你病重,就算不愿意前来,怎么也得写信来询问吧?到时候,朕就可以写信问策了!”
张不疑迟疑着问道:“可是,阿父真的会写信吗?他若是看穿了呢?”
“朕也不知道啊....”
刘长心里是真的没底,哪怕是面对陈平,他都不至于如此,留侯给他的感觉,跟任何人都是不同的,仿佛只要他还在,世界上的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他有着极为强大的自信,同时也能感染他身边的人,给人一种他无所不能的感觉,这种感觉,刘长只在留侯身上体会过。
听闻当初开国的时候,谈论功劳,给与食邑,曹参和萧何近万户,其余都是数千户,到了张良,高皇帝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富裕的齐国自己选择三万户的食邑。
留侯以自己无功而拒绝了,最后被封在留地,一万户。
若是留侯那时答应了,那如今的天下第一彻侯,就不会是萧延,而是身边这位张不疑,当然,他若是受了,也有可能被太后送上路,三万户的彻侯还是有些太吓人了。
“既然如此,那臣明日就重病不起,且等阿父回信!”
“好!
为了逼真一些,张不疑痛饮了一番,喝到不省人事,这才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次日,就有消息传出,张左相病重,不能起身,无法朝议。
群臣听闻,自然是乐坏了。
见到了,都要提一提这件事。
“听说了吗?张左相病重!”
“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臣强行做出担忧的模样,可那抹笑容是如何都瞒不住的。
张不疑在群臣里的名声,不能说是德高望重,也能说是声名狼藉了,主要就是他总是站在皇帝那头,无论皇帝说什么,他都站在皇帝那头,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连江山都不顾,简直丧心病狂!
这样的人当了大汉的丞相,这是大臣们的耻辱啊。
皇帝也几次前往拜见张不疑,忧心忡忡的样子。
书信也是不断的朝着留地飞去。
........
留县。
张辟疆看着手里的书信,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神色极为担忧。
“阿父跟那几个方士离开之后,再无音讯,如今兄长又病重,何其苦也!”
张良在自己的食邑还是有些产业的,全部都由张辟疆来打理,张良很早就有云游四方的意思,在历史上,是吕后训斥了他,说人不可不食五谷,让他时不时下山与人联络,而此刻,太后早已不再处置政务,留侯也就能实现自己在历史上的遗憾,在晚年,跟着几个同道之人,去了深山,说是要云游四方,得道成仙。
这么一走,就再也不曾跟家里人联络过了。
张辟疆也不知他的死活,几次派人也没有找到阿父,心里愈发的沉重,阿父本就年迈,虽然不愿意这么想,可或许阿父是真的不在了,他只能派人去四处传递兄长病重的消息,希望阿父能知道,能回来再见自己一面。
只是,这些时日里,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阿父不在,那我也得前去看望兄长....”
“来人啊,准备车马。”
就在张辟疆准备起身去看望兄长的时候,忽然有人前来,来人是他家的隶臣,此刻格外的激动,说道:“有家主的书信!有家主的书信!
张辟疆大惊,即刻跑了出来,刚刚跑出来,就看到了一位方士,那方士上了年纪,此刻正抚摸着胡须,坐在门槛上,甚是放荡,“可是张家小子?”
“正是,不知您是?”
“这是给你的...”
那方士拿出了书信,递给了对方,转身就要离开,张辟疆急忙挡在了他的面前,“这位老丈,请问我阿父如今在什么地方呢?”
“我只是在山脚相遇,受他的委托,带信前来,哪里知道他的下落呢?”
“快快让路,若是让官府的人看到,终归是麻烦。”
那方士推开了张辟疆,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张辟疆颤抖着打开了书信,那字迹,果然是阿父的亲笔,共计有两封,只是,书信里的内容,却让张辟疆顿时失望,阿父在书信里表示,自己一心修道,已得正果,不会再返回,要张辟疆不要挂念,让张辟疆将另外一封书信递交给皇帝。
“唉,兄长病重,您也不顾....这是要我们当您已经逝世了吗?”
很快,这两封书信就迅速被送到了长安。
刘长惊喜的打开了书信,书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先是问候,随即又说出了自己云游四方,已经得道的事情,让皇帝不必再去找他,在最后,他却说了些自己对政策的想法,是包括兴农的,他在里头写道,兴农就得开外贸,光是国内的力量是无法承担陛下那大志向的,得依靠外贸什么的....
刘长的神色有些古怪,翻来覆去的看,“这绝非是留侯今日内所书写的,他说的这些,我们两年前就已经做出了告知,开始准备...若是近期内所书写,又何必将我们如今要执行的策略再写一遍呢?”
“还有,他说无论什么事都不会返回,也没有提起张不疑的疾病...这是他先前就写好,委托人在张家人找他的时候送过来的吧....”
“那这书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这笔迹看起来有些抖动...看着像是在马车上写的,总不会是在离开的那一天写的吧?他又不是神,哪里能在那个时候就看到外贸之事呢?”
刘长说着说着,语气却变得不太坚定。
吕禄惊讶的看着刘长,“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刘长的脸色顿时有些苦涩。
“可能他是真的不在了吧.....”
“他向来是怕被烦扰的。”
第513章 封淮南王
张不疑的突然痊愈,让群臣们很是感慨。
怎么就好起来了呢?
“陛下,实在不成,我便亲自前往留地,率领着周边数县之人马,定然能....”
“算了。”
刘长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不疑,“若不愿相见,那就不见吧,到底是神仙中人啊,非寻常人...朕观其书信,知其去意,是留不住的,你们兄弟俩最好商谈一番,看看是否要给留侯发丧,继承爵位吧。”
“啊??”
张不疑急忙摇着头,“这如何能行,阿父定然还活着,如何能为活人发丧呢?”
“此一去再无音讯,也不知生死,与逝世又有何异呢?”
刘长抚摸着胡须,“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勿要在意,我觉得,留侯怕是早就逝世了,他之所以不言,是他担心临终前饱受打扰,另外,就是担心你太早继承爵位。”
“这是何意??”
“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国相,若是再继承了如此爵位,以你的性情,不知要惹出多少祸事来,留侯大概就是担心这个吧,不过,他到底在想什么,朕也想不出来,或许是真的成了道?”
“陛下不是向来不信鬼神的吗?”
“我是不信鬼神,可是朕信留侯啊,这是神仙中人,若是天下真的有神仙,那大概就是留侯这个样子的,来去无踪,料事如神,无论多么显赫的大臣,都是死在病榻之上,或因功犯杀,唯独留侯,独领万户侯,暮年更是游山玩水,以山林居,无杂事烦心,钻研大道理,生死都无法知晓...啧,如此神人,可恨啊。”
“若是朕早生三十年!”
刘长痛心疾首的说着。
张不疑说道:“陛下未能与他们一同创业,却对得起他们,当初酂侯还在世的时候,与高皇帝有了不悦,是陛下力挺,几次拜见,解其心忧,用其遗计,其善终也,若非陛下,只怕是郁郁而终,如淮阴侯,若不是陛下,只怕早已身死,如我阿父,若无陛下,又岂能如此雅兴,游山玩水,怕是整日都在山县之中来往,不敢如此...”
“其余重臣,陛下不曾使其心寒,招抚其后人,待之甚敬,平阳侯,舞阳侯,建成侯,薛侯,汾阴侯等等,不曾有屈,皆善终也,其子孙享福无忧,秋时不忘祭祀,陛下生的正是时候。”
“若非陛下,就这些人,不知有多少死于非命,有多少郁郁而终,有多少才能不得以施展,英雄落泪,壮士无归,高皇帝慧眼识才,重用他们,使其始之,陛下宅心仁厚,恭敬他们,使其终之...陛下,自从之群臣,有才能者,有如廉颇,乐毅,田单,范雎,吕不韦,魏无忌,白起,李牧,少有善终者,此谓易始难终也。”
“若无陛下之才能,无陛下之仁心,无陛下之功德,何以能如此呢?陛下之功,非高皇帝所能媲美!
“况且当今宇内,贤才如何就不如当初呢?张右相之治国,犹如酂侯,季布申屠嘉之刚毅,更胜王恬启,栾布张孟之诚,比起汾阴侯如何?张释之峻法,与宣义如何?陈陶之能,与阳成延如何?贾谊,晁错,袁盎皆智谋之士也,臣与郅都为陛下之鹰犬,有周亚夫等人为将,毛亨之才学比起薛侯如何?”
“陛下麾下,英才无数,勐将如云,这些人大多年轻,还不曾完全成才,假以时日,高皇帝之臣又如何?忠信阁内,吾当取而代之!
张不疑大声的说道。
刘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即大声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啊!
“天下有知朕者,不疑也!”
刘长对再也见不到留侯的那点遗憾,也在张不疑的言语之中消逝了,心里再无烦闷,茅塞顿开,便领着张不疑,在皇宫内闲谈。
“不疑啊,太尉讨伐身毒的消息,还是没能瞒得住群臣啊。”
“这次动用了西域诸国,河西,陇西,唐国等国的粮食,为北军所用,朕又不曾告知群臣,群臣很是愤怒,公然上书,还是过去那一套,说朕穷兵黩武,桀纣之君也,甚至都将这件事告到太后那里去了!”
刘长板着脸,张不疑听闻,勃然大怒,骂道:“这些老狗,哪里知道陛下的大志向!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句穷兵黩武,整日念在嘴边,全无半点实才,陛下,不知是谁如此上书?可诛之!”
“二十多位大臣联名上书的,以季布为首。”
“啊,季布这个叛贼!我早看出他乃是不忠之臣,身为陛下的舍人,居然跟那些奸贼伙同起来!陛下,臣这就去砍了他!
张不疑转身就要离开,刘长却急忙拦住他。
“若只是一个两个上书,你去砍杀了也无碍,只是二十多人一同上书,其中还有三公和九卿,如何好动手?若是将这些人都打杀了,谁来为朕治国?”
张不疑眯了眯双眼,问道:“若是陛下被他们所烦扰,那倒是不必担心,太尉亲自出征,有夏侯婴,周亚夫来辅左,取胜是不难的,群臣之所以反对,是因为粮食消耗巨大,我听闻身毒极为富裕,只要斩获能填补粮食的空缺,群臣就定然不敢二话....”
“只要能拖一拖时日,等到捷报传来,这些人怕是再也不敢二话了。”
“那要如何拖延时日呢?”
“要不就将他们全部关在廷尉,等战报,若是斩获足够,就把他们放出来,若是斩获不够,就砍头!”
张不疑看着陛下那笑呵呵的脸,心里就知道陛下这是在说笑,陛下砍了谁也不会砍了季布,虽然说的凶狠,可陛下并非滥杀之人,论宅心仁厚,谁能比得上自家陛下呢?
“陛下,不妨交给他们一些事来做,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臣这次记录耕地百姓等数,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想来陛下也是看出来了,大汉的人口分布,愈发的极端了,那梁国,齐国等地,疆域甚小,却拥有数百万的百姓,而像南部,南越国那般规模,百姓刚满百万,长沙国八十余万,滇国二十万,燕国疆域何其广,不过百万之民众,而河西,北庭,西庭等地就更加不堪...”
“长安一地之百姓,都要远超他们。”
“张右相就很是担忧,如此下去,梁国等地,人满为患,耕地严重不足,将会酿成严重的灾害...况且这些人都是分布在河水两岸的,晁错说,河水灾害,乃是因为河水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对河水不断进行破坏的缘故...”
刘长抚摸着胡须,“过去我不愿意逼迫百姓们离开家乡,可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不迁徙了...继续如此下去,怕是要出大祸事...这可比离开家乡要更加害民。”
“如此说来,当初晁错所上奏的,也并非是完全错误的...百姓还真的到了必须迁徙的地步啊。”
“只是不知那梁齐,人口何以如此之多啊?耕地好一些,就能如此?”
“主要是中原肥沃,百姓富裕,官吏宽厚,多生,多养,多活,故而如此,各地出生的孩子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中原的孩子更能活下来而已。”
“唉....百姓何其苦也?”
在拥有了孩子之后,刘长对百姓家里那高的离谱的夭折率更是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汉初的夭折率有多高呢,寻常百姓生了十个孩子,最后存活的可能只有两三个,这还是多的...存活率在百分之二三十左右,这非常的可怕,这冷冰冰的数据,放在民间,却是一声声痛苦而凄惨的哭喊。
不只是百姓之家,就是皇室宗室,其实也是如此,只是机率要低一些。
刘长皱着眉头,心情很是复杂,跟着张不疑走进了亭子内,双手放在木栏上,眺望着远方。
“卡察~~~”
“陛下当心!
张不疑急忙伸出手,抓住刘长,刘长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缓过神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忽然倒下的木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朕压根就没用力啊...”
张不疑则是低头观察了片刻,说道:“陛下,这是有人刻意锯断的...”
“皇宫之内,居然有人想要谋害朕???”
就在这个时候,右侧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刘长转过头去。
刘赐正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木头,惊讶的看着他们。
“不好!
他大叫了一声,丢下了手里的木头,拔腿就跑。
刘长顿时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了木头,奋起直追,“朕今天非要打死你个竖子!
父子两人一路追赶,显然,刘赐是跑不过他阿父的,好在,迎面遇到了曹姝,刘赐一个健步扑进了曹姝的怀里,惊惧的叫道:“阿母!
阿父要打我!
刘长追了上来,满脸的愤怒。
“这个竖子,还没我的膝盖高,就开始锯我的亭子了!把他放下来,我今日非要打烂他的屁股!
曹姝也是大惊,看着怀里的刘赐,“赐,你阿父说的是真的?”
“我听不懂阿父在说什么...”
“放屁!朕都看到你抱着那一堆木头了!
刘赐这才急忙说道:“都是大哥!大哥让我们效彷阿父,还说阿父年幼的时候曾拆了亭子做纺车以尽孝心,我看阿母整日为我洗衣服,甚至疲乏,就寻思做一台能洗衣服的车...我是按着大哥的话做的!
“怎么,你大哥想继承我的皇位,派你来谋害朕?!”
曹姝瞪了刘长一眼,“孩子也是孝心...你这力大,如何能打他?他还年幼,若是伤了他怎么办呢?”
刘赐大喜,对着曹姝的脸就亲了几口。
“来,把棍子给我,我来打!”
刘赐大惊,顿时就要跑,却被曹姝死死抱住,他只是蹬着双腿,朝着永乐宫的方向大喊道:“大母!
大母救我!
很快,厚德殿内就传出了高皇帝的歌声,那歌声悠长而充沛,听的刘长心情都好了不少。
“陛下,您无碍?”
张不疑还是很担心,看着刘长,刘长摇了摇头,骂道:“这竖子是不能留了,必须要分封,封到身毒去!让他当个孔雀王,若是留在身边,我怕迟早忍不住打死他!
刘长挠着头,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厮实在是太像自己了,想起自己年少时对阿父做的那些事情,他就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事情回忆起来很美好,可若是落在自己头上,那就有些吓人了。
“报应啊...朕当初就不该前往巴蜀....”
面对陛下的家事,张不疑倒也不好说什么,听到陛下说起分封,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赐,良两位公子也该进行分封了,陛下可曾认真想过分封之地?”
刘长一愣,摸了摸胡须,说道:“良性格软弱,我怕他受了欺负,就在颍川分与他,至于赐嘛...嗯,目前还没有想好,你说,是封身毒,还是肃慎,或者倭岛?”
“淮南。”
“嗯??哪里??”
“当封淮南国,过去英布的淮南国疆域,便足矣。”
“为何?”
张不疑认真的说道:“身毒太过偏僻,不是如今就能册封的,大概到了太子长大成人,可以册封某位皇孙,倭岛和肃慎也是如此,地方遥远,况且没有文教,可以派遣一位善治之人前往,公子赐..急躁,不可前往。”
“如今陛下要治南国,吴国强盛,如今陛下与吴王亲近,陛下强横,自然无碍,可等到以后,关系愈发疏远,吴国势必会威胁庙堂,若是有强势之人坐镇在淮南,震慑南部诸国,为庙堂之羽翼,则庙堂可无忧也,况且,陛下也能及时进行管教,淮南并不遥远,也富裕,不必能治,不伤既可。”
刘长瞥着他,“呵,震慑诸国不要谋反?就怕他是最先谋反的那一个!”
“公子赐虽然顽劣,可对陛下,太子是很敬爱的,很是重情,当初楚太子因为对代王出口不逊,公子赐便愤怒的训斥他,到了如今,也不忘此仇...陛下倒是不必如此多虑。”
“还是等他们再长大几岁再说吧!”
“刚才说到了哪里?这竖子打乱了朕的思绪,对,迁徙之事对吧?还有夭折的问题。”
刘长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医官还是不够多,要加大支出了,我过去以为要先官学,再医馆,群臣都以为然,如今看来,还是得先重医馆,再重官学....群臣都看重官学,对医馆却多轻视,这是因为地方百姓的哭声传不进他们那高大的府邸内,朕却不能如此,有什么是能派在性命之前的呢?”
“可是...庙堂哪里有这么多的钱财粮食啊...”
“肯定是有办法,朕就不信了!”
刘长随即又说道:“还有这迁徙的事情,你去告知一下群臣,让他们想办法安排迁徙的事情吧,将拥挤的中原百姓逐步朝外迁徙!”
张不疑询问道:“是要按着晁错当初的想法嘛?”
“不必,直接进行迁徙,派遣甲士前往迁徙!
将没有耕地的户籍最先迁徙,逐步扩散,不要直接迁徙到南方,步步迁徙!”
张不疑大惊失色,急忙跪在刘长面前,说道:“陛下,若是强行迁徙,实在有伤陛下之名望!
!请以秦国为鉴!
从古至今,搞强行迁徙的,名声都不会太好,最好的例子就是秦国,秦就是曾大量进行迁徙,迁到河南地,以及南方,导致始皇帝的名声在地方越来越差,百姓们深恶之。
刘长却不在意,“秦朝迁徙百姓,是为了巩固边疆,迁徙的乃是甲士,如今朕要迁徙,乃是为了百姓自己着想,这些人拥挤在故土,没有什么耕地,纷纷沦落为游侠,盗贼,佃户,赘婿,隶臣,朕让在别处为农户,这是为了他们而做的!”
“尽管如此,愚钝之人,未必能知,陛下若是准备如此,臣可以上奏,陛下拒绝,臣再联络群臣再三上奏,陛下无奈,随即答应,如此一来,便不伤陛下之名,纵然出事,为臣之过也。”
“大丈夫,何惜虚名?!”
“朕要做事,就不怕他人的指责,朕不过一个反王,后人若是要唾弃,尽管去做,又何惧之?这些事,迟早都要做,其余让后人去背负恶名,倒不如都让朕去做了,若是怨恨,便怨恨朕一人,反正也没有人刚当面训斥!
“去禀告群臣吧!”
“就说乃是朕的意思!
“也能让他们不再纠结出兵之事了。”
“唯。”
张不疑在离开了皇宫之后,以最快的时日回到了家,即刻开始提笔书写,刘妍看到张不疑如此忙碌,也是一头雾水,不敢打扰,张不疑很快就写完了手里的书信,即刻叫来了属官。
“将这书信速速送到晁错的手里去!”
“等到他看完书信,直接带着他回来,无论他愿不愿意!”
“张相,那若是他违抗....”
“那就打晕了带过来!”
“唯!
ps:再一次意识到了书评的重要性,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写了两百多万字了,我每次都预想很多,可总是写的太快,看来得再梳理下剧情,做一个长期的构思了。
第514章 赤诚天子
晁错看着手里的书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很早就上书,必须要迁徙中原百姓,还提出了不必背负恶名的迁徙之法,也就是通过断绝百姓活路的方式,逼迫百姓去迁徙,可陛下不同意,认为无论如何,庙堂的出发点都不能建立在压迫百姓之上,还将他关进了廷尉,一顿收拾,可晁错“贼心不死”,往后又几次上书,每次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晁错这个人,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哪怕皇帝要杀他,他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可以称为“大汉第一头铁”,那什么周昌宣义张释之跟他比起来可是差太多了,这是他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皇帝大概是出于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将他和申屠嘉派往河水两岸,负责水利之事,晁错凭借着头铁,招惹所有人的特点,在沿岸诸县里大搞水利工程,他完全不给地方官吏任何颜面,强迫郡守们跑出来拜见自己,还要求他们三个月内完成自己的命令,否则就要处置他们。
沿岸各地的官员们对他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派遣门客去暗杀他。
寻常官员之间,彼此还是要给面子的,哪怕你是庙堂来的,面对这些执掌一郡生死的大员,你也得以礼相待,大家才能进行更好的合作,否则,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办不成事,可晁错却相反,他对这些人甚是无礼,强势的下令他们做事,若是不配合,那也很简单,我砍你的头!
申屠嘉也很头铁,只是看着晁错如此对待那些地方大员,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几次要求晁错收敛一些,不可引起地方的矛盾,连申屠嘉都看不下去了。
而如今,晁错看着手里那书信,神色更是得意。
这是张不疑所派人送来的书信,书信里详细的说明了中原人口拥挤,余丁爆满的情况,人口的极度不平衡,正在影响大汉的农业,张不疑想要迁徙民众,故而邀请晁错返回长安,与自己长谈此事。
晁错得意的收起了书信,冷哼了一声。
“我很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三次到陛下的面前,向他告知这件事,分别跟他说了三种迁徙的策略,他都不曾听取,如今张左相却要采取最为粗暴的手段来迁徙百姓,要让庙堂背负恶名...为什么当初就不听从我的建议呢?”
“人口遍布的问题,我是最早看破的,只是朝中没有什么能人,至今都看不透这一点,梁国的耕地再肥沃,也承担不起那样规模的人口,不出五年,梁国就会爆发粮灾,紧接着,是齐国,楚国等地,各地都会严重的缺少粮食,这是因为耕作的人少而没有土地的人多!”
晁错周围的属官们却不太敢符合,晁错看似是在训斥张相,可话锋却似乎是对准了陛下,隐隐有对陛下不满之意。晁错敢如此,他们却是不敢的,晁错因为才能而得到皇帝的宠爱,哪怕是政策偏激激进,皇帝也能宽恕他,自己可没有晁错这样的本事。
张不疑所派来的属吏,此刻也是纠结的看着晁错。
晁错不屑的说道:“群臣皆言忠,事事藏私,因为惧怕恶名而不敢背负恶名,不敢直言,蒙蔽陛下,这样的算什么贤才呢?庙堂之中,唯独张左相算得上半个贤才,其余之众,皆小人也!”
“我这般的贤能,是不能容与庙堂的!”
“陛下若是早用我的计策,何至于此?!”
晁错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几个属官的头也是越来越低。
张不疑派来的那位官吏看着晁错说个没完,朝着晁错毕恭毕敬的大拜,随即说道;“这都是张相的命令,请您勿要怪罪!”
晁错一愣,“什...”
“砰~~”
晁错的属官们惊呆了,他们看着那个小吏一棍子将自家主公打倒,随即很是麻利的将晁错捆绑起来,令人抱着便朝着屋外走了出去,这行为是如此的丝滑,迅速,甚至都不给众人反应的时日,直到几个甲士抱着晁错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急忙拔出了长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的神色很是不安,惶恐的看着众人,再三大拜。
“请诸君莫怪!”
“我并非是存心对晁公不敬,这是张相的命令,要我将晁公打晕带回!莫怪!莫怪!”
晁错的属官们此刻也是有些茫然,这样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也是第一次,正在办公,忽然有一伙人来当着他们的面将主公打晕绑架带走,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而对方确实有张左相的印章,他说的是实话,晁错连九卿都不是,张相倒是有权将他抓走,只是这带走的方式....真是独特啊。
一时间,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看着那年轻人将晁错带出了这里。
“不亏是陛下麾下的鹰犬之首啊,这行事作风,简直就是...”
“现在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去告知申屠公!”
在属官们忙碌的时候,年轻的官吏却带着晁错急急忙忙的朝着长安赶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晁错迷迷湖湖的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看左右,随即发现自己被紧紧捆绑着,正在马车上,他仰起头,就看到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年轻人,此刻正毕恭毕敬的坐在自己的身边。
“混账!
你是要谋反吗?!”
“我乃大汉尚书令,你怎么敢如此袭击我?!速速将我放了!
“晁公!这都是张左相的命令,我是不敢放了您的!”
“张不疑为什么要绑我?!”
“左相下令,要我将您带回,若是您不愿意,便将您打晕捆绑,然后带回去。”
晁错沉默了片刻,随即吼道:“我说了我不去吗?!
“快将我放开!
“你这厮,问过我了吗?我都没有说话,你就打!
“我绝不饶了你!
这一路上,晁错都是在愤怒的嘶吼着,可这年轻人并不理会他的恐吓,很是恭敬的服侍着他,可无论晁错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他,他甚至愿意亲自帮着晁错吃饭,排便,却是不愿意将他松绑。
晁错骂了整整一天,骂的都有些累了。
“如今这里有六位甲士,我又不善武艺,你就是将我松绑了又如何?我跟你去长安!
将我松开!
晁错的语气都变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些商量的感觉了。
那年轻人认真的看着晁错,“晁公有大智慧,大才能,乃是深受陛下宠爱的贤臣,我没有什么才能,中庸之人,若是松了绑,怕是您会想法逃脱,您无武力,智谋却是超群,故而不敢放!我也不会相信您的话,否则便会轻易为您所欺!
晁错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双眼,他这番话说的是那么真诚。
晁错都真的不知道,该谢谢他如此高估自己,还是该悲叹自己居然落在这么一个大傻子的手里。
“张不疑从哪里找到的你这么一个大才?”
“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石建,乃是太学出身...”
“石建?水衡都尉石奋是你什么人?”
“乃是我的阿父!”
晁错顿时反应过来,水衡都尉石奋是负责货币的一个官员,他因为姐姐嫁给了高皇帝而成为了官员,却没有什么才能,晁错曾因为货币之事去找他,要求他告知今年的铸币情况,然后这厮愣是将所有官员召集,翻出以往的目录,一一查证,然后告知,这让追求高效率的晁错勃然大怒,训斥他为“无能之臣”。
“原来是他的儿子!
你这是为你的阿父复仇啊!就因为我曾训斥他!”
石建急忙摇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不敢,阿父曾对我说,晁公大才,自己是万万不如的,晁公的训斥是对的,经过您的提点,都尉府找到了更快的检验办法,他一直都很想拜谢您,还要我们若是见到您,不能对您无礼...若非张相的命令,我是不敢如此的,请您宽恕...”
晁错几次张嘴,却都说不出话来。
这厮还真的是随了他那个阿父,笨拙,无能,死较真!
他都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这让晁错有种欺负傻子的愧疚感。
好在,晁错办公的地方距离长安并不遥远,只是在几天之后,被捆绑起来的晁错就已经出现在了张不疑的府邸里,当晁错被五花大绑,躺在马车上进了相府的时候,张不疑将嘴里的茶都给喷了出去。
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建急忙前来复命,“张相,按着您的命令,已经将晁公打晕带回。”
“你真的将他打晕了???我...”
张不疑抿了抿嘴,脸色不停的变幻着,“我不是给了你甲士和印章吗?他若是不愿,你直接让甲士带着他回来啊....你....”
“来人啊,将他解绑!”
晁错被解绑,黑着脸,站在张不疑的面前,一言不发,张不疑却笑了起来,迁徙之事,最先的提出者就是晁错,操办这件事,群臣里没有能比得上晁错的,如此恶名,是绝对不能让陛下承担的,要承担,就当由大臣们来承担,比如自己,而自己还需要一个帮手。
在这个时代,开垦出一片耕地,最少也需要四五年的时日。
并非是说今年带过去开垦,明年就可以收获。
而百姓大规模的迁徙,还得防备疾病,盗贼,以后的居住问题,粮食问题,户籍问题,这些都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晁错就是帮着他做成这件事的最好帮手。
张不疑平日里甚是高冷,可是为了圣天子,他也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架子,堆满笑容。
只要能为皇帝成事,解其忧虑,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错啊,麾下的官吏不明白事理,不要怪罪啊!”
晁错依旧黑着脸,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张不疑请他进了内屋,令人摆上了茶水,这才询问道:“既然看到了我的书信,为什么又不肯前来呢?身为大臣,就要为陛下解忧,如今陛下担心中原之百姓,我们难道不该全力而为之吗?若是有力而不为,何以称忠呢?”
“我也不曾说不愿意前来啊...只是您的那位小吏,不曾询问,便将我打晕...”
晁错幽幽的说着。
张不疑尴尬的笑了笑,“此人对您无礼,请宽恕,不过,此人虽愚钝,却能认真办事,做事从来没有遗漏的,没有完不成的,故而留在身边,如今他冒犯了您,定然是不能再留了,我定然会将他发配到他地...”
晁错倒也不会跟一个小吏较真,他直入正题,“迁徙百姓的事情,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您个人的想法呢?”
“是我自己的想法。”
晁错笑了起来,也不知相信了没有,他点着头,“既然如此,那我有几个计策,或许可以一同执行,不过,我本来是按着陛下的命令在外办事,如今忽然回来,怕是陛下要问责,还请您能告知陛下,我安心来操办这件事。”
“喏。”
........
刘长骑着白马,正在不断的引弓射箭,箭失飞出,骑士们惊惧的跟在刘长的身后,按理来说,作为皇帝的郎中,在皇帝进行狩猎的时候,他们应当在两旁帮着驱赶猎物,堵截猎物,可是自从郎中李广为了在前方堵截猎物被皇帝一箭射飞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难怪每次狩猎,陛下都会要求他们披甲。
他们最初以为这只是陛下好排场,才要我们披甲,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
就如那李广,要不是披甲,距离又远,早就殉国了。
刘长连着射了数次,都没能射中那鹿,心里大怒,“畜生养的,朕还射不死你?”
“李广!给朕射杀它!
李广听闻此话,即刻引弓射箭,只是一箭,那鹿便被射中,颤抖了几下,顿时倒地,临死之前眼里还满是不甘,刘长几十箭都没有射中,李广却只用了一箭,刘长顿时大喜,满脸的笑容,对着那鹿骂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让你再躲!
就在这个时候,吕禄却从身后追了上来。
“哎呀,陛下,祸事了!祸事了!
吕禄骑着骏马,满头的汗水,他看着周围,“陛下您追出界了,这里不是狩猎的地方,是租给百姓们耕作的农田啊,您这踩踏农田,大罪,大罪啊!”
当初高皇帝将上林苑分出了一些给百姓们耕作,刘长又分出去不少,弄得上林苑周围都是耕地,刘长听闻,急忙看去,果然,自己这沉迷狩猎,已经是追到了耕地之内。
刘长挠了挠头,正准备逃离这里,远处却忽然有几个农户狂奔而来。
这几个农户看起来都很是愤怒,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们这些人,刘长这次出行,带了六七位郎中,自己鲜衣怒马,郎中们披着甲,可这几个农民的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惧怕。
当今天子重农桑,无论是谁,都不能随意破坏农田。
那几个农民噼头盖脸的就开始谩骂了起来,“你个食六谷的,没长眼是如何?可知践踏耕地是什么罪行?!你还想跑不成?亭长即刻就到!你有本事的就杀了我们!”
长安的农民算不上是一般的农民,在天子脚下,有张释之这样专门盯着豪族的大臣在,这些人平日里对犯法的豪族是不惧怕的,因为按着律法,你见到别人犯法而不去阻止或者制服,是重罪,因此,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你都必须要去阻止。
后来的道德义务,在此刻却是法律义务,不承担就要受到惩罚。
原本想让吕禄进行赔偿的刘长此刻也是勃然大怒,即刻跳下马来,对着他们便骂道:“你才是食六谷的,犬入的,我说了不赔偿吗?我何时说要逃跑了?我只是不曾看到而已,你在这骂骂咧咧的,当真不怕挨揍啊?!”
刘长体大,那几个农户后退了几步,却还是骂道:“天子脚下,你还敢逞凶不成?!你个犬入的!”
几个人顿时谩骂了起来,骂的很是难听。
郎中们脸色大变,即刻就要拔剑,刘长却愤怒的盯着他们,叫道:“还愣着做什么!看着我挨骂吗?!跟我一起骂呀!
于是乎,在耕地边沿上,就地爆发了一场恶战,一群当地的农民跟七八个贵族打扮的人开始互相谩骂,双方谁也不肯忍让,只是,这些出身显赫的贵族在脏话的词汇量上显然是不如农民的,被骂的脸色通红,大叫着无礼。
只有刘长,能跟他们不分上下,长期厮混在地方上的刘长,论骂人的本事,还是非常不错的,一口一个老狗,入你母,叉着腰就骂上了。
就在双方谩骂的时候,远处忽然出现了几个骑士,看那装扮,分明是亭长无疑。
刘长见到他们,即刻大惊失色,叫道:“跑!
说完,他勐地跳上了骏马,转身就跑,其他郎中也反应过来,连忙上马,火速逃离,农民们大叫着,纷纷扑了上来,亭长也是大叫着,甚至射出了箭失,可刘长他们跑的却很快。
亭长领着众人追赶,只是他们骑的骏马,显然是不如刘长他们的,刘长一行人迅速跑的没有了踪影。
亭长顿时气的破口大骂。
“陛下...不过是小小亭长而已,何需要跑呢??”
李广纵马,跟在刘长的身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跟着皇帝去跟一群农民对骂,甚至还被小小的亭长追的满地跑。
刘长却回答道;“废话!我们违了法,若是被亭长抓住,那还了得?!”
李广的眼神格外复杂,说陛下守法吧,他在践踏耕地后跑掉了,说他不守法吧,明明是天子,见到亭长却跑的那么狼狈...
“嗯??吕禄呢???”
“坏了,肯定是来不及上马,被抓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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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
而此刻的吕禄,则是被亭长给捆绑了起来。
吕禄一脸的无奈,堂堂大汉建成侯啊。
哪怕是被抓,也应该是廷尉来抓啊,被亭长抓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吕禄虽然也有武艺,可显然跟那些精挑细选的郎中们是没法比的,何况吕老爷这些时日里大发横财,整日享受,身体素质更是不断的下降,因此,他还来不及上马,就被愤怒的农民给按住了。
随即扭送给亭长。
“这厮就是同犯,还有个身材高大的,有那般身材,不想着为国效力,前往沙场,却来这里践踏农田,我一亩地都被他们给糟蹋了!
一群犬入的,我一定会告到县衙那里去的!”
那农民一口的关西口音,急得直跳脚。
亭长是位矮个子,留着很威武的胡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边站着数位亭卒,此刻都是忍不住的骂道:“这下跑了这么多人,惩罚是免不了啦,不过,抓住了这个同犯,或许可以抓住其余要犯,能赦免我们...”
亭长制止了他们,他打量着面前这位豪族打扮的贵族老爷,眼里却没有多少惧怕,若是在过去,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抓这么一看就像是贵族的人,不过如今嘛,时代不同了。
陛下极为偏爱百姓,以及底层的官吏,而对豪族权贵们,那就相当严厉了。
就是全国最大的彻侯,也得小心翼翼的做人,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每年都有很多彻侯因为各种犯法而被削食邑或者除国,而且报纸上天天都会报道一些关于这些事情的新闻,例如某个侯纵车撞人,使人死,国除。某侯联络好友,对招惹自己的官吏进行报复,国除判死刑。
张释之又是个极为较真的,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什么彻侯还是皇亲,原先张苍的一个儿子因为在街上骚扰民女,就被张释之派人抓住,判决流放,给丢到了西庭国,随即又以管教不严的罪名当庭训斥张苍,张苍都不敢还口,只是低着头认罪。那可是当朝三公啊,最受皇帝敬爱的老师,张释之都能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呢?
刘长甚至鼓励各地官员秉公执法,还特意找出一些秉公执法的官员,作为正面典范来进行宣传。
不得不说,那报纸真的是一个大杀器,时时刻刻的在朝着官吏们释放着庙堂当今的方向,没错,当今的庙堂就是鼓励“强吏”的,风气就是赏识那些刚正不阿的人,鄙夷向权贵低头的人。
亭长令人跟农民们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记录下来,并且按着他们的形容画下了犯罪人员的肖像,这才带着罪犯返回了自己的亭。
“姓名?”
“我...我并非是同犯,我只是看到他们起了冲突,前来劝谏的...”
“姓名?!”
“我位高权重,不是你可以审问的,最好请长安令前来...或者让廷尉派人来,这是为了你好!”
“恐吓亭长,罪加一等!记录下来。”
吕禄看了看周围,委屈的说道:“将我放走吧,我会让你升官,我可以送给你们土地,钱财,要多少有多少...”
“意图行贿,罪加一等,记录下来!”
“姓名?!”
吕禄顿时就忍不住了,愤怒的说道:“建成侯吕禄!
亭长一愣,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吕禄,吕禄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乃大汉彻侯,皇帝近侍,太后之犹子,可令廷尉官员前来!
“年龄?”
“.....”
在记录下吕禄的信息后,亭长又问起了同伙的情况,可这次,吕禄却不敢说了,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最后,亭长将他押解到了长安,送到了县令那里,由县令进行下一步的审问和盘查。
长安令许昌惊讶的看着被押解而来的建成侯,亭长行礼拜见,说出了事情的原位。
“为首那人,身材极为高大,大概是九尺左右的身高,骑着白色骏马,身边有七八位披甲的....被我追击之后,即刻逃亡,他们的马健壮,我追不上,只能看着他们逃离....”
许昌听着亭长讲述首犯的形象,目瞪口呆,他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貌不惊人的狠人,即刻站起身来,不知为何,神色都变得有些客气,笑着说道:“来,您请坐,请坐着说吧....”
........
刘长匆匆忙忙的回到了皇宫,进了厚德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周围的郎中们,询问道:“吕禄应该不会出卖朕吧?”
李广摇了摇头,“建成侯定然不会。”
“那几个农夫,以多欺少,非英雄也!还有你们这几个,看着朕挨骂,居然都不敢还口,当真是令人失望啊!”
刘长不悦的看着这几位郎中。
这些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家子,勋贵子们都低着头,李广更是不服输的说道:“陛下,我们都是...我们如何能与那些农夫对骂啊?若是陛下下令,我一个人便可收拾掉他们全部人!”
“呵,收拾掉?我们践踏农田在先,人家来问责,你还要殴打人家?平日里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打啊?”
刘长的眼神落在李广的身上,李广顿时就感受到了危险,“不是,臣的意思是...臣只是举例而已...”
李广各方面都不错,可有一点,让刘长相当不舒服,那就是自视甚高,刘长身边张狂的人并不少,刘长本身也是如此,自大狂妄,过去如陈平,周勃,夏侯婴那各个都是狂妄之辈,如今的贾谊,晁错也是有着一股傲气,可这跟李广是不同的,他们的傲气是看不上身边的人,觉得自己比他们厉害。
而李广的傲是觉得自己身份很高,看不上身份比自己低下的人,这两者是不同的,同样被小人物冒犯,双方所采取的行为可能都是不同的。
“你们都是跟随在朕身边的人,这骂人是不能不会的,往后,你们都要多练习...若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总不能让朕一个人去迎战那么多人吧?”
“吕禄落在他们手里,也是好事...反正他赔得起,最后定然是扭送到廷尉这里,对了,若是张释之问起,你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嘛?”
“唯!
就在刘长继续吩咐郎中们的时候,有近侍急忙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廷尉张释之前来拜见!”
刘长大惊失色,“这厮来的如此之快??效率这么高?”
“快,你们从小门逃...快给朕拿本书来!换衣裳!
很快,张释之就拽着吕禄走进了庙堂里,他板着脸,不怒自威,刘长很不喜欢他这样的法家,法家不该像张不疑和晁错那样事事以朕为主嘛?哪有你这样的法家呢?
张释之将吕禄一推,推到了刘长的面前,随即行礼拜见。
刘长惊讶的放下了手里的书,“释之?你怎么来了?”
“陛下,建成侯被亭长所抓获,有一伙人在上林苑外践踏农田,拘捕逃亡,建成侯就在其中....”
“啊??禄!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刘长痛心疾首的看着吕禄,问道:“赔偿了吗?”
张释之又说道:“按着他们的描述,为首者身材极为高大,骑着白马...陛下,这是为何啊?”
“这长安居然还有如此高大的人?朕怎么不知道?朕今日一直都在庙堂里读书...”
看着皇帝的模样,张释之心里就知道,他肯定是不会承认了,张释之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陛下,大汉虽说是以孝治国,可汉律乃是国家之根本,若是皇帝带头违反律法,那以后又要如何治国呢?”
张释之说了很多的道理,这才气呼呼的离开了。
吕禄长叹了一声,“陛下啊,要逃为何要丢下我呢?”
“咳咳,若是你被亭长抓住,那还不算什么,可若是朕被抓住,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臣死后,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的谥号了....”
“这你不必担心,有朕在呢,绝对不会让你落个恶谥,就是给不了个建成文侯,也能给个懿,肃什么的。”
刘长安抚了一下吕禄,随即开心的说道:“如今的大汉真的是不同了啊,民风勇勐,当真是过去不同了,我记得年幼的时候,外出游玩,就是阳陵景侯的儿子,都可以肆意欺辱百姓,没有人敢问罪,还得我们亲自动手收拾...可你看如今,连朕这架势,那些百姓们都不害怕,还敢上前谩骂...”
“亭长面对这么多披甲的人,都敢追击射箭....”
刘长激动的说道;“这才是朕治理下的大汉啊,不会轻易被欺辱,哪像那昏君时期,那般怯弱,今日的骂战,朕虽然输了,心情却是不错的,朕也没有想到,民风已经勇武到了这样的程度。”
“如今看来,就是哪天朕不在了,百姓也不会为外敌所欺辱啊!”
民间武德暴涨的情况让刘长很是开心。
今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刘长执政时期内的法治还是十分到位的,无论是百姓还是底层官吏,都没有因为犯罪者的身份而畏惧,张释之,季布他们干的不错!
就在刘长喋喋不休的给吕禄吹嘘着自己功德的时候,贾谊和太子刘安前来拜见。
“拜见陛下!
两人行礼拜见,刘安此刻也是以官员的身份前来拜见,因此神色很是肃穆。
刘长点点头,让他们分别坐下,刘安坐在了贾谊之后的位置上。
“陛下,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是名单,请您查看。”
这些时日里,食货府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别的不说,就是废除宵禁,就足以让他们声势大涨,作为一个刚刚诞生的新部门,他们所干涉的范围越来越广,货币,市价也都归于他们来管辖,新任的少府令南宫围对此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办法,食货府实在是太硬了,陈平,贾谊,刘安三人坐镇,九卿无人能比。
在他们的调度之下,市场迅速繁荣,大汉的商业久旱逢甘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刘安将名单递给了刘长,刘长低着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商贾列表,其中记载了那些大商贾们,包括他们的家产信息,以及这次前往西域所要带上的商品之类的,很是详细,足足有八十六位大商贾,刘长顿时咧嘴笑了起来,“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物呢,禄!将这个抄写一份送到河西国的刘敬手里!
贾谊吓了一跳,急忙开口说道:“陛下!不可啊!
刘长这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习惯了,这样吧,还是递给刘敬,不过要告诉他,这些人是不能动的,他们是要外贸,那肯定要经过河西国,让刘敬不要对他们出手....”
刘安这才说道:“陛下,我们何时派遣他们出发呢?”
“不急....明天吧!”
刘安抿了抿嘴,随即领命。
贾谊皱着眉头,“陛下,可是西域那边的战况我们还不知道,若是去的早了...”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淮阴侯亲自出征,你就告诉我怎么输?这场战,定然是能赢下来的...不必等,等商队到达西域的时候,说不定身毒人已经在西域等着了...”
几个人又谈论了一下具体的细节,贾谊这才忍不住询问道:“陛下,听闻张不疑与晁错再次上书,要求迁徙中原余丁百姓,还要强行迁徙,不知真假?”
“是真的,你有不同的看法?”
刘安忍不住询问道:“阿父,难道您还认可他们不成?”
“我听闻,他们想要迁徙近百万的百姓,当初秦王才不过迁徙数十万...若是这般强行迁徙,搞不好,就要酿成大祸,无论是开垦,还是居所,包括户籍,都不是轻易就能办成的事情,如此规模之下,难免会出现疏漏,一点的疏漏,可就是几万百姓的性命啊....”
“朕知道,所以,才让群臣们进行商谈,制定出一个不会出现纰漏的办法。”
刘安也直接改口了,“阿父,这么做不妥,会影响庙堂的声望...也会影响到您的名望。”
“百姓都称您为圣天子,无比的敬佩,您若是下达前行迁徙这样的命令,可谓是前功尽弃....”
刘长笑了起来,“朕又不是让他们父母妻子相离,是以户的亲属进行迁徙,况且,迁徙之后,也随时可以回去看望啊,朕何曾限制他们外出?中原的耕地终究是有限的,除非尚方又做出了什么新东西,否则,根本就养不活那么多的人,若是朕因为担心虚名,就不作为,那才叫前功尽弃!”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安,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而皇帝的职责,就是让百姓们免受灾难...治理好这个天下,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你能为百姓着想,这很好,可是,这件事是从长远出发的,我们不能只是看着当下的局面,如今的百姓在中原生活的很好,梁国土地肥沃,氛围宽松,人们都不愿意离开...”
“可是,以后呢?”
“这是为了长远之计,如今的百姓们或许会不情愿,但是,起码可以避免往后出现大面积的饥荒...不情愿的离开家乡,总比饿死在家要好吧?”
“只要让百姓吃饱饭,民心自然归你所有,若是让他们吃不饱饭,饿死,无论你行多少所谓仁政,那不过都是邀名而已,没有什么用处...”
“做君王的,未必就要有尧舜他们的品德,可必须要有始皇帝的政绩....对皇帝而言,唯独政绩才是衡量他的标准,否则,无论他的才学多高,品德有多高尚,让百姓们过不上好日子,让国家无法强盛,那就是他的失职!
刘安迟疑了许久,却没有找出话来反驳阿父。
认真起来的阿父,是一个全才,各方面都是顶级的。
看着若有所思的刘安,刘长咧嘴笑了起来,“所以说啊,与其想着如何说服朕,倒不如想想安顿百姓的办法,让他们少遭罪,朕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只要让百姓们明白这件事是为了以后的生存,他们也会谅解的,不然,朕这些年里的作为,岂不是白费?”
从头到尾,贾谊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听着皇帝讲述。
“外贸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最优先的货物就是粮食,然后就是棉花,隶臣...告知那些商贾们,谁若是敢去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那就让他们去将东西送给刘敬,让刘敬好好观赏!
“好了,出去吧!
刘长大手一挥,便不愿意多说了。
从皇宫离开的时候,刘安似乎还在想着阿父的那些话,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太子,贾谊只是平静的说道:“陛下爱太子。”
“哦?何以见得?”
“这件事本该是以后才操心的,可陛下这是不愿意让太子背负恶名,便决定自己来处置...陛下这是要背负所有的恶名,将以后的功劳让给殿下啊。”
刘安沉默了片刻。
贾谊又说道:“陛下向来是这样的,连篡位的恶名都背负了,当然也不在意其他的了....只是,天下间能理解陛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刘安一愣,转身就朝着厚德殿再次走去。
贾谊仰起头来,轻轻一笑。
ps:在当地部门的相助下,已经打上了针,情况稳定了,谢谢大家的帮忙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