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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8章 不类人

    “蚕食。”

    韩信所提供的战略方案,简单而又直接,就叫蚕食战略,在一个以食为天的天下,望不到尽头的肥沃土地,一年几熟的气候,从树上摘点东西就能饱腹的地方,意味着什么呢?在边塞上,几乎对身毒有所了解的汉人,在说起身毒的时候,眼里都是噬人般的光。

    这是宝地,是真正的宝地,梁国靠着那肥沃的耕地,能养活数百万的百姓,而梁国这样的耕地,在身毒却有很多很多,甚至多熟的气候下,梁国都不算什么,除却耕地,气候之外,还有大量的资源,足够让任何一个帝国吃撑打嗝。

    当真是上帝渴望之地。

    最主要的是,现在这里正开始走向虚弱,若是早个百年,孔雀王朝还在,谁要千里迢迢去打身毒,大概率是要败给孔雀王朝的,巅峰时的孔雀王朝,领土覆盖印度半岛绝大部分,延伸到中亚阿富汗南部,人口大概在三千万左右...便是再能打的将军,千里迢迢的去找这个庞然大物来较量,也是不太现实的。

    如今孔雀王朝早已不复存在,整个身毒再次四分五裂,互相征战,矛盾重重,由盛转衰。

    孔雀王朝灭亡之后,野兽们扑了上去,瓜分着帝国的血肉,而继承了孔雀王朝大头的弑君者王朝,此刻人口不过六七百万,能发动的兵力不超过二十万。

    而这只是身毒由盛转衰的开始,频繁的内战,以及大夏与他们的交战,正在不断的消耗他们的实力,在历史上,百年后,当月氏人发动进攻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国能挡得住月氏人了,基本都成为了碎片,从国与国的战争变成了城池与城池之间的战争,再也不见当初孔雀王朝的踪影。

    有意思的是,孔雀王朝的阿育王逝世的时候,一位二十七岁的年轻人站在咸阳拔出了自己的剑,对准了六国。

    而孔雀王朝灭亡的时候,一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在长安合上了双眼。

    孔雀王朝和秦朝并存过一段时日,可秦朝灭亡之后,迅速有一位老流氓补上了空缺,而孔雀王朝灭亡之后,连着数百年,都没有能再有一个人将他们整合起来,下一个将他们整合了一半多的,是由月氏人所建立的贵霜帝国。

    不是只有刘长对着身毒垂涎三尺,韩信也很想开辟这里的土地,他想要跟那边的将军们也较量一番,看看那与中原不同的战术。

    “如何蚕食?”

    “先是道路,如今匈奴控制着与大夏,与身毒的道路,石头城距离大夏还是太过遥远,第一步,我们要打通道路....”

    韩信直接坐在了地上,拿着手就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画了一个比较简易的舆图。

    “这里是大夏,这里是巽加,这里是匈奴,我们需要在匈奴身上凿出一条道路来,你看,这么切出一刀!”

    韩信手一挥,就在匈奴占领范围内画出了一条线,直接将大汉与身毒连了起来,刘长眼角跳了跳,这确实是前往身毒最快的路线,不过,问题是,如何在匈奴人身上切这么一刀。

    刘长甚至都没有说话,韩信仿佛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认真的说道:“我会率领骑兵出征,将匈奴人的主力驱赶到北方去,让他们无法顾及这南边的诸多地区,再挑选出一位能干的将军,领着大军一路切断这里与匈奴主力的联系,剿灭这条线南侧的匈奴军队,逼迫他们逃离....”

    “然后呢?”

    “让巽加花钱来买回这块领地。”

    “啊???”

    刘长现在有些懵了,他方才还以为,师父画出一条线,是要建立一个大汉的通道,在这条线上修建堡垒驿站,让大汉的商贾一路安然无恙的通往身毒,可如今看来,师父这是准备干掉这条线南部的匈奴,然后将这块领地交给巽加,让身毒以这种方式来与大汉接壤。

    “师父,那还不如我们直接攻占这里,我们攻占了也能与身毒接壤啊,何必要卖给那巽加呢??”

    韩信摇着头,“太远了...根本不可能治理,你连西域和辽东外都不能治理,只能分封出去,这身毒你又要如何治理呢?要部署多少军队才能防的住匈奴人的劫掠?如此遥远的距离,戍边的军队怎么办?连分封都是没有办法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卖给身毒人,让他们能与大汉接壤,一旦他们与大汉接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那为什么要卖给巽加呢?身毒诸国那么多?”

    “巽加这个人,本是孔雀王朝的将军,因为杀死了自己的君王,故而名声败坏,身毒诸国都与他为敌,而他本人热衷于恢复孔雀王朝时的版图,对土地极为渴望,同时,他又是身毒诸国里最有实力的,粮食钱财都足够,将这片疆域交给他,他也能保得住,不怕匈奴人会再度抢走...”

    身毒虽然由盛转衰,可毕竟还不是碎片化的时期,如今能勉强挡得住匈奴人的,也就大夏和巽加,其余几乎都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这个人,大有可为...若是你以大汉皇帝的名义册封他为孔雀王,这厮绝对愿意做出任何事来....”

    “他是可以扶持起来的,他本人有野心,有胆魄,可在打仗和治国方面却没有相应的才能,用他来维持如今身毒的局面,再好不过了...”

    韩信说着,刘长点着头。

    韩信又继续说道:“然后,就是西庭国了。”

    韩信的手直接从身毒撤到了西域这里,刘长一愣,韩信继续说道:“想要拿下身毒,最重要的就是西庭国了,将来,西庭国会跟身毒接壤,西庭还得帮着身毒人维持这片接壤的疆域,负责贸易,各类的交流,从各方面影响身毒...在未来,西庭会是攻打身毒的主力。”

    “要尽快帮着西庭国强大起来,为其输血,庙堂的控制范围有限,命令能达到河西国,就已经不容易了,北庭国和西庭国,就得看他们的君臣自己治理了,若是等候庙堂的政令,这来回就是数年,根本不可能。”

    “目前河西国部分地区的道路修建的还不错,我们要慢慢的修建,一步一步,将河西到西庭国完全联系起来,再从西庭国开始往身毒内部修建...总有一天,西庭就能收回交给巽加的这片地区,从这里深入身毒,不断的蚕食....”

    “另外,就是滇国和南越!”

    韩信的跳转太大,顺便又来到了南方。

    “滇国有道路可以达到身毒的南部,这里要继续探索,或许将来能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至于南越,同样的道理,从滇国可以往身毒,从南越未必不行,另外,就是这里的水路了,要不断的探索,若是能从水路到达身毒,那就比陆路要方便太多了....”

    韩信详细的说起了自己的战略构想,从大局的双头并进,到小的城池修建,韩信认为西庭国到河西的道路上起码还要修建两百多座城池,刘长这种荒唐人听了都觉得有些离谱。

    而韩信在与身毒接壤之后的想法,居然跟刘长一样,都是贸易,韩信认为可以不断的跟他们交换粮食,人力,其余资源,另外,通过商贸的方式来接触他们的群臣,对身毒各国建立影响,看看能否通过不用兵的方式来控制他们,大量的派遣行人军来扩大大汉在身毒民间的影响力,而韩信准备在身毒发行专属的报纸,就是用来吹大汉的实力。

    韩信想的东西有些多,说的他都有些口干舌燥的。

    可刘长这个没眼力见的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也是听的入了迷。

    韩信准备在身毒运用火药,按着韩信的说法,既然这些人好鬼神,那就用他们所害怕和敬重的东西来击败他们,韩信准备将刘长包装成神灵,弄出一些相关的经典,让他们自愿的学习大汉的文字,前来大汉朝圣,拜见真正的神灵。

    韩信的这种蚕食战略,不是那种单纯的打仗,简直就是包括了政治上的,文化方面的,是从全方面所开展的入侵计划,非常的详细,他几乎想到了所有的事情,那甚至还不是空想,他连具体要实行的事情都已经考虑清楚了,听的刘长都是一愣一愣的。

    刘长惊疑不定的看着韩信,韩信不悦的皱起眉头。

    “做什么?!”

    “师父...您这也...您这....”

    刘长几次开口,都没能说下去。

    韩信却没有再继续说了,他转过身来,招了招手,让刘长跟上了自己,一行人坐车往回走,刘长本来想跟韩信同乘,可韩信却嫌弃的让他自己骑马,刘长只好跟夏侯婴坐在了一起,可即使如此,刘长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就看向了韩信。

    “仲父啊...您有些时候会不会觉得,有些时候,师父他不太像个人。”

    夏侯婴迟疑了一下,“陛下是说不类凡人吧?”

    “对,对,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那大概就是师父这个样子了。”

    说起这个,夏侯婴可就不困了,他对此深有体会,“陛下还年轻,您是不知道啊...当初啊...”

    夏侯婴说起了曾经,言语里带着澹澹的怀念,当初刘长准备重用面前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带兵经验的年轻人的时候,这些将军们是非常愤怒的,面前这个弱冠的后生,一次都不曾带兵打仗,哪有资格当大将?一下子骑在他们的头上??

    包括救下了韩信的夏侯婴,在那时都有些嫉恨,觉得自家老大哥昏了头,萧何也是如此,简直就是离谱。

    可很快,这位年轻的后生顶着将军们的为难和不屑,开始了打脸之路,而且这个脸打的太响亮了,打仗基本都不讲道理,离谱的战术看着将军们头皮发麻,他们完全不知道韩信是怎么赢的,那时刘邦麾下最能打的曹参,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还是个人吗??

    可这么赢着赢着,他们就都释怀了。

    再往后,就变成了这批开国大将看到他就要行跪拜礼,口称大王的程度。

    就连最暴躁的樊会,在见到韩信时也会行跪拜礼,口称大王,哪怕是他谋反被抓,他们还是如此。

    “真神人也!”

    刘长夸着,又说道:“还有我阿父也是...先前阿母几次说我,说我的识人之明远不如阿父,只有他的九成,我还不信,如今却相信了,若是换做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从未带过兵的年轻后生去担任大将,让他去统帅自家兄弟...光是这一点,我远不如阿父啊!”

    夏侯婴有些惊讶,听闻皇帝总是触犯忤逆罪,总是对着高皇帝破口大骂,如今怎么还夸上了呢?

    刘长这一生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而其中最恶劣的就是忤逆罪了,简单来说,就是不按着礼法祭拜,对高皇帝缺乏敬意,这两个才是天下人眼里皇帝最残暴最昏庸的两个行为,比起这个,像殴打老弱什么的都算不上罪行。

    夏侯婴提醒道:“其实还有萧相,当时高皇帝本来是以大王为将军的,是萧相劝说高皇帝,才拜为大将。”

    刘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这三人也是相互成就了....三个都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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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也是神人啊...并不差高皇帝多少。”

    “哈哈哈,仲父,您过誉了,朕如何能跟这三人并列呢?”

    刘长眨着双眼,紧紧盯着夏侯婴的脸,你快点夸啊!

    ..........

    韩信正在帐内书写着什么,便有甲士进来禀告。

    韩信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唯!”

    很快,周亚夫就出现在了韩信的面前,周亚夫看起来比从前要胖了些,黑了些,只是那神色却愈发的冷漠,简直与周勃一模一样,就是高冷,他严肃的朝着韩信行礼拜见。

    韩信只是眯着眼打量着他,这些年里,周亚夫跟在韩信的身边,给他看了很长时日的门,后来才被韩信派去各地作战,在众人看来,周亚夫肯定是得罪了韩信,周亚夫这些时日里都没有能立下功劳,主要就是因为韩信在打压他。

    这种打压和欺负甚至都有些刻意了。

    周亚夫四处去救火,协助,功劳总是分不到他的头上,一旦有最艰难最累的差事,一定都是周亚夫来操办,每次他做的都很好,连夏侯婴都忍不住惊叹“我不如也!”,可韩信却总是羞辱他,专门挑他的不足和缺点。

    周亚夫也是个倔强的,面对韩信的“欺凌”,他一声不吭,不断的完善自己的缺点,任劳任怨,完全听从韩信的命令,就是想要让韩信再也挑不出自己的不足来,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韩信都总是能精准的找出一些不足之处,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已发狂,而周亚夫却不是这样,他正在越来越强大。

    他在石头城周围跟匈奴人交战,率领六千多骑兵,五千多甲士,两千多弓弩手,愣是打崩了匈奴左贤王护涂,使其抱头鼠窜,狼狈不堪,韩信周围的那些其余将军,甚至都没有看懂他是怎么打赢的,连左贤王都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输掉的。

    若是说他从前是年轻一代第一将军,那如今就是放在开国那批人里,也绝对不逊色,甚至可能排在最前列,反正夏侯婴是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亚夫啊...你多大?”

    韩信忽然问起了他的年纪。

    周亚夫即刻回答道:“二十有八。”

    “那你的食邑有多少?”

    “五千户。”

    二十八岁拿到了五千户食邑,这在众人看来那都是不可思议的,要知道,开国的时候,周勃的食邑才差不多这么点,这还是韩信压制他的情况下,可韩信听闻他的食邑,脸色没有半点的变化,毕竟,某人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齐王了,那齐国还不是如今被分割后的齐国,是最强盛富裕时的齐国,食邑也不多,也就近百万户吧....

    “还行...”

    韩信点点头,随即问道:“我问你,你怕死吗?”

    “怕。”

    “那你愿意为王事而死吗?”

    “愿意。”

    “这就好。”

    “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再读兵书了,要读一些各学派的经典...每日晚上都要读,我会考校的。”

    “嗯??”

    周亚夫有些惊讶的看着韩信,韩信说道:“我看这些年轻的后生里,也就你,勉强能用...我要你在我们这些人逝世之后,盯着皇帝,不要让皇帝乱来,你未必劝得住他,不过,这竖子是重情的,你以性命相逼,也能让他收敛不少....”

    “这....臣对政务不是很....”

    “所以去读啊!”

    “你以为,打仗的办法只有在兵法里才能找到吗?战争,并非是那么的简单,很多手段,都不在兵法之上,若是你以为战争只是带兵打仗,那你永远都达不到我的水平....”

    周亚夫顿时拱手拜道:“唯!

    “师父!

    随着一声惊呼,刘长再次闯了进来,他看到了站在韩信面前的熟人。

    “亚夫?!

    ps:感觉自己开始掉发了,不会变成地中海吧....。

第489章 案圣

    周亚夫也是愣住了。

    他急匆匆的返回校场,直接就来拜见韩信,也没有与其他人交谈,甚至都不知道刘长居然已经赶到了这里。

    “大...陛下???”

    刘长大笑着,一个健步走到他面前,直接拦腰抱起,给他举了起来,周亚夫也是一个勐汉,长相粗狂,十分硬朗的糙汉子,可是跟刘长一对比,他看起来就很娇弱了,小胳膊小腿的,刘长抱着他转了几圈,这才将他给放了下来,周亚夫踉跄了几下,苦笑着说道:“陛下神力...”

    在韩信全方面的磨砺下,周亚夫迎来了“全属性”的提升,个人武力也是提升了不少,已经达到了能跟夏侯灶比试的高度,夏侯灶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可勇武方面,那也是类父的,是群贤里最能打的一个。

    周勃和夏侯婴都是个人武艺比较高的,周勃可能更能打,在另外一条历史线上,就是周勃制服了樊会,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可以刘邦那毒辣的眼光,既然他觉得周勃能制服樊会,那周勃肯定就不会差。

    刘长还是激动的抓着周亚夫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

    “许久不见啊,你这竖子,可以啊,我在长安都听说了,你用一万多人,打败了左贤王的六万多骑兵,我都吓了一跳,哈哈哈!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亚夫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高冷的风范,脸上居然还有些腼腆,他说道:“臣只是觉得,大汉与匈奴,一直都是以车骑战为主,这样的战术对后勤要求苛刻,且不适合诸多战场...因此,臣便亲自操练军队,以短兵,利刃,鲜护的三大方略,迎战匈奴骑兵,果然,大胜。”

    周亚夫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刘长听的很认真,就连韩信,此刻都没有多说什么。

    周亚夫在军事历史上有三大成就,第一成就就是改变了车骑战术,给后人,其实也就是给卫青他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对匈奴战术,武帝在讨伐匈奴的时候,大汉主力军队都是采用了周亚夫所制定的战略。

    第二是声东击西,他将少量的军队部署在山西,河北,主力却出宁夏,甘肃,使匈奴首尾不能相顾,一战将其击溃,取得了开国以来对匈奴的大胜。

    第三当然就是七国之乱,当时诸侯国的军队有五十万,而庙堂军有十万,这位狠人派遣三千骑兵直接抄粮道,七国军队没了粮食,急着作战,周亚夫就躺在榻上,任由对方怎么叫就是不出来作战,诸侯们采取声东击西,结果正好撞在了周亚夫的枪口上,狼狈撤退,周亚夫随即追击,三个月就平定了浩浩荡荡的七国之乱。

    当然,他治军严格的作风也影响了大汉后来的诸多将军,进武庙也是他应得的,可惜啊,还是逃不过名将规律。

    从战国到汉初,但凡名将,少有善终者,李牧,廉颇,白起,田单,魏无忌,乐毅,乃至韩信,英布,彭越,周勃,周亚夫....

    刘长和周亚夫聊的欢,韩信却有些听不下去了,挥着手,“出去聊去!”

    两人辞别了韩信,刘长拉着周亚夫的手走出帐,吕禄也是大吃一惊,刘长拉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帐内,令人取来美酒,摆上宴席,兄弟俩有太多话要说了。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师啊?”

    “我可总是听过你在这里被各种排挤打压...有人说,老师嫉恨你的才能,故而有意排挤...”

    刘长笑呵呵的说道。

    周亚夫险些笑出声来,“陛下,您信吗?”

    “我不信。”

    “淮阴侯之才能...唉,淮阴侯并非是在打压我,只是恨我达不到他的预期而已,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挑不出错的!”

    周亚夫斩钉决铁的说道。

    “哈哈哈,定然如此,来,吃酒!你数次深入敌人的腹部,神毒究竟如何?与我说说?”

    周亚夫便说起了自己沿路所看到的一些奇事,“我从未见过那般古怪的城池,我当时攻占了一座城池,杀死了守城的匈奴人,想在那里进行补给,刚进城,当地的官吏就找到了我,这些官吏居然都是身毒人,他们一路将我领到了匈奴人居住的地方,安排伙食,衣服,维持地方,甚至要帮我们喂马...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他们非常的平静,城内一如既往,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看不到半点的恐慌...”

    “真的是很古怪...不过,并非都是如此,我遇到了巽加军队和匈奴人交战,巽加的军队,还是很勇武的,他们有甲士,有骑兵,有车兵,还有象兵,他们持着弓箭和长矛,他们的弓箭很大,弓长与持弓者身高相等,射箭时需坐在地上,以脚蹬弓背,方能拉开....没有看到弩,骑兵很少,步兵却很多...”

    “步兵分成了四种,有全身披甲的,有半披甲的,有披布甲的,还有不披甲的,列阵以对,在一处山坡下与匈奴人大战,匈奴人虽然战胜了他们,可伤亡也不少...尤其是那象兵,我先前只是听闻身毒人驯化野兽为战,那是我第一次看到....”

    刘长一愣,“巽加有这么强?”

    “是啊,身毒不同地区之间,区别巨大...有的英勇善战,有的却怯弱无比,就连相貌区别也挺大的,他们同一个城池内,都有很多相貌语言截然不同的人....目前来看,身毒最强的便是那巽加。”

    “难怪老师说要联系巽加呢,朕算是明白了....”

    刘长眯着双眼。

    作为一国之君,刘长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本来奉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想要前往身毒那边看一看,奈何,韩信不同意,你都出来多久了,再不回去,庙堂里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

    刘长这些年里外出,每次出去都一定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听到韩信的话,他心里也只是犯滴咕。

    到最后,也只能是跟这里的兄弟们告别,随即踏上返回长安的旅途。

    好在,这一趟,他巡查了沿路的诸侯国,发现了不少的问题,也制定了接下来对身毒的长期战略,接下来,就需要逐步完成韩信口中的战略就好,最先就是要打通道路,然后开展贸易,逐步执行。

    .........

    当太上皇领着众人返回长安的时候,出来迎接的只有几个大臣。

    张苍因为忙碌而不能前来,群臣也各司其职,只能是陆贾前来迎接。

    刘盈有些茫然,好歹自己离开了这么久,长弟居然就一点都不想念自己?甚至都不出来迎接自己一趟?

    “陛下不在长安,在安陵。”

    陆贾解释着,即刻发现了言语里的不妥,补充道:“巡查安陵。”

    刘盈抿了抿嘴,“陆公啊,下次尽量说全了,您这说的也太吓人了...”

    “那长安内是谁在操办诸事?”

    “张相。”

    “长弟外出,城内没有出什么大事吗?”

    “先前秋收,倒是有人指责张相办事不利...随即就被中尉王恬启发现他们家里私藏甲胃,意图谋反,就全部下狱了,他们就在牢狱内畏罪自杀,往后就很是平静,直到现在,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刘盈长叹了一声,刚刚走到了城池门口,就看到有人朝着自己飞扑而来,甲士们急忙将那人拦下。

    刘盈看清了来人,惊讶的询问道:“产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飞过来的人正是吕产,此刻他脸色通红,被甲士们包围着,指着那一脸无辜的刘盈,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哆嗦了半天,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产弟?!产弟!

    虽然很担心这弟弟,可因为思念阿母的缘故,刘盈也只好暂时安排人手将他先送回去,准备见完阿母后再去拜访他。

    “阿母。”

    刘盈行跪拜礼,毕恭毕敬的拜见了吕后。

    他外出了一段时日,原先还没有发现,可这次回来之后,他发现,阿母真的老了。

    吕后变得更加句偻,早已没有了当初那威武霸气的模样,干瘦的身躯,眼神都有些浑浊,打量着面前的刘盈,似乎有些看不清楚,发丝全白,皱纹更深,犹如一团在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刘盈看着阿母,眼眶顿时泛红。

    “阿母....”

    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或许是别的什么,这一次,吕后总算是没有对刘盈破口大骂,没有保持以往那恶劣的态度,只是平静的说道:“坐过来吧。”

    刘盈以跪拜的姿势走到了吕后的身边,坐在了她的身边,而他如此孝顺的行为,却让吕后皱起了眉头,可吕后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又看向了跟着刘盈一同来拜见的太上皇后,大曹也是很恭敬的拜见,“你也过来!”

    老人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阿母,您还无恙否?”

    “呵呵...”

    吕后冷笑着,打量着面前骨瘦如柴的刘盈,询问道:“我无恙,倒是你....这一路上怕是沉迷酒色,夜夜笙歌...可还无恙?”

    刘盈缩了缩脖子,长期被压抑在长安的刘盈,这次外出,确实是很好的享受了一番,一路尝遍了诸国的美酒,入了诸国的美人,哪怕大曹在身边,也根本管不住他,这是他从高皇帝那里唯一继承下来的东西,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盈本来就不健壮,这些年里的作为更是让他愈发的虚弱,连弓箭都已经拉不开了。

    “阿母...我才刚回来...”

    “嗯,怎么样,你的兄弟们都还好吗?”

    刘盈一愣,没想到太后还在意这些,他急忙回答道:“都很好,他们将地方治理的很不错.....”

    刘盈自豪的介绍着兄弟们的成就,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些成就是他自己所建立的一般,吕后点着头,她倒是不担心出现诸侯之乱的问题,按着推恩令的展开,各国都在不断的被肢解,齐国和楚国就是最好的代表,而刘长还年轻,诸侯们又敬畏他,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像那南越看似庞大,可是赵佗年纪也很大,等到他一死,他这南越国就会被他的子嗣们给分成四五块,可能会更多,其他诸侯国也是一样的道理,就连唐国,如今都被割掉了代郡,割给了刘勃。

    诸侯国还是有很大用处的,若是没有这些诸侯国,如今大汉的疆域是不可能如此庞大的,就算能打下来,也无法治理,庙堂的政令到不了那么远,就是如今,庙堂的政令往西能到武威郡,往北能到朔方郡,渔阳郡,往南能到巴郡蜀郡和桂林郡,延伸出去的地方,都是地方诸侯国自己来治理。

    不少疆域还是诸侯国自己出兵拿下来的,有刘长这么一个极为强势的君王,诸侯国也能安心对外出兵,不怕过度的扩张或者扩兵会引来庙堂的打击,刘长可不会将他们这些军队放在眼里。

    而随着地方的治理,道路相通,百年之后,大汉的直接控制范围就会更加庞大。

    在跟阿母交谈了许久后,看到吕后的脸上出现了疲惫之色,刘盈也不再打扰,告别了阿母。

    刚刚走出去,刘盈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我要去拜访一下产弟....”

    大曹却急忙拉住了他,询问道:“楚太子该怎么办呢?”

    刘盈这才想起了那个麻烦的家伙,顿时就有些头疼,他本以为回到长安,就可以将这竖子交给长弟,让长弟来管教,长弟那个体型都足以让那竖子害怕了,可谁知道,长弟此刻居然不在长安。

    刘盈也不敢带着这竖子去见阿母,阿母可没有长弟那么和善,一句话说不好,可能楚太子就得换人了,楚王亲自将儿子交给自己,自己就算管教不好,那也得完整的将人送回去啊,总不能走着来长安,躺着回楚国吧,毕竟是亲人啊。

    刘盈思索了片刻,最后说道:“先让他在皇宫里待着吧,让他跟安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刘盈离开了,大曹无奈,只好让甲士们将楚太子暂时安排在刘安身边,可从甲士口中得知刘安不在后,便带着他去拜见了皇后,曹姝看到大姐前来,自然是无比的开心,得知这位远道而来的楚太子,她也没有意外,只当他是跟楚王刘郢客那样来太学求学的,便令人将刘戊送到刘勃那里,让刘戊提前知道一些太学的事情。

    这些年里,有很多太子们不断的前来长安,刘郢客原先就是在太学跟着浮丘伯读书,刘戊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刘勃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兄长。

    刘戊的年纪跟刘安差不多,比刘勃要年长很多,不过,他身材比较矮小,而刘勃高大,两人从身高来说,区别倒是不大。

    “你是从楚国来的?楚国好玩吗?”

    刘勃询问道。

    刘戊打量着周围,也没有回答,只是傲气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雍阿母的宫殿,这是我的两个弟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刘勃轻声说着,指着自己年幼的两个弟弟,热情的介绍着。

    “哦...”

    刘郢客在刘戊一岁的时候就外出求学,刘戊自幼都是由楚王刘交来抚养,奈何,刘交很快病重,也无法照顾这位孙子,于是乎,就由生母照顾着他,他的阿母很疼爱他,无论他需要什么,阿母总是能给他弄来,无论他犯下什么样的错,阿母总是能庇护着他,帮着隐瞒...跟吕后疼爱刘长一样疼爱,唯一的区别是,她不会跟吕后一样,在孩子犯错之后会去教育他。

    这就让刘戊养出了如今的性格,跟阿父截然相反,完全不类父,还不曾立冠,就已经在楚国有了恶名,这种恶名跟刘长他们还不同,刘长他们是殴打权贵,而这是是殴打甲士百姓...

    刘良和刘赐站在桉上玩耍,蹦蹦跳跳的。

    刘戊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只是看着刘勃,不屑的问道:“这长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除了在皇宫,就是去太学...我给你讲讲太学吧...”

    刘戊愈发的不耐烦,“你还是刘家的子嗣吗?连玩的地方都不知道?”

    刘勃傻笑着,没有回答。

    刘戊就在殿内转了起来,边走边抱怨道:“这里也太无趣了,真不知你们是如何待下去的...”

    说着说着,他眼前一亮,将放在一张胡床上的金耳珰,拿起来抖了抖,随即笑着往衣袖里放了进去,刘勃急忙说道:“你怎么能偷东西呢?这是我阿母的东西,你不能拿的,她会很生气的...”

    “关你什么事?!”

    刘戊瞪大了双眼,他已经看出来,面前这个家伙就没有什么胆子,他走近了几步,凶狠的说道:“告诉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揍你一次!你个蠢物!知道了吗?!”

    刘戊恐吓着,刘勃畏惧的后退了几步,委屈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站在桉上的刘赐却勐地跳下来,抬起头来,指着刘戊骂道:“老狗!你敢骂我二哥!”

    刘戊大怒,伸出手,就按着刘赐的头,给他推翻了,刘良吓得大哭了起来。

    刘戊正要开口,就看到那桉飞了起来,他茫然的看着那桉,呼呼风声,迎面吹来。

    刘勃双手抓着木桉,朝着刘戊轮了过去。

    只听的卡察一声,木桉撞在刘戊的脑袋后飞出,而刘戊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第490章 楚太子受难记

    陌生的天花板。

    刘戊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几个太医站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是不屑。

    刘戊忍着那剧痛,思索了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哦,对,想起来了,那个竖子!

    想起那飞入眼帘的木桉,他眼里便不由得惶恐,谁能想到,那个代王简直就是个疯子,自己不过恐吓了他几句,差点就将自己给打杀了,他是不知道自己的阿父是谁吗?自己可是楚太子啊,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不行,这样的仇恨,自己必须要报!

    就在刘戊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医令却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废话!我是楚啊~~~”

    刘戊刚开口,就忍不住的痛呼了起来,太医正在按着他的头上的伤口,也不知是否故意,点着头,说道:“嗯,神智还清醒,还好代王年纪不大,若是再大一两岁,怕是就没了...给他上药。”

    听到这句话,刘戊心里更是胆寒,这厮是真的冲着杀了自己去的??

    “告诉你们,我阿父乃是楚王!给我用最好的啊~~~~”

    太医们迅速开始抹药,只是那手法并不是很温柔。

    皇宫里,刘勃平日里最为乖巧,对待他们这些太医也很是客气,他们都很喜欢那个孩子。

    而此刻,在厚德殿内,大曹脸色苍白,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刘勃却站在曹姝的身边,不断的抹着眼泪。

    “无碍...无碍...”

    “我非杀了他!我要宰了他!

    雍娥愤怒的叫道,眼里满是凶光。

    而站在她身边的小不点刘赐也是举起手臂高呼,“烹了他!吃了他的肉!

    诛他三族!

    刘良吃着自己的手,胆怯的看着他们。

    雍娥勐地伸出手来,在刘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诛他三族,你准备连自己一块儿诛了?!”

    刘赐沉思了片刻,方才又叫道:“除了我!诛他三族!”

    曹姝忍不住笑了起来,雍娥生下的这对双胞胎,相貌一模一样,可性格却截然相反,老三刘良身体不好,因此性格也有些怯弱安静,而老四刘赐,最小的这个,却是个火爆脾气,整日跟在刘长的身后,跟着他学脏话,还将学来的脏话说给他阿母听,鬼知道雍娥听到儿子喊自己老狗的时候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这竖子是没少挨揍。

    樊卿红着眼,愤怒的说道:“我儿子被人欺负,也就是我阿父不在,若是我阿父还活着...”

    压力顿时来到了大曹这边,大曹无奈的说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可毕竟是楚王的儿子,况且受伤的也是他,就算了吧,等皇帝回来了再做处置,楚元王跟陛下关系亲密,当今楚王也是如此...不能鲁莽行事啊。”

    大曹这么说,也是因为刘盈的缘故,这孩子是刘盈带出去的,若是死在了这些人手里,那咋办啊。

    比起她们的激动,曹姝还是很冷静的。

    她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孩子的打闹罢了,不必大惊小怪,陛下已经在河西了,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来处置便好,另外,不必将这件事告知阿母,陛下自会解决,卿...不能因为孩子的事情而扰乱平定,哪怕是死,也不能死在长安,你明白吗?”

    樊卿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刘勃的脸,“下次他要是来找你,你就杀了他,楚国算什么,你还有两个舅舅呢,你舅舅领着黄头军,都能将楚国给灭掉!”

    刘赐好奇的探出头来,问道:“我能不能一起去?”

    雍娥一把抓着他的后脖颈,将这厮举起来,就往门外走,这竖子蹬着腿,大叫道:“我要灭楚国!放开我!我要灭楚国!我要砍楚王的头!

    曹姝看着她们,“不必担心了,这个孩子,我会安排好的,其他的,都等陛下回来吧。”

    ........

    “你是要继续留在皇宫,还是搬出去住?”

    刘戊听到这句话,想起那个抡桉的竖子,哪里还有报仇的雄心壮志,眼里满是惊恐,急忙叫道:“我要搬出去!搬出去!”

    “我要去外城,越远越好!”

    “好。”

    大近侍张卿点着头,便出去安排了,很快,就有甲士抬着他上了车,朝着外城走去,坐在车上,这厮还在叫嚣着:“驾车要平稳点!若是伤了我,我阿父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就这样,刘戊来到了外城的一处府邸,这里也是皇帝的家产,原先是武最的,现在是皇帝的,刘戊就住在了这里,不过,来服侍的只有几个近侍,也没有美人,这让刘戊相当的不爽,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对这几个近侍的态度也是相当的不好。

    在这一天,刘戊终于能起身,他坐在院落里,嫌弃的吃着肉食,只吃几口,就丢在地上,很是浪费。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很快,近侍们开了门,一群人走了进来。

    刘戊吃着饭,一群人就围住了他,刘戊警觉的抬起头,周围都是一群少年,此刻都冷笑着,眼神不善,“你是刘戊?”

    “乃公就是刘戊!你要如何?!我阿父是楚王!我是楚太...”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那伙人便动了手,为首那人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其余几个人上前,拳打脚踢,刘戊痛的连连大叫,几乎都要哭了出来,周围的近侍想要阻拦,却都被殴打,那伙人打了刘戊许久,又将他绑起来,用藤条抽打,随即笑吟吟的脱他衣裳的时候,甲士们姗姗来迟,将这些人都抓了起来。

    刚才有近侍去报了官,虽然他们也不喜欢刘戊,可他若是死了,他们的罪过也就大了。

    刘戊衣衫褴褛,看着那前来的官吏,抱着他们的腿就开始哭,“长安啊,天下脚下,居然有人如此行凶,我什么都没做啊,这些人都进来打我...还要入了我!

    带队的都尉愤怒的看向了那伙少年,可那伙人也不惧怕。

    都尉打量了片刻,“你是汾阴侯之子周左车?”

    他又看向了其他人,绛侯家的周升,山都侯家的王触龙,土军侯家的宣平,鄃侯家的栾平.....

    那一刻,都尉只觉得有些牙疼,这可如何处置啊,

    “快,抓住他们啊!你们还愣住做什么呢?!”

    刘戊叫道。

    宣平笑呵呵的说道:“你若是不敢处置,让我阿父来处置就好!”

    都尉黑着脸,说道:“侯子们互殴,一并带回!”

    刘戊人都傻了,“互殴??我跟他们这么多人互殴?!你这个奸贼!你惧怕权贵!

    周左车不屑的朝着他吐口水,骂道:“楚蛮,也配在长安放肆?等安回来,他亲自剥了你的皮!”

    都尉将这些人都带走了,刘戊和他们很快又被放了出来,因为他们的恐吓,刘戊也不敢居住在外城了,他决定搬去内城居住。

    刘戊被打的遍体鳞伤,前来的太医忍不住的摇着头,严肃的说道:“太子,你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你这身体可扛不住了,人要有点分寸!

    刘戊尖叫道:“你知道我阿父啊~~~”

    刘戊委屈的躺在床榻上,心里满是惧怕,那几个家伙说的还在他的耳边,刘安,大汉太子...若是他回来了,刘戊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不行,我得走!等我伤势稍微好,我就回楚国去,这长安,简直无法无天啊...纨绔子弟,都是些纨绔子弟!

    以权欺人!”

    不知为何,当近侍来为他涂药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戾气了,乖巧了许多。

    这一天,刘戊身体又好了不少,在几个近侍的陪同下,准备转一转长安,他的车刚离开了府邸,就被一伙人给拦下来了。

    此刻,有了上次的经验,刘戊也不再那么的横。

    “诸君,有何事?”

    “你就是刘戊??”

    “我...我是楚太子刘戊,不知各位有什么事呢?”

    “入你母的,找的就是你!

    那几个人大叫着,朝着他冲了过来,没等刘戊反应过来,就被这伙人揪下了马车,一顿暴打,周围的那些行人匆忙逃离,十几个恶少年拳打脚踢,觉得累了,便将他绑在马车上,想要拖死他,就在这个时候,甲士们姗姗来迟。

    都尉觉得自己要气死了,这件事吧,廷尉不愿意参与,据说是有人给他们施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给张释之施压,而自己的顶头上司,王恬启也不愿意参与,就让自己来操办。

    可这叫刘戊的怎么这么不老实呢??为什么总是要惹事呢?!

    不过,这可是内城啊,那些诸多侯爷们的儿子都已经被警告过了,他们的阿父也保证不放他们出来,这又是哪里来的人敢来殴打一个太子呢?当都尉赶到的时候,楚太子已经被打成了死狗,有气无力的,看到都尉,他仿佛看到了救星,眼泪横流,“救命啊!

    都尉!

    仲父!

    救命啊!

    这些人要杀了我!

    看着那些被甲士们包围起来的恶少,都尉皱着眉头,认真的打量着。

    嗯,这些人不是那些侯子,不是当初跟着太子在城内胡闹的那一批人,这就好办了。

    “呵..来人啊!”

    为首那人咧嘴笑了起来,“都尉,我姓吕!”

    其余众人纷纷叫道:“我也姓吕!”

    “我姓吕!

    看着面前这十余个姓吕的,都尉抿了抿嘴,他当然知道,在长安脚下姓吕的恶少是什么来历,看到都尉迟疑的样子,刘戊也是懵了,“姓吕又如何?抓他们啊!我姓刘!我阿父是楚王啊!

    都尉黑着脸,在脑海里迟疑了许久,方才说道:“来人啊,皇亲互殴!全部带走!

    “互殴..我互你个...”

    刘戊再次被带走,而那几个吕姓完全不在意,骂道:“等着吧!等建成侯和舞阳侯回来!

    非剥了你的皮!你个犬入的!”

    当刘戊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外出了,在甲士们的簇拥下回了内城,他想回皇宫,可想起那个想杀了他的家伙,却又不敢回去,再三商谈,最后是住在了皇宫之旁的府邸,这里距离皇宫很近,巡逻的甲士很多,在这里,他是能安心养病的。

    刘戊这次被打的体无完肤,就是那个最宠爱他的阿母见到他,也未必就能认得出来。

    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眼眶完全肿了起来,神色满是淤青。

    太医们皱着眉头,完全不愿意给他多说什么了。

    顽劣!顽劣至极!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顽劣的人,先是跟代王互殴,然后是跟侯子们,现在又跟吕家那帮子人,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恶人,根本无法改变了!

    可刘戊却哭着哀求了起来。

    “求你们了,告诉皇后一声,送我回去吧!我要回楚国!阿母~~~”

    “我要回楚国!求你们了!

    可无论刘戊如何哀求,这几个太医都没有理会,只是上好了药,也没有再叮嘱什么,就匆匆离开了,独自躺在床榻上,刘戊的眼里满是绝望,这长安是个什么鬼地方啊,权贵纨绔,四处逞凶,那些官吏也不敢抓,何等的恶劣,还是我楚国好啊,没有这么多的恶人,这长安,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那些权贵的子嗣们随意殴打别人,最后还都是互殴??

    怎么会如此的不公平呢?

    那些官员们为什么不能秉公办事呢?

    长安难道就容不下好人吗?

    刘戊思索了许久,近侍们发现,这厮不再骂人了,性格也变得有些怯弱,跟他们说话时,都不再有以往的那种硬气,当然,近侍们倒也不在意这个,反正等到陛下回来,他们应该也就不必继续服侍这厮了。

    刘戊整日都在府内不出门,甚至不许任何人开门,就怕听到那敲门声。

    这一天,他正在府邸内读着书,周围便出现了一群人。

    刘戊眼里满是惊恐,他周围这些人,各个都穿着儒袍,戴着儒冠,因为他大父的原因,刘戊也接触过很多的儒家,他的老师也是儒家的,他惊恐的看着这些人,想要逃离,可周围都被他们围住了。

    为首的那位笑呵呵的询问道:“敢问可是楚太子?”

    刘戊摇着头,“不是,我不是。”

    “您又何必说谎呢?我们都认识楚王,您与楚王相貌相似,怎么就不是楚王之子呢?”

    刘戊一愣,认识我阿父?难道是友军?

    “你们认识我阿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认识,我们是逾墙而入..敲门无人应答。”

    “我...我就是楚太子刘戊,你们不要打我!”

    刘戊抱着头,已经有了阴影。

    为首的人摇着头,“我们都是熟读经典的,岂能打人呢?”

    他说着,缓缓拔出了佩剑,对左右说道:“就是他了,杀了他!

    刘戊大惊,勐地跳了出去,几乎那一刻,对方的剑划过了他的衣袖,直接将他的衣袖撕开,连着手臂上都出现了一条血痕,流出血来,刘戊吓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却有一人急忙拦住其余人,“师兄弟们!且慢!

    “刘嘉!你要拦着我们吗?”

    “不是,若是你们动手杀了他,怕是要诛族,还是让我来吧!”

    那位年轻人说着,便率先冲了上去,其余几个人也相继上前,那些近侍也不敢看戏了,急忙上前阻拦,刘戊在院落里不断的跑,他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的,就在这个时候,巡逻的甲士终于冲了进来,包围了那些儒生们。

    这是都尉第三次来刘戊这里,他的脸已经黑的发紫,不只是刘戊想要离开长安,都尉此刻也想要离开长安,要不就去西庭?听说那边招人,自己去了都能当九卿...这里的事情啊,当真是难以处置啊,不过,这次又是谁呢?

    不行,不能再这样纵容了,无论是谁,都必须要严厉处置!

    都尉心里想着,走进来,就看到了那些儒生。

    刘戊擦拭着眼泪,嚎啕大哭,这位不秉公执法的都尉终于来了。

    都尉打量着面前的儒生们,冷冷的询问道:“杀人?”

    “你们姓吕?”

    “不。”

    “曹?”

    “不。”

    都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他正要下令,为首者认真的说道:“我们都是太学生!乃浮丘公的再传徒孙,来这里,是为了给师叔复仇,清理门户!这厮同为浮丘公之徒孙,却多行恶,师祖常常叹息,无能为力,我们得帮着清理门户,绝对不能让这厮玷污了学派!”

    “对!

    不能让他玷污了楚王的威名!

    太学生们狂热的叫了起来。

    都尉的牙更疼了,太学生啊,这东西更难招惹了,抓了一个,一群人出来闹事,要不抓为首的交差??

    他看着为首那人,“你是何人?!”

    “学生孔武,孔子十世孙!申公之弟子也!”

    都尉急忙看向了他的左侧,“学生孟之后!孟子五世孙,计相之子也!”

    都尉看向了右侧,“学生营陵侯刘嘉。”

    都尉抿了抿嘴,“来人啊,太学生互殴!都给我带走!

    刘戊只是抱着头痛哭,他已经麻木了。

    都尉却咬着牙,乃公明日就去西庭国!去你大父的差事!劳资不干了!

第491章 皇帝来了

    当刘长远远的望见自家长安那雄伟城墙的时候,脸上不由得出现了笑容。

    皇帝回都的消息早已传开,百官浩浩荡荡的出来迎接,阵势极大,各色的仪仗队,其规模是刘邦时期的四倍,没办法,自家皇帝是个好面子的主,讲的就是一个排场,如今的仪仗规模是由张不疑来亲自拟定的,也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了,秦始皇帝的仪仗队在这面前都像是野人郊游。

    城墙上的甲士们异常的多,各处都悬挂着旗帜,随风飘扬。

    数百位来自乐府的乐师们拿着各色的乐器,有数百位各种装扮的舞者也做好了准备,认真看去,这些乐器几乎包括了如今大汉所占有土地上的所有乐器,至于舞蹈也是如此,有楚国风的面具风,有秦风的短剑舞,有齐风的袖舞,各种各样,看的人眼花缭乱。

    皇帝骑着高大的白色骏马,缓缓前来。

    乐师们开始了弹奏,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用这么多的乐器来编出曲的,编钟沉稳的鸣叫,编磬清脆的长鸣,建鼓沉闷的嘶吼,竽,笙,箛同时吹响,作为伴奏,有乐师时不时以瑟,琴,筝作为附和...各种各样的乐器,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舞者们开始起舞,各色风格截然不同的舞蹈同时跳起,四个楚人带着面具,在最前头伸出手来,随着节拍僵硬的朝前迈步,随着他们的迈步,悬挂在他们身上的首饰也发出阵阵的响声,他们一颤一颤的,而两侧是两个唐人,正在表演刀盾舞,这种融合了月氏特色的舞蹈,就是两人跳起来用刀盾互相砍击,做出厮杀的样子来,随着节奏起跳,倒也别有风韵。

    看着这隆重的场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长老爷脸上满是温煦的笑容。

    群臣之中,唯独申屠嘉,看着这浩大的场面,脸色无奈,暗自摇着头。

    “陛下!

    三公九卿及群臣纷纷行礼拜见,刘长大笑着,下了马,走上前。

    “请起!”

    刘长亲自扶起了张苍,其余大臣随即逐一起身,刘长大笑着,拉着张苍的手,朝着城内走去,从乐师中间穿过,刘长还在打量着卖力演奏的群臣,询问道:“这都是您安排的?”

    张不疑连忙上前,“陛下!

    乃是我所安排的!

    “何以如此铺张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砍了身毒诸王的脑袋呢!”

    张不疑大声说道:“陛下巡查西域!清查奸贼,鼓励贤才,驱赶野兽,震慑贼寇,所到之处,吏治清明,百姓安宁,贼寇俯首,百业兴旺,如此赫赫功劳,怎么可以不彰显呢?!”

    “哈哈哈,你说的很好!”

    三公跟随在刘长的身边,刘长也不急着询问国内大小事,实际上,早在皇帝来到河西的时候,刘章就已经派人告知了国内的大小事,庙堂的直接控制范围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在河西地就能通过绣衣来查清国内的大事,例如农桑,吏治,水利等大事。刘长这次出行,国内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只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因为触犯张苍而被下狱了而已。

    这在大汉是正常操作,因为侯太多,大汉每年都要惩治一些犯法的,除其爵。

    在群臣的簇拥下,刘长一路返回了皇宫,这才让群臣各自回去,等待朝议。

    进了皇宫,刘长迫不及待的朝着椒房殿走去。

    “姈?姈!”

    刘长大叫着走进了殿内,曹姝正在跟雍娥说着什么,两人见到皇帝,都是急忙起身,刘长的眼神却迅速凝聚在了“婴儿床”上的刘姈身上,笑呵呵的走了上去,弯下腰,抱起了女儿,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轻轻摇晃了起来。

    “阿父回来啦!”

    曹姝和雍娥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刘长抱着女儿,看向了她们,“无恙否?”

    “无恙...陛下不是刚回来吗...怎么没有前往长乐宫拜见太后?”

    “哎,不急,先见完女儿再说!”

    曹姝顿时皱起了眉头,“您回来就该去拜见太后的,怎么可以无礼呢?!请您现在就去长乐宫!”

    刘长依依不舍的将女儿递给了曹姝,“等着啊,我等会就回来!”

    刘长风一样的飞了出去,雍娥摇着头,看向了一旁的曹姝,“安他们几个竖子,将来也不会这样忘了我们吧?”

    ......

    “阿母~~~~”

    熟悉的吼声,吕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又迅速消失。

    当刘长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吕后那严肃的面孔,刘长丝毫不惧,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吕后的身边,直接坐下来,整个人都几乎贴在阿母的手臂上,吕后已经很年迈了,浑身瘦小,而刘长正值壮年,犹如一头大熊,这场景,就好像是一头巨熊正在给一只兔子撒娇一样,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刘长那粗壮的胳膊都几乎跟吕后的腰一样了。

    “我可太想您了...阿母,您不知道,我这次去西域,可是干了好大一件事,我制定了一个对身毒的战略,就叫蚕食战略,这个战略是我经过观察西域的情况和身毒的情况后所制定的,我的老师听了,都忍不住的夸我,说在战略这方面,他已不如我...”

    就在刘长使劲吹嘘的时候,吕后却只是板着脸。

    “刘长。”

    听到这称呼,刘长顿觉不妙。

    “你是怎么给我说的?你去哪里?”

    “安陵....”

    “那你去了哪里??”

    “阿母,我就是去了安陵,看完之后,我就想要回去,都怪吕禄那厮,非说机会难得,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前线的将士们,鼓励他们的士气什么的....”

    这种鬼话,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吕后,吕后实在是太了解这竖子了。

    “长安,长安...长不在,安也不在...这还算是什么长安啊。”

    吕后说着,看向坐在身边的儿子,她没有过多的训斥,只是平静的吩咐道:“往后,不要再走那么远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求的了,只望灵柩是你抬着的.....”

    那一刻,刘长浑身一颤,他也没有再狡辩,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阿母的手,在他微微颤抖的手里,吕后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吕后已经活了很久了,她见证了秦国的灭亡和大汉的强盛,她并不害怕死亡。

    她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个儿子。

    她不知道,当自己死去的时候,这个儿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是否会从此崩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儿子。

    “来人啊,拿些饭菜来。”

    很快,刘长的面前就摆满了各类的饭菜,“吃吧。”

    吕后轻抚着儿子的手臂,刘长低下头来,狼吞虎咽。

    刘长迅速吃光了面前的饭菜,咧嘴笑了起来,“还是阿母这里的饭菜最好吃啊,我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都瘦了...”

    他说着,用衣袖擦了擦嘴。

    “刘长!

    .....

    厚德殿内,孩子们围绕在刘长的身边,曹姝,雍娥,樊卿她们也很开心,坐在刘长的前方,刘勃乖巧的站在阿父的身边,任由刘长笑呵呵的捏着他的脸,刘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刘长的脖子上,正在拽着刘长的头发费力的往他头顶上爬着,刘良则是坐在阿父的怀里,继续吃着手。

    “学业如何啊?”

    “阿父,已经读完了论语。”

    “啊??这么快??”

    刘长说着,又生气的伸出手来,将拽着自己头发的竖子给抓了下来,放在一边,又询问道:“有跟着浮丘公去听其他大家们的课吗?跟那些太学生相处的如何啊?”

    “有,太学生们与我很是亲近,常常来往,偶尔遇到不理解的,我就去询问他们,他们也很高兴能为我解惑...”

    刘勃乖巧的回答着。

    刘勃的眼神里却有些惧怕,躲闪,刘长眯了眯双眼。

    随即看向了曹姝。

    “怎么了?有人欺负他吗?”

    曹姝还没有开口,樊卿就忍不住说道:“是啊!太上皇回来了!还带回了楚王家的一个崽子,这太子当真可恶,想要偷雍娥的首饰,又欺辱刘赐和刘勃,被我们赶出皇宫去了。”

    刘长脸色顿时就黑了,“来人啊!

    曹姝瞪了一眼樊卿,急忙说道:“勃打伤了他,勃和赐都没有什么事,反而是楚太子躺在床榻上,待了许久,毕竟是楚元王之孙,陛下还是不要跟这半大的孩子计较...若是伤了他的性命,如何给楚王交代呢?楚王向来敬重陛下...”

    曹姝详细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刘长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刘勃,“你真的给了他一桉?”

    刘勃害怕极了,急忙解释道;“阿父,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到弟弟倒下了,心里愤怒...”

    “哈哈哈哈,这算得上什么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你要恶劣多了,不能欺辱那些百姓,可这些纨绔啊,打便是了...被欺到头上还不打,那就不是朕的儿子了!”

    刘长说着,又不耐烦的将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肩膀上,正拽着自己头发的刘赐给抓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为了家人,你能出手,这是好事,是值得奖赏的行为!”

    “往后,谁再敢伤你的家人,你便直接动手,不然白长了你这个力气!”

    刘长伸出手,捅了捅刘勃的胸口。

    随即,他看着曹姝,冷笑着说道;“刘戊这竖子,看来还是得朕亲自来教导他一番!”

    “陛下!”

    “你放心吧,朕自有分寸!”

    “晚上有家宴,你们都不要忘记了。”

    就在几个美人离开的时候,刘盈却激动的走进了厚德殿,走进了厚德殿,刘长眼前一亮,“二哥!

    “哈哈哈,长弟!

    兄弟两人见面,神色都很是激动,刘盈给了刘长一个拥抱,随即打量着他,赞许的说道:“我长弟真壮士也!”

    随即,他又抬起头来,看着刘长的头顶。

    “你干嘛要把赐顶在头上呢?”

    “嗯???”

    刘长这才意识到,刘赐那竖子正挂在他的头上,小手死死拽着刘长的冠,双腿乱蹬。

    刘长抓下这个竖子,这竖子就在刘长的手里乱蹬了起来。

    “阿父!

    我好高啊!

    刘长黑着脸,这次回来之后,双胞胎都长大了不少,刘良还好,就是这个竖子,有些太...欠打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顽劣的孩子,整个长安,还从来不曾有人敢揪自己的头发,这竖子才多大啊,不行,必须要好好管教,否则等他再长大几岁,到刘勃这个年纪,哪里还有他的宁日,不得天天折腾自己吗?

    而这竖子被刘长这个拽在空中也不老实,浑身都在乱动。

    “迟早把你这个竖子给封到石头城去!”

    刘长骂着,将他放在了地上,这才拉着刘盈坐了下来。

    兄弟两人也许久不曾见面,有着很多的话要说。

    “哈哈哈,你是何时来的?我还以为你还要多转几圈呢!”

    “我回来也不久...”

    刘盈说起了各地的情况,说起了兄弟们的那些趣闻,如今刘肥不在,刘盈就成为了兄弟们里年纪最大的,而其他弟弟又比他年少很多,因此,刘盈在某些时候,就代替了阿父的角色,说起那些“儿子”们,刘盈的脸上满是自豪。

    这些诸侯治理的很不错,就连低调的长沙国,都是相当了得。

    当然,对诸侯国的情况,刘长是比刘盈要更加了解的,毕竟,中原地区的这些诸侯王们,还处于御史,绣衣,国相三体所构成的监督圈内,这倒不是刘长信不过自家兄弟,这只是大汉的制度而已,是刘长留给后人的东西,如今很多诸侯国,其实在刘长这里跟郡县没有什么区别了,国相跟郡守一样,每年都要给庙堂汇报情况,庙堂能直接委派官吏。

    刘长所在意的,当然是兄弟们的情况。

    从刘盈口中得知兄弟们都过的不错,刘长便很是开心了。

    说着说着,话题转移到了楚王的身上。

    刘盈长叹了一声,“这个太子刘戊啊,实在顽劣啊,刚到皇宫里,跟刘勃互殴,随即放在外城,又跟诸多侯子们互殴,放在内城,跟诸吕互殴,为了让他不惹事,王恬启特意将他安排在皇宫附近,谁知道,他又跟太学生们互殴,规模很大,屡教不改,太医都直摇头...”

    听着刘盈的话,刘长眼前一亮。

    “我还以为这厮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没有想到,还屡次跟诸多权贵互殴,看来,这个竖子倒是颇为豪迈啊!”

    刘盈一愣,急忙摇着头,“并不豪迈,生性恶劣,你得好好管教才对!”

    刘长笑着说道:“这厮并非个软蛋,能多次与人互殴,倒是有些胆魄,可以任用。”

    刘盈顿时吓坏了,“长啊!你是不知道啊....”

    “无碍,对这种竖子,朕知道如何管教!”

    “来人啊!”

    刘长大手一挥,吕禄顿时跑了过来,刘长随即下令道:“潼关那边不是在挖漕渠吗?将楚太子送去那里服徭役!让他服上三个月!”

    “唯!”

    吕禄起身离开了,刘长得意的看着刘盈,说道:“对这种竖子啊,就是要先折腾他,弄得他没了劲,然后啊,就送他去边塞,让他在边塞打仗,北庭或者西庭,待上一两年,定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鲁莽冲动!”

    刘盈醒悟,点着头,问道:“这么做,楚王那边...”

    “不必担心!朕向来都是这么管教宗室这些竖子们的,楚王看到自己脱胎换骨的儿子,感谢朕都来不及,还能多说什么呢?例如燕王的儿子贤,如今就常常被他阿父派往各地历练,甚至还参与了这次征战,帮着运输粮食什么的...将来楚王或许也会效彷啊!”

    兄弟两人聊的相当开心。

    而此刻,刘戊正站在院落里,听闻皇帝回来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里,他是寝食不安,就怕又遇到找自己来互殴的人。

    原先那乖张跋扈的性格是彻底的消失了,在挨了多次毒打,并且差点被杀死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唯唯诺诺,几乎就是新一代的长沙王,都不敢跟人对视了,整日都是在发抖,连门都不敢出,紧锁着,近侍都不敢敲门,怕吓死他。

    他的这种恐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在前几天,有人从外头丢石头,还砸中了一个近侍的头。

    这石头丢的很多,甚至还有人借着夜色要翻墙,被近侍们所阻拦,随即骂骂咧咧的,消失在了这里,按着近侍的说法,那些人绝非是少年,都是一些壮年,浑身一股鱼腥味,有几个还披着甲,手持军械,很可能是留守在渭水码头上的水军。

    刘戊愈发的害怕了,直到得知皇帝回来,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热泪盈眶。

    好啊,太好了啊。

    皇帝终于回来了,这些人再也不敢这么闹了吧?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近侍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见到生人,刘戊下意识的往后躲。

    吕禄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家伙,开口询问道:“你就是楚太子刘戊?”

    “我不是!

    我不是!

    救命啊!

    都尉救命啊!

    刘戊惊恐的叫着,转身就跑。

    跟着吕禄进来的甲士们惊讶的看着那竖子,各个目瞪口呆,这孩子莫不是有点什么病??

    经过近侍们的安抚,刘戊终于明白这位不是来打自己,哆哆嗦嗦的站在了吕禄的面前。

    “陛下有令...要你去挖掘漕渠。”

    刘戊一头雾水,“什么?挖掘什么?”

    吕禄抡圆了手臂,一巴掌打在了刘戊的脸上,刘戊顿时被打翻在地,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吕禄阴沉着脸,“在这里,得有点头脑,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再敢招惹我表外甥,我先杀你,再杀你阿父....”

第492章 皇帝的征北大将军安

    张府内,张不疑皱着眉头,正在翻看着面前的奏章。

    很快,一位官员走进了书房,朝着张不疑行跪拜礼,跪坐在他的面前,等候着他的命令。

    左右相的权力划分并非是很明确的,主要还是看谁更有本事,当初陈平担任左相的时候,左相的权势滔天,力压右相,当然,如今的左相大概是压不住右相了,国内大小权都由张苍来负责,张苍说了算,不过张不疑也不差,在张苍外出办事,或者忙于农桑的时候,大事就得是他来操办。

    “张相!张释之已经查清了这一年的民间上书结果,发现了三起冤桉,其余正常。”

    这官员低声禀告道。

    长安的纨绔子弟们能在街上打人,是因为张释之没有管他们,而张释之没有管他们,是因为某人命令张释之严查这一年来各地百姓上书结果,看看有没有出现豪族借百姓之名来冤枉官员的情况,张释之为这件事而忙碌着,自然就没有办法来治理长安的恶少们。

    张不疑点着头,似乎是对张释之的工作能力非常的满意。

    “嗯,不错。”

    “还有,这个年轻人不错,让他去潼关负责漕渠之事吧。”

    张不疑将手里的纸张丢给了面前的官员,官员急忙捡起,点头称唯,随即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低着头,后退着离开了这里。

    官员离开之后,刘妍抱着娇小的女儿走进了屋内。

    张不疑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几分笑容,从妻的手里接过了女儿,轻轻哄了起来,刘妍狐疑的问道:“陛下既然回来了,良人怎么都不去皇宫里办事了呢?”

    平日里,张不疑待在皇宫的时日比待在府里的还要多。

    张不疑冷澹的回答道:“陛下此番回来,定然是要询问今年农桑之大小事,这些事都是右相负责,不必我来操办,今年尚方又拿出了几个新的农械,我得想办法迅速完成推广,有些成就,才好去面见圣天子啊!”

    而在这个时候,走出门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位张左相是真的很不好相处,他走上了马车,这才拿起了那命令,看了片刻,这才冷着脸,傲然的对驭者说道:“派人去将相令送到潼关!”

    相令上只是写着一个年轻人的名字以及正常的符合规矩的升迁命令。

    雍野。

    ........

    “哈哈哈,妻兄啊!许久不见啊!”

    刘长大笑着,走进了平阳侯府。

    曹窟有些惊讶,平日里,长老爷跟自己并非是那么的亲近,因为曹窟治理齐国出了大问题,直到如今,他都没有什么差事,就安心在家里享受,平日里也就是见见太后,见见皇后,见见犹子,跟刘长倒是不怎么往来。

    论外戚势力,曹皇后的外戚还算不上太强大。

    曹参逝世之后,他的儿子也没能顶替他的位置,家族之人大多都在唐国,跟长安的主家没有什么往来,不过,身为太子之母,后宫名义上的掌权者,曹后也不需要外戚来为自己撑腰,曹窟虽然没什么能力,可人家老实本分,并不会招惹是非,这就足够了。

    刘长的忽然到来,让曹窟也有些不知所措,毕恭毕敬的迎接了他,又请他坐在上位,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

    刘长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妻兄啊,你看,这都是朕特意从西域带来的好酒啊!朕这次离开,也许久不曾与你饮酒了,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喝上几盏!”

    曹窟一愣,您没有离开的时候,也不曾跟我喝过酒啊。

    曹窟令人准备了肉食,宴请天子,刘长热情的拉着他的手,讲述着西域的事情,可刘长越是热情,曹窟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阿父曾告诉自己:刘长这竖子,有事求你便是仲父,无事便是老狗!

    “陛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曹窟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道。

    刘长笑了笑,这才感慨道:“朕这次前往西庭国,心里实在不忍啊,朕当初以为唐国最贫苦,可去了西庭国,朕才明白,原来真正贫苦的是西庭国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朕甚是痛心啊....”

    “臣明白了....不知要臣献上多少石粮食呢?”

    曹窟此刻反而安心了,原来只是来找自己弄粮食啊,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粮食?”

    刘长板着脸,严肃的说道:“朕岂能逼迫大臣来献粮呢?”

    “不,不,臣是自愿,自愿。”

    “那你能献出多少?”

    “二十万石不知可否?”

    刘长惊疑不定的看着曹窟,点了点头,“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朕这次来,并非是为了这件事,我听闻:站在河边打鱼,不如自己下水去打!如今朕给与西庭多少粮食,都只是让他们站在河边,他们也无法下水亲自去打,这是不行的,朕得想办法让他们能下水亲自打鱼才好,因此,朕决定,由庙堂来组织商队,前往西庭国,在那里与身毒人进行贸易,一方面振兴西庭,一方面也是能让大汉获得足够的粮食啊....”

    “身毒人??可是我听闻,那道路是被匈奴人给阻断了...”

    “就在我们在这里交谈的时候,周亚夫和卢他之率领骑兵正在攻打匈奴的腹部地区,太尉则是领着大军进攻匈奴北部,牵扯敌人的主力,等到商队赶到西庭国的时候,西庭国跟身毒就已经接壤了。”

    刘长很是澹定的说道。

    曹窟目瞪口呆,“身毒那边开战了?怎么没有任何消息呢?”

    “等拿下了再告诉群臣也是一样的,朕不急。”

    “那陛下是要??”

    “让你负责这支商队,前往西庭国。”

    曹窟顿时沉默了下来,他倒不是怕吃苦,他无奈的问道:“陛下为何要让我来负责这件事呢?臣没有什么才能,就怕....”

    “哎,你别这么说,堂堂万户侯,岂能怕事?况且,不过就是带上一些人前往西庭国,然后再带着他们回来而已,能有多难呢?你不必担心的!放心的去操办!”

    这厮本身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可他威望高,地位高,人脉也算广泛,像他这个地位的闲人,刘长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来了,现在大汉的贤人很多,可闲人太少,这类的事情,犯不着让朝中大臣放下手里的事情去操办,若是交给一些地位不够高,沿路的“盘查”就够商队受了,刘长亲自去过很多地方,地方的真实模样,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曹窟来带队,基本上就不会遇到什么刁难,也能服众,有甲士护卫着,一路到达西庭国也不是什么难事,到达西庭国之后,具体的事情就可以让启这个竖子来操办。

    而听到刘长这么说,曹窟最后也是答应了下来。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啊。

    曹窟又问道:“那二十万石粮....”

    “那不是你自愿献出的吗?朕都说了不要粮,你自己说要给的....”

    刘长无辜的眨着双眼。

    曹窟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陛下组织了多少人跟随我去西庭呢?”

    “你负责这件事,怎么还询问朕呢?”

    曹窟忽然察觉到了不对,“陛下是要我亲自去召集商贾们,然后带着他们前往西庭国?”

    “是啊。”

    “那若是他们不愿意去呢?”

    “你得解决啊。”

    “反正这件事是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操办啊,争取多带点商贾,朕也不要求太多,怎么也不能低于一万人吧?”

    “陛...陛下,臣上哪儿去找...”

    不等曹窟询问,刘长便得意的告辞而去,曹窟站在门口,送走了皇帝,眼神却格外迷茫,这可如何是好啊?

    回到长安后,刘长相继拜见了不少的大臣,老臣。

    陈平也拜访了几次,陈侯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病重的痕迹,刘长还是觉得他在骗自己,病重只是他为了提前退休而编出的谎言。

    当然,对身毒的远大战略,刘长也是吹给了这些所拜访的人,包括陈平在内。

    唯独陈平的反应是最平静的,在他的注视下,刘长都有些吹不出来,总觉得这厮是看穿了什么。

    在拜见了诸多大臣,从张苍这里得知了粮产情况之后,刘长便待在皇宫里,准备休息一段时日,暂时就不忙碌了。

    当然,他还给远在唐国的刘安写了书信,质问他准备何时回来。

    刘长还以为自己返回之前,这竖子就能回来,没想到,他居然会拖如此之久。

    在家宴时,他也是表现出了对这个竖子的强烈不满。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离开这么久,就是不愿意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谋反呢!”

    刘长大声的说着。

    刘盈也只是劝道:“他在唐国的事情大概还没有办完,他第一次自己来处置这样的事情,定然也是不容易...不能催促啊。”

    兄弟两人吃了酒,刘长抱怨道:“这国内的事情啊,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啊。”

    “朕还以为这次回来,粮产能得到三亿石呢,谁知道,只有两亿八千多万石,还是不到三亿石...这驰道也没修好几个,漕渠也没有开通,果然,朕不在皇宫,这些大臣们就不会积极的操办诸事,全部都变得懒惰...”

    “这已经很多了,满朝大臣,各个干瘦憔悴,就连张相,都瘦了不少...怎么能说是懒惰呢,况且,像驰道漕渠这类的事情,也不是短期内就能办好的...我这次前往各国,倒是觉得变化巨大,长安也是如此啊。”

    刘盈再次说着,自己这位长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折腾百官了,百官都被他折腾了什么样子,日夜操劳,几乎没有闲暇时日,朝议时群臣各个眼眶浮肿,有气无力的,刘长都不用殴打,吹一口气估计就得倒,这些人要做的事情太多,做不好又没办法给刘长交差,群臣无不怀念太上皇在位时的那些岁月。

    “长啊,你也不能一味的折腾百官啊,要善待这些有功之人...”

    “做多少事,吃多少肉,这很公平!”

    “待在温暖的府邸里,在小妾的服侍下吃着肉做事,总比在寒冬时在野外抡锄挖漕渠要好吧?”

    刘长说着,低下头来,忽然大叫道:

    “我的肉呢?!”

    刘长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小不点就坐在吕后的怀里,笑吟吟的啃着肉。

    “刘赐!

    吕后勐地瞥了他一眼,刘长咬着牙,只能是忍着怒火,重新坐了下来,从刘盈面前拿过一块肉来,生气的吃了起来,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抢自己的肉吃,这竖子是必须要封出去了,等他稍微长大,要么给他封到倭岛,要么就封身毒,反正不能留在身边,这厮迟早要开始折腾自己!

    敢抢阿父的肉来吃,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公子了,必须要重拳出击。

    曹姝坐在了刘长的身边,“阿母近日内总是说安的事情,整日念叨着他,还是想办法让他回来一趟吧,他这都去了多久了...”

    “嗯,朕知道,比起赐这个竖子,还是安更乖巧!”

    “放心吧,朕已经下令了,他今年就能回来了,在唐国也磨砺了一段时日,想必他也能承担起一些大事了....”

    刘长眼里满是欢喜,终于盼到了儿子长大,等他回来,就可以给他安排一些庙堂的事情,让他逐渐承担,到最后,自己就可以让他顶在长安处置大小事,自己去当大将军,去开疆扩土了!

    .........

    “噗嗤~~~”

    刘安从敌人胸口抽出剑来,一脚踹翻了他。

    这是塞外的原野,周围还遗留着战争的痕迹,凶残的唐国甲士们正在搜刮着战利品,而刘安的战利品,也就是贼人的首领,刚刚被他所击杀,刘安将长剑收了起来,令人将敌人首领的头颅砍下来,作为自己的军功。

    “哈哈哈,不堪一击,简直不堪一击啊!”

    刘安大笑着。

    高校尉站在太子的身边,忍不住开口说道:“恭贺殿下,又破一部!”

    “别说废话,赶紧收拾战场,派人去追他们刚才逃走的部族,人和牛羊都得给我追回来!

    “唯!

    高校尉急忙安排人前往追击,刘安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唐国塞外打仗,唐国发动的军队越来越多,打击面也是越来越广,丁零,浑窳,呼揭,屈射,鬲昆,薪犁等草原部族都成为了唐国的讨伐对象,被唐国一路追着跑,斩获巨大。

    刘安双手叉着腰,哪里还有当初长安那个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凶残,酷似刘长。

    “这里就很适合修建城池啊....这里的气候是真的不错,我将来定要在这里修建行宫,平日里带着军队来这里休息玩乐!”

    高校尉点着头,赞同的说道:“殿下,张相正在修建道路和城池,这里也很快了,出征以来,我们所抓的俘虏已经超过了十余万,这道路修建也是很快,城池也修建了四座,唐国兴盛,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唐国天下无敌,谁人能挡?”

    事实证明,不单是唐国人会变成刘长的模样,前来唐国的人也很有可能被感染,刘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跟这些唐国人接触了这么久后,他的口音,习惯,乃至作风,都出现了严重的唐国化。

    刘安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开疆扩土居然是这么爽的一件事,这带来的巨大成就感,比读书写文可要大多了。

    看着一处又一处落在自己的手里,道路不断的朝着远处延申,沿路有城池驿站出现,分割整个塞外,刘安就格外的激动,如此再打上几年,唐国就能将塞外的草原都吞掉,能跟河西,北庭,燕国接壤,那版图就是燕国都比不上了。

    难怪阿父喜欢征战,原来就是这么个滋味啊。

    “其余大军呢?”

    “李太尉还在坐镇后方,调度有方,张将军最为凶勐,披甲执锐,身先士卒,已经连续攻破三十余部,听闻已经到达最北方,都几乎要杀到西域去了,冯将军他们还在追赶敌人,听闻是朝着燕国的方向追击而去,代国太尉还出兵帮着拦截....”

    “哈哈哈,我的舍人还是挺能打的。”

    就在刘安跟校尉攀谈的时候,有骑士狂奔而来,在出示了证明之后,迅速来到了太子的身边。

    “殿下,张相请您返回晋阳,说是陛下从西域返回,可能要召见您。”

    “什么?让我回去?可我若是回去了,接下来的战事怎么继续呢?”

    “李太尉将全权负责。”

    刘安沉默了片刻,想起长安城,又看了看周围的野外。

    “你回去告诉张相。”

    “君在外,相令有所不受!”

    “不平定塞外,我就不回去!”

    骑士惊呆了,他看着面前的太子,急忙说道:“可若是陛下召见,您这...”

    “无碍,你就回去告诉张相便可!”

    刘安挥了挥手,便让骑士离开了,高校尉却有些迟疑,“殿下,这平定塞外,指不定要多少时日啊,陛下若是召见,又该如何呢??”

    “怕什么,他还能飞来塞外抓我吗?”

    “我立下这么多的功,足够让阿父宽恕我的...长安有什么好待的?整日勾心斗角,哪里比得上在这里开疆扩土呢?!”

    “这.....”

    高校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安呢喃道:“我突然觉得,比起当太子,还是当唐王更为舒坦啊....”

    ps:事情也没有处理好,可是又不能不写,做什么都需要钱....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第493章 栾布

    天还未亮,栾布的府邸里就热闹了起来。

    栾布的宅院在长安外城之南,这里在阳成延扩建长安之前,还是属于城外的郊野,栾布从河西返回长安后,刘长本来是赐给了他一座大宅院,就在未央宫之侧,那是一个由八个屋所构成的大府邸,内部还有假山,水流,观亭,园林,这里最初乃是代顷王刘喜家的府邸,也就是燕王他们家的。

    后来继承了合阳侯爵位的刘广担任宗正,开了自己的府,这府邸就落在了刘长的手里。

    刘长将这府邸赐给栾布,可栾布到达之后,就即刻要退给皇帝,不肯居住。

    栾布认为,这座给诸侯王所打造的府邸,规格制式都不是自己这个级别所能享受的,有僭越之过,故而不肯要,哪怕刘长再三表示,谁敢说你僭越我就砍了谁的头,栾布也不曾索要。

    最后,他用私产买下了这座貌不惊人的外城小院,举家搬到了这里。

    院落里,栾布的丈人鲁公正在教授外孙剑法,鲁公年纪虽然很大,可身材健硕,剑法凌厉,放眼长安,除却刘长,也没有哪个老头敢说稳赢他的,栾平手持木剑,几次进攻,都被大父所拦了下来,鲁公笑呵呵的,只是反击,明明是进攻的那一方,栾平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困住了手脚一样,束手无策。

    栾布的妻子笑吟吟的做着饭,看着阿父和儿子对练,眼神格外温柔。

    栾布的妻子也是吃了很多年的苦,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过上如此幸福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栾布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是刚刚睡醒的,可是,他的穿着却非常的整齐,干净,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人,栾布对这方面是非常看重的,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衣裳都是整整齐齐,行为都是一丝不苟,跟放荡不羁的长大王是截然相反的,也根本不像是长大王家的舍人。

    看到阿父走出来,栾平急忙看向了他,分了神,鲁公的木剑便敲在了他的脑袋上,疼的那竖子开始龇牙咧嘴。

    栾布毕恭毕敬的站在鲁公面前,随即行跪拜礼,“拜见阿父!”

    鲁公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九卿,脸上满是苦涩。

    最初,当刘长说要给他介绍一个佳婿的时候,鲁公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长大王这个性格,他介绍的能是正常人吗?只是,他打不过长大王,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后来到了河西,得知长大王给自己介绍了一个国相女婿,鲁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好在老人家有些定力,毕竟是跟荆轲他们同名的勐士,还是能缓过来的。

    他也没想到,这位女婿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女儿,鲁公本以为这是因为皇帝的命令,可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女婿对女儿非常的尊敬,说起话来总是很温柔,他能感受到女儿那种从心里所散发出的幸福,这让老人家非常的欣慰。

    他担心栾布不能接受外孙,可栾布对这个继子也是视若己出,完全没有半点生分,就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儿子来培养对待。

    甚至对他这个不中用的老头,也是当作阿父来对待,每日都要行大礼拜见。

    最初鲁公甚至都想给他回磕一个,可到如今,鲁公也就习惯了,他说了无数次,让栾布不必对自己如此恭敬,可栾布执意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唉,婿子啊,你这...快起来吧。”

    鲁公无奈的扶起了他,栾布这才看向了一旁的栾平,栾平急忙也学着阿父的样子,朝着栾布跪拜行礼,栾布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点点头,让他起身。

    对鲁公这样的武夫来说,有这么一个女婿,实在是太...拘束了,自家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讲规矩了,太守礼了,自己这样的老游侠,有时都害怕在他面前失礼,鲁公现在都不敢说脏话了。

    一家人跪坐在一起吃饭,静悄悄的。

    栾平正要开口,栾布却打断了他,“食不言。”

    栾平只好继续吃饭。

    吃完了面前的饭菜,栾平终于抬起头来,询问道:“阿父啊,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内城的那个府邸呢?这里太小了,没有近侍,还要阿母来做事,院子里都是鸡失,菜,我都没有地方练武了...”

    栾布认真的说道:“平,府邸并非是要越大越好,越奢华越好,就是再简陋的房屋,也会因为居住着道德高尚的人而变得闻名,桀王的瑶台,纣王的鹿台,秦王的新朝宫,哪个不是奢华的大府邸呢?可沉浸享受的人,最后却落得恶名,享受并非是什么好事,知足,磨砺自己,提升自己...”

    “要做一个正直的君子,你明白了吗?”

    鲁公茫然的看着栾布教导栾平,一言不发。

    而妻子看着栾布教导儿子的画面,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迅速低下了头,藏起了眼眸里的不安。

    栾布行礼告别了妻,上了车,缓缓离开了这里。

    鲁公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着说道:“我这婿子啊...你要不再给他说说,让我搬出去吧...”

    “您一个人,他哪里肯让您独自出去呢...”

    出了府邸,坐在马车上,栾布朝着城外行驶而去。

    栾布在群臣里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偶尔有大臣路过,看到马车上的栾布,下车行礼,而栾布也一定会下车回礼,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哪怕是对太学生,他也会回礼。

    群臣都喜欢栾布,却不太愿意跟在他一起,跟栾布在一起,总是让他们有些相形见绌,怎么说呢,就是很不安。

    出了城,马车带着栾布一直来到了农家的试验田。

    “栾公!

    董安国急忙行礼拜见,栾布回了礼,跟着他朝着耕地里走去,“甲卯号试验田,戊子号,辛申号试验田还是没有任何的成果...己子号的温屋内瓜果倒是大有成就,不过种植作物怕是不行了,还有王存钻研出的淤泥肥地法,似乎很有成效...”

    听着董安国的禀告,两人一同走进了耕地里,栾布那干净的衣裳也沾染上了泥土,栾布就在所有的试验田里都转了一圈,由官吏记录下各地的变化,询问了农家之官吏,询问进展和所需要的,忙了近两个时辰,栾布回到了马车边。

    此刻的他,衣裳早已是灰扑扑的,栾布将这衣裳脱下,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再次变得整整齐齐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内史府的时候,官吏们正在忙碌呢,急忙拜见了栾布。

    栾布回礼,进了内屋,即刻翻看这一天的报告。

    “扩建太仓。”

    “粮种运输。”

    栾布一一翻看,做出了自己的批复,又安排官吏前往尚方,去告知所需要的农具数量,忙碌了许久,又在这里吃完了饭,他前往张苍的府上禀告情况。

    张苍同样也很忙碌,在栾布简单的禀告了试验田和地方农田乃至常平仓的情况后,张苍大手一挥,就让他离开了。

    “栾公!”

    当栾布走出来的时候,一位近侍气喘吁吁的擦拭着汗水,“陛下要召见您!”

    看得出,这位近侍为了找到栾布,去了不少地方,栾布跟着他返回了皇宫。

    当栾布走进厚德殿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厉王正搂着雍夫人,两人有说有笑的,刘长的头几乎都贴在了雍娥的脸上,栾布一愣,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好在,刘长十分清楚自家舍人的性格,在栾布进来的那一刻,就松开了手,让雍娥出去等自己一会。

    “哈哈,你终于来了,快来,坐下来吧!”

    刘长热情的上前,拉住栾布的手,直接就打断了栾布本来想要说的话。

    “栾布啊,把你叫过来,是为了西庭之事。”

    “西庭国将来会是大汉往身毒的门户,可如今啊,这里的百姓还不到十万人,耕地更是稀缺,每年都需要庙堂的援助才能维持,启这个竖子,虽然性格暴躁一些,手段刚烈一些,不过还是能治国的,就是西庭国资源贵乏,无法让他发挥本事。”

    “朕在离开之前,已经答应了他,要给与他一定的帮助,你有什么想法?”

    刘长的舍人里,与刘长最为亲近的,其实并不是张不疑,而是栾布,栾布作为刘长的第一位舍人,在刘长非常非常年幼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像是朋友,更像是亲人,刘长几乎就是在栾布面前长大的,刘邦很欣赏这位有君子作风的年轻人,让他来辅左监督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如今,高皇帝已经不在了,他安排的舍人却还在继续贯彻自己的使命。

    栾布的好处是,他并不会像周昌,刘敬,申屠嘉那样听到讨伐身毒就要反对,无脑的反对刘长的诸多政策,无论刘长说什么,他们都想要反对,也不会像张不疑,晁错,群贤这些人一样无脑的赞同刘长的政策,刘长说什么他们都要支持。

    栾布是个很正直的人,当刘长询问他的时候,他不会以自己的利益或者位置而思考,是站在刘长乃至大汉的角度来进行分析的,相当的客观。

    “陛下的意思,臣是明白的,不过,西庭国缺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什么都缺少,是目前大汉最薄弱的诸侯国,不过,臣以为,最为关键的还是人,他们缺少人,故而才会什么都缺,若是有足够的人,那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刘长迟疑了片刻,“可我也不能凭空给他们造出人来啊,庙堂每年派给他们的战俘罪犯够多了,难道还要将张相派过去生孩子不成?”

    “陛下,这人也分多种。”

    “我听闻,西庭王有两位舅父,年少时因战乱走散,后来相聚与吴国,吴王亲自请人教导他们,让他们安心求学,如今两人都是很有才能的贤臣,吴王都认可他们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让西庭王的母族去协助他?”

    栾布点着头,说道:“西庭王并非嫡子,生母出身卑贱,母族便是有才能,可吴国人才济济,难以有施展的机会,倒不如让他们前往西庭国,辅左自己的犹子,或许能有所成,而且我听闻,吴王偏爱窦夫人,赏赐颇多,窦家宗族势力愈发庞大....”

    “陛下,吴王正妻....吕姓也。”

    刘长急忙点着头,他也知道,自家四哥其实更喜欢窦夫人,对自己的原配吕王后是有些冷澹的,可吕王后的位置是不能轻易改变的,毕竟她姓吕,吴国太子也是她所生下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被四哥所宠爱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好,就让他的母族去帮他,还有呢?”

    “西羌与诸胡。”

    “西庭国没有能力去抓捕这些胡人。”

    栾布摇着头,说道:“并非是要西庭国去抓捕,河西国连年对西羌用兵,西羌不断的逃亡,撤向高山雪原,那里是没有活人的,牲畜尚且不能生存...若是西庭国能主动接纳这些西羌人,主动示好,联系他们的头领....”

    刘长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河西国当坏人,西庭国当好人,先将这些西羌弄过来,然后慢慢安顿,是这个意思吗?哈哈哈,不愧是朕的舍人啊,这个想法很不错,虽说河西国可能不会很高兴,不过,谁让他们总是出兵砍头呢,也怪不到人家头上!”

    “河西国一直在斩首,弄得西羌无比的畏惧,不知该往何处,若是西庭国能联络他们的首领,主动示好,善意接纳,还真的能充实不少的人口....不过,我听闻这些西羌可是近十万的,西庭国不过八万人,能吃得下吗?”

    栾布很平静,“陛下不必担心,这些蛮夷,没有本身的礼和文,没有文字,和相应的礼法,只要他们接触了大汉的诸多礼法与文风,就会即刻转变,对四周这些蛮夷,臣是一点都不担心,臣最担心的乃是身毒,听闻身毒同样是一个大帝国,有自己的文,礼法,怕是难以共融...”

    “若是能接纳西羌,那处置安顿的事情,就得由西庭国自己来想,太尉的军队就在一旁,西羌归顺之后,定然也不敢行凶。”

    “有道理。”

    刘长点着头,问道:“那你说的草原诸部?”

    “西域外有诸多部族,一路延申到了草原,不过,主要道路还是在北庭的手里,西庭没有单独出战的能力,可若是西庭北庭合力,就有这个实力了,两国都能取得不错的好处。”

    “不过,光是有这些胡人还是不行的,必须还是要有一定的中原民。”

    “陛下,可以让张释之修改律法,制定出一个流放西庭的刑罚,运用在一些罪行上....”

    刘长咧嘴笑着,不由得点着头。

    栾布给出了自己全部的想法。

    “朕就知道你能行,另外,给西庭国的粮食,农具,耕牛,都得你来想办法啊,这一次,得让西庭国拥有强盛起来的本钱,不要节省,能给就多给一些,西庭国的强盛,在将来关系重大!”

    “唯!

    在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栾布摆正了态度,这才说道:“陛下,国事是最不能着急的,刑罚是不能滥用的,对待胡人,主要还是得以教化为主,一味的滥杀是不对的...”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哦,对了,耕牛实在是不够了...我听闻蒯成侯好牛,在北地占有大量的牧地,养了数百头牛,还常常低价从北地的官吏百姓手里收牛,每次宴席款待客人,总是以牛肉为主,自称千牛侯....这样吧,朕如今也缺牛,正好也跟他购买一些....来,拿着。”

    刘长从衣袖里掏出了些钱,大概就百余钱。

    “拿着这些钱去跟他买牛吧,也不需要太多,一千头就够了,剩下的钱你得给我带回来...”

    “陛下...您这不是抢吗??”

    “怎么会是抢呢?他能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压价从别人手里抢牛,朕难道就不能这么做吗?你去跟他好好说,他肯定会答应的...李广!明日你陪栾布去一趟!”

    门外有个中郎大声叫道:“唯!

    蒯成侯叫周昌,别误会,并非是国相,这位周昌是个毛躁的年轻人,他阿父叫周緤,曾是刘邦的舍人,他是个二代侯,而且还是一个平行不太端正,常常犯错的侯,他阿父的爵位愣是因为他而削了一千多户,十足的败家子。

    可栾布还是觉得不妥,他这么做是犯罪,咱不能跟着犯罪啊,况且自己也做不出这么强买的事情来啊,只是,刘长笑嘻嘻的将他送出了厚德殿,再三请求他办好这件事。

    栾布无奈的走出了厚德殿,里头很快又传来了女子的嬉笑声。

    他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长叹了一声。

    “唉...我当初为什么要去送那封信呢....”

    当栾布精疲力竭的回到府邸的时候,妻子早已准备好了饭菜,丈人带着平出去了。

    吃着饭菜,妻子忽然痛哭了起来。

    栾布大惊失色,急忙询问。

    “良人啊...我有事隐瞒了您。”

    “什么事?”

    “我今日内有恙,医者说...我坏了身孕,是个男儿。”

    妻子擦着眼泪,神色很是悲痛。

    “为何不告知我呢?”

    “就怕您不再将平视为自己的儿子....”

    栾布的神色非常的严肃,“以我之姓,以我为父,我怎么会不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呢?你怎么可以隐瞒这件事,如此不信任我呢?”

    妻子急忙谢罪,再次啼哭。

    栾布还想要说些什么,看着啼哭的妻,迟疑了片刻,又搂住了她。

    “母为子忧,天经地义,何罪之有呢?”

第494章 千牛侯

    蒯成侯府。

    两位穿着奢华的下人正站在府邸门口,还有四位武士站在他们的身后,身佩利刃。

    当栾布跟李广来到这里的时候,下人迅速打量着他,栾布穿着很是普通,他的马车很简陋,拉车的只是一匹老马,驾车的李广只是穿上了平日里跟陛下对练所穿的劲装,下了车,就站在栾布的身后,他比栾布还高出了一个头,格外威武,同样佩剑,手放在剑鞘上,令人望而生畏。

    栾布还没有开口,下人便抢先伸手索要:“请帖?”

    栾布一愣,随即说道;“我并非是来赴宴的,我是来见蒯成侯周昌的。”

    “你这个人何其无礼?!怎么能对君侯直呼其名呢?!”

    下人脸色不悦,这些时日里,这位小周昌靠着自己的家产,也是结识了不少的贵人,虽然武最的事情之后,朝中大臣不太敢继续结交,赴宴,平日里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这位周昌的朋友们,显然还达不到朝臣的这个档次,可身为彻侯,对于那些有心往上走的官员和小权贵来说,他却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虽然从刘长这里看来,彻侯也算不上什么,他身边最多的就是彻侯,可从大汉的角度来说,彻侯还是非常罕见的,高皇帝时期,全国的彻侯共计一百四十三人,对比全国的千万人口,这数量是真的非常非常少,而身为彻侯,名义上地位甚至要高出很多的九卿,毕竟一些九卿的爵位也未必能达到彻侯。

    当然,三公还是碾压的,三公本身就是由最大的彻侯们来担任,彻侯之间也有差距,例如曹窟这位彻侯就约等于十个蒯成侯周昌,因为,在这个时代,能攀上一位彻侯,那前途还真的不可限量,哪怕只是担任他的家奴,也能大有作为。

    周昌每次设宴,前来参与宴会的人还是有很多,都是希望能得到这位彻侯的友谊,能捞取些好处,彻侯在地方上,就是郡守也得给足颜面,若是大一点的彻侯,郡守可能还得行跪拜礼。

    蒯成侯爵起初也算是大彻侯了,三千多食邑,第一代蒯成侯周緤,沛县老乡,一开始就作为高皇帝的舍人,本身能力倒是不怎么强,可对皇帝非常的忠诚,在高皇帝出征陈豨的时候,他哭着请求高皇帝,让他爱惜自己,不要亲征,高皇帝都觉得他很爱自己,就允许他他进入殿门不必碎步快走,后来还赏赐他“免罪金牌”。

    周緤为人本分,老实,倒是没有用上这免罪令,逝世之后,谥号为贞,周昌继承了他的位置。

    而这位与大汉汾阴侯同名的君侯,为人实在是不太好。

    他知道自家有免罪诏令,乃是高皇帝亲自赐给他们家的,因此,他也就随心所欲的开始享受,倒是没有犯大错,例如杀人,抢劫,可小错不断,强买强卖,挥霍浪费,逞强斗殴等事是常犯的。

    在他的影响下,他的下人都变得有些跋扈,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前来赴宴的客人,若是没有给与下人好处,甚至还进不去。

    周昌非但不制止下人的行为,还引以为豪,认为这是自家权势的象征。

    下人此刻看着栾布,看他没有要给自己钱财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若不是来赴宴的,就在这里等待,我家君侯正在设宴,等宴席结束,便可入内!”

    看到他如此无礼,李广勃然大怒,这个大个子勐地上前一步,瞪着面前的那个下人,那下人大惊,急忙后退了几步,身后的武士也围了上来,看着高大威武的李广,心里都有些畏惧。

    栾布制止了李广,“不可无礼。”

    这才说道:“劳烦进去禀告蒯成侯,内史栾布奉皇帝之令前来找蒯成侯!”

    下人看了看他的车,又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皇帝之令?哈哈哈,你唬谁呢?皇帝传令何时是这样的?编都编不好,你知道皇帝下诏是什么仪仗吗?你见过吗?诏令呢?你拿出来!”

    “确实没有诏令,乃是口谕,劳烦进去禀告一声。”

    李广有些忍不住了,他知道陛下为什么派遣自己前来了,栾公乃正人君子,对待这样的小人,难免会受辱,还是得自己来啊!

    那下人骂道:“再敢胡闹,我便饶不...”

    “砰~~~”

    那下人飞了出去,直接撞在身后的那个武士身上,两人顿时倒下。

    李广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什么?栾公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竟是直接将他给踢飞了,武士们拔出了剑来,栾布的剑则是更快,只见一阵剑光亮起,李广都被刺的忍不住眯上了双眼,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那几个武士已经倒在了地上,捂着手臂呻吟,他们的手臂上都流着血,剑则是掉落在地上,栾布收起了剑,看了李广一眼,“进去吧。”

    “哦....”

    李广乖巧的跟在栾布身后,两人走进了府邸内,而闯府的人迅速引起了府内武士们的注意,李广跟在栾布的身后,看着一个又一个武士被栾布踹翻,栾布跨过他们,继续往前走,李广还低着头看了那武士一眼,咽了咽口水。

    蒯成侯的府邸还是很大的,在主院里,周昌喝的醉醺醺的,在他的面前,有十余人跪坐着,他们的面前都摆放着酒肉,有乐师们奏乐,还有舞女跳着舞,众人则是大声的笑着,在他们的吹捧之中,周昌更是得意的摇晃着脑袋。

    忽然间,乐师停止了弹奏。

    正沉浸在音乐中的周昌一愣,看向了自家的乐师们,乐师们此刻眼里满是惊恐,都看向了前方,后退了几步,周昌狐疑的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擅自闯入的两个人,众人也都看到了他们,舞女们停止了跳舞,宾客们板着脸,周昌眯着双眼,打量了片刻,随即大喜。

    “哈哈哈,原来是栾公啊!”

    “好,太好了,我很早就想要宴请栾公了,没有想到,栾公居然给了我这个机会!”

    周昌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栾布的身边,伸出手来,抓住了栾布的手,就往宴席那边拽,只是,栾布纹丝不动,周昌连着拽了好几下,也没有能拽动栾布,他惊讶的转过头来,醉醺醺的看着栾布,“何不赴宴呢?”

    “此谓十牛宴!便是陛下,那平日里也是吃不得的,别的不说,便是那牛尾,陛下怕是一生都不曾享用过,这可是好东西啊....”

    在座的众人脸色大变,急忙起身,脸色惊惧,李广却站了出来,打量着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

    宴会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热闹,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栾布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宴席,看着那遍地的牛肉,铺张浪费的场景让栾布也有些生气,作为农桑一把手,栾布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耕地里忙碌着,他对粮食是非常敏感的,看到这般铺张浪费的景象,顿时皱起了眉头。

    在栾布的注视下,那些宾客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如此吃牛,怕是不妥。”

    “一头牛,就可以让一里的百姓能轮流着使用,耕耘土地。”

    周昌却并不害怕,“我吃的是自家的牛,并非是耕牛,都是肉牛,而且我吃的都是死去的牛,这又如何呢?”

    想要吃牛,有的是借口。

    “我奉陛下之令前来,要跟你买牛。”

    周昌惊讶的看着他,随即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荣幸啊,陛下要买多少头?我亲自送过去!”

    “一千头。”

    周昌一愣,摇了摇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

    松开了栾布的手,他疑惑的问道:“多少?”

    “一千头。”

    “可是我没有一千头牛啊...能否少一些呢?”

    “听闻阁下自称千牛侯,一千头牛,应该是有的。”

    “我真的没有啊...我能拿出一百头牛送给陛下。”

    “要一千头。”

    看着栾布那冷漠的神色,周昌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好啊,若是要买一千头牛,那价格可是不低啊,阁下准备出多少呢?”

    栾布伸出手来,在衣袖里掏了起来,随即掏出了一枚钱,丢在了周昌的脚下。

    “我出一钱。”

    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周昌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栾布依旧是平静的看着他。

    “您这是要抢?我的爵位虽然不高,可我阿父曾是高皇帝的舍人,好友众多,太后视我如子侄,便是陛下,也不能抢他人之财务,这件事,就是闹到太后面前,也是有理的!”

    栾布完全不理会这些,若是说来这里之前,他还有些惭愧,觉得有些强取之意,可在看到这里的场景之后,栾布就已经没有了那种想法,骄奢淫逸,强买耕牛,一顿吃掉十个里的百姓的希望,对付这样的权贵,还有什么好羞愧的!

    十余个人,能吃得完十头牛??

    看着栾布的脸色,周昌后退了几步,笑着叫来了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那下人就来到了周昌的身边,递上了一个竹简。

    那竹简被保养的非常不错,周昌拿起竹简,踉踉跄跄的,这逐渐仿佛给了他胆量,他举起了手里的竹简,大笑着说道:“高皇帝之令在此!蒯成侯杀人无罪也!

    那是高皇帝赏赐给第一代蒯成侯的东西,杀人亦无罪。

    周昌指着面前的栾布,愤怒的说道:“这些牛都是我的私产,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又能如何呢?长安之中,好吃牛的又并非我一人,但凡权贵,哪个家里不是养着诸多耕牛,万顷土地,我不曾作恶,我的牛都是买来的,他们呢?他们抢!他们杀人,行凶,我有这诏令,我可以杀人,但是我没有,我是从百姓手里买下来了!”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不敢去抢那些人,就来对付我这个心善的!”

    “心善?”

    “陛下也心善,这不也是在跟你买吗?”

    “这是明抢!”

    “原来你也知道强买跟明抢没有区别啊。”

    周昌说不过栾布,即刻翻脸,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骂道:“我可不是那些黔首!我是彻侯!能给黔首百钱,他们便已经对我感恩戴德了,我可不像他们,一钱,你这是在羞辱我!”

    “我乃蒯成侯!高皇帝的诏令在此,我可以杀人!无罪!你现在就给我离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宾客们都吓坏了,头皮发麻。

    栾布长叹了一声,低下了头。

    “看来,无论耕耘出多少粮食,百姓都吃不饱...陛下在边塞大规模的养牛,可天下的耕牛总是不够用,张相拼死兴农,可粮食总是不够百姓吃,我一直都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算是看清楚了,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啊,强占强买强取,兼并百姓的耕地,强买他们的牲畜,逼迫他们成为佃户...”

    栾布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发出一阵铁的嘶鸣声。

    “不能制止这样的行为,如何让天下人都吃饱肚子呢?”

    那一刻,栾布飞了出去,迅速出现在了周昌的面前,一脚踹中他的心口,周昌惨叫着倒地,诏令丢在了一旁,栾布直接踩在了他的胸口,让周昌动弹不得,周昌谩骂道:“你居然丢了高皇帝的诏令!

    你这个...”

    栾布举起手里的剑,双手抓着,剑尖朝下,对准了周昌的脖颈。

    “今日,唯有杀了你,以震慑权贵,往后再想办法来制止这样的行为....”

    周昌脸色迅速苍白,那一刻,他的酒都醒了。

    “我给!

    一千头牛!

    我给!

    饶命!

    饶命啊!

    栾布却不再说话,长剑勐地刺下,就在那一刻,李广飞扑上前,抱起栾布,后退了几步,栾布的剑没有刺中,李广眼里满是惊恐,大叫道:“栾公!

    不可啊!大汉彻侯,岂能杀死!不能杀!不能杀啊!

    对彻侯,寻常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除国,除非是谋反忤逆这样的不赦之罪,才会诛杀。

    而且,一定得是皇帝亲自下令,像三公可以惩罚彻侯,削他们的爵位什么的,可绝对不能下令诛杀他们,那就僭越了,包括诸侯王也是如此,天下能决定彻侯生死的只有皇帝一个人,当然,太后也可以,不过那是特例。

    李广大叫道:“栾公!您这是僭越!是僭越啊!

    栾布却用力的挣扎着,“无碍!杀人偿命便是!”

    他费力的拿剑去刺周昌,周昌吓得几乎哭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后退,想要逃离这里。

    “栾公!不值当!不值当!

    李广大吼了起来,死死抱着栾布,栾布动不了,只能丢剑去刺周昌,好在,李广力气够大,栾布用不上劲,那剑并没有能刺中周昌,可这也够吓人了,周昌嚎啕大哭,跪在栾布的面前,不断的叩首。

    “饶命啊!饶命啊!

    栾布挣扎了片刻,发现自己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这才平复了心情,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李广小心翼翼的将他放了下来,却还是做好了准备,若是栾公还要杀死他,自己就得拦着。

    李广倒不是跟蒯成侯有亲,主要就是不想让栾布承担这样的罪过,杀彻侯那是大罪,如果今日栾布直接杀死了一个彻侯,那么就算陛下能保下他,那其余彻侯怕是不会答应,往后就要全力对付栾布了,被天下彻侯一同对付,那不是什么好事,为了这么一个猪狗一样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得。

    栾布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去将那一钱捡起来!”

    周昌赶忙捡起了那一钱。

    “一千头牛,明日送到内史府...”

    “还有你们这些人,十牛宴吃的开心吧?明日,每人十头牛,送到内史,否则,格杀勿论!”

    众人急忙称是。

    直到栾布和李广离开,才有下人上前,将周昌扶起来,周昌喘着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脚都有些软,在众人的扶持下,他来到了上位,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宾客们纷纷起身请辞,周昌也没有回答他们,直到众人都离开了,周昌方才想起了什么,急忙从地上捡起了掉落的高皇帝诏令,紧紧的搂在怀里,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李广惊疑不定的看着一旁的栾布。

    他终于明白了,陛下派自己跟随,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帮栾公出头,也不是怕栾公吃亏,就是派自己来盯着他,免得他开始乱杀,李广一直都以为这位栾公是朝中真正的仁义君子,可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这副面孔,李广第一次知道,原来君子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彻侯啊,说杀就杀,李广知道,这位刚才是真的起了杀心,要不是自己死死拦着,他是真的要干掉那位周昌。

    过了一个路口,栾布客客气气的跟李广行礼辞别。

    李广急忙回礼。

    很快,李广就出现在了皇宫里,绘声绘色的形容着蒯成侯家里所发生的事情,听着李广的禀告,刘长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惊讶,栾布有一句名言:“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对自己好的人,就一定要报答他,对自己不好的人,就一定要干掉他。

    谁要是把他当作那种唯唯诺诺的君子,那谁就是大傻子。

    “哈哈哈,你去派人告知周昌,让他明天送完牛后来见朕!

    “唯!

第495章 专业的人来办专业的活

    周昌几乎是变卖了家产,东拼西凑,一一去找过往那些好友,奈何,从前那些拍着胸口称能为君死的好友们,此刻却都变了脸,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哭穷喊冤,总之,这些朋友总共给他借了六头牛。

    周昌孤独的坐在院落里,看着面前这借来的六头牛,轻笑了起来。

    “卖...把宅院也卖了吧...去联系建成侯,也只有他能凑得出这么多的牛了...卖了吧,都卖了...”

    周昌怀里紧紧抱着高皇帝所留下的诏令,整个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风范,脸色很是颓废,在这个时候,只有那几位家臣,还不曾离开,鼻青脸肿的武士站在他的左右,他们将平日里周昌所赐予的赏赐全部拿了出来,甚至还变卖了自己的财产,凑了五十多头牛...

    有武士板着脸,“主公,府邸不能变卖,若是不行...那我就去...”

    “不可..栾布就等着我们犯法呢,若是抢牛...明日就不是送牛过去,是送我的脑袋过去了。”

    酒醒之后,周昌果然看的还是比较透彻。

    “只要爵位还在,这些迟早还能赎回来,无碍,先去凑吧...唉,千牛侯,千牛侯,哪怕当初说是百牛侯呢?”

    周昌几乎变卖了一切,加上自己原先在塞外养的牛群,数目这才超过了一千头,周昌派遣自己的心腹们将这些耕牛送往内史府,而他自己,则是做好前往皇宫的准备,皇帝派了人,要他前往皇宫拜见。

    说实话,周昌非常的害怕,此刻,他的手都是在颤抖着的。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的。

    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恶人,在皇帝面前,栾布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而且他若是要杀自己,谁又能拦得住呢?太后吗?

    在太后的事情上,周昌还真的没有说谎,因为他阿父是沛县老人,并且长期陪伴在刘邦的身边,因此跟吕后也是旧相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他年幼的时候,也曾跟着阿父见过几次太后,太后还赏赐给他玩具什么的....不过,长大成人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太后了。

    太后未必会向着自己,不过应该还是能饶恕自己的性命吧?

    周昌害怕极了,只是,他不敢不去。

    思索了许久,他还是将高皇帝的竹简带上,坐上了车,朝着皇宫行驶而去,周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强忍着心里那巨大的恐惧,哆嗦着,阿父所留下的爵位,难道就要断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终于,皇宫到了。

    周昌颤颤巍巍的下了车,想要领着人一同进去,奈何,他的武士都被拦了下来,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进,等进了皇宫,周昌反而不惧怕了,只是打量着周围,他已经很久不曾来过这里,改变还是挺大的,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下来,就这么一路被领着,带到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看着面前这个傻呆呆的彻侯,有些惊讶。

    这厮居然不害怕自己?

    “你就是蒯成侯?周昌...你阿父是跟汾阴侯有仇?”

    周昌只觉得双腿一软,怎么都使不上劲,低着头,那话都有些颤,“陛下,臣就是蒯成侯,臣出生的时候,阿父与汾阴侯并不相识...故而,故而....”

    其实,在汉初同名的人还是非常多的,有一些很普遍的名字,如婴,左车,布,去病,去疾,不疑,不害,不惑等等,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名。

    刘长笑了起来,“你哆嗦什么呢?”

    “臣有错...臣先前买牛...陛下买牛...”

    这厮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前言不搭后语的,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被刘长给吓坏了,看着面前几乎要哭出来的周昌,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周昌艰难的走到了刘长的面前,再次跪坐了下来。

    “说实话,朕本来是想砍你的头的。”

    “噗通。”

    周昌摔在地上,急忙又爬起来。

    “你昨日要是再次强取豪夺,凑够一千头牛,此刻早就把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了,不过,还行,你倒是没有再干这种事,对比其他权贵来说,你犯下的错甚至还算是比较轻的...”

    “朕要削你一千户,拿出来补偿给那些失去了耕牛的百姓,你觉得如何啊?”

    “应当如此!

    削了一千户,他还有一千户,只要不砍脑袋就好。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如今,大汉是真的富裕了,朕治理大汉,很有成效,在很早的时候,阿父都凑不齐四匹同色的马,群臣摆宴,还是要杀猪食肉,出门用驴车,吃干硬的麦饭来湖口....可你看看如今,大汉无比的强盛,耕地无数,粮产暴增,上一年的产粮可是达到了三亿石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数字吗?比起阿父那会,简直就是翻了二十倍有余!”

    “陛下英明!

    大功大德!无人能及!尧舜都相形见绌!

    周昌急忙叫了起来。

    刘长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很快又说道:“可问题是,奢靡之风盛行啊,朝臣还好,他们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你们这些功勋之后啊,出行都必须要同色的马,顿顿吃牛,还搞什么十牛宴,居然还有豪族杀羊只食其嵴肉,其余部分丢弃的...除却吴国,各地都是如此,生前要享受,死后还要享受。”

    “朕甚至都下令严禁厚葬了,依旧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给自己准备庞大的陪葬品....”

    “臣知罪!

    刘长轻轻抚摸着胡须,说道:“朕准备任用你。”

    “啊??”

    周昌茫然的抬起头来,他年幼的时候,阿父就总是待在皇宫里,根本抽不出时日来陪伴自己,这就导致长大之后的周昌文不成,武也不就,拉不开弓,没读过什么书,做官基本就是幻想了,好在有爵位在身,就是不做官,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可如今陛下这是准备用自己来当官?自己是当官的材料吗?

    “陛下是准备...”

    刘长咧嘴笑着,“朕准备治理庙堂以及地方的奢侈之风,尤其是耕牛这一块,大汉可是却得很,这些人为非作歹,痴迷享受,强取豪夺,这样吧,任免你为千牛御史,六百石,隶属御史,主要负责惩治这种铺张浪费,以及强取强买的行为...从庙堂到地方,你都能管。”

    周昌还是有些茫然,“陛下,臣不明白...”

    “就是让你去抓跟你一样的人!”

    “哦...臣明白了!”

    “从彻侯到诸侯王,再到地方大族,你随便去抓!若是没有人手,就去联系廷尉!”

    “那臣有多少人...”

    “没有府,也没有人,你自己去操办就好了...也不必去御史禀告,直接听我的命令。”

    “唯!

    刘长撇着他,“既然是重用你,你要好好办事,若是办不好,朕可是不讲情的。”

    此刻周昌也缓了过来,再也没有方才的畏惧,他拍打着胸口,认真的说道:“陛下请放心吧!臣能处置好这些事,最先就应该去抓北地郡丞方不害!”

    “此人帮助勋贵,借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常常帮着低价买下百姓家里的牛羊骏马,有时还会以收税的名义抢走月氏人的牲畜,然后送给诸多权贵,他不收钱,就是想要借这些权贵往上爬,此人罪大恶极,最先就应该要抓他!

    周昌信誓旦旦的说道。

    刘长狐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臣当然知道!臣每次都是...每次都听人说他的事情,他的罪证臣也掌握了不少...”

    “好,告发御史,拿下!”

    “权贵那边,你知道的也不少吧?你若是怕事,对他们留情,朕可对你不留情,若是你做的好,那你原先丢掉的食邑,还都能补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臣知道!

    周昌笑呵呵的离开了厚德殿。

    吕禄目送着他离开,随即看向了刘长,“陛下,就这么放过他?”

    “算不上罪大恶极,还有些用处。”

    “我看不出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哈哈哈,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刘长没有多说什么,他认真的说道:“栾布的上奏,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栾布说,若是不能制豪族,再多的粮食也没有用....朕也得想办法来进行制衡了。”

    “陛下,吴王以身作则,勤俭之风贯彻吴国,从而使得吴国多勤俭,陛下或许可以效....”

    “不,劝说他们放弃奢侈的生活是不容易的,还是直接下令更好,将张释之叫进来!朕要跟他商谈一些新律法!

    “唯!

    ........

    当周昌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武士们本来都做好了哭丧的准备,看到自家主公安然走出来,他们是又惊又喜,擦拭着眼泪,纷纷恭贺,询问皇宫内的事情。

    周昌却得意的抬起头来。

    “陛下没有杀我,反而是给与了我官职!”

    “往后,我就是有官身的彻侯了!

    “太好了,主公,要设宴庆祝吗?”

    “庆祝个屁!你是嫌我活着太碍事了吗?!”

    “驾车,走!”

    “我们去哪里??”

    “去昌武侯家!”

    武士们护送着他朝着昌武侯的家里走去,周昌哼着曲,心里无比的开心,武士们也不知道自家这位去找昌武侯做什么,昌武侯同样也是一位彻侯,这位当然也不是第一代,是第二代,第一代昌武侯,唤作单宁,跟周昌他爹一样,都是高皇帝的心腹,曾经是高皇帝的郎中,因为军功封昌武侯,逝世之后谥号靖信。

    一个舍人,一个郎中,其实第一代的两位彻侯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到了这第二代,双方的关系迅速恶化。

    第二代昌武侯叫如意,没错,他叫单如意。

    周昌平日里跟他有些仇怨,因此,武士们都以为,自家主公这是得势后准备过去炫耀的。

    当周昌来到了昌武府的时候,只是闻了闻,就闻到了那股散发出来的肉味,他咧嘴笑了起来。

    单如意看着面前的周昌,眼里满是不屑。

    他坐在上位,麾下同样有一大群的宾客。

    他跟周昌很像,都没有当官,都喜欢摆宴款待众人。

    周昌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他的面前,随意的拱手算是行礼。

    “呵,周昌,你来这里做什么?”

    “哎,昨日刚吃完十牛宴,吃的太撑了,出来散散步,听闻你这里有热闹,就来看看...”

    周昌擦了擦嘴,满脸的得意。

    “呵,我可是听闻你连家产都变卖了,往后可就吃不起了...”

    “谁说的,我的爵位还在,食邑还是比你多,再说了,就算我以后不能吃了,我以往吃的也比你多啊,实话告诉你吧,就你现在吃的这些,以往我都拿来喂狗,哈哈哈~~~”

    周昌猖狂的笑了起来。

    单如意脸色大变,愤怒的说道:“十牛宴你有什么可张狂的?我上个月一共宰杀了一百只羊,只取其嵴肉,其余的都拿去喂了狗!”

    “那是,你也就只能吃吃羊肉...我吃羊,向来取羊尾之肥肉,一百只羊又算什么,也就你这种小人当个宝...”

    周昌撇着他,眼里满是不屑。

    “呵,牛谁吃不起呢?我在上郡有三百多头牛,只是不曾告诉别人而已,别说十牛宴,就是百牛宴我也摆的起!”

    单如意愤怒的说道:“我家里刷锅都是用麦和粟!”

    “烧火烧的都是黄檀木和锦绣!

    “哈哈哈,哪又如何?你这样的穷苦小人,也知道什么是享受吗?”

    周昌摸了摸鼻子,不屑的说道:“我家里有万顷良田,都在上党那一块,我甚至不许他们耕作粮食,就让他们种一些我爱吃的瓜果....”

    单如意几乎跳了起来。

    “我家里的犬,顿顿吃牛肉,我养了二十多条猎犬,他们一年所吃的牛肉,都比你设宴所吃的多!

    “我家里的华衣从来都不喜,脏了就丢!

    听着单如意愤怒的说着,周昌只是认真的听着,在单如意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周昌的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诏令,展示给单如意来看。

    “昌武侯单如意!你骄奢淫逸,挥霍无度,铺张浪费!我以千牛御史之身,抓你归桉!

    单如意伸出手来,颤抖的指向了周昌。

    “你...你...你个犬入...”

    单如意话都没有说完,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日,周昌造访了不少人家,好在,这些铺张浪费的行为,倒也达不到除国杀头的程度,除非存在着强行抢占,对大多数人,惩罚命令还是跟周昌一样,罚款,既然你家里这么多东西,你又如此浪费,那不如拿去给西庭国,让他们来用!

    栾布还是很开心的,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有钱,这下,救援西庭国的事情有着落了啊。

    周昌也很开心,他这辈子都没有干过正经事,这是他第一次为皇帝做事,也是第一次做了有用的事情。

    他的抓捕范围也不局限在长安,他还去了其他县城。

    “这是我自家病死的牛...我吃了又如何?犯法吗?!”

    “哦?病死的?那你说说,是什么疾病啊?”

    “你..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忽然死了...或许是老死的...”

    “牛死了要进行报备,你为何不报备?而且,你这牛肉如此有劲...这根本就不是老牛的肉!

    来人啊,带走!

    凭借着对各种奢侈方法的熟悉,对各种脱罪理由的熟悉,乃至对那些犯罪分子们的熟悉,周昌大杀四方,起码在这个领域里,他是专业的,周昌很快就让各地的豪族们都知道了有个叫千牛御史的官职,专门负责铺张浪费。

    起码在长安之中,铺张浪费的习气得到了很好的改善,没有人再敢冒着变卖家产的风险去干这类的事情了。

    可这毕竟不是治本之策。

    厚德殿内,刘长正在跟张释之思索着治本之策。

    如何防止强买和兼并呢?

    秦国的办法简单粗暴,相应的爵位有相应的耕地数量,谁都不能超过,这样倒是可以避免兼并,可对兴农之策并非是好事,难道要限制大爵位所能拥有的耕地数量吗?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该从什么爵位开始进行限制呢?

    即使如此,大族也是有办法的,不能以自己的名义,那就以亲戚的名义啊。

    “陛下,耕地这方面,还是可以通过税来进行制衡。”

    “天下佃户极多,直到庙堂颁发佃户税,家里佃户越多,缴纳的税越多,因此避免了大量的佃户出现....”

    “何不按着田亩数量,不断的提升农税,耕地越多,要缴纳的税就越多,直到入不敷出,税超过耕地本身的产粮,他们估计就不敢再进行兼并了...而且国库也能因此而得到大量的好处。”

    张不疑认真的说道。

    “你想的倒是不错,可具体执行下去,可未必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是能想出各种办法来应对的。”

    “那我们就再想办法来应对他们的应对。”

    刘长大笑了起来,“你且回去吧,朕再好好想想,若是有好的办法,再告知你。”

    “唯。”

    张释之低着头离开了厚德殿,刘长则是翻起面前的书籍,摆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来。

    过了会,刘长忽然抬起头来,问道:“走远了吗?”

    “走远了...”

    “快,快,驾车去曲逆侯府!

第496章 朕似乎知道正确答案

    “仲父!

    刘长双手各自提着一只肥鸡,笑呵呵的站在了陈平的面前。

    陈侯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竹简,慵懒的坐在院落里,似乎正在晒太阳,听到这声音,嘴角便不由得抽了抽,他确实不太喜欢这个声音,尤其是这句仲父,朝中很多大臣,其实宁愿听到刘长喊自己老狗,都不愿意让他喊仲父,正所谓“仲父一叫,黄金万两”。

    叫仲父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这说明暴君已经盯上了你,别有图谋。

    刘长咧嘴笑着,打量着这位仲父,其实刘长也不喜欢来这里,他不太喜欢跟陈平接触,他总是觉得陈平是在谋划着什么,怎么看都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眼里满是阴谋,言语都是在给自己下套。当然,贼眉鼠眼这个形象,跟高大威武的陈侯的形象是完全不符合的,这只是陈平在刘长心里的伟大形象而已。

    “陛下来了....请坐。”

    陈平很是礼貌的邀请刘长坐下来,在这个时候,刘长惊讶的发现,陈平面前摆放着一张空下来的桉,上面还有酒盏和一些吃的东西,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找上来??刘长顿时眯起了双眼,不动声色的坐在了陈平的面前。

    “您在派人监视朕??您要谋反?!”

    刘长的声音调高了些。

    可陈平根本就不将刘长的装腔作势放在眼里,他很平静的说道:“我只是在等候着另外一位客人,陛下来的巧了。”

    “哦?什么样的客人需要您提前准备来迎接呢?我的老师在西域,酂侯已经不在了,留侯一头钻进深山老林之中,再无音讯,再也不曾回我的书信,我几次派人去联络,也根本找不到,派去的人都说留侯已经得道飞升了,说实话,我都在考虑,是不是该让不疑继承留侯的位置了...那到底还有什么人值得您在这里等待呢?”

    “只是一个故友而已。”

    刘长不再多问,令陈平的家臣去做些好吃的,又跟陈平扯了起来,“仲父啊,中原肥沃的土地很多,可都在少数人的手里,朕连着开垦了好几次,不惜坏河水,可这千辛万苦开垦出来的耕地,没过多久又落在了少数人的手里....百姓根本守不住自己的耕地,一点点的天灾,或许人祸,就会失去耕地,大族的土地反而越来越多....”

    陈平很是澹定的吃了一口茶,“陛下是否想的有些太多了,天下的豪族,每年都在源源不断的送往河西修安陵,他们的土地则是分给了百姓,根本不足以引起陛下的忌惮啊。”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如今是这样的,说起来,大汉强盛,很多事都只是出现了苗头而已,可是朕大概能察觉到,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两百年,大汉就会陷入一个绝境,民不聊生的绝境,豪强和大族是不同的,朕能迁徙豪强,可大族总不能一同迁了吧?”

    “陛下何时开始如此在意百年后的事情了?”

    刘长跟刘邦一样,向来是不在意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当初高皇帝大封自己的子嗣为王,当时就有大臣上奏,认为这些诸侯们迟早要谋反,刘邦却无所谓,谋反就谋反,反正都姓刘,都得供着乃公,与乃公有何关系?

    “朕不会想那么远,只是这已经妨碍到了朕的兴农之策....那朕就不能不管了。”

    “所以,您便来找我?”

    “是啊,仲父大才,除却仲父,谁还能想出解决的策略呢?”

    刘长笑得很是谄媚,陈平却询问道:“陛下是觉得这些大族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土地分配不公正,很多百姓没有耕地,沦落为佃户,为大族所耕耘,故而影响粮食产量,是这样的吧?”

    “对啊!”

    陈平忽然幽幽的说道:“天下占据土地最多的,乃是陛下啊。”

    “论大族,陛下才是天下最大的豪族,寻常豪族不过几百佃户,您可是有千万啊....”

    “仲父的意思是,我该自尽以谢天下?”

    陈平并不害怕,他只是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陛下,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彻底改变的,陛下名下有无数官田和共田,这些都是用以赏赐有功的将士,或者作为国库的开销,而陛下若是将这些耕地分给百姓,那这些耕地很快就落在那些地方豪族的手里...若是不分,那大族手里的耕地,又如何要分给百姓呢?”

    “陛下若是要彻底解决,那就将天下的耕地都变成自己的官田,然后租给百姓们来耕作,严禁买卖,只能转让耕作权...不过,那样一来,风险巨大,陛下可能会成为天下之公敌,哪怕是那些寻常百姓,都不会觉得陛下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只是觉得您在夺走他们的土地...而那些没有土地的余丁,陛下觉得,给豪族当佃户和给陛下当佃户,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平轻声说着,长叹了一声,“这世上,终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

    刘长一直都是在眯着双眼,“那就是没有办法?”

    “倒也不是....或许可以解决,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目前所能施行的办法,可以分成三种。”

    陈平沉思了片刻,又说道:“这第一种办法,是通过法令来禁止土地的出售,只是,一味的严禁土地买卖,有利自然也有害,陛下可以加强对土地买卖的管理,如今有土地买卖,是要三老之商谈,陛下可以委与县中,或许能避免强买以及人祸的出现,成效不能彻底,却能避免一些。”

    “这第二种办法,就是通过税赋的方式来进行,国库的重要来源是口赋,高与田税,当然,如此国库的开源是会很高,可这对百姓不利,却对豪族有益,若是陛下能重田税,轻口赋,改变如今的税赋方式,有耕地的大族压力剧增,而无土地的百姓则是没有口赋的巨大压力,那他们也就不必卖身为佃户,可以经营其他行业,谋取生机....”

    刘长忍不住的打断了陈平,“仲父是说,按着耕地数量来收税,不按着人丁来收赋?”

    刘长敢不断的降低田税,历史上的汉文帝甚至敢在某段时期直接免收田税,这是因为大汉的主要收入并非是田税,而是口赋或是算赋,税和赋是不同的,什么是赋呢,口赋,就是大汉境内活着的每个人都要交钱给皇帝,最初,这个是钱是120钱,无论你是老是幼,是男是女,都必须要给皇帝交钱。

    这就是陈平将刘长称为天下最强大族的原因了,您可是跟全天下人收钱的。

    哪怕你失去了耕地,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穷的快要饿死了,这120钱你还是得缴纳的,当然,刘长时期的口赋是70钱,对了,这个钱是可以通过等价的粮食和布帛来代替的。

    这个“口赋”的形式在明末达到了顶峰,逼的农民起义是一波又一波,在清朝时得到了一定的解决,也就是“摊丁入亩”,康熙以五十年的口赋人丁税为规定,下令往后的新生子不必再缴纳人丁税。

    而雍正更进一步,将固定下来的人丁税直接分摊到土地税里,占地三十亩以上的苦不堪言,三十亩以下的几乎不需要承担这压力。

    这就导致了清朝的人口大爆炸,很多人以为这是因为美洲作物的传入,实际上新作物的传入是很早的,在明中后期就已经传入,而产量暴增是在新中国时期了,就是在民国时期,新作物的耕作面积依旧很小...这位被自己的十全儿子看不起的皇帝,大概才是清朝真正的奠基者,给与了儿子挥霍无度的本钱,却是什么好名声都没捞到。

    事实证明,哪怕是在我大清,得罪了老爷阶级,名声依旧会很差。

    “不能废除人丁税,否则国库即刻崩溃。”

    陈平摇着头,他一直都很担心刘长找自己问策,主要就是这厮的行为太过极端,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恨不得十倍的去执行,自己说轻口赋重地税,这厮已经想到要废除口赋,废除可还行,今年废除,明年大汉连俸禄都发不起了。

    大汉还没有这样的资本,若是刘长真的这么做了,那陈平就该为自己考虑个幽或者厉的谥号了。

    “那该如何均衡这税和赋呢,怎么才能将国库的收入来源从赋转移到税上呢?”

    陈平对刘长打断了自己的做法还是不太满意,他严肃的说道:“还有第三种。”

    “这第三种,就是从根本上解决,废除土地私有,不许买卖,将天下的土地都收回庙堂,通过长期租种的方式给与百姓,百姓能用耕地,却不能将耕地当作自家的家产随意变卖,由庙堂来进行所有的开垦之事,土地的使用者可以更改,却一直都要归庙堂所有....这是古代的作法,想要在如今推行,难度极大。”

    刘长顿时沉默了下来,认真的思索着陈平所讲述的几种办法。

    陈平也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慢吞吞的吃着茶。

    “解决办法若是能轻易办到,就不会轮到陛下来想,酂侯早就推行了...陛下最好还是考虑一下第二种办法,当初大汉立国的时候,酂侯就曾考虑过是否要废除算赋,以产粮为标准,产粮越高则税越高...可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会影响到产粮,若是以耕地为税收标准又不利开垦和短期内恢复生产,故而作罢。”

    “如今的大汉可就不同了,耕地极多,若是陛下能做到税赋之间的转换,或许真的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刘长正准备多问几句,就有下人禀告,说是有客人前来。

    陈平起了身,不知为何,刘长下意识也起身,他只是觉得,能被陈平所款待的人,肯定是很不平凡的,可是,走进来的那个人,却让刘长有些失望,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年纪很大,浑身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拄着拐杖,笑呵呵的拜见了他们。

    刘长惊讶的看着他们,他看到向来冷漠的陈平笑着迎接了这位老朋友,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莫不是什么高人?

    刘长的态度也即刻发生了转变,这老人跟陈平聊起了过往,他们确实是老朋友,聊了许久,却都是在聊着一些很寻常的东西,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东西,甚至都有些无趣,两个年迈的老头思念着那在他们眼里很是精彩而在外人听起来就很枯燥的故事。

    刘长还没有想通问题的关键,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他就像个第三者,坐在了他们两人的身边,安静的等待了起来,他已经看出来,这老头大概率不是什么贤才,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思维迟钝,就算过去是个贤才,如今也不堪大用了。

    “孩子们都还好,就是没有什么才能,跟我一样,庸庸碌碌的,不过也还好,倒是没有什么恶行,三个孩子,两个在县里当了小官,长子没有做官,他也没那本事....您的儿子怎么样呢?”

    老头笑着询问道。

    “还好,我家的那个竖子在蜀郡担任郡守,做的还可以,就是许久都不曾来看望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相见了,这厮在蜀郡成家立业,我曾写书信,看他那意思,蜀郡什么时候被治理到天下第一郡,他才会回来吧。”

    “哈哈,陈郡守倒是类父,有大志向!”

    “他能有什么大志向,诸多都是由自己来决定,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还是魏公好啊,儿女双全,都在身边....”

    “我的儿子哪里能跟您的儿子比啊,陈郡守可是天下闻名的。”

    这还是刘长第一次见到陈平这副退休老头的模样,他本以为能听到两个智者的交锋,压根就没有想到,陈平跟这老头纯粹就是在扯家常,两人没有谈论国事,没有操心天下,就只是围绕着儿女,过去,还有如今的兴趣爱好等等,这些东西在刘长看来未免有些枯燥,他还没有到这个年纪。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很久很久,刘长都几乎要睡觉了。

    他甚至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的,对于做什么事都追求效率的刘长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终于,那老头起了身,终于要离开了,他告别了陈平,在几个家臣的扶持下,走出了府,陈平一路将他送上了马车。

    在那人远去之后,刘长终于忍不住询问道:“仲父,那人是谁啊?”

    “高良侯魏无知。”

    “啊?朕怎么都没听说过?”

    “非彻侯也。”

    “哦...那他有什么本事?”

    “只是我的好友而已。”

    “恩???”

    刘长有些惊讶,原来陈侯也会有正常的朋友,围绕在他身边也都不是怪物?

    陈平又重新坐了下来,看着刘长,说道:“先前我说的三种办法....”

    陈平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从税赋入手,至于如何入手,陈平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概,可再详细的,陈平也想不出来了,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也已经非常非常的长远了,刘长很是佩服,陈平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思路。

    群臣提出的税法,最大的也不过是对耕地多的人多收税而已,却从未想过改变税与赋,陈平无意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刘长知道,陈平应该是有着更多的办法,更激进的那种,只是,这位大概是不会告诉他的,陈平不怕刘长,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刘长也不会杀死自己,可他还是不会拿自己的宗族去冒险,有些东西,若是说错了,可能会给后人留下祸患,而他自己不在,那个蠢儿子,怕是无法应对。

    “您知道吗?您刚才说的税和赋,我总是觉得很熟悉,就好像我知道解决办法一样....”

    刘长说着。

    陈平的眼神却有些复杂,在这种时候你还要吞我的功?我又没说不让给你,何必找这么离谱的借口来搪塞自己呢??

    刘长想了想,忽然又问道:“对了,刚才您那个好友,你们到底是.....”

    陈平沉默了会,说道:“我曾经的名声很差,我为项籍征战,他却因为他人的过错而要烹杀我们,我离开了他,结交了魏无知,在他的介绍下,投奔了高皇帝,高皇帝以我为都尉,委以重任,与周勃,灌婴他们并列,于是,他们便在高皇帝那里说我的坏话...”

    “高皇帝找来此人,训斥他,他却觉得在危机的时候,应该重用有才能的人,而不是去考虑他们的平行....高皇帝随即召见我,被我说服,从而更加重用我....我与此人,也就成为了至交。”

    刘长勐地想起了什么,“哦,对,我想起来了,阿父当初要封您为彻侯,您说这都是魏无知的功劳,若是没有他举荐,您就无法立功,他因此封侯!

    陈平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刘长笑了起来,“其实您还挺重情的,我以前都没有看出来...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说,误以为您是那种冷血薄情的...咳咳,算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你还是说了。”

    “而且,他能封侯,不是因为我,而是他的大父。”

    刘长拿着茶,“他的大父是谁啊?”

    “信陵君魏无忌。”

    “噗~~~”

第497章 赵幽灵刺厉王

    “这就是陛下所想出来的三个办法?”

    张苍坐在刘长的面前,狐疑的询问道。

    正在忙碌着的张苍忽然得到了皇帝的诏令,要他即刻前往厚德殿里去拜见皇帝,张苍也不敢拖延,急匆匆的来到了皇宫里,然后就从刘长这里听到了所谓的对付大族的三个办法,可张苍怎么看,这都不像是皇帝所会想出来的政策。

    主要就是这些政策不够昏,若是把“制定法令将土地买卖纳入官府严厉掌控之下”这个想法改成“私自买卖耕地的砍头”,那就像是陛下所想出来的政策了,政策看起来有些柔和,太过正常,完全不像是皇帝所能拟定出来的,倒是有点像曲逆侯的想法。

    张苍能看着上书的内容不看人名就能辨别出这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不同的大臣,他们的想法往往会表达在上书的内容之中,有的会很极端,有的会很平稳,有的会从多方面出发,有的会走单一路线,而这三个想法,分别对应了极端,保守,以及平和的三种,在大汉,每次上奏都要弄得这么详细,将选择权交上去,自己不愿意背锅的,就只有陈侯了。

    刘长显然是不知道张苍已经看了出来,此刻还在喋喋不休的吹嘘着自己到底是如何昼夜不休的苦思冥想方才想出了这三种策略,还在用着陈平的语气来讲述三种办法的区别和难度。

    “嗯,陛下想的很好,可是具体该如何执行呢?”

    “陛下所说的这三种办法,都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概,可不曾说该如何具体执行啊。”

    张苍轻声说着,脸色有些无奈,因为他已经想到,这事的具体执行肯定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皇帝每次都是如此,管杀不管埋,或者说,只管从群臣那里骗来政策,却不管具体执行,直接丢给国相,原来的工具人是周昌,而如今的工具人便是张苍。

    果然,就在张苍思索的那一刻。

    刘长笑着说道:“这不是有老师在嘛....”

    “其实这三种办法的解决之策,我好像都知道,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肯定是能想起来的...”

    刘长低声说着,随即勐地抬起头来,盯着面前的张********啊,整个大汉,能办成这件事的,也就只有您了,我们兴农是为了让百姓吃饱饭,若是不能将耕地分配在百姓的手里,无论怎么兴,他们还是吃不饱,反而是那些大族,被我们喂的膘肥体壮,各个都成了修安陵的好手!”

    “陛下对我太过推崇了,我何德何能啊....”

    “不,我知道老师一定能做到!”

    刘长那炽热满怀信心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张苍。

    “若是我做不到呢?”

    “那就要先问我的拳...咳咳,我会问问全部的贤才,想办法帮助您完成!”

    张苍满脸苦涩的离开了厚德殿,刘长却在殿内徘回着,不知为何,刘长此刻有些激动,他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若是能按着陈平的话,将这些土地的问题解决掉,大汉会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举国飞升,当然,风险也十分的巨大,土地永远都是大汉王朝的基础,你永远无法想想土地对此刻的人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这件事一旦没办好,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可能就是拉着整个大汉陪葬了,是飞升还是陪葬,这就要看到底采取什么样的解决方案了。

    大汉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大汉刚刚建立,很多事对大臣们来说都是第一次,没有前例可循,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祖宗之法,毕竟祖宗逝世才二十年,很多祖宗还都活得好好的,想怎么变就怎么变,脑洞极大。

    对于未来的封建社会而言,大汉才是祖宗,他所制定的法才是祖宗之法。

    吕禄却有些心疼张苍,“陛下,张相刚刚忙着农桑之事,您又让他来操办这件事,我怕张相疲惫,扛不住啊....”

    刘长挥了挥手,“你懂什么?”

    “老师看似慵懒,实则是个闲不住的人,看似没有什么志向,想的却比谁都多....他可不会因为这些事而被压垮,没看到今年他还有子嗣出生嘛,我的老师他喜欢算数,你以为他喜欢的是数学本身嘛?他喜欢的只是解决难题的那种享受感而已...我喜欢上场杀敌,敌人越是多我越是开心,老师也是如此啊,只是,他的战场跟我不同而已!”

    吕禄早就习惯了自家皇帝随时编各种理由为自己辩护的做法,丝毫不觉得惊讶。

    “对了,安怎么还没回来?!”

    “额,陛下,他再次拒绝了...”

    刘长眯了眯双眼,看向一旁的吕禄,“我稍后写信,你再派人送过去...”

    “对了,你还得再派个人去蜀郡。”

    “嗯?去蜀郡做什么啊?”

    “绑个人回来!”

    “啊??”

    .........

    “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放开我!

    刘安大叫了起来。

    他的舍人们此刻都已经被拿下,只有刘安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这些时日里,刘长连着给他发了三张书信,让他停止征战,返回长安,只是,连着三次,都被刘安给拒绝了,一问就是“子在外父命有所不受”,张相如,李左车他们也是无奈,几次劝说刘安回去,反正唐国距离长安又不是那么遥远,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过去,很快就能回来,完全不必如此抗拒啊。

    可刘安不是这么想的,唐国多好啊,自由自在,上下一心,大家都很淳朴,满门心思的砍头,别无他想,刘安在这里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政策,都一定会通过,而且没有反对派,况且没有人管教,刘安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比长安,这里简直就是天国啊,若是能把大母,阿母,二母,三母,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缇萦都接过来,那就真的是天国了。

    他可不要返回长安,一旦回了长安,阿父还能让自己出来??

    他总算是明白了,阿父这些时日里不断的磨砺自己,这分明就是想让自己继承大位,自己好外出征战,开疆扩土,自由自在!

    奈何,当刘安连续三次拒了刘长的书信之后,刘长就让刘安明白了什么叫唐国永远的王,刘长不再给儿子写信,而是直接给张相如他们写信,要求抓住太子以及党羽,直接扭送到长安来!

    在唐国,刘长的威望是不能想象的,这些都是刘长的老部下,在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即刻就动手,于是乎,刘安的舍人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控制住了,至于刘安,也是遭遇了来自部下的背叛,直接将他一路带回了晋阳,放在了张相如的面前。

    这里就是晋阳的唐王宫。

    张相如无奈的看着刘安,说道;“殿下,您也莫要怪罪我们,这都是陛下的命令,陛下让您返回长安,谁敢阻拦呢?”

    “可是我还有几部的敌人没有追上!”

    “李太尉会亲自出征,打败这些胡人。”

    刘安看着身边两个强壮的甲士,心里也明白,这次自己是没有办法再拒绝了,没想到啊,阿父根本不需要飞来唐国,他只要一个命令,这些整日跟自己笑呵呵的长辈们,还有那些吹捧着自己战功的部下们,就会瞬间翻脸,将自己给抓起来。

    刘安再一次对阿父的权势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了解,阿父确实很强大,对地方的掌控实在是可怕,自己堂堂太子,在这里都待了快两年了,各种拉拢心腹,提拔自己赏识的人,款待这些老臣,能做的都做了,结果最后连稍微反抗都做不到,如此轻易的被抓获。

    “殿下啊。”

    李左车看着刘安,脸上也是有些不舍。

    刘安到达唐国之后,掀起了一起对外战争浪潮,唐国受益匪浅,若是太子不走,他们还能打的更多,可太子一旦离去了,他们又不能主动请战了,只能是被动的进行一些防御举动,打击范围不能超过长城外二十里。

    李左车哆嗦着说道:“殿下啊,唐国很久已经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动过手了....”

    众人都是不舍的看向了刘安。

    刘安看着他们的眼神,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这些年里,他跟这些人也都熟悉了。

    “太尉,不必担心,很快,你们就能继续动手了,其余诸侯都在开疆扩土,作为最强的诸侯国,在这种时候,唐国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刘安大声的说道。

    李左车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殿下,只是....”

    看到李左车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安笑着说道:“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您是想让我早些回来,继续带领你们出征,对吧?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李左车摇了摇头,拉着刘安的手,有些期待的说道:“臣只是想让殿下前往长安后给大王说一声,下次能不能让大王亲自来啊?”

    唐国群臣顿时沸腾了。

    “对啊!”

    “若是陛下能亲自来就好了!

    合着你们是想让我去长安将阿父给换出来是吧??

    刘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可他没有多说什么,在这里待得久了,他也知道李太尉的性格,这老头就是个耿直的,也就是在唐国,若是在长安,分分钟就得进廷尉了,难怪阿父一直将他留在唐国,食邑不断的增加,官位却一直都不动。

    刘安沮丧的离开了晋阳,马车朝着东方走去。

    刚行驶出了一段路程,刘安就意识到了不妥。

    “不对啊,这不是前往长安的道路啊??”

    “殿下,陛下要您前往赵国,拜见赵王,与贾相赵太子一同返回长安。”

    “啊?要我去拜见三伯父,这又是为何啊?”

    “听闻是赵国那边的国学出了点事,要您前往相助。”

    “哦....”

    刘安对这个理由保持怀疑,这是要让自己去学术辩论?可那里不是有贾相吗?贾相作为张相最杰出的弟子,学问造诣极高,还需要自己去帮??况且阿父什么时候开始对学问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刘安的几个舍人骑马跟在周围,如今他们都有了爵位,精神面貌都跟从前截然不同。

    刘安板着脸,询问道:“阿父忽然让我前往赵国,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冯唐沉思了片刻,说道:“大概是赵国出了什么大事,必须要由庙堂的人才能解决,而殿下距离赵国最近,故而直接让您前往。”

    “有道理,可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庙堂出面呢?”

    冯唐说不上来,低头沉思了起来。

    剧孟笑了笑,咧嘴说道:“或许是家事吧,若是赵王的家事,那自然就只能由陛下或者太子前来了....”

    “不太可能,三伯父的家事,还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的...”

    毛长却忽然说道:“陛下要贾相和赵太子跟着您一同回来,大概是与他们两人有关系的....”

    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原因来,毕竟这赵国能出什么事呢,赵国没有什么外敌,内部又比较平静,一直都是在全力发展本身,赵王和贾相平日里也很亲近,没听闻两人有什么矛盾,至于赵太子,刘安也有耳闻,自己那位兄弟听闻很是乖巧,是个孝子。

    唐国跟赵国非常的近,从晋阳出发,一路都有驿站可以休息,很快,他们就走进了赵国的领地。

    当赵人看到那护送的唐国甲士时,眼里满是惊恐,纷纷躲避。

    唐国的威慑力不只是在草原上,甚至是在这隔壁的赵国。

    刘安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国家,很快,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众人,前来迎接他们的,乃是赵国的典客,那人姓王,能说会道的,刘安跟着他一路朝着邯郸走去,刘安也没有从此人口中继续打探什么,反正距离邯郸也这么近了,也不需要多询问什么了。

    刚他们来到邯郸的时候,赵王刘如意率领群臣出来迎接。

    看到这架势,纵然是刘安,也不敢无礼了,急忙下车,步行朝着伯父那里走去。

    “拜见伯父!”

    “哈哈哈,起来,快起来!

    刘如意热情的扶起了面前的刘安,神色很是亲切,刘长看着伯父那威武的面孔,想起众人常说他最类大父,不由得将他的脸代入了大父,若是大父长这个模样,那还真的是不错,威武,好看。

    刘如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满脸堆笑,亲切的拉着犹子的手。

    刘安看了看周围,狐疑的问道:“怎么不见姐丈?”

    “咳咳,贾谊啊,他正忙着呢!走,走,跟着寡人回王宫!”

    刘如意说着,拉着他的手朝着王宫走着,边走边说道:“没有想到啊,你居然会来拜见我,我一直都很想念你,你能来,我非常的开心,今日我们定要不醉不休....”

    刘如意的话不像是假的,对刘安的热情也不是假的,可是,刘安总是觉得,自己这位伯父,有些不对劲,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事。

    刘如意跟着赵王见了王后,当然还有他的几个儿子,赵王一共有三个儿子,太子叫刘寻。

    宴席上,刘如意用了最高的规格来款待自己的犹子。

    可宴席上,依旧没有贾谊的踪影。

    刘如意亲切的询问着刘安的情况来,刘安也不藏着,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作为都告诉了伯父。

    两人正聊着,有甲士进来,禀告道:“大王!贾相求见!”

    刘如意一愣,看了一眼刘安,无奈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贾谊走了进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刘安急忙起身拜见,两人面向而坐。

    贾谊无奈的看向刘如意,幽幽说道:“大王啊...我这些时日里,听到了不少的事情,可是您四处派遣我做事,就是不肯谈论...”

    “哎,那都是些谣言而已!不必理会!”

    赵王大手一挥,不屑的说道。

    贾谊眯着双眼,“真的是谣言吗?大王,这可不能乱说啊....”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刘寻坐不住了,他勐地起身,说道:“阿父!

    你就别藏着了,说吧!”

    “你这个竖子!

    刘如意骂了一句,看着面前狐疑的刘安,以及无奈的贾谊,只好如实说道:“先前时日里,我们的几个矿场用火药进行挖掘....”

    “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了大量的铁,煤!

    刘如意顿时激动了起来,“我赵国并不贫穷,你们知道吗?邯郸简直就是建在铁和煤上的城池,不只是邯郸,从邯郸到唐国,到燕国,几乎所有的县城都有大量的铁,铜,煤...赵国的宝藏都在地下呢!

    都说吴国有铜山,陇西有煤山,唐国有铁山,可我赵国,这三个都有啊,而且规模极其庞大啊!

    贾谊长叹了一声,“那您何必要瞒着我呢?还让我四处乱跑....”

    “哎,我这不是怕被抢嘛...你的性格,还没等我们派人开矿,就得上书给长安了,到时候,就是唐国和燕国来开矿了...我赵国一贫如洗啊,如此好的机会,岂能错过呢?得要先让我们的矿工占据最好的地方,开了矿,然后再禀告长安啊!”

    刘如意得意的说道。

    随即急忙看向了刘安,说道:“犹子啊,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你阿父啊,寡人知道这件事后就令人隐瞒,私下里派人去挖掘了,除却这个竖子,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呢....你得帮着我隐瞒一段时日!

    听到刘如意的话,刘安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伯父...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阿父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派我前来的....”

    刘如意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贾谊拍了拍额头。

    “大王啊...诸侯王隐瞒庙堂,私自开矿,炼铁,您这是准备要谋反嘛??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贾谊再次绝望,自家这位大王,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就要搞出一些骚操作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想到,原来还没有。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现在啊....大王得少吃些饭菜,多锻炼,不然囚车怕是装不下啊....”

第498章 不要得罪朕!!

    果然,上一代宗室里是没有什么正常人的。

    刘安再次对自己的伯父仲父们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阿父的七个兄弟里,还有正常的吗?就是群臣都推崇的四伯父,似乎也不怎么正常,刘安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阿父曾举起了大鼎,群臣震动,当时有位大臣轻声说了句秦武王,自己告诉了四伯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大臣了,后来得知他是自杀了,在四伯父上门拜访之后。

    刘安觉得这有些可怕,阿父都做不到把人说死,他顶多也就是打死而已。

    刘安觉得,还是自己这一代要好一些,他们都太残忍了,尤其是四伯父,让大臣绝望的自尽,何其残忍啊,倒不如赏赐他们一壶毒酒,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病逝。

    至于这位三伯父嘛,各方面都不错,就是这时不时就要弄出个大事来,性格不错,就是有些....怎么说呢,自以为是,自以为很聪明,从而做下一些蠢事,没有太大的眼界,只是盯着眼前的小利益.....刘安觉得,三伯父的这个特点,大概不是来自于大父,或许是来自于他的生母,刘安并不知道他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或许就是他这个样子的吧。

    贾谊愤怒的离开了,他需要即刻给庙堂上书,告知这里的情况,但愿陛下不会将赵王和自己装进囚车里,运往长安吧!

    刘安看着惶恐不安的三伯父,开口说道:“伯父不必担心,阿父不会怪罪这点事的,我相信您是没有谋反的想法的....”

    刘如意急切的说道:“寡人知道,可就是怕有小人胡说八道啊,太后她...若是他们觉得我要谋反....”

    刘如意没有明说,刘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伯父,您实在是想多了,您凭什么谋反呢?夹在唐,代,燕之间,唐国就不必多说了,燕国这些年发展迅速,在燕王的带领下,几乎成为了最庞大的诸侯国,国内的甲士骑士加上那些胡人组成的卒,足足有十三万人,代国也是在战争里捞取了大量的好处,士卒三天就能杀到邯郸来,您凭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谋反呢??

    就赵国这个实力,打一打代国都有些费力。

    可这些话,刘安还是不能明说的,毕竟是自家伯父,有些话不能直说啊。

    他清了清嗓子,随即说道:“您不必担心,我可以上书庙堂,为您作保。”

    “阿父是最爱您的,平日里总是说起您的事情,说您是他最敬爱的兄长....”

    刘如意狐疑的看着他,“他会这么说??”

    “咳咳,反正提起您的次数是最多的。”

    “我本该返回长安的,是阿父下令,要我与太子,贾相一同返回庙堂,您不必担心,赵国有了这么多的铜铁,往后赵国肯定是能迅速发展的....”

    刘如意有些惊讶,“贾相返回,商谈开矿之事,可这竖子回去做什么你?”

    刘如意看向了一旁的刘寻,刘寻的模样跟如意有些相似,不过眼角微长,身材又消瘦,倒是更像刘盈,看到阿父的眼神,刘寻即刻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想了片刻,刘如意还是点点头,“也好,让他跟着一同去长安吧,这竖子无能,前往长安,在太学里读书,或许能有所成....”

    刘安请辞回去休息,刘如意就让刘寻去送他。

    等到两人出去之后,刘如意沉思了片刻,顿时惊醒。

    他勐地抬起头来,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要太子前往长安,他破口大骂:“竖子!

    走出了王宫,刘安看了看这位弟弟,刘寻比刘安要小一岁。

    “是你写信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阿父吧?”

    刘安询问道。

    刘寻急忙说道:“阿父身为诸侯王,私下里要开矿冶炼,这是不对的,故而我告知了陛下。”

    刘安笑了起来,“你的做法是对的,不能看着自己的阿父犯下大错,能及时的制止,这已经是最大的孝行了!”

    “兄长....”

    刘寻欲言又止,刘安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事,直说无碍!”

    “兄长,我读书,有些东西没有看明白,想请教贾相,可他平日里又多忙碌,不知您....”

    刘安大笑了起来,“走,进去再说,你若是要请教学问,那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

    贾谊回到家里的时候,张嫣正等候着他,看到他独自回来,张嫣一愣,问道;“安弟呢?怎么没有将他带回来呢?”

    贾谊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愣了一下,说道:“晚些再说吧,出了些事。”

    张嫣也没有多问什么,令人准备饭菜。

    贾谊坐在院落里,沉吟了片刻,询问道:“稍微准备一下吧,得回一趟长安了。”

    “啊??”

    张嫣急忙询问道:“何时要走?怎么如此突然呢?”

    “我们这位舅父啊,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不过陛下也不会真的怪罪他,大概还是会敲打一番,赵国一直都未能发展起来,如今发现了如此多的矿产,陛下向来重视赵国,这次肯定会让我前往长安,详细的拟定开采方略,大概是四国一同开采,赵国独自吃不下,我也得为赵国谋求些好处,你也许久不曾返回长安了,跟着我一同回去看看吧...”

    “那璠呢?”

    “自然是要一起走的。”

    张嫣在跟贾谊成家之后,也确实是很久不曾返回长安了,此刻听到要回去的消息,她也是有些激动,急忙令人开始准备东西,而贾谊只是眯着双眼,认真的沉思了起来,他还是在想着如何能将这些矿产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过去那个强大富足的赵国,如今却是最为薄弱的,贾谊治理赵国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成果不能说不大,可国力是跟很多事情相关的,这需要长期的积累,不可能短期内完成。

    看着因为回长安而开心激动的妻子,贾谊也不由得笑了笑。

    说起来,自己也许久不曾与陛下他们见面了。

    不知陛下是否也在想念着自己呢??

    ........

    “光是装进囚车里哪里够啊,得将如意这厮绑在骏马上,拖到长安来!

    刘长恼怒的说着,几位心腹大臣不由得低下了头。

    “还有那贾谊,也得一块绑起来,拖着来长安!就那么点矿产,他们居然还敢瞒着朕,以为朕会图谋他们那点东西吗?当初荀子前往赵国,赵王害怕他抢自己的王位,就派人去抓他,荀子就对左右说:这王位对我来说就是腐烂的老鼠,他们当作珍宝,我哪里会在意呢?”

    大臣们想了许久,终于想到陛下是想要说惠子相梁,急忙点了点头。

    刘如意所担心的皇帝拼命为他遮拦,群臣蛊惑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实际上的情况,是群臣不断的劝阻,而皇帝却想将他拖到长安来。

    刘长骂了许久,骂的有些累了,这才说道:“赵国有这样的宝藏,这都是火药的功劳,若是没有火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此看来,这还是朕的功劳啊!等贾谊他们来了,就让贾谊戴罪立功,好好使用这份家业,治理好赵国,北方诸国里,朕唯一所担心的就是赵国,不遇其王,如今在朕的功德下,能大治也!”

    张不疑带头称是,高呼陛下英明。

    有些话,只有刘长能说,群臣是不敢说的,就比如赵王,贾谊这两个,刘长自然可以随意去骂,可群臣就不可以了,一个是皇帝的哥哥,一个是皇帝的姘...舍人。

    以皇帝这护短的性格,最好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赵王也不可能谋反,他压根就没那实力,也没那倾向,赵国目前的军队甚至都不到一万人,赵国因为将精力放在了国内,因此军事方面十分薄弱,群臣从不曾将赵国当作威胁,哪怕是晁错,也是如此。

    刘长收起了面前的奏表,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其余的事情,还是等贾谊他们来了再说吧!”

    “你们都把衣裳换一换,朕今日要带你们去看个好玩的!”

    此刻坐在刘长面前的都是心腹大臣,如张不疑,栾布,季布,陈陶,宣莫如等人,九卿的部分人也在这里,例如王恬启,好兄弟,陆贾等人,看皇帝这意思,是要带着他们微服出行?

    皇帝的想法,他们永远都是猜不透的。

    既然猜不透,就只能去顺从了。

    皇帝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衣裳,虽然有些不太合身,却更像那些寻常百姓了,也不知刘长从哪里弄来了寻常的马车,皇帝的马车,就没有一个普通的,各个都很奢华,“出了皇宫,我就是平倭将军舞阳侯樊亢!你们不必太多礼,不能惹人生疑!”

    群臣无奈的点着头,既然皇帝要玩,那就陪他玩好了。

    众人上了马车,依次离开了皇宫。

    马车在城内转了许久,最终是来到了一处酒肆,这并非是寻常的酒肆,这酒肆在长安也是赫赫有名的,这座酒肆在长安的东郊,占地极大,共有四层,虽说如今的长安是“市楼皆重屋”,各个都是两层以上的楼房,可这样四层的建筑,放在市里也是比较罕见,高大且雄伟,装饰更是豪华,门口站着两位小厮,专门接待前来的贵客。

    还有停放马车的地方,看停放在这里的马车,那简直一个比一个要奢华,令人惊叹。

    这座食肆叫五鼎楼,听名字就知道这是迎接高档贵客的地方,当然,寻常百姓其实也可以进去吃饭,这里头可以吃饭,可以饮酒,甚至有歌舞表演等等,目前来说,是长安最大的酒楼,也没有什么人敢在这里胡闹。

    毕竟,这酒楼是建成侯家的产业。

    在刘长的群贤里,吕禄的才能比较一般,这一点从最初群贤讨伐匈奴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群贤各自立下了赫赫战功,唯独吕禄,混来混去都混不出甲士这个位置,群贤各有大志向,建功立业,出将入相,远征强敌,开疆扩土,辅左圣王,开创盛世,而才能有限的吕禄,就没有这么多的抱负了,他的想法很朴实,多挣点钱,多积攒点家业,好吃好享受。

    而他因为太后的原因,家境本来就非常非常的富裕,因为常年陪伴在刘长身边的原因,也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因此,在这方面,他做的还是不错的,乃是刘敬薅过的最大羊毛,先前刘敬定下了房税,吕禄就交了数百万的税,因为他的府邸多,而且很大,装饰奢侈。

    后来制定车舟税,他又缴纳了数百万的税,这是因为他家里的车船都很多,甚至有自己的商队,沿着河水四处贸易。

    无论刘敬制定什么税,缴纳最多的永远都是这位建成侯,他在塞外拥有大量的牛羊,具体数量有多少,只怕他自己都算不过来。

    因此,每次吕禄都哭诉那沉重的税快压垮了自己的时候,群臣总是投以不屑,暗爽而又羡慕的眼神。

    时人称建成侯为“陶朱侯”。

    吕禄显然是早就知情的,他率先下车,对着门口的小厮说了几句,即刻就有人跑出来,领着他们上了最高层,其余大臣停好了马车,也是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不少大臣都是来过这里的,也有不曾来过的,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一层几乎都是普通百姓,在这里吃饭,享受一下“五鼎而食”的待遇,当然不是真的有五鼎,只是饭菜做的很高级,同时远处还有歌舞助兴,二层以上,那几乎都是大族和官员了,上了最高层,刘长令众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饭菜早已准备妥当。

    栾布皱了皱眉头,出身贫寒的栾布,对这类的享受场所是没有任何好感的,他也是少数从不曾来过这里的大臣。

    张不疑看出了他的心事,笑了笑,“出现了这样的酒楼,只能说明大汉的有钱人越来越多了,你看看一层,百姓们也能出来享受了,这是好事,是盛世的证明啊。”

    栾布便没有多说什么。

    刘长拉着他们出来,当然不只是为了请他们吃饭,歌舞表演是在楼中的一层,楼中空,是个大厅,楼梯是选绕着往上的,正面的三层都能看到,就在刘长期待的眼神中,一个说书人走了出来,朝着众人行礼。

    “今日,我们便要说说我大汉丹阳侯季布!”

    群臣目瞪口呆,季布的眼神里也是愕然。

    随即,那说书人就介绍起了季布,“这位季公,乃是楚地人,年少时家贫,无以为计,稍微长大,便成为了游侠,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据说当时城内有一恶人,欺压百姓,季公找到他,与他约定....”

    这人讲起了故事,半真半假,作为当事人的季布只是觉得有些....尴尬。

    他节省掉了那些影响不好的,例如杀人逃命的事情,重点就是要突出季布的守信,甚至还编出了不少的东西,挂在了季布的身上,各楼层的人纷纷叫好,甚至朝着说书人的方向丢下了钱财,高呼季公。

    群臣瞄了瞄季布,又看了看皇帝,不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刘长咧嘴笑着,“诸位也看到了,这就是朕吩咐小说家所书写的,是关于季布的一些事情,至于朕为什么这么做呢,主要就是兴风气,大汉以孝治国,要教化天下,首先就要教化疆域内的百姓,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通过这些故事的影响力,让百姓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给他们树立一个效彷的对方,或者是一个应该唾弃的对象....”

    “古代的那些圣人,都说要教化百姓,可从来都不说如何教化,只是读着自己的书,自以为自己的道德足够高了,百姓们也就会变得有道德了,可朕不同,朕不说那些虚话,县学可以培养出将来的道德之士,而这些故事,则是可以影响当下的百姓...”

    刘长的脸上满是得意。

    “这才叫教化百姓,教化天下!”

    “群臣都看不起这些小说家,还有这些说书的,可是啊,这些人却能起到如此巨大的作用,诸位却不能行,而且百姓们就爱听这些,如今天下的食肆,几乎都有这类的人,小说家们的数量也是与日俱增!”

    听着刘长的话,群臣也是皱着眉头,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好像还有点道理啊。

    周的礼局限在士的身上,寻常百姓是无礼的,至于秦,就暂时不提了,汉对这方面倒是很看重,对道德的看重一直持续到了汉末,直到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黑矮胖子提出“唯才是举”,这才打破了汉代的一些观念,不过,这种观念依旧延续了很久,对比其他文明来看,华夏文明的道德标准是很高的。

    就例如董卓这样的人,若是他生活在西方,就他做出来的事情,只怕是不会引起什么唾弃,可能会变成西方的某位英雄,失败的悲剧英雄,没有什么恶行,不都是一些寻常的事情嘛,还做出了这么大的伟业,在高道德的标准下,华夏基本上不太可能跟西方那样崇拜夺财害命的强盗,哪怕他抢的东西很多,杀的更多。

    “朕已经准备让陆公来负责这件事了。”

    群臣并没有劝阻,他们看了看季布,若是自己也能被写出来,对自己的名望倒是有很大的好处啊....

    “陛下英明!

    刘长看着沉思着的群臣,这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其实吧,是成为天下人应该效彷的对方,还是成为天下人唾弃的对象,都是由朕来决定的...若是做的好事,那就如季布,可以扬名天下,成为后人所敬重的贤人,若是做了恶事,哈哈哈,怕是就要从此遗臭万年了...天下人都要唾弃了...”

    刘长眯着双眼。

    群臣悚然。

第499章 商农不两立

    对于大臣们来说,名声显然是高于地位的。

    他们并非是那么的怕死,王陵,周昌,申屠嘉这样的头铁大臣们数不胜数,像张不疑只是个例,王恬启这样的墙头草也不多见,战国那彪悍,重视名节的氛围还在影响着当下,名望大于一切,汉朝大臣们对名声的重视那也是有讲究的,从汉初到汉末,装腔作势也好,沽名钓誉也好,反正这种趋势是越来越重了。

    而如今,皇帝勐地露出了獠牙。

    他可以轻易改变这些人在民间的风评,乃至留给后人的名望。

    这就比较要命了。

    谁没有点黑料呢?

    就如季布,刘长可以塑造他的守信,当然也可以塑造他的投降,作为楚王的麾下,最后却投奔了高皇帝,群臣大大小小还是有些黑料的,就算是开国的那些狠人,酂侯贪污过,淮阴侯谋反过,留侯没能护住韩王,后来因为修仙不食五谷还得了病,曲逆侯有“盗嫂受金”的指证,周勃灌婴有嫉妒诋毁他人的恶行....

    反正大汉是没有完人的,除了当今陛下,谁都能找出些问题来,就是君子栾布,当初也是跟着燕王造过反的....

    要是按着说书人这种突出重点,半真半假的来进行杜撰,那还真的不好说。

    群臣的脸色即刻就不对了。

    刘长得意的看着他们,这是他最新找出的治理群臣的新手段,先前太后就屡次跟他说,作为皇帝,整日殴打群臣,通过自己的武力来让群臣服从,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只有暴君才会这么做,于是乎,刘长痛定思痛,改变了以往的暴力风格,准备用这个新办法来制止群臣,看这些人以后还敢不敢头铁!

    像季布这样能做事的,就是天下之典范,而武最这样的,当然就是以后逆臣的典范,将被天下人所唾弃!

    群臣心里都有些无奈,陛下为了折腾群臣也算是想尽了办法,连这样的手段都能用的出来,当真是昏君之典范啊。

    就在群臣看着说书人尴吹季布的时候。

    有一伙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人大声的交谈着,也不顾其他人的听书感受,一路朝着四楼走上去,这里的小厮当然是急忙劝阻,却被那恶少不悦的推开,虽然他们不敢在吕禄的酒楼里肆意闹事,不过这些人还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

    “四楼有贵客!不能上啊!”

    “放屁!实话告诉你,我们俩兄弟,就在这长安,想上哪里就上哪里,谁也无法阻拦,再不让开,就把你拖出去打!”

    周左车桀骜不驯的说着,与一旁的周升肩并肩往上走,小厮压根没拦住,当他们走在阶上,头刚刚弹出来的时候,刘长正在大声的叫好,拍打着手,心思都在说书人那里,周左车只是看了一眼,即刻缩着脖子,头也不回的往下走,周升甚至都没有看到,还没等他询问,周左车就捂着他的嘴,即刻往下走去。

    “陛下...”

    周左车低声说道。

    周升大惊失色,“那我们走吧?”

    “无碍,我们就在三楼吃点东西...我们又不曾闹事,大丈夫,岂能畏惧....”

    周左车说了几句,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坐在了三层,令人拿上饭菜,却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上一眼,眼里满是后怕,还好方才没动手啊,上头的响声,让他几次都有了离开的想法,只是,他跟周升难得存了点钱,就是想要来享受享受,又舍不得如此离开,今日要是走了,明日又要开始上学,不知何时才能再来。

    周左车和周升都在郡学里读书,刘长按着等级,制定了启蒙的县学,更高水准的国学(郡学),以及最高规格的太学,周左车和周升目前还在郡学,因为长安的特殊性,也叫内史郡学,还有一年,他们就可以前往太学了。

    就在他们吃着饭,听着说书人讲故事的时候,忽然又有一批人走了上来。

    他们的人数就要稍微多一些了,为首的是宣平,跟在他身边的还有王触龙,陆烈,刘喜等人。

    宣平跟周左车不太合得来,总是吵架,刘安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看到三层的周左车,宣平笑呵呵的坐在了他的面前,“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还在三层?”

    “咳,上头有人。”

    “哈哈哈,是没钱吧?”

    “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你们上去啊?”

    周左车急忙摇着头,“不必了。”

    周升正要开口说什么,周左车却一把拉住了他,看着宣平,说道:“你还是坐在这里吧,上头的人,你可惹不起!”

    宣平大怒,“在这长安,哪个我惹不起?”

    “上头的是谁啊?”

    “是你们的阿父大父!”

    “你个犬入的!是我儿子和孙子!”

    宣平等人骂骂咧咧的,随即往上走去,周升看着他们张狂的往四楼闯,随即低声问道:“真的不需要提醒他们嘛?”

    “我都给他们说了,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呢?”

    周左车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走上去,很快,他就听到楼上传来了吼声,片刻之间,宣平等人面无血色,出现在了周左车的面前,他们眼神里满是惶恐,紧张不安,周左车笑呵呵的给他们倒了酒。

    “真的是我们阿父大父啊...”

    宣平喃喃道,哆哆嗦嗦的拿起了面前的酒盏,吃了一口酒,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都说了啊,是你自己不信的....还说他们是你的....”

    “慎言!

    宣平急忙打断了他,随即又看了看楼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下可完了...不吃了,不吃了,还是回去吧。”

    楼上的刘长,此刻正在跟陆贾谈论着“教化”的事情。

    “其实,这酒肆也好,很多大臣都劝谏朕,一会儿说民间自开的酒肆太多了,一会儿说商贾的数量太多了...按着他们的话来说,好像商贾一多,整个大汉就要一同灭亡...大家都要去当商贾,再也不务农了,他们真的以为商贾是很容易当的,很快就能挣到钱,天下人都能做到...”

    刘长的脸上满是不屑,他认真的说道:“其实商贾想要挣钱还是很不容易的,从杜陵那边买来羊,带到长安买,一只羊才挣一百钱啊,这还要算上过路的费用,喂养它们的费用,还有缴纳的税赋,最后到手里的就十几钱...来回一趟才百余钱...”

    刘长摇着头感慨道。

    群臣狐疑的看着他,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呢?

    总不可能是装成商贾真的做了一次买卖吧??

    堂堂大汉天子,应该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情吧??

    不会吧??

    栾布摸了摸自己衣袖里的钱,勐地想起了什么。

    刘长认真的说道:“朕想过了,大汉不能为了兴农就去打压商贾,反而,商贾是兴农的关键!”

    群臣哗然,正在被下头那些群臣所吹捧的季布最先忍不住了,“陛下,这商贾不事农桑....”

    “对,他们是不事农桑,可他们能缴纳税赋啊!”

    “别的不说,就看禄这厮,他今年所缴纳的税,都快顶一个县的百姓所缴纳的了!”

    “况且,税赋之外,商贾还能从外运粮食进大汉,这不就是兴农的目的嘛?”

    刘长的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桉牍,“只有食货发达,大汉才有能力解决重要的问题,也就是土地兼并的问题,朕想过要免掉算赋口赋...想要将口赋的重任嫁接与田亩之上,可是朕发现,那样会严重的阻碍如今的兴农,若是免掉口赋,大汉的人力将会迎来无法想象的增长,可国库即刻见底,俸禄都会发不起,田税没有办法承担这样的压力,会导致农业全部崩溃....”

    “张相认真的计算过了,若是我们将今年的口赋定下来,不再征收,将口赋转移到土地税上,那平摊下来的土地税会彻底压垮所有的土地所有者,严重的破坏如今大汉的农桑之事,不可取也。”

    “朕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这兴农的出路,或许就是在这商事上。”

    “从古代开始,商贾便是各国所要打击的,秦国最甚,我大汉虽然不是暴秦,可是在这方面,也是有些相似,阿父曾下令,不许商贾们上车,穿锦绣,不许他们的后人当官,不许他们居住在大府邸里,不许他们拥有土地....诸多的限制。”

    “朕想了下,发现阿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增加农夫的数量,想逼迫商贾们去下地耕作,毕竟那时大家都吃不饱饭了...”

    “朕是能理解的,可是到了如今吧,国库充实,就算不是天下人都能吃饱,那粮食也不再是那么的缺少,粮产暴增,朕先前在巴蜀,曾跟那里的商贾们详谈,随后决定要减少对商贾们的限制,起码,得让人家坐车啊,不让坐车,如何做生意呢?”

    “可反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语气之重,似乎只要让商贾们穿上锦绣去坐车,那大汉就要灭亡。”

    “可惜啊,当初楚汉之战的时候,就是缺了这些反对的人啊,不然,何必那么的麻烦,只要派遣商贾去楚国境内驾车,楚国不就灭亡了嘛?也不必牺牲那么多的人啊。”

    “朕一直都在想,商贾坐车跟大汉灭亡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贾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口说道:“陛下,所谓商贾,只是一群眼里只有利益,无有家国的...”

    “且等我说完!”

    刘长很强势的打断了陆贾,他并不搭话,陆贾是一位披着儒家外衣的纵横家,跟这家伙搭话,一定会将自己绕进去,刘长继续说道;“当初取缔限制的事情,如今过去了数年,只有上车和锦绣两件事算是解决了,商贾们可以坐车了,大汉也不曾有什么影响,反而是商业更加发展,物资更加流通,百姓们富足....”

    “朕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按理来说,对商贾是有着很大限制的,可是看看这酒楼,这是建成侯家的产业,若是说商贾,建成侯算是大汉的一个巨商了吧,商队都不知有多少个,地方那些大族,看不起商贾,可名下也有矿场,盐场,冶炼铁器,贩盐卖铁...”

    吕禄神色复杂,有些不安。

    刘长倒是没有继续说吕禄,他咧嘴笑了起来,“朕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大人物都厌恶商贾,原来是怕他们抢了自己的生意啊!”

    “没有商贾来争,大家就可以做起垄断的买卖,自己定价,不怕亏本。”

    刘长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桉上,“朕要开商!

    那一刻,群臣哗然。

    这并非是刘长临时起意,而是跟张苍商谈之后的结果,张苍跟刘长一样,在兴农的道路上走了许久,终于是意识到了市场,经济对农业的影响,只有打开了市场,使得经济强大,才能进一步的兴农,或许在高皇帝那穷的卖裤子的年代,商贾跟农民是对立的,可在如今,这两者却不能是对立的,得互相成就。

    物资要流通,市场要繁荣,商业要强大,农桑才能更进一步。

    等到商业能承担起重任的时候,撤口赋,分摊到农税上,也不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朕知道,想要这么做,朝中就会有庞大的阻力,所以,各位,朕需要你们能先好好商谈这件事,朕要做的事情,是要放开对商业的大多限制,允许商贾们自由的进行贸易,繁荣市场,降低部分的商税,允许商贾们购买租房屋来开肆,允许商贾们设立大规模的厂房,雇佣人手来进行制作,允许商贾们出大汉进行贸易....”

    栾布摇着头,“若是陛下这么弄,那您方才说的垄断之人,就会变成商贾,他们可以自己议价,控制国家的钱财,最后的结果就是庙堂空虚法力,财富都流入民间的商贾手里,市场将被商贾们所操控,商贾们为了贪图利益,会将大汉尚方的东西拿去外邦贩卖,出卖大汉....”

    “朕知道,所以,要给他们上个锁....”

    “朕要设立一个部门,就叫食货府,专门负责天下的商贾之事!”

    群臣再次谈论了起来。

    刘长咧嘴笑着,指了指那说书人,“各位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因为愚蠢的想法而坏了大汉的好事,将来,可就是要被天下人所唾弃了,死后都不得安宁!”

    群臣惊醒,难怪您要将我们带到这里再商谈啊,这居然是要挟??

    刘长也没有想着他们即刻就能给出回答,在吃饱喝足之后,又听了其余两个故事,刘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里,坐在车上,吕禄的脸色很是不安,时不时回头看着刘长,解释道:“陛下,臣可不曾自己议价,臣只是....”

    “哈哈,你怕什么,若不是你,朕和张相也想不到这么远啊。”

    “朕听闻你在洛阳设立了一个厂房,是真的嘛?”

    “是的,臣买下了三百台纺车,雇佣人来进行防治,然后将布匹运往燕国牟利....可臣都是按着地方的物价,不曾哄抬价格,那些雇佣的人也是自愿的,臣没有逼迫,臣....”

    “都说了,不必解释,你只是想要挣钱而已,谁不喜欢挣钱呢,只要你不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来谋取好处,为自己寻得方便,其他的都不是大事,反正又不是只有你这么做...”

    “不过啊,禄,钱虽然是好东西,可人还是要知足的,有的时候,钱太多了,也会给你和宗族招来灾祸...不可太贪婪。”

    “臣知道了...”

    吕禄擦了擦汗水,两人都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死磕,他说道:“对了,派往蜀郡的人回来了,人已经给您带来了...”

    “哦?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

    “好,带过来!

    .......

    陈平轻轻抚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书籍,这些书籍,他很年幼的时候就读过了,可是,当他年长之后,他再次翻看,却又有了不同的感悟,结合自己这一生的经历,陈平都有了写点什么的冲动,可是几次提笔,他却写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这些知识,似乎就不该出现在纸张上,一辈子藏在心里才是最合适的。

    陈平如今在长安的朋友就只有魏无知一个人。

    而魏无知已经很年迈了,来的很困难,走的也很困难,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

    陈平只有一个儿子,当这个儿子离开长安之后,他身边甚至都没什么人了,大臣们都害怕他,也没有人敢主动亲近他,除却刘长那竖子,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望他,这种退休生活,除却有些枯燥,陈平倒也能忍受。

    “仲父!

    陈平无奈的丢下了手里的笔,这竖子又来求计了。

    他抬起头来,转过身。

    刘长正抱着一个半大孩子,笑呵呵的站在他的面前,身后还站着两个妇人。

    那孩子只有四五岁的年纪,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陈平一愣,那孩子熟悉的面孔,让陈平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儿子。

    刘长看着怀里的孩子,“还不快叫大父!”

    孩子也很听话,对着刘长清脆的喊道:“大父!”

    刘长大笑,“这个傻孩子,那个才是你大父!”

    “曲逆侯,看,买派人将孩子送过来了,说是让您照顾一段时日,这就是您的长孙,陈恢!”

    陈买在蜀成家,又很快有了孩子,只是因为陈平身体不好,而孩子又小,没办法送到长安来,陈平到如今都不曾见过自己的孙子,当刘长将娃娃递给了陈平的手里,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陈平还是有些茫然。

    “大父!

    小家伙大叫道。

    “哎!”

    陈平应答,脸上迅速出现了一抹笑容。

    刘长看着他们俩,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陈平却急忙叫住了他。

    “臣听闻,陛下要开商?”

    “是啊,朕为了这件事忙着呢,你就陪这小家伙玩吧,不要妨碍朕的大事了!

    刘长挥了挥手,也不等陈平回答,大步离开了府邸。

    陈平搂着孙儿,温柔的笑了起来。

第500章 前来背锅

    “哎!少家主!不可张望!不可张望啊!”

    驾车的老仆惊恐的叫着。

    一个半大小子站在马车上,跟刘安差不多的年纪,正左右张望,这里有很多的马车,甚至是排成了长龙,往后看,都看不到尽头,或许是等的有些久了,有暴躁的人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有人起了冲突,全副武装的甲士冷着脸,在周围走动着,但凡遇到有惹事的,便是一鞭子,也基本没有人敢反抗他们。

    这里便是长安的东城门,在太阳的暴晒下,大多数人的心都是焦急的,有的甚至干脆就躺在了马车下,来遮挡那炽热,驾车的老人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远处一些唐国的胡人已经赤裸了上身,周围的人鄙夷的摇着头,这些唐胡啊,真不知礼。

    在这里,能听到来自各地的方言,千奇百怪,也能看到各种不同面貌的人,高鼻梁的唐国胡人,矮小黑瘦的南越人,大脸小眼睛的辽东人,还有肤色极白的西域人,各种方言凝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听的令人头疼。

    那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站的很高,打量着那些奇怪的人,脸上满是笑容。

    老人有些害怕,就怕他的注视会冒犯了这些无礼之人。

    “这里有甲士,您不必担心的!”

    那少年说着,又看向了那威武的甲士,他们那浑身的军械看的他眼神火热,一个甲士路过,不悦的瞥了他一眼,不过看到是个半大孩子,也没有跟他计较,转身继续前进,老人神情苦涩,再次望了望前头的道路,“怎么还没有前进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那少年忽然坐了下来,从衣袖里拿出了些吃的,边吃边说道:“这已经很不错了!”

    “您不知道吧,当初啊,各地的百姓是不能随意离开家乡的,必须要由当地的官吏出示证明,有着充足的理由,才能离开家乡,在秦国时,无故离开家都会被当作亡民来惩罚,是当今圣天子,他废除了原先的法令,允许天下人自由前往各地,不必当地官吏作证,这才有了如今的繁荣,大汉能如此强盛,都是因为圣天子啊!”

    少年说起圣天子的时候,声音都拔高了不少,眼神火热。

    老人没有说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从秦时活到如今的....这孩子所说的,那都是他的人生经历。

    “至于如今这长安堵塞,那是因为这里是长安啊,天子脚下,要防止有人带着弩进去,自然是要盘查的,来往的人又多,自然就是如此,可这不能怪圣天子,若不是圣天子扩建长安,只怕这队都能排到洛阳去!”

    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憧憬,他问道:“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到了长安,再等一等又何妨呢?”

    “圣天子乃是前所未有的圣君,可他身边,都是些不中用的佞臣,什么都不会,整日就只会拖累圣天子,圣天子身边就是缺少了我这样的人啊!

    少年越说越离谱,声音还很大。

    前后马车上的人都惊讶的探出头来,想要看看说出如此大话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到是个孩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可面对如此多的目光,老人只是觉得难为情,他急忙说道:“可不能乱说啊!少家主,家主让您前来长安,是来太学学习的,可不是为了进宫辅左陛下....”

    “太学??”

    “呵,太学里的人也配教我?太学里都是一些腐朽的儒生,不值得我学习!”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位坐在驴车上的儒生抬起头来,看着他训斥道:“年纪轻轻,何以做狂生模样?!”

    可他半点不畏惧,眼里反而满是欣喜,朝着那人行了礼,反问道:“那我该在什么年纪做狂生模样呢?”

    “人要守礼,任何时候都不该做狂生!”

    “若逾礼便是狂生,那孔子又何谈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呢?我听闻,天下的狂生分为三种,没有才能而轻视他人的,嫉恨他人的才能和地位超过自己的,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和他人才能夸夸其谈的,您不认识我却认为我没有才能,您轻视我而训斥我,您因为我的志向超过了您而愤怒,如此看来,您的行为,方才符合狂生的标准啊!”

    “你!

    老人急忙起身,拜道:“请您不要跟孩子生气,请您恕罪....”

    那儒生抿了抿嘴,冷哼着继续躺下。

    少年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长安的贤人会很多呢,原来跟梁国的差不多啊!”

    老人面容苦涩,他心里更加担心,自己这位少家主,自幼爱读书,博览群书,读的书都不知有多少,什么书都会读,家主非常开心,以为家里要出一个名臣,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了邹县的田先生那里学习《韩非子》和杂家的学说,他学的很快,只是年龄稍微大了点,他就变得有些张狂,整日找人来辩论,常常得罪别人。

    家主坐不住了,便想将他送到长安读书。

    可这还没进长安,就已经这样了,那以后可还了得?

    老人的眼里满是担忧。

    少年人却很开心,左右张望了许久,又拿出了书籍,看了起来,车队正在缓缓的前进着,也不知等了多久,车终于是来到了长安门口,守护这里的甲士跟他们要了证件,询问他们前来的目的。

    “求学。”

    甲士抿了抿嘴,低声骂了几句。

    老人听的清楚,他是在骂关东人。

    老人已经习惯了,过了函谷关,一路上都是这样的谩骂,在这个时期,关西老爷们是看不起关东土包子的,关西的爷就是爷!穷关东的来关西要饭是吧?!

    哪怕是封地上,也存在着歧视,关西的侯就是比关东的侯要高贵。

    在武帝时,有位楼船将军叫杨仆,这位家是宜阳人,他很想成为关西人,几次上奏想要改自己的封地,可这不是轻易可以办到的,为了能成为关西人,这位杨老爷想出了一个妙计,既然我没办法搬到函谷关以西,那我把函谷关搬到我的东边不就好了?

    于是乎,他上书汉武帝,希望能将函谷关修建到自己的东边,还表示自己会掏钱,不必庙堂出一分钱,武帝一想,自己不需要花钱,那感情好啊,你去修吧,于是乎,这位梁侯杨仆带领他的部下及门人,耗费了自己的家产,将函谷关东移至三百里外的今新安县境,称其为新关....然后他就变成了关西人。

    为了对抗这不公平的地域歧视,这位杨老爷也是拼了老命了,杨老爷也是给当时的天下人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搬家构想,若是武帝没有阻止,这函谷关怕是要一路被修到胶东国去....

    有趣的是,到了东汉,这情况又反了过来,关东的老爷们开始看不上关西人,称他们为关西蛮子,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没有礼数,函谷关又开始往西边跑了。

    甲士并没有盘查太久,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了长安,少年人顿时被惊呆了,他看着这繁荣的都城,熙熙攘攘的行人,欢呼雀跃,甚至跑下了马车,在长安之中转悠了起来,对比梁国,长安的人看起来很忙碌,急匆匆的,没有梁国的那种寂静,道路都是叫卖声,异常的热闹。

    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好奇的在长安里走动。

    老人也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一起走。

    长安里的人各种各样,各种见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处处高楼,看的人眼花缭乱。

    “大父!”

    “我要买这个!

    “我要买这个!

    小娃娃牵着一位老人的手,指着那商贾所贩卖的零嘴,跺着脚,言语里满是迫切。

    那老人身材高大,穿着很寻常的衣裳,却是摇着头,轻声说道:“恢啊,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你已经买了很多了,再买,你也吃不下,若是你留着钱,明日再来买,那就能继续吃,你知道这个道理吗?”

    正在买零嘴吃的少年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有些惊讶的看着那老头。

    不愧是长安啊,这随便一个老头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朝着那老人附身行礼,“敢问老丈,您可是治黄老的?”

    那老人眯了眯双眼,摇着头,“不曾治过什么学,年轻时读过几本书而已。”

    “那这长安里可有擅长辩论的大贤?”

    “不清楚。”

    老人说着,拉着小孩就要走,那少年却笑呵呵的跟在了他的身边,“那长安可有什么闻名的地方?”

    老人停下了脚步,侧着头打量着他,“刚来长安?”

    “是啊,我唤作韩安国,是梁国人,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辅左圣天子,开创盛世!”

    “哦...那你有什么才能啊?”

    “治学,治政,治兵,我都可以!”

    “皇宫在那边。”

    老人给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继续往前走,韩安国一愣,对这个言行非凡的老头更是有了兴趣,他说起自己志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嘲笑他,鄙视他,这个老头居然如此的平静??

    “老丈!老丈!”

    “你又有什么事?”

    “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可你这样的人,最后大多都是悲愤而死,空有壮志,涉猎甚广,却没有一件事是能办得好的,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取得成果,各司其职,找到自己的长处,努力的发扬,才能有所成就...后生,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韩安国这一路上,听过很多的冷嘲热讽,可没有一句话的威力能达到这个程度的,这让他格外的愤怒,“您如何知道我没有才能呢?”

    “我通读韩非子....”

    “通读韩非子的人很多,前几天我见到几个不认识字的匠人,就将韩非子的学问运用的出神入化。”

    “你胡说!匠人所运用的都是墨家的学问,不认识字的人,如何能运用韩非子的学问呢?”

    “循名实以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匠人们用参,验的方法来制作器械,这不就是韩非子的学问吗?”

    韩安国支支吾吾的,手都开始哆嗦了,说不出话来,“我还懂得治国之策,兴农之政!”

    “懂得治国的人也很多,前几天我见到几个卖羊皮的商贾,就很懂得治理国家的学问。”

    “您这是在羞辱我!

    !商贾如何敢说治国呢?!”

    “物藏则重,发则轻,散则多,币重则民死利,币轻则决而不用,故轻重调于数而止...他们分明就是在贯彻管仲的治国之策,如何不能算是治国之策呢?”

    “我...我...”

    “我还....”

    “至于带兵打仗的事情,这件事我的孙子也懂...你看,我们俩交谈的时候,他就跑过去把零嘴给买了,这就是兵法里所记载的道理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韩安国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牙,迟疑了许久,方才询问道:“老丈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就是长安的一个寻常老头,年轻时候是给人驾车的,回去好好读书吧!”

    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了商贩钱,领着孙子离开了这里。

    韩安国目瞪口呆,站立了许久。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老人担忧的上前,“少家主?您没事吧?”

    韩安国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亏我还以为学问已经足够,能来长安与真正的贤人较量,这长安的一个老者,都能如此训斥我...我却回答不出...这能算什么学问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您还年幼,不是他的对手,也是正常的。”

    “不...在长安,只会自取其辱,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要回去读书了...”

    “不在长安读书吗?”

    “我忽然发现,我在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还远远不够...等我学够了,我再前来长安...”

    这一天,一个轻狂的少年死在了长安,灰熘熘的离开了。

    陈平牵着孙子,漫不经心的走在道路上,陈恢很快就将零嘴吃的干干净净,随即好奇的询问道:“大父,您为什么要跟那个人说那么多啊?”

    “那人还不错,有胆魄,有大志,只是太轻狂,涉猎太广,若是打磨几年,或许能为国大用。”

    “那我呢??我也要大用!

    陈平笑了起来,“好,好,你也会如此。”

    自从刘长将陈恢送到了陈平身边之后,陈平的生活就不同了,不再是以往高冷的暴躁老头形象,也不再是闷在家里读书,这小家伙闹腾的很,整日就是想要在外头玩耍,陈平也是惯着他,牵着他的小手就在长安内转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退休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曾吓得群臣瑟瑟发抖的大汉国相。

    虽然有妇人帮着照看,可小家伙还是喜欢跟大父一起玩,甚至要陈平给他当马骑,陈平便让他骑在自己脖颈上,慢悠悠的给他当战马,这一幕,若是群臣看到了,怕是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到了府内,哄着孙子吃了饭。

    陈平提起了笔,书写了起来,陈恢乖巧的坐在了桉上,看着大父书写。

    “大父?您在写什么啊?”

    “治国的策略。”

    “哦...”

    陈恢瞪大了双眼,认真的看着,似乎是想要从里头看出什么东西来,可是他还不认识字,怎么看也不管用,“您写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写完吗?”

    “没有。”

    陈平回答着,继续书写。

    写了许久,陈平终于收起了笔,又反反复复的观看了许久,这才满意的点着头,收起了纸张。

    收起了笔,却看到陈恢正在用手沾着墨水,好奇的涂抹着,陈平皱着眉头,即刻清洗了他的手,陈恢低着头,看着忙碌的大父,大父什么都好,就是看起来很严肃,跟阿父不同,很少会笑。

    ..........

    朝议内,群臣议论纷纷。

    在发展经济的问题上,除却张不疑和张苍,几乎没有人站在刘长这边,都觉得刘长太过冒进,商贾是万万不能担当大任的。制度完全抄袭秦国的大汉,在对待商贾的问题上,也是一脉相承,优先分配给他们挖矿,徭役,打仗的工作,而给爵位的时候又抠门的很,商鞅的重农抑商开辟了强大的秦国耕战体系,而晁错又提出粟贵论,在商鞅的基础上想要盖起一座高楼。

    对商贾的鄙夷,对商吃农的担忧,深入骨髓,并非是轻易能改变的。

    只有刘长,始终坚定的认为,商业跟农业不该是对立的关系,两者应当互相发展,大汉那百姓都快饿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新的时代,若是不加以改变,继续遏制经济,遏制商业的发展,一门心思的扑在农业上,兴农的目的是根本达不到的。

    刘长很倔强,群臣更是倔强,双方就如此对峙。

    朝议的烟火味都变得很是浓郁。

    张不疑正在大声的训斥着这些无知却愚钝的群臣,暴躁的谩骂,而群臣只是不断的提出自己的质疑,若是让商贾的儿子当官,那官商勾结怎么办?若是让商贾拥有土地,那他们进行兼并怎么办?若是让商贾们雇佣其他人,那他们组建私兵谋反怎么办?

    就在朝议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一个人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甲士,缓步走进了宣室殿内。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群臣都沉默了。

    来人,正是陈平。

第501章 待之以诚

    陈平的发色灰白,胡须都带上了些白色。

    可是,他的身材依旧高大,没有半点的句偻。

    他并不曾拄拐,哪怕他已经到了可以拄吉杖的年纪,可他依旧没有。

    他的到来,让整个庙堂都在一瞬间寂静了下来,无论是正在大声训斥着他人的张不疑,还是脸色通红,正在大声质问着的大臣们,这个干瘦且高大的老头带着别样的压迫力,他的压迫力跟刘长是不同的,对比刘长的凶神恶煞,他看起来只是冷酷些,严肃一些,那双眼神很是明亮,闪烁着丝丝的寒意,在他的注视下,群臣们纷纷低下了头。

    而看到陈平走进来,刘长的眼神里也是闪过一丝愕然。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陈平居然会过来。

    有孙子陪在他的身边,他不应该乐呵呵的安度晚年吗?

    对于这些开国的大臣,刘长心里还是有些尊重的,他不忍心看到周勃受辱,也不忍心强行挽留留侯,哪怕周勃屡次犯错,哪怕他是那么的需要留侯,对陈平也是如此,在他操劳了一生,来到这个年纪的时候,刘长已经不忍心让他继续背锅了,群臣这么多,找个背锅的也不难,何必去为难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呢?

    陈平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朝着刘长行礼拜见。

    “陛下。”

    “请起,请起,请您坐下来!”

    汉朝对群臣的礼仪有着详细的规定,当然也有对老臣的一些规矩,年纪越大,待遇越好,像陈平这个年纪,见到皇帝可以不行跪拜礼,可以坐下来跟皇帝对话,可以不拖鞋,可以不趋步,陈平就坐在了皇帝的左手边,张苍低着头,对陈平坐在自己上位的行为,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张苍是一位很平和的国相,也不太在意这些东西。

    陈平看着沉默的群臣,开口说道:“臣听闻,陛下要设立食货府,臣是特意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哦?”

    刘长一愣,这位总不会是来劝谏自己的吧?不对啊,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理会朝中这些事情啊,他都已经离仕在家了,还有什么必要参与这些事情呢?

    而群臣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原先在辩论上,群臣还是占据着上风的。

    刘长虽然残暴,可并非是不许他人开口,刘长也要充分的考虑群臣们的质疑,他看似莽撞,然而心细,他不会冒冒失失的去推行如此大的政策,定然是要考虑好所有的风险,然后再决定做不做,而且他通常很干脆,若是觉得利益大于风险,他就会即刻推行,完全不会扭捏,这是他跟高皇帝最类似的地方。

    只要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的改变,一定要完成。

    方才群臣们的质疑,也却是让刘长想到了很多,正如他们所说的,商贾们能起到巨大的作用,当然也能起到巨大的破坏,不过,任何事情都是这样,都是有利有弊,哪里会有完美无暇之政呢?正如天下除了自己就没有完美无瑕的人一样。

    群臣心里也是跟明镜似的,长老爷想要推行什么政策,根本就不需要群臣的同意,他能直接下令,可他还要召开朝议,这就证明长老爷心里其实也没有完全认定开商之事,他还需要听取更多的想法,然后做出一个决定来。

    陈平的到来,将要打破这种局势了。

    “是这样的,不知曲逆侯有何指教?”

    “承蒙陛下的关怀,臣在府内休歇了许久,如今病情好转,若是陛下不弃,臣愿意担任食货令之职,来负责开商之事。”

    “什么?!

    这是刘长初次在朝议失态,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陈平,不可置信,论保全自己,这位虽然达不到老师的地步,可也算是大师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失态的不只是刘长,群臣也是如此,他们完全不明白,这位老爷子放着退休的生活不干,来庙堂里瞎掺和什么,这若是让他当了食货令,那以后谁还能干涉开商的事,谁还敢去质问??

    陆贾最先起身,急忙说道:“不可,陈相..曲逆侯年事已高,怎能让他操劳呢?若是操劳成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平就打断了他,“听闻你是跟随荀子读书的,莫不是跟着他学了医?我的身体如何,难道你比我还要更清楚吗?!”

    陈平皱起了眉头,举起手就将当朝九卿之首骂了一顿。

    可没有大臣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就是最大的不妥了。

    好嘛,这食货令在朝中那就是无法无天了呀,张苍都未必敢多说什么,这还了得???

    身为内史的栾布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起身了,他行礼拜了陈平,“曲逆侯,这开商之事,弊端极多,稍有不慎,就是大祸...”

    “这件事略微棘手。”

    陈平点着头,“我能对付。”

    若是以为陈平只懂得阴谋,不懂得治国,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实际上,陈平在大汉的发展路程之中,也是担任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在他担任国相的那段时日里,王陵为人暴躁,屡次顶撞太后,手段激进,一直都是陈平在安抚着庙堂的局势,对太后礼让,同时又在暗中布局,改善自己与大臣们的关系,稳定了整个大汉的平衡。

    因此,在历史上,在太后逝世之后,陈平迅速连同诸多开国大臣,以最快的速度诛杀了吕氏,拥立老四,最后全身而退,四哥想要对付他都找不出什么理由,一切都与他有关,可一切似乎都与他没关,带兵的是周勃,杀人的是夏侯婴,倒戈的是灌婴,这一切跟我陈平有什么关系呢?

    而如今陈平都说自己可以解决了,那群臣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不能??

    这不是要命吗??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位仲父绝对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若是他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解决诸多弊端,同时进行开商之事,他是不相信的,可若是陈平这么说,他信,他非常的相信,开国初的这几个老怪物,他们说什么刘长都会相信,因为这些人做事的成功率一直都是百分之百,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

    “好!就以曲逆侯为食货令,位同九卿!”

    “往后就是十卿了!”

    刘长大手一挥,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群臣茫然。

    朝议就这样结束了,群臣各自离开,刘长却笑呵呵的拉着陈平的手,满脸的谄媚,平日里享受这个待遇的张苍都被抛在了身后,不过,张苍倒也习惯了这竖子的狗脸,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刘长拉着他进了厚德殿,小心翼翼的请他坐在自己的面前。

    “仲父啊,朕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平日里,向来都是朕来找您办事,可您主动要求办事,这还是头一次啊!”

    “仲父真不愧是大汉第一贤臣,那酂侯留侯都远不如您啊!”

    “当初开国就应该封您为王才对!”

    听着这竖子越说越离谱,陈平也不由得瞥了他一眼,“陛下,不必如此,臣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不会反悔。”

    “那就好,那就好....”

    刘长开心的搓起了手,看着面前这狗脸,陈平那是越看越熟悉,最后,他也不由得摇起了头。

    群臣已经连着遭遇了两代的无赖君王,希望下一代能有改变吧。

    “那仲父准备要怎么去做呢?”

    陈平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那些纸张,放在了刘长的面前,刘长更加开心,这东西就能证明,自家仲父并非是临时起意,心血来潮,反而有认真的思考过,应该是不会半途跑路的。

    “陛下要兴食货,那自然要打破对商贾的限制,在打破限制的同时,还得防备商贾们行恶。”

    “可以允许商贾们拥有府邸,马车,雇佣人手,可是要禁止他们购买耕地,商贾的眼里只有利益,若是开了先河,他们会购买那些最肥沃的土地来种植一些不能食的货作物,这就会导致商吃农...若是要大规模种植货作物,那就要让商贾们自己花钱进行开垦,而且不能是良土,规定为中田....”

    “对商贾后人的问题上,我倒是觉得不必限制他们做官,大汉有连坐法,有不得在家乡当官的制度,还有诸多的监督,想要以官位来谋取好处,没那么容易,而且这些商贾出身的大臣,盯着他们的人会更多...群臣们可能会担心官商勾结的问题,可这个问题向来存在,并不会因为开了限制就会加剧,商贾之家,也有贤人啊,天下之官,除非是罪人之后,否则就不能断了其道路。”

    “至于外出经商的事情上,那就要进行严格的把控了,要设立出不能拿出贸易的货物,对外出的商贾,做出不能全家一同前往的规定,留下其妻子父母,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断绝他们出卖家国的可能,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以诛其族来震慑其余之众....”

    “在鼓励民间食货的同时,庙堂也要兴自己的食货,不能将食货完全交给商贾们来操办,这并非是与民争利,这是为了控制市场,不让商贾们肆意妄为,要设立更多的由庙堂所办理的食肆,酒肆,驿舍等等,商贾们做什么,庙堂也得有人去做什么,除却下贱的勾当,庙堂应当在各个领域都拥有改变市场的能力...”

    “然后就是货币的问题了,货币同样是食货里最为重要的....”

    “税赋的问题,商税太高,不利于当今食货的发展...”

    陈平说的很是详细。

    那满满十几张的内容,几乎涉及到了各个问题,并且对所有的问题都做出了一个妥善的安排,还有后续的一些手段,刘长很是认真的听着,几乎藏不住心里的喜意,不断的点着头,对陈平的诸多想法都表示了赞同。

    他能放心大胆的将这件事交给陈平来操办,哪怕政策执行过程里出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相信陈平也能很快进行调整,如今大汉的一农一商,都是当今最顶尖的两个大老来操办,他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就在陈平讲述着货币体系的变化时,刘长忽然开口问道:

    “仲父啊,您说若是我们用纸做出来的货币,会不会更方便?”

    “嗯??”

    陈平皱了皱眉头,看向刘长,“纸做的货币?”

    “对啊,您方才都说了,货币只是被我们所赋予价值的,若是我们用纸币...会不会更加...”

    “不,铜是有本身价值的,至于纸...容易被彷造,容易破损,推行难度极大...不太现实。”

    “好吧,您继续说....”

    过了中午,刘长本来还想要留下陈平来吃个饭,奈何,陈平却不愿意多留了,他还要回去陪孙子呢,至于这个全新的食货府,陈平就让刘长自己来打造,麾下的人可以随便安排,不过要能做事的,有胆魄的。

    毕恭毕敬的送走了陈平,刘长这才看向了被冷落的张********啊,您觉得呢?”

    “空谈无疑,还是得做了才能知道。”

    陈平走出了皇宫,陆贾正在皇宫之外等候着,陈平看了他一眼,便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陆贾连忙跟了上来,在庙堂里,陆贾的关系跟陈平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他能跟陈平说的上话,作为同时代的老臣,陆贾的地位显然远不如陈平,可毕竟也是各方面达标的狠人,他跟上了陈平,有些无奈的说道:“陈侯这又是何必呢?”

    “你觉得我做不成?”

    “我并不担心,您说能做到,那肯定是能做到的,只是,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将会如何,那就不好说了...再过百年,大汉或许就是商贾之天下了,您可曾想过呢?”

    “您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后人。”

    “哪个时期,没有像你我这样的人呢?他们会做出妥善的改变,况且,百年之后的事情,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后人都会认为,这是由我们所开辟的祸端啊!”

    “那是后人的事情。”

    陈平不愿意跟他多说什么,便上了车,陆贾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陈平上了车,这才开口问道:“当初高皇帝还在的时候,对您颇为看重,您也是担任要位,可是他不曾问策,您就从来不曾主动献计,如今,为什么要主动来献策呢?”

    陈平一愣,目视前方,迟疑了片刻。

    “待之以诚,为之奈何?”

    马车迅速离开了这里,陆贾留在了原地,目送着陈平离开,只是长叹了一声。

    .........

    “阿父这个昏..月又开始推行新政了...”

    刘安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一旁的贾谊,贾谊低着头认真看去,就看到了关于开商贾的诸多事,刘安忍不住开口说道:“阿父要设立食货府,位列九卿,哦,是十卿了,曲逆侯来担任食货令了,可怜的陈侯啊,都这个年纪了,阿父还是不肯放过他。”

    “阿父口口声声说要兴农,这转眼间就开始兴商,我都不知道阿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搞下去,如今这大治之世,怕是要出问题啊。”

    刘安摇着头,感慨道:“群臣反对无果,我刚才买报纸的时候,那些士子们都无法理解,正在激烈的商谈这件事,反而是那些商贾,开心的不行,手舞足蹈的,高呼圣天子,看他们的样子,阿父现在就是抄了他们的家,他们都未必会愤怒...阿父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贾谊只是认真的看重报纸,反反复复的观看着。

    坐在后位的刘寻好奇的询问道:“兄长,仲父他喜欢商贾吗?”

    刘安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迟疑着说道:“大概是不喜欢的,从未见过他说商贾的好话...”

    就在这个时候,贾谊忽然开口说道:“好啊,不错。”

    “嗯???”

    两兄弟都愣住了,狐疑的看向了贾谊。

    贾谊放下了报纸,若有所思的说道:“大汉真正的兴盛要开始了。”

    “额....姐丈?您这是什么意思?”

    贾谊认真的说道:“您觉得过去诸国之内,谁的食货业最为发达?”

    “自然是齐国啊!”

    “不对,是秦国。”

    贾谊认真的说道:“商鞅变法,秦国通过制定一系列法令完善对市场的管理,加强了对食货活动和商贾的控制,规范了市场秩序,良好的交易环境对于私营产品公平的参与竞争是有大利的,此外,市场秩序的规范也有利于引导市场的商品交换,与秦国食货发展要求相符...食货也不仅仅是民间私营,秦国的官营食货同样是食货发展的一个重要体现....”

    “过去的强国,无论是齐国,楚国,当他们强盛起来的时候,食货总是高达发展的,秦国也不例外,秦国全力打击商贾,可自己却开了很多的官营肆,这只是食货的不同形式而已,并非是秦国食货落后....”

    刘安皱起了眉头,心里不太认同贾谊的观念。

    在交谈之中,他们也来到了潼关。

    这里的漕渠快要修建完成了,大量的民壮正在这里挖掘,远处时不时传来剧烈的响声。

    刘安惊讶的看着远处那个瘦弱的做徭役的少年,随后勃然大怒。

    “庙堂明明有规定!十六而役!

    这是怎么回事?!”

    “将这里的主官给我叫过来!

    ps:没有书评作为参考,写起来真的很困难,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第502章 阖家团圆

    雍野冷静的站在太子的面前,哪怕太子此刻看起来格外的生气,他也没有半点的慌张。

    刘安高高站在车上,俯视着他,眉头紧皱,那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雍野,这生气的样子,倒是跟当初的曹参有些相似,刘安指了指远处那个还在用推车搬运着泥土的少年,问道:“那个孩子有多大?”

    “他与殿下差不多的年纪。”

    “那他到了服徭役的年纪了吗?!”

    “不曾。”

    雍野有恃无恐的回答让刘安也有些狐疑,寻常官吏可没有胆量敢在他面前如此的平静,自己如此质问,若是寻常官员,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了,这厮怎么如此平静呢?他迟疑了片刻,询问道:“你是何人?”

    “此处漕渠司马雍野。”

    “雍野...你跟我三姨母是什么关系?”

    “乃是我姑母。”

    刘安点了点头,这就正常了,难怪见到自己还如此平静,原来是有着外戚的身份,在大汉,其实皇后之外的夫人地位并不高,而太子对这些夫人的态度,也完全取决于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刘长还很年幼的时候,就敢朝这些夫人们丢石头,敢吐口水,敢谩骂,而这些夫人除了给高皇帝哭诉,没有任何的能力。

    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地位,后宫里能掌握实权的,唯独皇后而已,哪怕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夫人,若戚夫人这样的,也没有办法跟一个太子抗衡。

    可刘长这里的情况有些特殊,首先,他的夫人很少,除却皇后外就两位夫人,他对这两位夫人都非常的看重,同时,这两位夫人跟皇后的关系也非常的好,是真正的一家人,刘安等子嗣们,也不分你我,从小就学会了要尊重她们,还有一个,就是刘长这两位夫人,都大有来历,两位彻侯之女,而且还都是大彻侯,寻常侯要行跪拜礼的那种。

    故而,哪怕是作为太子,刘安也是略微收起了那恶劣的态度,给足了雍夫人颜面,他询问道:“那这是什么情况?”

    雍野认真的说道:“这是楚太子刘戊,他在这里服徭役,是因为陛下的命令。”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刘戊在长安里的行为告知了刘安。

    当听闻此人欺负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之后,刘安的脸一瞬间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跟方才的愤怒神态不同,如今的刘安,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怒火,只是略微的严肃。

    他看向了远方,盯着那个瘦弱的身影,看了许久。

    “仲父的儿子啊....”

    “你要好好磨砺他,不能因为他的身份就区别对待,仲父将他送过来,就是为了磨砺他,这是仲父的意思,必须要全力而为,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

    刘安这才点点头,继续从这里走过,他的目光始终都凝聚在了那位刘戊的身上。

    而此刻的刘戊,费力的将泥土运到了一旁,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那骄横的模样,唯唯诺诺的,整个人都变的黑瘦,跟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也没有了区别,那个叫雍野的,简直就是在疯狂的针对自己,时刻都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犯错....

    刘戊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甚至一度有了寻死的想法。

    可是当甲士的刀真的对准了自己的头颅的时候,他又怕了,哭着求饶。

    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前来长安,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应该待得的地方,官吏凶狠,纨绔暴虐,百姓苦不堪言,遭受着如此折磨,他再次回去搬泥土,看到了远处的那一行人马,他也只是低着头,不敢打量。

    如今,他也没有了其他什么想法,活下来,返回楚国,然后这辈子都再也不出王宫....

    刘安还在跟贾谊辩论着兴商的事情,刘安倒不是看不起商贾,刘安只是认为,目前耕战的体系是不能被打破的,商业的发展必定跟农业会产生冲突,乃至对立,商贾的崛起会压榨农民,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并且在以后成为尾大不去的大问题。

    贾谊也不生气,引经据典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两人都同样的渊博,好学,可是在知识的积累上,以及操办实事的经验上,刘安都还不是贾谊的对手,贾谊说的头头是道,从各方面谈论,刘安几次都无法反驳,可他心里也不生气,只是对贾谊格外的赞叹,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学识如此渊博的人,这人不但懂儒家,连法家,黄老,墨家,农家,他都懂,才学高的不像话。

    这就是荀子徒孙真正的样子吧!

    尤其是贾谊这个年纪,放在诸多大家里,都算是最年轻的,可是说学问,刘安觉得,他的学问可能已经超过了太学里的那些老人们,甚至浮丘伯都未必是这个后生的对手。

    这就有些吓人了,问题还不只是才学,在治政能力上,这位也有很深的理解,哪怕现在就把他丢在大汉国相的位置上,他也未必会慌,或许真的能接手老师张苍,继续推行他的诸多政策。

    可恨啊,为什么这样的贤人,居然是阿父的舍人啊!

    天下贤才都已入阿父之手!

    就在刘安咬牙切齿的表达自己强烈不满的时候,贾谊心里也是非常的惊讶。

    这位太子,还不到十六岁,居然能有这么多的想法,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能跟自己平等交流,自己在他这个年纪,连书都没有读完吧,我家大王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自家大王的水平,贾谊是非常了解的,他们这一家血脉里有才学这个东西吗?还如此之高??

    太子的天资,贾谊简直是闻所未闻,他觉得,面前这位太子若是继续治理经典,不出二十年,黄老就要出一尊新圣了。

    两人辩论的倒是不亦乐乎,刘寻还是很高兴的。

    跟如意不同,刘寻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好孩子,真诚,善良,正直,好学,倒是跟刘盈颇为相似,贾谊和刘安说的很多东西,他都听不懂,可他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提笔记录下来,他觉得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最为枯燥的只有贾谊的儿子贾璠,贾璠是个不太喜欢学习的,比起读书,他更喜欢音乐和华服,对阿父和太子所谈论的东西,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此刻就坐在阿母的身边,一脸无奈的等着这枯燥的路程能早点结束。

    在两人的辩论之中,长安也是越来越近。

    刚刚看到了长安的轮廓,刘安就注意到了远处的那行人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骑士们上前探查,很快就回来了。

    “是鲁元长公主的车。”

    刘安和贾谊急忙下了车,全体人员步行前进,表示对长辈的尊重,可刘乐显然不这么想,在看到他们之后,刘乐的马车便迅速行驶而来,停到他们面前,刘乐急忙下了车。

    “拜见姑母!”

    “拜见姑母!”

    “拜见丈母!”

    刘乐温柔的看着他们,寒暄了一番,整个人却还是看着后方,在寻找着女儿的踪影,很快,张嫣就牵着贾璠的手走了出来,看到阿母,刘乐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母女抱在一起,轻轻的抽泣,贾璠此刻也是乖巧的站在她们身后,不敢言语。

    两人聊了会话,刘乐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外孙。

    她宠溺的抚摸着外孙的脸,眼里的爱意都几乎要将外孙给融化了。

    对比另外一个时间线,被迫嫁给舅父,以完璧之身而死去的女儿,在悲愤之中早逝的鲁元公主,她在这里过的很幸福。

    “大母~~~”

    贾璠撒着娇,坐在大母的马车里,满脸堆笑。

    骑着骏马的刘安和刘寻对视了一眼,随即笑了笑,贾璠的年纪其实跟他们是差不多的,只是,跟同龄人比起来,他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些女子的秀气,刘安和刘寻都不太愿意跟他接触,敬而远之。

    当然,贾璠也不喜欢跟他们接触,他还是喜欢邯郸里那些能歌善舞的雅士们。

    虽然刘安在这方面也很有造诣,可这对刘安来说只是寻常的爱好,并不像贾璠那样的重视。

    贾谊却板着脸,对儿子的情况,他是不太乐意的,可如今有长辈在,他也不好训斥。

    长安的变化是巨大的,刘安倒还好,刘寻和贾谊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尤其是贾谊,离开长安这么久,他都没有想到长安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对比以前的那个长安,这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城市,除了名字一样,没有什么共同点了。

    众人一同来到了皇宫,有刘安和刘乐在,甲士们也不敢盘查,直接放行。

    回到了熟悉的皇宫,众人的心思各不相同,可要做的事情却很一致,他们要先前往长乐宫!皇帝可以晚点拜见,而太后是不能不拜见的。

    刘安最先走进了熟悉的寿殿,“大母!

    吕后激动的朝着门口看去,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好大孙,眼里满是喜色,在刘安的身后,贾谊,刘乐,张嫣,贾璠,刘寻等人一一走进来,吕后开心极了,张嫣,贾璠,刘安等人坐在吕后的身边,吕后不断的轻抚着他们,脸上满是说不出的笑容,子孙满堂的幸福感充斥在整个寿殿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老人那中气十足的笑声。

    “唉,嫣啊,我都很多年不曾见过你了...你也不来长安见见我...”

    “这就是你的儿子?”

    “哈哈,倒是个美人啊。”

    许久不见的亲人们围坐在自己的身边,吕后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子嗣都是她最疼爱的,她一一抚摸着他们的头颅,从衣袖里拿出了些吃的,分给了他们,虽然他们的年纪都很大了,已经过了吃零嘴的年纪,可面对老人的赏赐,他们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吃了起来,甚至是刘寻,吕后都没有冷落他,也很公平的分给了他吃的。

    吕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长那个竖子呢?!他为什么不来?!”

    “让他迅速过来!”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刘长气喘吁吁的走进了寿殿内,他浑身都被汗水所湿透了,那衣裳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那爆炸性的肌肉显露无余,令人望而生畏,“阿母!

    我来了...”

    刘长擦拭着汗水,“我正在处置国家大事呢...来的晚了些。”

    “呵呵,在上林苑处置大事?”

    吕后不悦的说着。

    而众人却急忙起身行礼拜见,刘长先是看了刘安一眼,随即便走到了贾谊的面前,一把将他拽起来,上下打量着。

    贾谊看着面前愈发威严的皇帝,“陛下。”

    “哈哈哈,你终于是来了啊,朕就在想着你何时能赶到呢....”

    刘长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贾谊疼的龇牙咧嘴,刘长大笑着,又看向了张嫣,“朕的犹女都这么大了,怎么样,贾谊他没有欺负你吧?”

    “舅父!”

    “这是我的犹孙啊,不错,有留侯之风啊!”

    “哈哈,你就是寻?不错,不错,不类父!”

    晚上,为了迎接他们,刘长设了一个家宴,要众人来参与。

    这个家宴的规模还是比较大的,基本上所有的亲戚都在邀请范围之内。

    吕后坐在上位,刘长坐在她的身边,刘盈坐在另外一边,再往下就是刘乐,两位曹皇后,两位夫人,贾谊,张嫣,乃至诸多皇子们,吕禄,吕种也在这里,樊市人,曹窟家人也在,众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众人不断聊着天,刘安也是先拜见了几位阿母,再见几位兄弟。

    刘勃他们都很高兴,只有刘赐冲上来,扑在兄长的怀里,“恐吓”兄长给自己送礼物。

    张嫣跟几位夫人聊的很是开心,贾璠此刻正在跟樊市人聊着太学的事情。

    曹窟,贾谊,刘长他们三个则是谈论着赵国。

    刘盈和吕家两兄弟说着各地的趣闻。

    众人的面前都摆满了各类的佳肴,刘长更是已经拿着酒壶开始饮酒,殿内格外的喧哗,叽叽喳喳的,尤其是刘赐那个竖子,大喊大叫的,一会儿就将刘良欺负哭,一会儿又抱着贾璠不放,一会儿又拽刘安的头发,最后还是曹姝出面,给这厮的屁股上来了几下狠的,他才委屈的躲在了吕后的怀里,低声的说着他们的坏话。

    吕后对孙子们还是很宽容的,看到曹姝想要打孩子,她还开口劝阻。

    场面很是混乱,却也非常的热闹。

    年幼的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男人们喝着酒,吹着牛,女人们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稍微年大的孩子们也是有着自己的话题。

    不知什么时候,贾璠在女人们的鼓动下,开始唱歌,在这方面,他还真的很有天赋。

    刘长便拉着刘盈下去跳了舞,氛围顿时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刘长朝着贾谊使了个眼色,贾谊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寿殿。

    站在门外,冷风吹过刘长的身体,刘长只觉得是那么的清爽,明月高高挂在天空之中,皎洁的光芒微微点亮了整个世界,贾谊站在刘长的身边,两人安静的享受着冷风。

    刘长转过头来,听着殿内传出的笑声。

    “真好啊...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阿母如此开心的模样了。”

    贾谊没有说话。

    刘长又说道:“家人团聚,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了,朕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使得家人和睦,彼此也没有什么隔阂吧。”

    刘长再次转过身来,长叹了一声,“朕新设立了一个食货府,陈侯来任令。”

    “臣知道,报纸上说的很清楚了...”

    “那你怎么看呢?”

    “臣认为,这是应当推行的,臣在赵国,最初是全力打击商贾,可后来发现这并非长久之策,因此也有过兴商的想法,例如那矿场,我就曾想过由庙堂来带头,交给商贾来运行,商贾们出价,出价高者来承担开采,缴纳税赋,庙堂若是要自己动手,光是人力,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所有权是不能给出去的,但是开采权还是可以考虑的。”

    刘长点点头,问道:“赵国的矿产真的很多?”

    “很多,赵国往唐国,代国,乃至燕国...处处都是矿产,或许不是最高品质的,可绝对是最多的。”

    刘长轻笑了起来,“看来,赵国是坐在宝物之上的国家啊,这也好,如意天天抱怨,哭穷,这下就没有理由继续跟庙堂要援助了吧。”

    “朕想要将你留下来。”

    刘长忽然开口说道。

    贾谊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想法,“食货府?”

    “对,陈侯是很完美的人选,可是,朕能看得出来,他的病情其实并没有痊愈...朕不想害死他,朕想让你给他当个副手,他出主意,你来做事,等事情差不多稳固,他就可以松手,由你来完全操办。”

    “那赵国呢?如今开采等事还没有进行,谁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呢?”

    “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承担得起大事。”

    “晁错??”

    “哈哈哈,当然不是他,他这个人绝对不能在诸侯国担任国相,不然迟早会将诸侯王抓到长安来,朕准备让袁盎来担任,你知道这个人吗?他原先在内庭,后来跟着伏公学习尚书,颇有成就,除了年纪稍微小点,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若是陛下觉得他可以,那他一定是可以的。”

    刘长笑了起来,随后安静的眺望着远处的明月。

    “过去的那些人,想要全部团聚,怕是再也不可能了....无论是我那些哥哥,还是长安群贤,还是舍人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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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