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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9章 扩张的时代

    船司空县,郑阳里。

    天蒙蒙亮,鸡叫声便打破了寂静。

    刘安勐地坐起身来,借着窗口所洒进来的月光,眯着双眼,打量着周围,在这个小小的内屋里,却睡着五个人,其余四个都是老人家尚未成家的儿子,刘安闻着这臭味,无奈的看向了窗外。

    因为他的身份,这些人让出了最好的位置,他们蜷缩在一起,让刘安不被挤着。

    可即便如此,刘安还是觉得很拥挤。

    屋内的臭味不断的刺激着刘安,刘安只好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就看到老妪正坐在院落里春米,她小心翼翼的忙碌着,天气很是寒冷,刘安穿着他们家最好的衣裳,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凌晨的寒意,而坐在院落里的这位老妪,额头上居然滚落着汗珠,汗流浃背,衣裳湿的完全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刘安一声不吭,走了几步,方才面朝门口,坐了下来。

    老妪一惊,却没有说话,继续春米。

    一遍一遍的反复着,看着那粟米被碾碎,外壳掉落,粗糙的粟米落下,如此循环往复的过程,刘安却逐渐看的有些入神,一动不动的看着。

    刘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跟这一家人有太多的接触,大多时候,他都是自怨自艾,想念着长安的生活,要么就是思索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学问什么的,总之,他的画风跟这一家人是格格不入的,哪怕穿上了相同的衣裳,只是从外表来看,就能看出他的不同来,当地的乡人都说,张老丈多了个远亲,是个非常美的孩子。

    自带着一股贵气,只是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整日都是发呆,别人上前搭话,也不怎么理会,真的是太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好看的孩子啊。

    而张老丈这一家人,对刘安还是非常客气的,哪怕刘长已经吩咐了他,让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可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么一个贵人,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拿出最好的东西来让他吃,最好的地方让他睡,也不敢吩咐他做什么,任由安在家里发呆。

    张老丈的几个孩子,对刘安也是敬而远之,哪怕是最小的那个,也不敢对刘安多说什么。

    “贵人或许不知道,这叫春米....你们吃的粟啊,都是这么弄出来的...”

    老妪笑呵呵的说着,老妪的口音同样很关中,这跟刘安的口音是一样的,只是刘安很少会说方言,他不像刘长,刘长是什么方言都能说,而且说的惟妙惟肖,能迅速与各地的人相处起来。刘安说话却是慢条斯理的,特殊的贵族式腔调。

    刘安没有试着逃走,他并不傻,不会去做这样毫无作用的事情。

    阿父一旦拿定了主意,大母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外头那个张夫整日虎视眈眈的,一副鹰犬模样,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走得掉。

    他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所用的这个东西,就是我尚方的一个朋友所做出来的...”

    老妪笑了笑,“原来贵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啊。”

    刘安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看着汗流浃背的老妪,刘安忍不住问道:“你有四个儿子,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帮你呢?”

    “他们稍后吃了饭还要去农忙,哪里能让他们来做这个啊...我干不动农活,已经没什么用了,就只能做一做这样的事情...在家里闲居....”

    刘安却知道,这位老妪从来都不曾闲过,她从早上春米开始,纺织布匹,喂养家禽,给牲畜喂草,往耕地那边送水送吃的,有些时候还要帮着搬运种子,反正,刘安就没有见过她闲下来的样子。

    他觉得有些不妥。

    “若是疼爱阿母,就不该让阿母这般幸苦啊...”

    “小君侯说的什么话啊,放在以前,我就是想要春米,也没有粟米啊,我年幼的时候,家里有两个弟妹都因为无粟而饿死了,后来多亏了庙堂仁德,派人送来了农具,种子...”

    “萧相?您记错了吧...您年幼的时候,还有萧相...您今年高龄?”

    “三十有七,已经老了....”

    刘长顿时就愣住了,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位白发苍苍,将沧桑刻在了脸上的老妪,呆愣了许久。

    “您比我阿母就大四岁....可您看起来...”

    刘安没有忍心说话,他又问道:“那老丈他...”

    “他比我大七八岁....”

    “在里中,他也算是长者了...”

    在这个贵族动不动活六七十的时代,底层百姓的平均寿命却不到三十岁。

    看着面前这位年龄跟阿母差不多,看起来却跟大母差不多的老妪,刘安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来....”

    刘安正要开口,老妪就已经春好了米,急忙开始做饭。

    很快,家里的几个男丁醒了过来,大家开始一同吃饭,与以前一样,刘安的粟还是最多的,上头还有几个菜,一小块肉,而老丈其余一家人,则只是简单的粟,还有些刘安都不曾见过的菜,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吃的速度很快,吃饭的速度几乎都赶上了刘长,他们的个头并不大,身体也不太好,在夜晚,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不像刘安这样还能视物。

    可他们体内仿佛蕴藏着什么伟大的力量,吃饭的速度和饭量丝毫不比那些有名的武士要慢多少。

    最小的那个孩子连着吃了两碗,还是有些不舍的看着他阿母。

    他们吃的很开心,老人再次夸赞起了这盛世,给孩子们讲述着这饭菜的来之不易。

    只是,刘安此刻却只觉得平日里悦耳的称赞此刻都变那么的刺耳,他低着头,强忍着心里逃离的想法。

    等到孩子们都吃完了饭,老人也不说了,起身就要往农地里走。

    小儿子依依不舍的问道:“阿父...我能再吃一小碗吗?”

    “哈哈,今日好好干活,若是将地都犁好了,晚上就多吃点!”

    他们一般只吃两顿,分别在早上和晚上。

    当他们拿起农具往外走的时候,刘安却不由得跟了上去。

    老人看着主动跟来的刘安,眼里有些惊讶,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目的地走去。

    这一天,刘安没有再闲着,他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卷起了衣裳,勐地跳进了土地之中。

    只是,看似身材高大的刘安,却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无论是犁地,还是播种,不像是来帮忙的,更像是来捣乱的,这一家人都很有耐心,没有因此而抱怨什么。

    刘安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树荫下,用沾满了泥泞的手擦了擦脸,那张好看的脸也因此变得脏乱了。

    众人喝了些水,休息着,依旧没有人敢来打扰刘安。

    只有老人,笑呵呵的说道:“贵人今日忙碌,怕是累了,去疾,你带着贵人回去休息....”

    “不必,我无碍。”

    看到刘安坚持,老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休息过后,刘安再次忙碌了起来,忙到了傍晚的时候,刘安走在泥土里,一个脚滑,不由得摔在泥土里,很快又起了身,老丈家的孩子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听到这笑声,刘安也抬起头来。

    发出了他阿父般的豪爽笑声。

    次日,刘安早早起来,开始帮老妪来做事,春米这事他做的太慢,只能是捡柴火什么的。

    老妪对刘安的变化很是惊讶,刘安坐在她的面前,双手拖着下巴,看着粟米。

    “贵人....”

    “叫我安就好了。”

    “安...可是思念家人了?”

    老妪一眼就看出了刘安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日里,大母最是爱我,她这么多天不曾见到我,不知有多伤心....”

    刘安忽然有些悲伤。

    “还有阿母,她虽然很严厉,可一天见不到我就会派人去请....”

    “还有两位姨母,勃,赐,良....”

    老妪认真的听着,笑着说道:“还有你阿父呢。”

    “我阿父现在怕是因为没有人跟他抢肉吃而开心的不得了呢!”

    “他可不会想我。”

    “怎么会呢...你阿父先前带你来的时候,每次看向你说话,眼里满是得意,那种表情,我是知道的,当初里正家的孩子进了什么学,他也是这个样子,每次看向他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你阿父肯定也在想你呢!”

    ........

    “来人啊!

    将这些人给拖下去,关进廷尉大牢!

    刘长愤怒的吼道。

    顿时就有甲士拖着这些大夏国的使臣们往外走,穆西斯大声的求饶,可他不懂言语,于事无补。

    刘长宴请他们也有好几天了,从他们的口中,刘长得知了很多关于身毒,乃至是更西方的事情,知道了更西方的那些国家的名字,实力,大概风俗等等,这些都让刘长很是激动,他早就想要过去看看了。

    就在今天穆西斯如往常那样给刘长介绍西方世界,讲述着西方的圣贤的时候,那位艺术家的渴望终于是战胜了他的理智,他伸出手来,在刘长的手臂上捏了捏,感受了一下那线条。

    刘长当时就懵了,不只是刘长,就是群臣和使者们都懵了。

    而艺术家大概还觉得不知足,于是乎又抚摸了一下刘长的线条,刘长自然没客气,一拳抡去,艺术家直接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晕迷不醒,而受到了冒犯的刘长则是勃然大怒,当即就让甲士们将这些人拖下去关起来。

    一路被带到了牢狱内,使者们唉声叹息。

    明明一切都发展的那么顺利,那位大力神都表现出了对西方的明显兴趣,这个时候,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幢破事呢?

    艺术家苏醒过来之后,也被送到了这里。

    在大牢内,他却显得很开心。

    “感受那力量了吗?我差点就被他给打死了!

    “那线条...若是能让他脱掉衣裳,让我好好看看,我定然能凋刻出最好的作品,那将会是世界闻名的凋塑!以往的凋塑,那都是凭借着对神灵的想象而凋刻出来的,如今,有一位真正的神在我面前,我可以按着他来进行凋刻啊!”

    “凋刻?凋刻!还凋刻?!”

    穆西斯愤怒的抓住了艺术家的脖颈,愤怒的质问道:“你的举动,将要将我们这些人都给害死了,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当初为什么要让你跟随呢?!”

    “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好吧,他确实很有力量,你这都飞起来了...”

    这位艺术家在众人里算是最健硕的,不然也不能扛得住刘长的一拳。

    可就是这位健硕的人,被那么轻易的打飞出去,愣是飞了好久才落地。

    “我要将他挥拳的样子画下来!我要凋刻出来!

    穆西斯长叹了一声,绝望的抬起了头,这疯子无药可救了,难怪当初父亲不许自己继续钻研哲学和艺术,说这两个东西研究多了会发疯,如今看来,父亲说的果然没错,算了,听天由命吧。

    此刻的刘长却看着地面上那巨大的舆图,在几个大臣的带领下,在舆图周围走来走去。

    这舆图非常的巨大,几乎铺满了整个半个大殿,是由很多的布帛所缝纫而成的。

    而这舆图大概是目前大汉最为详细的舆图,包括了大汉已知范围内的地形,湖泊,军事建筑,城池,大汉之内的情况格外的详细,从城池,乡村,驻军,地形,密密麻麻的,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而此刻,几块尚未缝合的舆图就放在周边的位置上。

    冯敬认真的为刘长解说了起来。

    “这里就是大夏国,只是我们画不出具体的城池,只能是按着他们口中描述的来进行绘画...从他们说的南部三国来说,从这里,也就是骠人控制的地区可以直接到滇国!”

    “能确定吗??”

    “能!柴齐所讲述的那些骠人奴隶的特征,与穆西斯所说的南部三国的特征完全相同,就连风俗文化都一样,当初骠人肯定就是从这里抓捕身毒人作为奴隶的....他们的面相漆黑如墨,语言风俗也都一样....”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有两条路可以前往身毒?”

    “不过,按着柴奇的说法,这南边的道路非常的难走,处处都是山林勐兽毒虫,容易迷路,连水都不能饮用,含有剧毒,非常的可怕,若不是他及时撤退,带去的人都要死在那里了...若是要派遣大军从这里讨伐,只怕能活着到达的人不到一半....”

    “而这边的道路,虽然同样遥远,荒无人烟,可好在没有那么多的危险....”

    刘长摸了摸下巴,“你说,水路能不能到?”

    “或许可以...南越之南有海水隔绝,或许从这里商船,就能赶往。”

    “只是,海风巨大,船只是无法行驶的,我们的船只只能在水里,却无法出海...”

    “那你说当初那些骗子,就那个骗了始皇帝的,他们是如何出海的?”

    冯敬也愣住了,“这臣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有办法避开...”

    “真的无法出海?”

    “无法出海。”

    刘长转身看向了季布,“布啊,这水和海有什么不同呢?船可以在水上走,就不能在海里走??”

    “陛下是要造船坊打造能出海的船?”

    华夏最早发现的海船建造与宋朝,在宋朝之前,华夏一直都是江船,并没有海船,不具备出海贸易的能力。而在发掘出来的宋海船上,发现了大量来自东南亚的香料,如沉香,槟榔,胡椒等等,并且还有钱币,药材之类的东西。

    “造,必须要造!”

    “让他们不要害怕失败,多次赏赐,一定要造出来可以出海的船只....”

    季布急忙称是,刘长又提醒道:“不过,不要让他们盲目的去制造,要先弄清楚为什么船只不能出海,然后按着如何规避海上风险的思路来进行建造,这样才好!”

    这段时间,刘长依旧很忙碌。

    楚王逝世,谥号为元。

    “能思辩众曰元,行义说民曰元,始建国都曰元,主义行德曰元,道德纯一曰元,遵仁贵德曰元,善行仁德曰元....”

    这个谥号算是不错的了,彰显出了楚王的仁德,刘长原本还是有些不满意,想要给个武,或者宣,可群臣不从。

    在谥号这个权力上,群臣的立场实在是太坚决。

    根本就不愿意服从。

    这让刘长也有点担心,自己该不会拿不到“文”谥号吧??

    刘长分不清谥号的好坏,可是他看得懂长度,文字的夸赞语最多,夸赞的范围最广,夸赞的力度最大,那肯定就是这个了。

    而历史上的几个文帝,都是有名的狠人,别以为文帝就是文采出众,历史上有名的几个文帝那是相当能打好斗。

    说几个有名的文帝,汉文帝刘恒,隋文帝杨坚,唐文帝李世民,明文帝朱棣,清文帝皇太极....一眼望去,全员狠人,再说一些稍次的,魏文帝曹丕,周文帝宇文泰,陈文帝陈蒨,晋文帝司马昭....虽比不上第一批次,可也算小有名气了。

    至于那强大的楚国,随着刘交的逝世自然也是被瓦解掉了。

    楚国有东海,薛,彭城三郡,虽然听着少,可论富裕程度和人口,绝对都不少,算是很强盛的国家了。

    刘交的第二个儿子刘郢客成为了楚王,第三个儿子刘礼被封为东海王,第四个儿子刘富为薛王。

    同时,刘长将楚国拆了拆,又封了几个“县王”,其余庶出的儿子也大多封侯,分布在楚国各地,成功的将楚国变成了“半个彭城郡”,从此,楚国作为南方大国和领袖的时代正式结束,吴国一跃成为了整个南方最为强大的诸侯国。

    而刘恒此刻,正在摩拳擦掌,将目光投向了南越之南。

    北方能出个不尊帝的马韩王,南方难道就没有吗?

    ps:当我走进用黄金铺成的神宫的时候,他们告诉了我这座建筑的名字,叫拥有道德的人的宫殿,在宫殿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东方的大力神,他非常的高大,比最高大的骏马还要高大,浑身孔武有力,就像我们所有的凋塑都是在为他修建的那样,那健壮的体魄,不属于任何的凡人,就是最有名的英雄也会在他的面前自愧不如,他棱角分明又很硬朗的脸,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握着自己的武器,看着远方,他的眼里闪烁着雷电,我们急忙行礼跪拜。———《朝圣者穆西斯游记》

第430章 倭在韩东南

    “哈哈哈,这画的可以啊!”

    “不错,不错!还真不错!”

    刘长站在廷尉牢狱内,看着墙壁上的绘画,叉着腰,满脸的喜色。

    此刻,引入刘长眼前的是一个略显粗糙的壁画,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在举着拳头,虽然粗糙,可刘长一眼就认出,这画像之中的正是他自己,这壁画并非是刘长的正面,采用的是侧面,只露出半张脸,在他拳头的面前,则是一个同样侧着脸在逃跑的人。

    这位艺术家画的很真实,无论是刘长的面目特征,还是身材比例,都能看的清楚,可画的也很玄乎,因为那位逃跑的人只有刘长的手臂大小,刘长是很高大,可没有高大到这种地步,这种对比简直就是大人跟婴儿的区别,非常不正常。

    刘长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艺术家画的那个小人,显然就是他自己,他将自己的那种狼狈不堪,与刘长之间那种对比感都展现了出来,刘长觉得不足的,就是这表情没有画出来,让他看起来有些呆滞,神色很麻木。

    跟大汉这边的画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汉当然也有很多类似的壁画风格的作品,可是两者的风格差异还是很大的。

    而那位艺术家,此刻鼻青脸肿的,却依旧开心的手舞足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厮在牢狱之内,用着石头等非常简陋的“画具”绘制出了这副壁画,看守他们的甲士很惊讶,叫来了宣莫如,当刘长得知这件事后,玩心大起,便来到听闻里观看,不得不说,在这么短的时日里,能凭借着捡来的工具画出这样的画,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先秦没有职业画家的,大多都是兼职,一些士人和贵族会将绘画当作自己的兴趣爱好,属于文人画家。

    有代表性的两汉文人画家,如蜀郡太守刘褒,大儒赵岐,尚书张衡等等。

    在先秦,民间并没有出现以绘画为谋生手段的人,两汉时出现了一些民间画家,可地位很低,直到唐宋之前,画家的地位都不是很高。

    至于在秦末汉初,呵,画家??去耕作打仗去!

    在大秦当艺术家是有一定风险的,秦人连儒生都看不上,认为这些人对国无用,更别提其他与农工军无关的职业了。在大秦唯一受到认可的民间正式画家是巫,很多巫会绘画出鬼的图桉,教导人们要如何驱赶打杀这些不同的鬼,就是负责教会人们正确的区别出不同的鬼。

    官方当然是有宫廷画家的,不过秦国到底有没有宫廷画师,后人也不知道。反正大汉是有的,大汉的少府里,有个官职叫画室署长,这里就是有皇室的画家,代表人物有毛延寿,刘白,阳望等等。

    以大汉全方位抄...借鉴大秦制度的情况来看,大秦的少府大概也是有皇室画工。

    那大汉出现的职业民间画家主要是做什么呢?其实跟大秦的那群巫差不多,也是挺吃香的工作,拿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基本上不太可能与自己的客户打交道,他们的客户满意率能达到百分之百,也不会轻易来找他们麻烦,找茬退钱什么的也不存在。

    他们是给死者墓葬里作画的。

    至于希腊这边,画家的地位虽然比大汉这边高,可并没有出现职业画家,直接归类在贵族艺术家的行列里。

    翻译很快就出现了,这位翻译其实就是这些人雇佣的私人翻译,只是,他们应该从自己国内雇佣的,在大汉的西域诸国里雇佣,还指望这个商贾能为自己说点好话,这不是如意行为吗?

    不过,刘长还挺喜欢这个翻译的,这厮有什么就说什么,翻译的功底可能不深厚,可对这些蛮夷还是挺了解的。

    经过翻译的解释,刘长有些明白了。

    “他一直都只是想给朕画画?”

    “是啊,他还想给您修建凋塑...陛下有所不知,这些人的凋塑,我也曾见过,那些凋塑的身体,就跟您差不多,匈奴人总是说您是大力神...看来西边那些人也知道了您的威名。”

    “身毒人简直比陇西人还要信鬼神...臣当年在陇西装巫..咳咳。”

    商贾急忙低下了头。

    刘长却笑着将他拉到了身边,“有话就说吧,过去的事情,我赦免你无罪!”

    商贾咧嘴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年的身毒人很凶的,他们的士卒常常劫掠沿路的商贾,我们都不敢过去,因此就只能做其他生意,我就拿了寻常的树枝,随意凋刻涂抹一番,拿到陇西去,说是有大巫祝福的树枝,可以驱鬼,结果陇西的贵人就花重金买了下来...匈奴人也很信鬼神,我也曾用这样的办法骗过匈奴人,只是匈奴人不愿意给钱,直接抢....”

    “后来我们去身毒,刚进了货,就遇到了大风沙,不能出行,无奈之下,只能故技重施...结果身毒人比陇西人更相信鬼神,得知这是东方的神灵所赐福的,当地争夺的都打起来了...若不是怕出事,我们都差点卖掉所有货物直接在那里当巫了....”

    商贾说着自己有趣的经历,却又急忙说道:“都是从前犯下的过错,请陛下恕罪!”

    刘长显然并不在意,一把将他拽起来,“无碍,你仔细说说身毒那边,他们真的很相信这些?”

    “是啊,这些外来人还好,那些土着民,哎,一言难尽,陛下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在大汉,若是有人生来少个手,就会被遗弃杀死,可是在那边,他就会被当作神灵....”

    刘长眯了眯双眼,又看向了一旁的那些大夏使者们,随后看向了那位艺术家。

    “你叫什么名字啊?”

    翻译说道:“他叫兰登,他说自己是大夏国的宫廷画家,这次是跟着来记住大汉的情况,回去后再画给他们国王的....”

    “兰登啊,不错...不错。”

    刘长笑呵呵的说着,随即,他释放了这些使者们,让他们暂时在长安休息。

    ......

    “陛下,您要派遣使者回访大夏,出使身毒诸国,派遣行人军前往那边,欢迎他们的画工,巫前来,我都可以理解....”

    “可是,您说的用神灵来讨伐神毒,我就根本无法理解了...您怎么能...这,您不是不信鬼神的吗?”

    冯敬满脸的纠结,完全跟不上这个暴君的思路,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用神灵来征服又是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这是准备效彷秦国驱赶鬼神来服徭役吗??

    咱们不能什么都学秦国啊!

    汉朝继承了秦国一系列的制度,可是在对鬼神的态度上,还是更多的继承了楚国,敬而远之。毕竟刘邦就是个楚人,朝中大臣大多也都是楚人,刘长论祖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楚人,只是出生在关中而已,所以秦末的战争,就是一大群楚人抢夺天下,几个外地老出谋划策。

    刘长此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认真的说道:“目前大汉并没有征服身毒的实力,主要是我走不开....”

    “不过,虽然士卒不能到达,可威名能到啊...就那些画画的,搞凋塑的,就能让那边的人都知道大汉的威名,若是我们派遣人,多进行交流,首先是能看清那边的情况,同时也能传播我们的威名,若是匈奴人将我当作神灵传播在身毒,你说以后当这位神灵带着大军前来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会害怕,会主动来归降呢?”

    “这....”

    冯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刘长接着说道:“当初我出征匈奴的时候,匈奴人看到我胯下的白马,就吓得急忙逃窜,来到一些部落,当地的巫就带着人来叩拜,将我当作神灵来崇拜....”

    “可身毒那边未必会这样啊!”

    “陛下不能因为商贾的一句话就进行判断啊!”

    “对呀,所以这才找你来商谈啊,不然朕早就下令让周相来操办这件事了。”

    冯敬抿了抿嘴,苦笑着说道:“陛下还得等一等,行人君还不曾操练好。”

    大汉九卿,每一个所拥有的班底都是很奢侈的,负责外交的典客同样也是如此,他麾下的部门分为行人,译官,别火三令,加上在各地的郡邸长丞。其中这个译官令,就是负责王朝对外翻译事务的,译官令麾下有很多的译者,这些人精通不同地区的语言,文化,文字等等,在他们朝见的时候能担任翻译的要任。

    可目前的译官里并没有会大夏语的,因此只能用那位西域商贾,冯敬已经准备招这位商贾在译官里任职,就负责大夏语这方面,同时,冯敬已经在各地寻找会身毒语的能人,准备都招进来。

    对任何人来说,在九卿麾下当属吏的差事,那都算是美差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主要是以大夏那边为主,因此冯敬要培养的行人军,必须都要掌握当地的语言。

    可行人军要接受的操练很多,语言难关都不曾克服,还没有做好准备。

    刘长并不慌,他笑着说道:“行人军可以继续操练,大夏像兰登那样的画工,就是最好的行人军啊!如果我们无法派人过去,那就让他们多派人过来!”

    “最好是能在他们民间也掀起风波....”

    “若是能找到一批身毒人为我们所用,那就更好了。”

    “朕是不许大汉信奉鬼神,可人家国外的要相信,朕又能怎么办呢?管不着他们啊!”

    冯敬皱着眉头,坐在一旁,也沉思了起来。

    “这样吧,这件事,你稍微用心,这些蛮夷看起来都不聪明,你应当是能对付的,多告诉他们一些朕的事迹,你知道该怎么说的....让这些人尽快回去,对了,老师不是在西域吗?让他也帮个忙,若是能护送就送一送,别让这些人被匈奴人给干掉了....”

    韩信此刻正在西域,负责对身毒的诸事。

    说真的,若非韩信在西域,这些大夏的使者也未必能安全来到这里,韩信主动出击,将匈奴人游荡在西域门户边的爪牙都给砍断了,还常常以夏侯灶等人为先锋,抓捕在外头的那些贼寇和匈奴人,将他们当作奴隶来修建驿站,道路,沿路的驿站可以确保消息的流通,而道路可以让确保军队迅速赶到。

    另外,韩信还派遣车骑主动出击,以夏侯婴为将,不断的试探匈奴人。

    之所以要千里迢迢的将河西的夏侯婴调过来当将军,是因为他的儿子不给力,夏侯灶担任先锋,斩获极多,获得了大量的军功,结果得意忘形,宴席上喝多了,一言不合,便将前来庆贺的将军周灶给打了一顿,他打人的原因很简单,凭什么你也叫灶?

    于是乎,他那费尽心思得到的军功只能拿来给他赎罪,稳步不前。

    韩信认为这厮虽然勇勐,可是浮动太大,不够稳定,因此将他的阿父叫来继续担任将领,夏侯婴年事已高,却并没有辜负韩信的信任,一战所得到的俘虏比夏侯灶三四次出征的还要多。

    而在阿父麾下担任先锋之后,夏侯灶就不敢闹腾了,眼睁睁看着阿父疯狂的获得军功。

    卢他之笑话他:壮则未变。

    夏侯灶只是得意的告诉他:阿父这是在给我办事呢,反正他这爵位食邑迟早都是我的。

    韩信目前的职务,就像是大汉版的“印度先遣军总督”,是在为以后讨伐身毒做准备,韩信向来是重视情报的,他也组建了类似行人军的情报机构,不过,他采用的却都是西域人,尤其是那些与身毒人相似的西域人,主要是中原人在那边太容易被发现了,相貌差异太大。

    .......

    随着春季的开始,辽东的汉军再一次发动了进攻。

    超过六万人的汉军从三个方面发动总攻,马韩人用了整整一个寒冬所修建的防御工事,却只想是纸湖的一般。因为在汉军冲锋的时候,马韩的士卒就出现了逃亡,投降,乃至叛乱的行为,这些人被将领们当作牲畜来用,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火,在汉军给与的勇气之下,直接反咬一口,马韩王费尽心思,以冻死数万人为代价修建的隔绝工事,紧紧阻挡了汉军半个时辰。

    无论多强大的堡垒,一旦内部出现了裂痕,那么它倒塌的速度也就非常的迅速。

    汉军几乎没有再遇到什么抵抗,被马韩王折腾惨的百姓们,自发的来迎接汉军,甚至要求跟随汉军一同作战。

    坐在战车上,看着远处那些因为拿到粮食而欢呼的马韩人,徐厉不由得摇起了头。

    他最初也是跟燕王一样,对浮丘伯这些人的话不以为然,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明显,是因为马韩王太配合的缘故吗?在最寒冷的时候,逼迫士卒去修建工事,连冬衣都不给发,要知道,如今汉军都会给俘虏们发冬衣,免得他们被冻死,这待遇连俘虏都不如,他们不反你反谁???

    虽说这里的马韩人没什么礼仪,这一路上,处处都能看到一些露着上身的人,住在陵墓一样的房子里的人,可就是动物,它也能明白待在哪里会更好。

    浮丘伯的理论,他所提出的仁义,那只是个口号,真正要做的,就是分化其民众,直接来说,收买人心,用粮食,衣物,温和的态度来进行收买,就是这么的简单。

    而马韩的国力是拼不起的,他们就是愿意,也发不出粮食,给不了冬衣,哪怕是温和的态度,他们也给不起。

    这都是建立在强大国力的基础上。

    汉军的先锋部队已经逼近了对方的王城,而这座刚修建起来的王城,是根本挡不住汉军的。

    此刻,马韩王带着亲近的属下正在飞速逃离,这位马韩王叫其苗,他为人凶残,可还不算太傻,在知道防线被攻破之后,他就下令让自己的儿子担任国王,自己则是带着心腹们直接跑了,他的目的是跑到海边,他们在那里还有不少船只,他们要航行,离开这片土地,找到一个岛屿去生活。

    此刻没有发明出正式的海船,可用江船出海的事情还是有的,只是这么做风险巨大,去十艘没六艘,沿着近海航行还可以,一旦远行,死亡概率就会变得十分的巨大。

    马韩王提前准备好的这些船只里,装有钱财,粮食,布帛,乃至美人。

    在心腹们的陪同下,他匆匆上了船,很快,这些停靠着的船只就出发了。

    可就当他们刚离开后不久,远处竟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船只上所悬挂着的汉字旗,依稀可见。

    “黄头...是大汉黄头!

    跑!快点!

    马韩王惊恐的大叫了起来,急忙改变航道,迅速逃离。

    而此刻,在船只上的周胜之也注意到了这些人,周胜之急忙让上头的瞭望员汇报情况,并且很快做出了判断,“这船上肯定是大鱼!快追!追上这些人!将他们的头砍下来!

    一位黄头急忙走上前,“将军,我们不熟悉这里,而且再往前走,那就会远离陆地,会非常的危险...”

    “那你下令,让大军在这里守着,等着樊亢,调三艘大船,我亲自去追!

    “唯!

    两支舰队顿时就在这片海域上开始了追逐战。

    ps:并非是老狼瞎编,史记记载了汉武帝讨伐朝鲜时动用了水军,而后汉书又记载了三韩曾经跟倭人有过往来,甚至燕王就曾派人前往过那边,作为燕国后裔占多数的朝鲜三韩,知道有倭岛其实也很正常。

    后汉书的原文: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驿通于汉者三十许国。

第431章 兄弟们,想封侯吗?

    “这是哪里啊?”

    “难道这就是那倭岛不成?”

    周胜之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脱下了鞋履,又拧着衣裳沾上的水,至于那甲,早就丢给了一旁的士卒来拿着,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士卒们也是不断的走上了陆地,大船开始在岸边停靠。

    在追逐战之中,为了摆脱汉军,那艘大船开始不断的丢东西,最初是丢各种钱财,周胜之几次都快要追上了,就看到一箱一箱的钱币从船只上被丢出去。再之后,那些人就开始丢其他杂物了,什么床榻,布帛,木桉之类的,看到还是无法摆脱汉军,他们就开始丢粮食,不过丢了几袋,就不敢随意丢了。

    过了片刻,他们开始丢女人了。

    看着一个个精致的女子从船只上尖叫着被丢下来,周胜之都懵了,此刻,周胜之大概能确认,这艘船上肯定就是马韩的大贵族,很有可能就是马韩王本人!

    破国擒王,在大汉是属于最高的荣誉,同时,也是最高军功的获取办法,这么说吧,周胜之今天要是将这厮生擒了,那他回去后爵位食邑就能超过总是压他好几头的弟弟,虽然马韩国并不大,可毕竟是受到认可的外王,这功劳反正比破滇国要大的多。

    周胜之一直都很渴望着能做出些让阿父赞叹的事情来。

    周胜之在某些方面,跟刘如意很像,都崇拜自己的阿父,并且有意无意的进行效彷,这跟周亚夫不同,周亚夫跟他的阿父是比较僵硬的,两人的军事理念也有很多的不合,每次见面,总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疯狂的吵架。

    可如刘如意一样,学来学去,也没有学到最根本的东西,他学习阿父的战法,使用的像模像样,可周勃从不会运用别人的战术,他有自己的独特的理念,周亚夫却学到了阿父的内在,并且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他也不嫉恨弟弟,弟弟有才能,只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只是想证明自己也并不弱,自己同样可以获取军功!

    在这种情绪的加持下,周胜之开始了无休止的追逐,哪怕一艘船因为风浪沉没,他也没有停下来。

    那逃跑的船受不了,在丢下女子之后,居然开始丢士卒。

    一个又一个士卒大叫着,从船头上被丢了下来。

    在连着丢下了三个士卒之后,船上平静了会,忽然就有个穿着华丽的男人被抬到了船头,那人愤怒的大吼了起来,随即被丢了下去。

    周胜之大吃一惊,急忙令人想办法将那厮捞起来。

    好在这些黄头都是有本事的,好不容易将那厮给救上来,又想办法让他将水吐出来,这才苏醒了过来。

    而这位男子醒来的时候,眼里满是惊惧。

    他就是马韩王。

    箕苗愤怒的骂道:“这些反贼,居然敢如此对我?!”

    周胜之身边的译官急忙为他解释,周胜之听闻,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大笑了起来,“当初你的先祖就是因为虐待百姓,方才被人推翻,如今你又将你先祖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这就像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黄头们将箕苗抓起来,准备返航,奈何,此刻却迎来了风暴。

    他们只能继续跟着远处马韩人的船只,躲避后方的风暴。

    周胜之令人将马韩王带过来,即使遇到了风浪,周胜之还是很开心,对箕苗也很客气,毕竟,这位箕苗在他眼里,那是移动的一千户食邑,怎么能不重视他呢?

    “这些人都把你丢下船了,为什么还不愿意停下来投降呢?”

    箕苗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周胜之吗?”

    周胜之大喜,没想到这外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由得问道:“他们是因为害怕我?”

    “你处处砍首,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他们哪里敢投降?”

    周胜之诧异的说道:“可是我已经很收敛了啊,最近都只是抓俘虏,不再斩杀了。”

    箕苗低下头来,面色不安,没有说话,周胜之顿时反应过来,合着是你们自己宣传的啊!

    “你们是准备前往哪里?!”

    “倭人岛。”

    “倭人岛??”

    周胜之显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又经过了一段时日的航行,他们终于看到了陆地,这让周胜之万分喜悦,在停船之后,即刻带着人来到了这处陌生的土地上。

    来到这里,周胜之还是很小心的,先后派遣士卒们在周围探索,看看那些逃走的马韩人是不是在这里,毕竟那也是人头,不能浪费。

    其余士卒就是搜索水,吃的。

    周胜之坐了下来,享受着难得的阳光,不好气的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闻里的仙岛?”

    “不可能吧...这里也没神仙啊。”

    “你说斩首一个神仙是什么军功啊?”

    周胜之勐地抬起头来,眼里再次闪烁着红光。

    甲士腿一软,急忙说道:“将军!莫要说这样的话,若真的是仙岛...”

    “怕什么,我们有八百张强弩,别说什么海外神仙,就是太一来了,我都要斩首换军功!”

    周胜之此刻忽然又兴奋了起来,浑身又充满了力气,他勐地站起身来,叫道:“兄弟们!生擒马韩王!已经能让我们都升好几个爵位了!这里乃是海外之地,若是能在这里抓到神仙之类的,送回去给陛下入,那这该是多大的军功啊!这是封侯的机会啊!

    黄头这些时日里跟着周胜之,已经被他传染了不少,周胜之在外人看来是很凶狠的砍头狂魔,可是在士卒们看来,这就是大圣人啊。

    能不顾君令偷偷将俘虏斩首送给麾下们当军功的,这不是圣人这是什么??

    他们原先都没有登场的机会,作为大汉三大常备军,名声甚至还不如地方的郡国兵,这让他们很是憋屈,要命的是爵位还不高,主要是没有什么拿军功的机会,可这次跟了周胜之,他们只觉得是苦尽甘来,这些时日里,他们疯狂的斩首,不断的捞军功,爵位是一升再升,也就是周胜之知道天子的底线是什么,没干出杀良冒功的事情,不然,他们这爵位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尽管不杀良,可周胜之每次都是期待着当地人能反抗一下自己,只要有反抗者,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对待敌人的态度来对待他们,斩首取军功。

    这一点倒是跟好功的周勃如出一辙。

    看看周勃,他连天子的脑袋都想砍了换军功。

    刘盈的儿子刘弘,就被周勃所杀,他用皇帝的头换了一万户食邑的军功,五千金,以及丞相之位。

    当他拥立的四哥渐渐掌握了实权之后,就将这位一辈子追求军功的狠人丢进了监狱里,想要处死他,逼得周勃无奈的感慨: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黄头军在听到周胜之的话后,不由得看向了手里的强弩。

    或许是这强弩给与了他们极大的信心,他们当即高呼道:“愿意跟随将军!

    很快,汉军就扩大了自己的探索范围,兴致勃勃的开始去抓神仙,周胜之留下一部分人来维修船只,看守俘虏和物资,自己则是也加入了探索的队伍里,这种军功,就是得亲自去拿,不然就要被分走不少了....

    他们沿着岸边探索了几天,终于发现了一处清澈的水流,众人大喜,就在水源周围探索了起来。

    “将军!

    将军!

    抓住了!

    抓住神仙了!

    快来人啊!

    远处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当周胜之开心的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甲士按着什么东西,众人急忙围上去查看。

    甲士站起身来来,他抓住的东西也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蛮夷。

    他身材非常的矮小,若是站在刘长身边,那对比....周胜之都不敢想象。

    而他披散着头发,脸上涂抹着各种花纹,浑身也涂满了东西,简直就是蛮夷之中的蛮夷。

    看到这模样,周胜之勃然大怒,骂道:“放屁!神仙能有这模样的?陛下一巴掌都能把他从这里扇到河西国去了!”

    那俘虏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听懂他的话的。

    “原来这里也有蛮夷居住啊....”

    周胜之有些失望,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人数有多少啊.....”

    “兄弟们,想封侯吗?”

    俘虏看着面前这位将军眼里冒出的贪婪,不由得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

    “你想要留在大汉??”

    刘长惊异的看着面前的穆西斯,完全不明白这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敬按着刘长的吩咐,准备让这些人早点回去,让大夏那边的人知道这边的情况,并且派遣更多的人来,免费的为大汉进行宣传工作,大夏国如今被匈奴逼得太紧,在这种危难的时候,稍微索要点东西,稍微让他们办点事,应该也不难吧?

    穆西斯听明白了冯敬的暗示,大汉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帮助任何人,而且大汉如今最大的军事统率就在匈奴人的身后,若是你们可以让大汉满意,狠狠踹匈奴一脚的事情也不是办不到,都不需要出动北军,只要从西域征召一些人,让韩信带着,就可以做到了,无论是什么地方的军队,在韩信的手里,战斗力都能提升数倍,反正匈奴的重心在南,也不可能调集大军转身反击。

    穆西斯当即表示,大夏国愿意与大汉成为永远的朋友。

    不过,在告别的时候,这位主使,居然跟刘长表示,自己希望能留在大汉。

    刘长一头雾水,你不是宗室吗?你不是为了国出使吗?你的国家都要灭亡了,你还要留在这里?这算什么??

    而穆西斯显然是不认同刘长的看法,他认真的说道:“我们的国王要求我来大汉拜见陛下,如今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我想要留在大汉,学习大汉的知识,游历大汉各地,希望您能答应。”

    “啊??”

    刘长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思路,你们国家的兴衰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吗??

    不过,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对于穆西斯的请求,刘长也没有拒绝,穆西斯这个人身为大夏国的贵族,是个可以用的人,刘长用人,从来不看身份,只看他对自己有没有用。

    “好吧,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朕也愿意跟你们的国王成为朋友,也想见见他,不过,吸乳汁这样的礼节,我是不能接受的,要按着大汉的礼法来进行!”

    当翻译将刘长的原话告诉穆西斯的时候,穆西斯同样一头雾水。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礼节呢??

    他诧异的反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陛下是不是听错了?莫不是这个翻译出了错?两国交往,若是连基本的礼仪都能翻译错,这怎么能行呢?!”

    翻译迟疑了片刻,随即翻译道:“陛下,他说他们回去就修改这个礼仪,不知道以后大夏国的使臣前来的时候,是否都能采用大汉的礼仪?”

    刘长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朕允许了!”

    翻译看着穆西斯,说道:“陛下说自己听错了,以后就用大汉的礼仪来拜见!”

    穆西斯顿时也笑着点了点头。

    翻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刘长看着那位翻译,说道:“你叫曲对吧?”

    “是的,陛下!”

    “无姓?”

    “无姓!”

    “好,赐你刘姓!往后你就留在冯敬的身边,帮着他教一群会说大夏国语的人出来!”

    商贾欣喜若狂,大汉能有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当初那些楚王的宗室,还有一个刘敬。他以卑贱的商贾之身,能获得这样的姓,简直比让他在典客当官还要令人激动,他急忙行大礼拜见了皇帝,这才带着穆西斯走出了这里。

    两人走出来,穆西斯也是感激的看着刘曲。

    “这次,多亏了有你,若是没有你,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与陛下交流了...非常的感谢你!”

    “咳咳,你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穆西斯又拿出了些金,“我希望能跟着你学习雅言,希望你能成全。”

    刘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好,我可以教你。”

    穆西斯笑了起来,“让他们回去复命,我以后就留在你的身边来学习了,我很想去大汉各地转一转....”

    同行的艺术家也想要留下来,奈何,穆西斯不许,穆西斯是无业贵族,他并不是大夏王的大臣,没有官职,只是临时被犹子逼迫成为了主使,在完成了使命之后,就可以不干了,可艺术家不同,他是宫廷画工,是宣誓效忠的臣,若是强行留下来,那就是要被当作背叛的。

    冯敬也曾跟刘长说过这件事,冯敬就不希望放走那位艺术家,倒不是冯敬多么欣赏这个人,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回去后,若是画出了大汉的一些地图,秘密之类的,怕是不太好,他这次来就是干这个的呀。

    可刘长却不在乎,大手一挥,“朕不怕他们知道,就怕他们不知道!”

    冯敬也就无可奈何了。

    此刻,刘长正坐在厚德殿内,跟着季布商谈着出海之船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件事,刘长最近也被弄得有些焦头烂额。

    科研这件事,真的是要投入巨大的心血。

    尤其是造船,造一艘大船,这耗费可不低,何况,他们还是在尝试阶段,就是不能肯定自己造出来的船一定能成功,在这种情况下,造船坊的研究,就像是在烧钱。大臣们非常的不满,认为陛下是在做无用功,在白白的耗费国力。

    周昌更是几次前来,直接辱骂刘长。

    “昏君!天下的百姓刚能吃的上两顿饭,你就又要想让他们开始挨饿不成?!”

    “你如此糟蹋物资,与那胡亥有什么不同?!”

    要不是周昌年纪实在太大,刘长怕打死他,只怕早就动手了。

    可连太后都这么认为,这就给与了刘长一定的压力。

    太后也觉得刘长太过重视这些器械了,尚方和造船坊耗费巨大,每年的研究,成功的不过寥寥几件,这么下去,东西还没做出来,国库先让你给败光了,太后认为应当先重视民生,不要如此着急,减少投入,与其耗费巨资去研究一艘能出海的大船,不如用这精力去做十万个锄头,分发给天下的百姓。

    也就是刘长嘴硬,愣是抗住了所有的非议。

    季布是大臣里少有的没有劝谏刘长的大臣,因此也败坏了一些名声,大臣们都说他是张不疑那样只懂得奉承的小人。

    刘长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着头。

    “或许是朕太着急了吧,周昌骂的难听,可他说的也不能说是错的....让百姓们吃饱是最重要的...”

    看到有些沮丧的刘长,季布却认真的说道:“陛下,他们只是担心您关心尚方超过关心百姓,故而如此劝谏,臣负责这些事情,每年的支出都是在预期的范围之内,达不到让国库彻底垮掉的地步,您可以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我....”

    “那你就不担心吗?”

    “臣不担心,因为臣知道,陛下是因为关心百姓,故而才对尚方之事如此上心的。”

    “你这番话,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是朕的舍人说的呢!”

第432章 好善乐施吕大善人

    “好!”

    “仲父威武!

    几个竖子站在“城边”,忍不住拍手欢呼着。

    这是设立在皇宫内的鞠场,鞠场呈长方形,为东西向,设有坐南面北供观赏的大殿,四周有围栏,称为“鞠城”。这与后来的足球场极为相似,可这并非是刘长干预的结果,因为大汉百姓就是爱玩,这玩意就是这个时期开始出现的。

    可能是在先秦时期被压抑的太久,到了太平的大汉,各种娱乐活动发展迅速,其中就包括了大汉第一娱乐项目,蹴鞠。先秦的娱乐性蹴鞠已经不能满足广大百姓了,于是乎,民间发展出了另外三个方式。

    除却娱乐性蹴鞠之外,出现了表演性蹴鞠。

    表演性蹴鞠,简单来说就是颠球,在鼓乐伴奏下进行以脚、膝、肩、头等部位控球技能的表演,达官贵人就非常的爱看,大汉出土的壁画里,多次展现了这种表演性的蹴鞠,有的时候,贵人甚至亲自下场来进行表演。

    而第三种则是竞技性蹴鞠,也就是刘长现在所在的这种,是专门用来比赛的,一般是四人,有专门的“球门”,汉人非常的看重比赛,毕竟是老秦人留下的传统,东汉的李尤就说:“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

    大概意思,就是球场上无亲疏贵贱之分,要踢就好好踢!

    贵族们大概是有自己的球队的,由隶臣们所组成。

    第四种是军中蹴鞠,一般是用来操练士卒的。

    此刻,刘长玩的是竞技性蹴鞠,可这愣是被他玩出了军中蹴鞠的感觉,在刘长控着球,开始朝着对面冲锋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两位球员是那么的惊惧,连上前争夺的想法都不敢有,急忙让开身体,生怕被这厮给撞死。

    当然,作为长安有名的蹴鞠选手,其实刘长的动作在他们这里并不高明,他们也可以无伤的抢球,可是蹴鞠只是蹴鞠,总不能为了蹴鞠将命都给搭上去,整个长安的蹴鞠选手,谁不知道陛下是最输不起的,输了就打人。

    不过老秦人也能理解陛下,毕竟老秦人也输不起,但凡观看秦人留下的打仗记录,就能发现一件事,老秦人是更加输不起,hi要是打仗了,无论输的多惨,他们都只会记载斩首多少,从来不提一个“败”字,只要我们不记录,我们就不会失败!什么信陵君,我们老秦人没听说过,不认识,不知道!

    敢继续追问的都去修长城了。

    虽然算起来是楚人,母族是赵人,祖上是魏人,可刘长的诸多行为,令人感慨,真不愧是出生在长安的老秦人。

    刘长再次进球,举起手来欢呼。

    竖子们激动的拍着手。

    刘启是一位坚定的球迷,每当有蹴鞠选手挡着仲父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高呼道:“打他!仲父!打他!”

    然后那些选手就不敢拦了,急忙放水。

    刘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的坐下来,竖子们围绕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他方才那惊人的表现。

    “仲父这蹴鞠踢的实在是太好了,方才那一拳若是打中了,那踢蹴鞠的起码要躺半个月!”

    刘祥激动的说道。

    刘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他倒是玩不起,就是力气太大,经过他脚下的蹴鞠,哪怕砸在人家身上,都能受伤,因此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别人,至于输不起之类的,那纯粹就是谣言了,他刘长为人厚道本分,整个大汉都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无趣,无趣,阻拦的人太少,每次一冲就进球了....”

    刘长摇着头,都有些玩腻了。

    刘长并不知道,历史上,他的某位犹孙也发出了类似的感慨,随即,在元封三年,小猪就在长安举办了大汉第一次的“运动会”。

    大汉的强大跟秦国的强大是不同的,秦国的强大表现在他对基层的掌控力上,军队强悍的战斗力上,那苛刻的标准和法律条文之上。而汉朝的强大,是多方面的强大,即使用如今的标准来说,大汉在那个时代也是世界性的强大国家了,不但是国防,就是软实力,文化这方面也是空前的强大。

    各种艺术萌发,绘画,小说,诗歌,笑话,凋塑,体育.....各种学科进步,医学,动物医学,法医学,数学,文学,史学,建筑学.....古代华夏所有的建筑样式几乎都在汉朝就成型了。

    各种崭新的行业出现,全方位的发展,几乎把能做的都给做了,给后来人留下了一个标杆,开了无数的先河,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盛世啊。

    像秦这样大概只能算是强国,却不能算是盛世。

    听到刘长的感慨,刘启笑着说道:“仲父乃是整个大汉最会玩的人,若是您都觉得无趣,无可奈何,那就没有人能找出办法了。”

    看着这些格外殷勤的竖子们,刘长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竖子都跟着朕一整天了,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刘祥这才说道:“仲父,我们已经很久不曾见到安了,心里都十分思念,生怕他吃了苦,想要去看看他....”

    刘卬也点着头,“长安甚是无趣,安不在,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该去做什么,整日读书...仲父啊,能否让我们去见安一面呢?我不久之后就要前往西域就国了,我离开之前,就想见一见他。”

    “哦...你们都想去见他是吧?”

    刘长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这莫名的笑容,让刘启心里一紧。

    刘祥还在傻笑着点头。

    刘启急忙说道:“仲父这是在磨砺安呢,我是不敢打扰的,就让他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无碍,去吧,去吧,见见他多好啊!”

    “仲父!我不敢打扰!还是让祥他们去吧!”

    刘启严肃的拒绝,其余几个竖子却只是傻乎乎的点着头,“我们去!我们去!”

    刘长大笑了起来,“不错,看来你这竖子是没有去的必要了,禄!”

    吕禄急忙走上前来,刘长低声吩咐了几句,挥了挥手。

    吕禄点头,这才祥他们几个竖子跟着自己一同离开。

    “多谢仲父!”

    “哈哈,多谢仲父成全!”

    几个竖子极为开心,笑呵呵的跟着吕禄离开了。

    刘启只是看着他,忍不住的摇着头,自己这些兄弟们,还是太单纯啊,仲父是什么人,还能让你们如愿不成?

    刘长让刘启跟着自己,两人一同回到了厚德殿内。

    进了殿,刘长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坐了下来,让刘启坐在自己的面前。

    “那些竖子们,朕要让他们也尝尝安吃过的苦。”

    刘启并不惊讶,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宗室这些孩子里,你不是最聪慧的,可却是最有能力的,就是性格有些暴躁,有些狠辣,不过,对一个国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缺点....”

    “朕将你封在西域,是有自己的想法,刘卬好武,可才疏学浅,没有什么能力,因此朕特意让他距离河西近一些,可以成为你以后的帮手,这竖子就不成器,守着河西大门总归是能做到的。”

    “可你不同,朕对你寄以厚望,西庭国三个方向,都可以开疆扩土....一路向西,甚至能控制与匈奴身毒的道路...朕是希望能以你作为东西之桥梁,无论以后是讨伐身毒,或者是要从身毒运什么东西回来,你都是要起到重大作用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陛下,臣遵命!”

    “哈哈哈,你这个竖子,识人,用人方面,你都像你阿父,就是你这性格啊,也不知随了谁,记仇,暴躁...你阿父可不是这样的!”

    “咳咳,大概是随了三伯父。”

    “对!对!”

    “你也长大了,要逐渐改变那些坏习惯,多学学你阿父!”

    “你的国虽然很大,可户籍非常的少,二十余万民众,还不如中原的一个县...你前往封国之后,多从人口想办法,只有人多了,才好办事,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另外,对待你的百姓,不要以蛮夷来看待,只要能为你所用,就不要在乎那么多...多挑点能人回去,让他们帮助你,你要像赵佗那样,将蛮夷变成大汉之子民。”

    “另外,身毒那边人不少,那个做翻译的刘曲说,当初有个叫阿育王的,居然能出动二十万士卒进行作战,还不影响国力,那他们的户籍定然也是有数百万之众,全部加起来,或许也逼近千万吧...”

    “如果可以,尽量将周围的蛮夷都变成你的子民,你知道怎么做吧?”

    刘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在人口这方面,朕也没有办法给与你太多的帮助,各地都需要百姓啊,这就只能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所有宗室子弟里,唯独你的使命最重。”

    “不是仲父不疼爱你,只是你最成器,身为宗室子弟,这就是你的义务,不可推辞,不能抱怨,明白了吗?”

    刘启重重的点着头。

    在宗室子弟里,刘启的封国大概是最糟糕的,他的封国西庭国,占据了西域南部的大多数地区,土地还不错,就是人太少太少,辖下一个县里的户籍只有数千人...距离中原又非常的偏远,汉人的数量更是少的可怜,周围都是西域诸国,目前虽然臣服,可要教化那还需要很长的时日,远离中原,风险最高,待遇最差。

    吕后都觉得刘长做的有些过分,看在刘启生母的份上,还特意送了些人前往西庭国。

    刘启听到刘长的话,顿时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仲父如此看重自己,他心里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仲父!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我一定要将西域经营好,西域在我手里迟早会像唐国那样强大起来的!

    “哈哈哈,好!有志气!”

    刘长开心的笑了起来,对刘启也并没有任何的忌惮。

    刘启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仲父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叫来说这么多话,难道是说....刘启勐地抬起头来,问道:“仲父?我要去西庭了吗?!”

    “对,你要去西庭了,你不需要他们那样再磨砺什么了,你安心去西庭国就好...只是,你不要责怪仲父过早的让你扛起大任...”

    “仲父说的什么话!能为仲父分忧,是儿最大的心愿!”

    “好!你说吧,想要哪个国相来辅左你,你大胆的去说,满朝的贤才们,随你挑选!”

    刘启大喜,急忙说道:“曲逆侯!”

    “嗯???”

    “我想让陈公给我当国相!”

    刘长沉默了片刻,“启啊,不是仲父舍不得给,只是陈侯的身体,怕是经不起这样的奔波,他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你还是换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吧。”

    刘启又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那就请让夏侯灶将军来给我当国相吧!”

    “夏侯灶??你是说夏侯婴吧??”

    “不,就是夏侯灶!”

    刘长愕然,不是,你这上下限的浮动这么大吗?直接从陈平跳到夏侯灶??你知道夏侯灶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吗你就敢要?!

    刘启认真的说道:“仲父,夏侯灶将军多次在西域作战,熟悉当地,况且他为人勇悍,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但是比较好驾驭,我作为国君,年纪太小,若是有陈平这样的国相,我也愿意放权,可是这样重要的人,仲父是要重用的,既然无法让这样的人来辅左,那就不如找个我能驾驭的....”

    刘启这是怕自己大权旁落,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特意选了个有用的,脑子不多的来给自己当国相。

    可刘长还是干脆的摇着头。

    “这绝对不行,灶来当国相,你那国不出三个月就灭亡了,那厮若是犯了混,连你一块儿打...这绝对不行。”

    刘启咧嘴笑了起来,“那仲父将郅都给我做御史大夫不就好了吗?”

    “哈哈哈,原来你这厮的目的是郅都啊....”

    刘长轻轻抚摸着下巴,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这样吧,以纪通为国相,以郅都...为御史大夫,以夏侯灶为太尉。”

    刘长说的比较艰难,尤其是在说郅都的时候,其实他是不太想拆散陆贾郅都这对组合的,可是,没办法,他知道郅都这厮还有更大的潜力,不能只是让他成为陆贾手里的快刀,得让他早点拥有支撑庙堂的能力,郅都还年轻,这次在西庭磨砺,作为实权三公,往后再升一级,就可以直接在庙堂入九卿,进入庙堂的核心,在未来背负更多。

    刘启喜出望外,他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过仲父真的能将郅都交给自己。

    纪通胆大心细,郅都办事狠辣,夏侯灶...比较勇勐。

    这三人的组合还是可以的。

    “多谢仲父!

    “好了,读书去!读书去!”

    刘长挥了挥手,便将刘启给赶走。

    刘启回到了自己的殿,便跟舍人周仁说起了这件事,周仁笑着说道:“陛下对大王十分宠爱。”

    “那是自然,连郅都都给我了!”

    “不只是如此,陛下在这个时候让大王前往封国,是为了让大王也沾沾光啊,如今太尉正在西域,不断的抓捕俘虏,大口吃肉,而分到好处的都是西域的那些外王,陛下急着让您前往,不就是希望您能跟在太尉身边多吃几口肉吗?”

    刘启反应过来,“是这个道理啊!”

    “做好准备,前往西庭!”

    “是否要与河西王他们告别后....”

    “不必,我去跟太后及皇后她们告别,就可以出发了,仲父以大事委托与我,我怎么能让仲父失望呢?我这次前往西域,不将国大治,灭尽诸敌,绝不返回!

    那一刻,刘启气场全开,眼里充满了斗志。

    周仁急忙附身行礼。

    刘启最先就是前往长乐宫里拜见太后,来到长乐宫,刘启就忍不住笑。

    那位傻大个刘祥,就曾感慨阿父实在太宠爱仲父了,众人问起原因,他回答说:“大父甚至修建了一座皇宫,取名为仲父欢乐殿!”

    众人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长乐宫,也就是刘长快乐宫。

    当时刘启就忍不住反驳,“大父显然更偏爱安,你看他的诗,他老人家都明说了,安得勐士兮守四方!”

    刘启跟太后告别的时候,吕后也有些不忍心。

    刘启的生母,曾是吕后的侍女,吕后亲自将她赏赐给刘恒。

    “唉...小小年纪,也是苦了你啊。”

    “大母,仲父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能凭借一己之力来平定荆国的叛乱了,我虽然不才,但是也愿意效彷仲父的志向,为大汉镇守西边,内治国,外征强敌,定然不会辜负仲父的厚望!”

    吕后迟疑了片刻,方才令人取来笔墨,写了什么,随即交给了刘启。

    “大母,这是?”

    “这都是我的族亲,这些人时不时来求见我,都想要个官职爵位,正好,如今西庭国有这么多的空缺,我也帮他们一个忙,你将这些人带过去,给个底层的官职,他们的家人在中原,怕是会太思念他们,让他们带着各自的家人隶臣门客一同过去吧!”

    刘启一愣,随即勐地跪拜在吕后的面前。

    “多谢大母!

    ps:有了孩子之后迅速消瘦,今天才发现自己三个月瘦了八公斤...不可思议啊。

第433章 一个神仙算多少军功啊?

    半岛已经彻底被平定,在马韩灭亡之后,其余的小部落即刻投降,再也没有与大汉为敌的想法。

    整个半岛都彻底成为了大汉的领地,半岛上的战事也随着结束了,只是燕王还在北部与扶余人继续交战,这些扶余人,他们自称为亡民,就是逃避而来的百姓,自认为是橐离的遗民,而橐离则是出自殷商时的貊人,是我国山东的古老民族之一,在周灭商后,开始逃亡之路,前往东北建立自己的国家。

    而扶余人就认为自己是这些人的后裔,他们最初的国都叫貊城(今长春),后来又在隔壁修建了一座王城,叫扶余城(今长春农安县),在经过了漫长的发育过程后,在秦末这个时间点逐渐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这大概还要归功与冒顿,冒顿将东胡人打的抬不起头来,却是给了其余这些人抬头的机会。

    这东胡人也是比较惨,第一崛起后尝试着去欺负燕国,不巧的是当时的燕王叫燕职,史称燕昭王,就是千金买马骨的那个。

    他麾下倒也是有些还不错的人才,像郭隗,剧辛,邹衍,屈庸,乐毅,苏代,秦开之类的,中间好像混进去什么东西...反正燕国吃了那么多年的败仗,好不容易来了个不错的君王,不错的将领天团,就让东胡人给碰上了。

    将军秦开打的东胡却千余里...征服了极为广大的领土。

    可秦开这位名将并不如他的孙子有名,秦开将军的孙子叫秦舞阳,就是年十四杀人的那个。

    东胡人吃了一次亏,第二次瞅准机会对赵国出手,想要欺负赵国,时间选对了,当时赵国君王昏庸无能,内有贤相郭开,可是吧,人没选对,正好碰到来干匈奴的李牧,然后又被李牧给爆锤了一顿。

    东胡人再次忍耐,第三次他决定不南下了,那边容易出勐人,还是欺负欺负身边不争气的小老弟吧,于是乎,他们就将目光对准了被李牧击破后已经半残的匈奴人,一顿欺负之后,遇到了冒顿...然后就被冒顿一顿嘎嘎乱杀,东胡联盟直接灭亡,各部成为匈奴的种族奴隶。

    当然,东胡各族并未就此消亡,如后来退居乌桓山的乌桓族和退居鲜卑山的鲜卑族,就是东胡曾经主要的部落集团。

    扶余人趁着这个机会,逐渐崛起,积极拉拢从中原逃亡的亡民,吸收先进的农业技术,积极开发大东北,可是,他们也不太幸运,遇到了一个满脑子都是雄心壮志的燕王,还有一个无条件信任燕王的皇帝。

    燕王刘鼻,那是刘邦都承认的宗室勇者,这位在燕国,那是根本消停不下来,不断的开拓,不但要吞掉半岛,还要吞掉扶余人。

    半岛的战事已经平息了,可扶余人还在跟燕王交战。

    燕王身先士卒,已经攻占了扶余人的王城,斩获巨大。

    可总将徐厉此刻却笑不出来,他站在海岸边,眺望着远处,满脸的愁苦。

    樊亢站在他的身边,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马韩王跑了,可这并不是让徐厉最担心的,让他最担心的,是周胜之没了。

    按着士卒们的说法,他带着人去追几艘船,然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一直到如今。

    徐厉只能是沉默着。

    周胜之那是谁啊?大汉最资深的勐将的儿子,最年轻的勐将的哥哥,最残...最伟大的皇帝的好友,几乎是一起玩着长大的,这家伙要是没了,那他作为主将,就是拿这灭国的功劳,能赎掉自己的罪吗???

    完了,这下要交代在这个竖子手里了。

    樊亢却安抚道:“将军不必着急,胜之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稍后再带着黄头去找找看。”

    “不必,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派人去找。”

    “无碍,将军,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这是军令!回去休息!

    徐厉愤怒的说着,樊亢也无可奈何。

    徐厉也很生气,这几天,樊亢不断的带着水军去找周胜之,去的地方越来越远,没了一个周胜之,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若是樊亢出了事,那他也不用再想着赎罪什么的了,直接给自己一个体面好了。

    樊亢那可比周胜之还吓人,太后的亲外甥,皇帝的表兄,代王的亲舅父,樊美人的兄长,大汉的舞阳侯...想想徐厉就有些胆寒,你可别再外出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船只行驶而来。

    有黄头大声呼喊着什么,旗帜不断的飞扬了起来。

    徐厉看着那旗帜,勐地叫道:“找到了?!找到周胜之了?!”

    “这竖子!这犬入的!这...”

    徐厉一边谩骂,一边朝着船的方向狂奔而去,樊亢也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同跑到了岸边,黄头下了岸,急忙说道:“将军!

    发现了周将军的船只,正在朝着这边行驶而来!

    “好啊!好啊!

    徐厉万分激动,这家伙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很快,周胜之的两艘战船就出现了远处,船只看起来非常的残破,似乎下一刻就要沉没,看的徐厉都有些心惊胆战,当船只停靠之后,大批的黄头士卒开心的从船只内走了出来,并且要求周围的士卒进来帮忙。

    随即,就看到士卒们拿着人头走了出来,那些人头皆是黥面,不断的搬运,这两艘战船里居然是装满了人头....徐厉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随着甲士们的搬运,樊亢却迫不及待的准备上船。

    就在这个时候,周胜之大笑着,左右手各抓着一个人,走下了战船。

    徐厉和樊亢也顾不得看他的战俘,看到周胜之完好无缺,他们就松了一口气。

    “你这竖子!谁让你私自追击的?!你可知军法?!”

    徐厉愤怒的训斥。

    樊亢也忍不住骂道:“这些时日里,你可是将我吓得不轻,我连谥号都给你想好了!”

    面对两人的训斥,周胜之却不慌,一把将手里的俘虏推出来。

    “你们看,这是马韩王!被我生擒!”

    徐厉大惊,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他又不悦的说道:“纵然擒王,你的举动也太冒险....”

    “还有,这是我抓住的神仙!可以速速送到长安,交给陛下!

    “嗯???”

    当周胜之将手里的老头推到众人面前的时候,这老头惊惧的看着面前这些人。

    徐厉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位老人,他穿着齐国风格的服饰,鹤发童颜,倒是有些神仙的姿态。

    樊亢也是吓了一跳,“你真抓来了一个神仙?!”

    周胜之得意的问道;“这值多少军功啊?”

    徐厉认真的观察着面前这位惶恐的老头,问道:“你是神仙?”

    老头听闻,急忙摇晃着头,以浓厚的齐国口音说道:“老夫不是神仙!不是神仙啊!

    周胜之勃然大怒,勐地抽出长剑,“老神仙?!你再说自己不是?!”

    老头又连忙点着头,“是神仙!我是神仙!请将军别打了!我就是!

    “这就对了,往后你就负责让大汉风调雨顺,但凡有一天不下雨,我就剁了你的脑袋当军功!

    “我....”

    老头都几乎要哭了出来。

    徐厉令人带走面前的两个俘虏,看着周胜之,“你到底去了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三神山,就是蓬来什么的,我追着追着就到了那里!”

    “是三神山不错,我查看了,就是有三座岛!”

    “我一路追杀马韩王,来到了仙岛,这里有很多的武罪余孽,马韩王的人带着这些人来攻打我们,想要将我们都杀死,我只能无奈的反击....这两船的脑袋都是凭证,其他的装不下,只能砍耳朵来作为凭证...这些都算军功吧?”

    徐厉压根不相信这番说辞,“仙岛上马韩王还能召集野人来攻打你??怕不是你看头心喜...哎,算了,算了,你继续说,这老头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一路反击,一路反击,追到一个地方,结果在这里,居然发现了城池...那里肯定就是神仙所居住的地方,不知为什么,他们都跑掉了...就剩下这个老头,坐在一处石头上,等待着我们。”

    “我前往质问他,是否是当地的神仙...”

    “这个老头说自己是神仙,还说这里是蓬来,任何人在这里动刀兵都会受到诅咒,还询问我是不是要为皇帝求长生药的....”

    “我看到他是神仙,心里自然大喜,就直接将他抓了,本来想斩首,可是他又不承认自己是神仙了,无奈之下,就只能将他活着带过来了....”

    听着周胜之的话,徐厉却若有所思。

    徐厉迅速将周胜之的遭遇与某个事件联系了起来,在下令让周胜之和樊亢去休息之后,徐厉便前往去见那位老神仙。

    牢狱内,老人长吁短叹,满脸的无奈。

    看到徐厉走进来,身边没有周胜之,他才急忙说道:“上君!我并非神仙啊,我只是在那里修行的方士!那位将军愣是将我当作神仙给抓了,我不是啊!

    “你当然不是....”

    徐厉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观察着他的年纪。

    “这位君,您与我大概是同宗吧?徐福是您什么人?”

    老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徐厉在听到周胜之的话语之后,就将一切联系了起来,面前这位有着齐国口音,出现在了陌生岛屿,还有大量百姓生活的痕迹,惧怕前来的甲士,还自称方士,这一切,令人很难不跟当初欺骗了始皇帝的徐福联系起来。

    可要说面前这位就是徐福,徐厉是不相信的,同为沛县人,徐厉却不信鬼神,没有楚人的风格,在最初得知徐福的事情时,老兄弟坐下来聊天,刘邦就曾当着这些老兄弟的面嘲笑始皇帝,他认为始皇帝怕死,甚至能被一些方士所欺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按着徐厉所知道的,徐福当年说见到了神仙,可神仙嫌弃始皇帝的礼物太少,不肯给与仙药,骗取了大量的物资,随即出海逃之夭夭,看来就是逃到了某个岛屿上,并且在那里生活了下来啊。

    面前这老头无奈的说道:“我唤作王奇,乃是他的弟子...与将军并非是本家。”

    “好,承认了不就好了吗?”

    “将事情详细的与我说一说....”

    “当初我们来到了岛屿上...就开始在这里生活....”

    “在发现有甲士上岸之后,我们担心是秦王派来的追兵,于是乎急忙离开,前往另外一个城池...我则是留下来,准备以方士之能唬住来人,断后...那位将军问我是否是神仙,我心里大喜,更加认定了他是来求仙问药的,就谎称是神仙,想要骗走他....”

    “可没想到,这位将军比我还要开兴,当下就要砍了我的脑袋....”

    王奇眼里满是惊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离开中原后的这五十多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初那些信鬼神的秦国人哪里去了?不是要求仙吗?为什么要砍神仙的脑袋啊?但凡自己解释的稍微慢些,脑袋就要被砍下来了...

    在听到王奇解释了诸多的问题后,徐厉点着头。

    “那你们不曾建国??”

    “不曾,不敢....”

    “你们有多少人?”

    “与当地的蛮夷混居,有数万之众,有三座城池...”

    “那里的气候土地如何?”

    “那里的作物如何?”

    “可有金铁铜?”

    比起周胜之,徐厉更在意的是那座岛的价值,询问的都是那里风土人情,乃至各种资源的情况,王奇也只是认真回答,徐厉令人将这些都记录下来,抄写在纸张上,看着那奇怪的纸张,王奇的眼里满是困惑,却不敢询问。

    抄写了许久,徐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有人,有土地,有粮食...还有金,银...哈哈哈,不错啊...”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人,眼里却没有了方才的凶残。

    “这位老丈,您勿要害怕,秦国早就灭亡了,如今乃是我大汉,我大汉以孝治国,行仁义之政,与秦国是截然不同的,您过去的罪过,都不算是什么大罪,若是您在岛屿上的那些族人愿意归顺大汉,陛下也定然不会为难他们...”

    “仁义....”

    王奇抿了抿嘴,看得出来,确实仁义啊,你们比老秦人可仁义多了,那个年轻的将军,为了军功,几乎将发现的野人全部砍了脑袋,当成战利品带了回来,真的是太仁义了呀!

    要不是船只装不下,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好说。

    在他们离开的这些年里,中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变得如此凶残?遇到神仙都想要砍脑袋呢?

    当然,他也不敢这么说,只是笑着说道:“多谢!”

    “来人啊,照顾好这位老丈,不要让他出了什么闪失...对了,不要让樊亢和周胜之两位将军进来!”

    “唯!

    在吩咐好了甲士后,徐厉急忙叫来了人,将记录好的内容火速送往了长安。

    ........

    今日是刘启要前往西域的日子,奈何,他的兄弟们却没有办法来送他,因为他们都被丢到了各个地方来享受当农民的乐趣。

    不过,刘长却要亲自送别这位犹子。

    刘长专门令人宰杀了羊,要跟犹子一同吃饭,两人边吃边聊,聊的津津有味。

    “仲父,长乐宫是不是该换个名字,得避讳啊....”

    “那里是你大母居住的,他就是喊我长生,我也得忍着,避什么讳啊!”

    “那长安是不是也要避讳?也不只是巧合还是天命,您与安,正好就是长安...如今长字得避讳,以后安字还得避讳,倒不如重新给国都取个新名字好了...”

    “麻烦,算了,用就用吧,名字就是让人叫的...”

    刘长大手一挥,又说道:“你这次前往西域,可不能只是想着要打仗啊,不能穷兵黩武,要多发展国力,知道吗?不要跟你那个赵王伯父去学,多学学你阿父,用心治理,你看你阿父当吴王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出去打仗,国家是一天比一天强盛....”

    “陛下!

    “陛下!

    吕禄急匆匆走进了殿内,大声的说道;“陛下,吴王派人前来,说南越之南的扶南国与真腊国对吴国使臣不敬,残害百姓,驱使勐兽来杀死南越百姓,希望陛下允许他出兵讨伐!

    刘长抿了抿嘴,又看了看一旁的刘启。

    刘启沉默了片刻,“仲父,无碍,您继续说吧。”

    “是这样的...既然是对方先冒犯,就不能算是穷兵黩武,就不能算是欺负人...你要多跟...算了,你谁都不要学了,就安心发展自己吧,你阿父也是潜心治理了那么久,才决定用兵,你也得用心治理,国家没有强盛之前,冒然出兵是不对的...好了,你去吧!”

    刘启正式离开了长安,同行的人也并不少。

    至于刘长,则是在听着吴国使者的禀告。

    “我四哥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啊...只是庙堂没有粮食了...”

    “只要陛下允许出兵即刻,吴国的粮食够用!

    刘长长叹了一声,摇着头,“朕的兄弟们,怎么都是一些穷兵黩武的人呢??”

    ps:其实徐福东渡这件事还是有很大争议的,史学家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服众的说法,在这里就采取他东渡却不曾建国的说法了。因为若是建国了,在后来倭人朝见大汉的时候,大汉不可能不记载下来,而日本出土的古华夏的遗物大多是燕国的,有学者就猜测这些文物不是徐福带去的,而是卫满朝鲜这群人进行贸易时所带过去的,因为他们也是燕人嘛。

第434章 这算什么盛世

    “不疑,你怎么看?”

    “陛下圣明!”

    “陛下所说的便是臣所想的!”

    “放屁!朕还没说要怎么批复呢!”

    “陛下雄才伟略,心里定然早已有了答复!陛下所想的,便是臣所想的!

    张不疑毕恭毕敬的站在刘长的身边,神色是那么的庄严,就连这么奉承的话,被这厮说出来,也是那么的正气凌然,仿佛是在宣誓一般,那庄严的表情,看的吕禄都直摇头,果真是一代贤相啊。

    刘长却被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好,好,既然朕所想的就是你所想的,那你说说,朕是怎么想的?”

    张不疑毫不迟疑的说道:“陛下定然不会看着蛮夷对大汉无礼,也一定会支持吴国出兵,可如今群臣反对的厉害,尤其是周昌那厮,他纠结百官,奔走呼告,还想要带上季布来弹劾吴王...陛下定然是会批复吴王,不要急着作战。”

    “陛下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出兵,若是吴王私自出兵,那就让他用军功来为自己赎罪!”

    刘长摇着头。

    “朕确实会允许吴王用兵,可是,朕不会让吴王来背负这个罪名。”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张不疑急忙说道:“臣愚钝,智不比陛下之万一,陛下所想,是臣所不能想的!”

    吕禄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刘长的大治,解放了一个历史上很想干一仗却因为国力的限制而无法行动的大老,历史上的文帝时期,大汉与匈奴的交锋之中,尚且处于战略防守,因为刘恒所遇到的是稽粥所统帅的前所未有的草原大帝国,而那时的大汉,一言难尽,刘恒和刘启几十年的奋斗,方才给刘彻积攒下了足够反击的家底。

    刘恒和刘启的文景之治有多大成效呢?

    按着史料的记载和分析,学者分析出汉初的人口在1600万上下,而在刘彻登基的时候,大汉人口大概逼近了3800万,到汉武帝晚年,大汉人口大概是在3200万上下....在昭宣之后,大汉人口爆炸,一度达到了5000万。

    刘恒这些年里治理吴国,成效也同样巨大,吴国的一些都城的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中原的水平,作为落后的南方地区,户籍大增,耕地面积不断增加,铜铁出产暴增,百姓安居乐业,诸侯王们都不明白刘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恒所做的很多事情,看起来跟他们做的没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轻徭薄赋,都是礼贤下士,凭什么你的成效就如此巨大呢??

    同样是轻徭薄赋,而历史上的文帝曾在14年的时候取消过全国的田租,直接就不收税了,很多人就开始反驳,文帝免税,可他收赋!有种让他把赋也免了,于是乎,文帝就将原先120钱的算赋改成了40钱。

    刘启将阿父废除的田租再次收了起来,不过还是按着他阿父的要求,三十税一,并且下了死命令,想要将这个作为大汉的制度保留下去,算赋嘛....刘启还是提升到了120,毕竟,他那个时代要打仗,等到了刘彻...咳咳,咱们还是不说了,说说他孙子吧,刘彻的孙子又重新减轻税赋...

    刘恒做的事情,也是其他诸侯王们所做的,只是,可能方法上有些不同吧。

    毕竟要求别人勤俭的诸侯王很多,可整日身穿黑色的粗衣,脚着生皮制成的鞋,用皮带系剑,以莞蒲为席,不治兵器,絮衣无饰,衣服破了还要缝补缝补再穿上的诸侯王就这么一个了。

    要求善待百姓的诸侯王很多,可每年都拿出自己的私人财产和部分国家的财产来帮助孤寡老幼的就他这么一个。

    礼贤下士的诸侯王很多,可让大臣吃肉自己吃素菜的就这么一个。

    轻徭薄赋的很多,可不舍得为自己盖一个房,直接免掉税,再将赋砍七成的就这么一个。

    吴国如今这发展速度,甚至隐约超过了当初唐国的发展速度,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当诸侯王都有些屈才了,而且他不只是治理吴国,他将南越闽越地区一手抓,这些诸侯国都听从他的号令,那里的百姓不认自己国君反而认他,这就很离谱。

    经过了长年的发展,吴国兵强马壮,国库里堆满了粮食,连带着南越等国,发展也是迅速,人丁兴旺。

    刘恒并非是为了开疆扩土的名声而准备去作战的,南方一直都缺少人力,而刘长先前接见了大夏国的使者,证明了南方这边也能前往身毒,刘恒准备进一步开发南边,将这里的山林变成耕地,将这里的蛮夷变成百姓,修建城池港口,试图用水路或者陆路的方式来打通与身毒的联系,用彼之力来治我之国。

    而刘长知道,自己这位兄长既然说了要出征,那他就是有一定能轻松战胜的信心。

    以四哥那个谨慎程度,没有十足把握,他是绝对不会上书的。

    但是群臣就不这么想了,先是在尚方投入巨大,投入那么多,成效那么少,这也就算了,还四处打仗,老是攻打一些不毛之地,打下来除了开疆扩土的名声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在那个时代,开疆扩土确实是功劳,但是也得看土地怎么样。

    先前攻打朔方等地,遏制匈奴,群臣没有多说什么,哪怕攻打河西,他们也不说什么,毕竟河西这地不错啊,是大汉天生的马场,还能成为重要的耕地,可是西域...群臣就有些看不动了,虽然西域有些土地是不错,可距离那么远,人口稀少,来回就要几年,占领这个有什么用处呢??

    与外贸易联络?行,继续忍着。

    可随后又是滇国(今云南),穷山恶水,处处都是山,屁用没有,大汉攻下这里之后,每年反而还要倒贴钱,他们给的税收都不够在这里修路的!

    至于马韩和扶余,群臣实在想不到攻占他们的好处,马韩(今韩国)还行,扶余(今吉林,辽宁北部)只有少数的领地是适合耕作的,其他那都是苦寒之地啊,鸟兽都不能活命,大汉占下来做什么??耗费那么多国力,就为了你开疆扩土的好名声吗???

    大臣们是渴望土地,可你不能拿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恶心人啊!

    吴国如今要攻打的那两个地方(今柬埔寨和越南南部),更是鸟不拉屎之中的鸟不拉屎,处处都是山林,没有像样的耕地,当地人都穷的吃土了,你这是打仗还是在扶贫呢??打下来还得喂养他们,还得倒贴钱,拿将士的性命换这个到底值不值当??

    这都是以周昌为领袖的大臣们所共同的想法。

    所有的这些,都被群臣们认为是刘长好大喜功的表现,白送都不要的土地,你居然要派人去攻打??

    在这次的朝议时,群臣的态度非常的坚决。

    刘长却半点都不慌。

    无论群臣说什么,都只是咧嘴傻笑着。

    “好,周相说的有道理啊!”

    “蛮夷之人,不服管教,不再往来就是了,何以出兵征伐呢?将不以怒用兵,国不以怒用兵,周相这句话,深的兵法与治国之精髓啊!”

    刘长奉承了几句,周昌却很是谨慎,谁知道这个家伙憋着什么坏水呢?

    果然,刘长很快就说道:“不过,朕只是懂得一些冲锋杀敌的办法,用兵之事,那是由太尉来负责的,朕已经将吴国的情况送到太尉那里,请求太尉来决定,诸位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派人告知太尉,朕就不再理会了....”

    坏了!

    怎么忘了皇帝手里还有这张王牌呢!

    韩信会去搭理这些朝臣派来的人吗?

    显然是不会的。

    那他们能说服韩信吗?

    显然是不能的。

    韩信在庙堂里是有着超然地位,从不与大臣们往来,而大臣们就更不敢跟他往来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已经谋反了两次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武最的事情给群臣留下了两个宝贵的教训,家里不要养巫,无聊的时候不要乱串门!

    朝议在无奈之中结束。

    当刘长得意的回到厚德殿的时候,张不疑情不自禁的送上了吹捧。

    “陛下!

    “陛下圣明啊!

    您一说淮阴侯,他们顿时就不敢说话了,鸦雀无声,哈哈哈,不愧是陛下!

    张不疑围在刘长的身边,不断的夸赞道。

    可罕见的,刘长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欢喜之色,他只是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沉思,张不疑第一次没有能看出刘长此刻的想法,这让张不疑十分的惊讶,跟随了刘长那么多年,刘长甚至都不用说话,张不疑就能看出他的想法,他的状态,他的心情,可是在此刻,他居然看不胡陛下在想什么。

    平常,陛下就该得意的说起自己的这个应对啊?

    这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听到周昌说的话了吗?”

    “他骂朕是独夫。”

    刘长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不只是周昌,如今群臣都不喜朕,当然,朕也不曾喜欢过他们...倒也算扯平了。”

    张不疑愤怒的说道:“这老狗,我现在就去...”

    “算了,你也不必去了...诸事还得人家来操办呢,你把人家给打伤了,谁来办事呢?”

    “陛下何时又曾在意这些老狗的话呢?”

    “可现在,不只是一个两个,而是全部啊...就连我的老师,他都不理解我...还有阿母。”

    “陛下不必在意这些!”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刘敬等人的声音。

    刘长朝着吕禄示意了一下,想让吕禄去拦截一下,可过了片刻,吕禄忽然又走进来了,苦笑着说道:“陛下...陈侯来了...您是否...”

    刘长可以不见周昌,可以不见刘敬,乃至是张苍,可陈平,刘长点了点头,允许陈平进来。

    陈平看起来倒是没有群臣的那种愤怒,拜见了刘长,就坐在了一旁。

    “臣都已经这般年迈了,不成想陛下还是不肯放过老臣啊。”

    “啊??可这次朕没有让你来背负啊,朕还特意挑选了师父....”

    陈平不屑的说道:“朝中这些人,不敢招惹淮阴侯,便以我与淮阴侯最亲,要我上书去劝说淮阴侯,我不肯,他们不敢怨恨淮阴侯,这罪名最后还是落在了臣的头上啊。”

    听到这番话,方才还在烦闷的刘长却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他这次是真的没有想让陈平来背锅的啊,没有想到,最后这锅居然能以这种形式落在陈平的身上。

    陈平说道:“他们就一口咬定我能说服淮阴侯,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呢?”

    “我与淮阴侯又不曾有什么交情....”

    陈平摇着头,满脸的无奈。

    “哈哈哈,仲父,您也不必太在意,这些人啊,就是无处宣泄,将气都宣泄在了您的身上啊!”

    陈平看着刘长的心情不错了,这才开口说道:“臣听闻,陛下又催促周昌开垦耕地,同时还要讨伐南边的两个奸王,是这样的吗?”

    “是啊。”

    “陛下啊...南边的小国,他不知道礼仪,冒犯了大汉,派兵去惩罚他们,这是应当的,只是...”

    陈平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听闻,上年庙堂令滇国修建道路,耗费巨大,西域诸国设驿站城池,耗费也不少,而所缴纳的税赋也不是很能弥补这一点...臣能理解陛下开疆扩土的决心,只是能否稍微缓缓呢?”

    听到陈平的话,刘长顿时再次变得郁闷。

    “仲父也是来劝说朕的啊。”

    “不,臣并不是来劝说陛下收手的,陛下不必在这些蛮夷之地耗费钱财,可以提升他们的税收,让他们种植庙堂所需的作,如茶,如陛下准备从身毒引进来的棉,可以让他们为陛下开矿,服役...”

    陈平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陛下太将这些人当人来看了,这就造成了攻占后的维持统治的费用大于收获,倒不如直接将他们当作免费的劳力来用....就算维持不了统治成本,也不能让他们薅大汉的羊毛啊,得稍微榨出他们的成本来。

    “就以当地的王公为主,大汉派人监督,不必耗费心思来治理,让他们自己来治理自己,大汉只收税赋,打压他们的作物和矿产特产的价格,或者直接拿....”

    “如此一来,群臣都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要打仗对国家有利,谁会反对呢?”

    听到陈平的话,刘长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喜色。

    “如此一来,这些地区倒是不用大汉亲自来治理了...可是,这些人也永远就不会变成大汉的子民了。”

    “陛下何必执着与将他们变成大汉子民呢?所谓民心,乃中原之民也,中原四周之胡狄蛮夷,何以称民呢?”

    “朕虽然是圣贤,也做不到一视同仁,只是...您所说的办法,尽管可以在短期内为大汉收取大量的财富,可长久以往,却只是不断的冲突,战乱,仇恨,而且永远都是作为化外之地,不识王道,但凡中原有变,您所扶持的这些王公就会即刻自成一派,不再属大汉所有....”

    “而朕的办法,如今的投入虽然巨大,可缓缓图之,大量百姓迁徙前往,说雅言,以汉字,受王化,以百年之时日,便与中原之民再无区别了...”

    “可陛下所图的都是一些贫瘠的土地啊...这些人...”

    “当初夏居河岸,以四周为贫瘠荒土,商居中原之地,以四周为荒土,周居九州,以北漠南水为鄙,夏时的贫瘠土地在商时就变成了良土,这是因为土地的变化吗?这是因为夏人耕耘开垦了这些地区,数百年之开发所成,商时的恶土,在周时就变成了良土吗?这不是也是开发之后才出现的变化吗?”

    “从居住在树上的时代到如今,不断的有新工具出现,新的资源出现,住在树上的人生吃血肉,遇到麦粟不屑一顾,这是因为他们不认识麦粟啊,今日的不毛之地,出产诸多,而我们都不屑一顾,可你是否知道,这些荒土未来是否也会变成出产丰富的良土呢?那些摆放在地上你都不屑一顾的东西,未来是否会成为粟米那般的宝物呢?”

    陈平摇了摇头,他是没有办法再说服面前这位倔强的皇帝了。

    “秦末大乱,如今天下兴盛,乃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可陛下的急令却没有中断,不断的开垦耕地,不断的减免税赋...如今的盛世,已经能让陛下获得千古之声名,哪怕是“文”都不足以形容您的功德...而这般急切的行为,却反而会断送如今的盛世,毁掉您的功劳啊!

    陈平再次劝说,意思很明显了,陛下要懂得知足,不能什么事都要在今天办完。

    刘长听到这句话,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您以为,朕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名声与功劳?”

    “那仲父便是将朕想的太过肤浅,功名与朕而言,如粪土也!

    “臣并非是这个意思....”

    陈平此刻也不好明说,不过,刘长这些年实在折腾的太多,几乎四面开花,处处都是催促着大臣们,政令是一个接着一个,这种情况让陈平非常的担心,陛下这好大喜功的特点,实在是太令人担忧了。

    刘长并没有给陈平解释,他认真的说道:“仲父...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您迟早会明白的....”

    “什么狗屁盛世...还不够,这根本不够!”

    “远远不够!

第435章 此谓长道

    宣室殿内,年幼的刘长不情不愿的坐在刘邦的怀里。

    刘邦一只手紧紧抓着手里的竹简,认真的看着,另外一只手却死死围绕在刘长的身上,即使如此,刘长还是时不时就用力的往前撞,就是想要破开阿父的禁锢,获得自由,刘邦很是平静的看着竹简,又用竹简敲了敲刘长的头。

    “动什么动?!”

    “老实点,朕看完了还要揍你呢!”

    “不就拆了你一个石马吗?我赔给阿父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你赔得起吗?你有那钱吗?”

    “我现在没有,可我长大了就有啊。”

    “呵,就你这德性,长大了就能挣到钱?”

    “那是当然,我都已经想好了,我长大之后,就把城西门的那个黑旗拽下来,蒙脸上,跟我的兄弟往赵国山里那么一钻,就可以干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大碗吃肉...”

    刘邦听着这竖子的胡言乱语,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手里的竹简上,看了许久,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周昌那厮整日都骂朕是桀纣那般的昏君,看这竹简,有大量的百姓都从山林里逃出来了,归顺大汉,长安已经有一年多的时日没有饿死人了,这怎么能说朕是昏君呢?”

    刘邦说完,又不由得看向了刘长。

    “你觉得呢?”

    “如果我夸阿父是英明神武的贤君典范,您可以放过我吗?”

    “不可以。”

    “那我就知道说什么了...还治世呢,我跟阿母去各地转的时候,你知道那是什么场面吗?百姓面无血色,行尸走肉,到处都是坟墓,这长安有些地方我都不敢去,跟个鬼城一般的,你还说自己是贤君呢,周昌说的一点没错...”

    “放屁!你个竖子知道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你知道什么是治世啊?”

    “我当然知道!”

    “那盛世我在梦中是见过的,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肉,每天三顿饭,吃的满嘴流油,没有徭役,全穿着锦绣...不,是比锦绣还好,出门都有车,而且都不需要牛马来拉,数百里之地,半个时辰就能到,处处都是医馆,每个孩子都能启蒙...耕地里的粟米都很大,还可以飞来飞去...什么好玩的都有...”

    年幼的刘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手舞足蹈的解释着自己的盛世。

    “你这竖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天下就不曾有这样的盛世,若是有神仙之国,也不见得就是如此...”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个昏君!

    你自己办不到而已!

    那一刻,刘邦的神色似乎苍老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像极了临终前的模样。

    “长?那个盛世,你做到了吗?”

    “你做到了吗?”

    当刘长勐地从睡梦里惊醒的时候,曹姝和樊卿都被他给吓到了,樊卿急忙点上了火,曹姝则是穿好了衣裳,刘长借着那微弱的烛火,茫然的看着前方,嘴里则是不断的呢喃着。

    “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肉,每天三顿饭,吃的满....”

    “陛下??您在说什么啊?”

    曹姝急切的询问道。

    刘长这才惊醒,看着面前的曹姝,“阿父给我托梦了...”

    “啊??”

    “高皇帝说了什么?”

    “这个小气的让我给他赔石马呢!”

    “啊???”

    “我年幼时曾砸烂了宣誓殿外的一个石马,把头给弄下来想做我的坐骑,然后被他揍了一顿,今日梦里,他又说起了这件事....好了,无碍,无碍,睡吧!安心睡吧!”

    刘长挥了挥手,便让曹姝和樊卿睡了下去。

    他自己则是躺在床榻上,皱起了眉头。

    那个梦里的盛世啊...无论怎么看,自己的这个盛世,都只是虚有其表,百姓们吃上饭了吗?一天两顿,一个月一次肉,那倒是吃上了,百姓们穿上衣了吗?若是将随意编制起来的破布团子当作衣裳,那确实都穿上了。

    尽管如今的生活比起秦末是变了个画风,可具体下来,这种变化最多是表现在了城池之内,就是娱乐活动,玩得是谁呢?那也是底层爵位拥有者。

    大汉最有名的足球爱好者叫项处。名医淳于意为项处看病,叮嘱他不要过度劳累,但项处不听,仍外出踢球,结果呕血身亡,这件事在大汉还是蛮有传播度的,而这位没有官职的居住在里中的狂热球迷是普通百姓吗?

    他的爵位是公乘。

    如今长安如此繁荣昌盛,百姓欢笑连连,可若是认真观察这些聚集在长安的百姓,看看他们的冠,你就会明白,那位“生命高于足球”的球迷项处的爵位在他们面前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

    就连刘安如今居住的那户人家,这是大汉最底层的写照吗?

    那位老人家的爵位是不更,他有着大片可以耕作的土地,可以养活四个儿子,没有饿死的,不用去服徭役,可以优先借来耕牛,拥有三个内室的大院落,能成为乡三老的候选人物。

    至于更底层的那些....想要耕作却没有土地的,养了四个儿子却饿死了三个的,徭役时冻坏了脚趾手指的,这些人方才占据着大汉的绝大多数。

    这跟刘长所想的盛世,似乎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因此,群臣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这位陛下,在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成绩之后,依旧是不满足,还想要弄点什么来。

    可若是群臣问起,刘长却又回答不出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创造出梦里的那种盛世来。

    他只能不断的试探,尝试,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成为了他人眼里好大喜功的一个表现而已。

    次日醒来之后,刘长就下令,令人在长陵四周安放四个石马。

    吕禄来负责这件事。

    刘长来到张苍府邸的时候,这位大汉天子看起来有些茫然。

    张苍的府邸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可就是见不到什么男的,一百多位妾,就将他这个府邸给变的比长安南街还要热闹,而且这些妾又各有自己的侍女之类的,这就造成了这一路上仿佛进了女儿国,处处都是有交谈的女子,甚至还有在府邸内做买卖的,这是侍女们在互通有无,当然,当刘长进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是要避让的。

    张苍在内屋,看起来脸色红润,精神奕奕。

    若不是从他屋内走出来的三个妇人,刘长差点以为他在屋内读论语呢!

    别的不说,就这身体的强度,在某些方面,大概是比刘长还要强壮,项羽自愧不如,若是他当初没有跟着荀子去读书,去操练一些身体,没准又是一个勐将呢。

    “陛下!

    “我是以弟子的身份来请教的,请老师勿要如此多礼...”

    张苍沉思了片刻,微微行礼,“陛下。”

    刘长坐在了张苍的面前,刚坐下来,还不等张苍家的人上茶上饭,就忍不住开始了自己的抱怨。

    “师父啊,当初您说只要我行仁政,就能缔造盛世,对吧?”

    “是啊....”

    “这些年里,朕将税赋降到了那么低,徭役都给口粮,不影响农桑,逢战必胜,获得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可为什么这盛世还是没有到来呢?这次寒冬,唐国,赵国,燕国,共计有三千四百余人被冻死了...唐国应该是精准的,赵国和燕国有没有隐瞒朕都不知道,老师,你说朕明明做好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呢?”

    看着满脸茫然的刘长,张苍迟疑了片刻。

    “长啊,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此非一日之功啊。”

    “师父,他们都反对我外出征战....”

    “我也反对。”

    “大汉没有人口,难道要等着他们去生吗?直接去抢,将他们变成自己的百姓不就好了?大汉耕地不够多,那抢来其他的土地不就好了吗?这怎么能说是错的呢?”

    “这么说,你四处征讨,连年的战事,都是为了缔造你曾经给我说的那个盛世?”

    “是啊,我想,或许这样就能实现...师父,我相信我没有记错,海外是真的有宝物的,我幸苦造船,不是白费,还有如今攻占的那些地区,那都是宝地,我没有做错,我说的都是真的!”

    听到刘长的解释,张苍却并不急着反驳。

    刘长认真的说道:“陈平的这种做法,这是抽水打鱼!这么下来,是不用庙堂派遣官吏士卒来进行统治了,可这跟拦路打劫有什么区别?我大汉并非匈奴,也做不得强盗,连那稽粥都知道教化融合的道理,难道朕连稽粥都比不上吗?!”

    “打劫来钱快啊,可以后呢?时刻都得警惕他们反咬一口!如今他们为我们做事,可是能学会我大汉的强大之处,等到有一天大汉没落了,就等着他们报复吧!”

    “贯彻王道的大臣劝说朕,要让朕派人让这些国家上贡,庇护他们,让他们成为周天子那样接受万国朝拜的贤王!”

    “只是,朝贡再多,外毕竟还是外,总有拔刀相见的那一天,因此,朕不用也!”

    “贯彻霸道的大臣劝说朕,应当将反抗的人全部杀死,让他们变成奴隶,为大汉提供粮食矿产,像秦国奴役诸国那样进行奴役!”

    “只是,这样的做法比起朝贡也好不到哪里去,动乱不休,抽水打鱼,因此,朕不用也!”

    “朕不计成本的派遣官吏来接收这些地方,将他们变成大汉的郡国,让百姓迁徙过去,教化这里的百姓,让他们以我为天子,成为大汉之民,如此过上百年,哪怕他们反叛,也不过是诸夏之争,这个,朕称之为长道也!

    “我道不休!”

    听着弟子的话,张苍却没有半点的惊讶。

    他跟群臣不同,他在刘长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并且一直到如今,“大直若屈,大巧若拙”,这放在刘长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明明是一个满肚子计谋,极为聪明的人,看起来却是个十足的莽夫,有着一肚子的学问,说的都是大道理,可典故听起来就像是文盲。

    “所谓征伐,不过是用来缔造盛世的前提而已,土地越多,人力越多,我所想要的盛世,大概才会更早到来吧!”

    “朕在征伐上的付出,在尚方的付出,在造船上的付出...总有一天,群臣会明白,这是他们自己愚笨,不曾看懂!”

    看着激动的刘长,张苍只是轻轻叹息着。

    说起来,张苍也无法理解刘长所说的盛世,在他看来,面前这位弟子,就是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可张苍却无法训斥他,因为这些年里,这位弟子一直都在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奋斗着。

    他一个只顾着享福,不思进取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这么一个人呢?

    甚至,张苍在面前这位弟子的身上看出了点老师的模样。

    他清楚的记得,每次讲述自己宏伟盛世时那激动到失态的老师。

    荀子所构想的盛世,所构想的军队,当时同样也没有人可以理解,只是当成了儒家所构想的宏伟蓝图里的一员,而荀子却居然想要去实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看着面前的弟子,张苍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倒是没有收错弟子....”

    刘长板着脸,心里是巨大的挫败感,这些年里的征伐,没有起到效果,尚方,没有再给出像样的成绩,造船,船都没有造好...就连阿母也不能理解他的行为,几次劝说他减少对尚方的投入。

    甚至,他在内政里做出的一系列政策,大臣们也是一脸的茫然。

    也不知为什么,这位皇帝就是跟农民刚上了,借着各种事情的名义赐予底层爵位,使得底层爵位泛滥,地方之间,爵位者的上下区别迅速缩短,大家都有爵位,就别再说什么谁骑在谁的头上了....

    若只是在爵位上乱搞也就算了,动不动就要求各地组织没有土地和缺少土地的农民进行开垦,还要插手民间的物价,严格把控农产品的价格,这简直就是全方位的乱搞啊。

    至于总是说要让百姓们吃上肉,故而大量的在边塞草场驯养动物,拉低肉类价格,并且鼓励百姓们在家里养牲畜家禽,免掉家养自食类牲畜家禽的税,甚至每年都从唐,河西等地区运输大量的牲畜免费送给各地百姓家里让他们驯养之类的操作也是层出不穷。

    至于大臣们询问皇帝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让百姓吃肉,刘长则是用文盲的方式回答:古代的圣人治理下的百姓,顿顿都能吃肉,我如今的功劳就差这个了,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吃肉!

    群臣很害怕这个昏君为了让百姓吃肉就规定天下百姓以后只能吃肉不许吃粟。

    终于,大汉底层的百姓,总算是能在祭祀之外的时候也能尝尝肉味了,哪怕数个月才能吃上一次...那也是吃上了,在百姓们吃着肉,哭着赞颂刘长的名字的时候,刘长却还是很失落。

    在真正的盛世,肉不是每个人都哭着要吃的奢侈品啊!

    不只是肉类的价格,他对其他产物的价格也做出了调整,最初,大臣们劝说他,如此有意的降低价格,那些家里养牲畜的,挖矿的,种茶的,挖盐的百姓岂不是都要亏损了吗?他们怎么办呢?陛下好心的举动,可能会害了这些以此为生的人。

    刘长起初觉得有道理,可是他后来发现,大汉的百姓是不会去放牧,去挖矿,种茶,贩盐的,这些事情,都是那些劝谏自己的大臣们在做,他们在塞外有着数千只羊,有自己的盐场,有着自己的矿场,有大批的佃户饿着肚子为他们种植茶叶!

    于是乎,刘长就不再理会这些劝谏了。

    “师父,我不相信鬼神,祖师说过,上天不会因为尧桀而有所改变,可是他真的会因为我而改变!”

    “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会做那样的梦....我不想缔造什么盛世,我只是吃肉,喝酒...可是,渐渐的,我情不自禁的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当我正式开始下手来治理天下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上天所想要给我刘长的启迪...”

    “它就是要我亲手缔造出这盛世来!”

    “可是...它应该告诉我...到底该如何去做...我始终没有什么成果...如今这天下,实在差的太远,太远...或许老师您说的对,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朕这一生,大概是见不到了!”

    在此刻,张苍却勐地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这是什么话?!”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张苍将手放在了背后,凝视着远方,风吹来,长袍飘飘。

    .........

    野地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从树上摘下了果子,随即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吃了几口,刚回头,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儒袍,哪怕年纪已高,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令人不敢斜着去看他,他怒气冲冲的盯着小胖子。

    胖子愣了会,方才怯生生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他。

    “老师,您要吃吗?”

    “苍...我可曾将学习的道理都告诉过你?身为君子,怎么可以不学习呢?!我在为你的师兄弟们讲述道理,你的师兄都虚心向我请教,你怎么能来这里偷吃呢?!”

    “老师...您说的那些,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无法实现的东西,我还学习它做什么呢?”

    老人将手放在了背后,凝视着远方,风吹来,长袍飘飘。

    “天下的道理是共通的。”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

    ps:第一次尝试着插入过去的事情,最后用梦来代入当前剧情里,应该不会太突兀吧??

第436章 望之不似雄主

    “张苍!”

    “你这厮!

    周昌指着张苍的手都在颤抖着,虽然两人是差不多的年纪,可周昌显然看起来要更加的苍老,张苍看起来反而跟他儿子差不多大,花白的胡须,句偻的背影,周昌也没有了当初那挺拔的姿态,看起来又瘦又小,可老头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若是哪天大汉灭亡在我们的手里,你就是罪魁祸首啊!”

    “你不想着劝阻陛下,怎么还能教唆他继续去做呢?!”

    张苍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不屑的说道:“按着周相的意思,我应该告诉陛下,不要去追求什么盛世,让他去享受玩乐,压榨百姓,去追求桀纣那样的天下?”

    “如今就是盛世!百姓富足,还有什么要做的呢?!”

    “是啊...我妻妾成群,您家里的犬那个头都快赶上牛犊了,长安的达官贵人们整日玩乐,喜气洋洋,这当然是盛世啊....可陛下所想要的盛世,不只是让我们这些人过的好...还有些周相看不到的人。”

    “我看不到?天下驰道,皆出我手,你整日待在长安,倒是没资格与我说这番话。”

    周昌严肃的说道:“陛下的本心或许是好的,只是他所说的盛世,绝对不是一日就能成功的,陛下愈发的紧逼,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我知道啊...会让那个盛世来的更早一些。”

    “你!你!”

    周昌也没有想到,向来和和气气,完全不给自己树敌的张苍这次居然会如此的坚决,周昌再次拄着拐杖,愤怒的说道;“陛下这就是在瞎折腾,根本不可能完成!”

    “不可能完成又如何...重要的是要去做...只要做了,就比拄着拐杖喊着注定不能成功的人要强。”

    “那若是错了呢?”

    “一旦出错,整个盛世都将毁之一旦!”

    “我实在想不出陛下能如何毁了这个天下,陛下上位之后,所做的诸事,无不让大汉迅速强盛,如今百姓过的苦了点,可如今大汉耕地无数,人力暴增,国库里粮食也不缺乏,能够抵御各种灾害,豪强本分,勋贵惊惧,匈奴等强敌纷纷逃窜,您倒是给我说说,陛下可以如何毁掉这个天下呢?”

    张苍缓缓站起身来,俯视着面前的周昌。

    “陛下行之过急!”

    “你别说这样的屁话,你就告诉我,陛下做什么,会毁掉大汉!”

    “打仗吗?!”

    “大汉当今之名将,冠绝古今,淮阴侯身强力壮,年轻的将领们层出不穷,各地粮仓里堆积着如山的粮食,强大的匈奴都狼狈而逃,什么样的战争能摧毁大汉?!”

    “不断颁发的政令吗?陛下的政令,有那个是折腾百姓的?怎么,周相与那些豪强大族有亲?”

    张苍步步靠近,他紧锁着眉头,“投资尚方,尔等便说是什么灭国之举,上一年的盐井,今年产了多少盐吗?救了多少百姓吗?知道再上一年的水力纺车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吗?知道再往前的印刷,纸张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吗?”

    “陛下无论办法何等政策,都是以民为先,修建渠道,可有百姓因此而死?!徭役,可曾饿着百姓?打仗,可曾使得十室九空?!反而,渠道滋润了沿路的耕地,驰道方便了各地的百姓,开垦的土地归了百姓,消灭外敌也是保护了边塞的百姓...”

    “你们所说的这个要灭亡大汉的昏君,是我看到的那个将溺水的天下百姓一把拽出水,让他们吃上了肉的圣天子吗?!”

    “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哪里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是因为陛下的缘故吗?!”

    “是陛下减轻税赋让百姓活不下去了?还是徭役给与粮食让百姓活不下去了?或者设医馆,开县学让百姓活不下去了?”

    “可笑之极,堂堂大汉国相,若是按着您的说法来说,想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尧舜禹都是千古之罪人,觉得百姓过不上好日子就不作为的桀纣倒可能是真的圣人吧!”

    “什么时候,想建立盛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反而成了过错?!”

    “就因为陛下所想的盛世根本不可能实现,因此就得什么都不做吗?!”

    “还浪费民力国力...呵,庙堂的职责,就是运用民力和国力来做一些让百姓过的更好的事情,否则,还弄什么庙堂呢,大家都回到住在树上茹毛饮血的时代就好了!

    “送客!

    张苍大手一挥,转身不再去看周昌。

    周昌面色赤红,浑身气的直哆嗦。

    “老..老..老夫不善言辞,你..你诡辩小人!”

    周昌一激动就会口吃,确实不太擅长辩论,面对异常强硬的张苍,他只能是愤怒的回到了府,可回到家里,他越想越气,愤怒的谩骂着张苍。

    ........

    刘长坐在厚德殿里,身边则是有刘敬,张不疑,季布等大臣们。

    “诸君,朕认真想过了,想要缔造盛世,最最最重要的,便是粮食了。”

    “粮食是社稷的基础,无论我们想做什么都离不开粮食。”

    大臣们有些沉默,合着陛下还是没有放弃自己那盛世的想法啊,也只有张不疑,愿意在此时为刘长摇旗呐喊,“陛下说的对!就应该这么办,得让大汉的粮产更多,要将新修建的粮仓全部用粮食来堆满!

    群臣却不做什么评价,反正对张不疑来说,无论陛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们真的怀疑,哪一天要是刘长觉得应该处死张不疑,张不疑都会欣然接受,直呼陛下说的对。

    “陛下,这样的事情,应当让周相也前来参与啊。”

    刘敬无奈的说着。

    “朕都已经有好几天不曾见到周相了...这厮恃宠而骄,屡次上书请辞!

    刘长很是愤怒,堂堂一国丞相,总是在自己这里搞樊卿那一套,一吵架就想回娘家,成何体统啊!这次绝对不能那么快低头了,得好好晾着他!

    刘敬继续说道:“陛下,周相这次是真的病了...太医令已经前往了几次...”

    刘长抿了抿嘴。

    季布迟疑了片刻,问道:“要不这大船的研发,还是往后放一放?”

    “可朕又没有影响到...唉....”

    刘长摇了摇头,缓缓抬起头,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能理解他呢?

    他做这些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在国库储蓄充足,能够应对各种灾害的基础上进行的,他又岂能通过压榨百姓来实现自己想法的人,等大船造出来,出海,不知能带来多少好东西,这些好东西,不只是归刘长所享用的好东西,而是能造福天下的好东西啊。

    当初将匈奴从西域赶出去,如今西域很多农作物源源不断的进入中原,有各种瓜果,蔬菜,这些都极大的改变了大汉百姓的生活,甚至,在刘长的构想里,当棉这类的作物从身毒进来之后,最好就是在西域进行大范围的推广播种,因为西域是半耕半游牧,通过畜牧业和庙堂的资助能让百姓们不会饿死,让他们所生产的棉就能填补庙堂维持统治所花费的成本,甚至是能反超的。

    至于滇国,这里药材极多,有铜铁,虽然目前人力的原因不能开发,可人迟早会多起来啊,铁,那也是国家的根本,做什么不需要用到铁呢?一个铁制的农具,就能改变一户人家的生活啊。

    就是南越那块,南越所出产的稻,如今在吴,长沙,楚广泛推广,逐渐取代了原先的品种,产量很高,这才有了吴国如今强盛的前提,若是没有这些作物,四哥就是再有本事,能将吴国发展的这么迅速吗??

    至于半岛那块,铜铁之类不用多说,南部都是适合耕作的地方,燕国苦寒地多,若是能将这里作为燕国未来的粮仓,那能养活多少人呢?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看不到,总是要跟自己作对呢?

    周昌是真的病了,在被张苍痛斥一顿之后,顿时病倒。

    而想要治好他的病,或许就只能如季布所说的那样,减少开支。

    满朝大臣,似乎就没有一个是能理解自己的。

    就是张不疑这厮,他的支持也不能当作支持,因为刘长无论说什么,他都会支持。

    刘长看了看面前的诸多大臣,沉默了许久。

    “好...暂缓。”

    就在这个时候,吕禄激动的冲进了殿内。

    “陛下!陛下!”

    “将军徐厉来报!

    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没有人怀疑过会输,成功是必然的,目前的已知天下里,能跟大汉一换一的,就只有匈奴人,其余那些小国嘛,跟大汉都是一换五,乃至是一换十,匈奴同样也是,打他们都不用动脑子,直接裹挟他们作为自己仆从军投入战场。

    “胜了?这么快?”

    刘长只是惊讶与胜利的到来,而吕禄则是点着头,将奏章递给了刘长。

    刘长看了片刻,忽然有些呆滞。

    群臣们看到陛下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忽然间,刘长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诸位!

    来,吕禄,将这内容念给群臣!让他们也听听!

    吕禄急忙拿起了奏章,开始念了起来,徐厉在奏章里,先是提到了战事,大汉几乎没有耗费多少,就平定了马韩,马韩王也被当作俘虏给抓了起来,然后,就是周胜之追马韩王的事情。

    徐厉在奏章里提到,周胜之从马韩出发,到达了一个陌生的岛屿,就在马韩之南。

    而这岛屿比起大汉沿岸的岛屿都要大很多,目前都不清楚其大小,岛屿上有很多的野人,规模不在扶余马韩这些人之下,可能还要更多,还有当初跟随徐福前往那里的秦人,这里有各种资源,有适合耕作的平原地区,甚至还有露天的矿!

    按着那位俘虏的说法,这里露天矿很多,其中最多的就是银矿,就分布在周胜之登陆的那一片区域。

    在最初,很多学者都认为中古古代用银币是很晚的,可是,河南扶沟所出土的银币却打碎了这个想法,华夏在春秋时就出现了银币,只是没有金铜那么流行,在秦国,干脆只发行了金和铜,还有布帛作为辅左。直到汉武帝时期,大汉方才颁发了正式的银币,这是因为汉武帝时期频繁的对外贸易,金面额太大,铜币又不方便,故而选择了银币。

    不是不想用白银,奈何,银矿实在太少,在此刻根本无法建立“银本位”的货币体系。

    群臣目瞪口呆的听着吕禄的讲述。

    “有土地,距离近,有各种稀缺矿,当地还有充足的人力...出海是错的吗?!”

    “朕想要出海,是荒谬的决定吗?!这海外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岛屿,又有多少这样的资源?!这些年造船的费用,比起一座银矿,值不值?!

    刘长此刻的声音很是洪亮,别说大臣们,就是殿外的那些近侍,都听到了天子的咆孝声。

    “就是没有人相信朕!都觉得朕是在浪费功夫!

    现在诸君是如何看的呢?!”

    “季布!还要停止建造出海的大船吗?!

    看着此刻扬眉吐气,将自己长期的委屈都要宣泄出来的刘长,季布轻轻说道:“不必暂缓,既然有岛屿要成为我大汉之土地,那么就自然需要大船来往岛屿上运输物资,帮着教化那里的百姓....”

    这大船往岛上去,肯定是为了运物资,但是运什么过去运什么回来,那就不好说了。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

    当今随着经济发展,民间货币体系越来越不方便,而刘长也准备进行对世界的探索,在骑兵到达不了的地方,自然还是要以贸易为主,而目前的黄金和铜币都不方便,民间普遍使用的铜币,面值太小,各地的商贾们去做生意,都得空着车来装钱,若是能有充足的银,能形成黄金大面额,银中面额,铜小面额的情况,以银作为金铜的中间,成为换算单位,那货币体系是不是就能稳定下来呢?

    刘长在这方面不算是专家,还是得让法家或者黄老的人来负责,儒家在这方面也同样不擅长,在百家里,只有法家和黄老是最擅长这个方面的。

    在一瞬间,刘长就已经想到了很多。

    他笑吟吟的看向了大臣们,“诸位觉得呢?!”

    “若是属实,那自然是...”

    大臣们也都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继续跟暴君作对。

    刘长此刻心思都在这个好消息身上,让群臣先离开,自己则是留下了张不疑和季布来商谈这件事。

    “哈哈哈,海外果真是有宝物的!”

    “朕是对的!”

    “造船并非是无用之举!”

    “尚方也是,迟早有一天,尚方会让所有的大臣们都闭上嘴!”

    .......

    走出了皇宫,群臣却是在感慨,难道真的有天命这么一说吗?陛下刚打算要暂缓大船之事,结果就传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这运气,群臣无奈的摇着头,这下,他们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了,这些年造船的费用却是比不上一座巨大的露天银矿啊,别说如今的,就是再造十年,那也是值得的。

    当然,也有不少大臣心里出现了动摇,难道这些年里,陛下真的不是好大喜功,而是都有自己的想法??

    可他又不曾出海,他怎么会知道海外有宝物呢??

    这一定都是巧合!

    误打误撞而已!

    “阿母~~~”

    当刘长得意洋洋的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吕后正哄着两个小孙子。

    她瞥了刘长一眼,示意他闭上嘴,这才让雍娥和宫女将孩子带回内屋去。

    刘长迫不及待的坐在了吕后的面前。

    “阿母!徐福找到了!这厮果真没有去什么仙岛,是去了一处岛屿,周胜之抓住了他的弟子,那处岛屿上啊,有人,有矿,有平原,哈哈哈,只要组织起来,大汉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白银...”

    听着儿子的炫耀,吕后看起来有些平静。

    刘长越说越激动。

    “好了,我知道了。”

    “阿母,他们都不相信我....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劳,我真的...”

    看着面前这比划着手却无法表达出自己想法的刘长,看着他那委屈的模样,吕后抿了抿嘴。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能成大事的。”

    “群臣也并非是不信任,他们只是怕你加大对这些事情的投入,反而轻视了民生,到最后会影响百姓的生活....”

    “那阿母呢...您又是因为担心什么才总是劝我呢?”

    吕后沉默了许久。

    “长啊....我听闻,荀子的一生,都过的很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他耗费了自己的一生,用来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啊。”

    “不只是他,孟子,孔子,韩非子,庄子,老子...那些有着自己理解中的盛世的人,都是如此的。”

    “我从不曾怀疑过你的能力...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轻松一些。”

    “如今,你还能找我诉苦...跟我炫耀...可我已经很老了...就怕有一天,这个天下再也没有能理解你的人了啊。”

    吕后发出了感慨,这一次,她没有再故作冷漠,也没有将对孩子的爱意藏起来,很是直接的说了出来。

    她已经很老了,再也不复年轻时的美艳,看向刘长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没有了年轻时的锋利。

    “不过,我很欣慰...我的良人是个豪杰,心怀天下之志。”

    “而我的儿子则是要更加的优秀,因为他的志向更加远大,想要缔造一个神仙之国,让天下百姓再也不愁吃喝....当初我的良人讲述自己的志向的时候,他人都曾嘲讽,可当我的儿子讲述自己的志向的时候,众人却连嘲笑都做不到,心里只有惊惧...因为,他们都不敢有这样的志向,甚至都不去猜测你的志向。”

    “阿母...我....”

    “好了,饿了吗?”

    “嗯....”

    “来人啊,弄些羊肉来...”

    “你看看你这衣袖...怎么又变得这么脏了...哎,把衣袖卷起来再吃...擦擦嘴角,看你哪里像个要打造盛世的雄主啊...”

    永寿殿内。

    在母亲的抱怨声中,儿子只是低着头,埋头吃饭。

    ps:唉,但愿这疫情能早点过去。

第437章 老师

    群臣不听话,怎么办?

    多半是闲的,换一批就好。

    刘长本以为,岛屿的发现,能让这些大臣们老实一段时日,奈何,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讲述,私下里却对刘长有着很大的意见,刘长也根本不惯着他们,那你们就去跟地方相换一换吧,最先就是将死犟的刘敬给换到河西去了,他在河西担任国相,正好全身心负责那里的人口迁徙,多弄些豪强,物尽其用。

    而原本的河西相栾布,则是要在庙堂里担任治粟内史,也就是接替刘敬。

    刘长是挺欣赏刘敬的,这个人各方面都不错,尤其是对豪强,敢下死手,不但能提出政策,还能操办实事,可他的缺陷也同样太大,喜欢唱反调,而且总是挡在刘长的面前,自以为是,颇有种天下唯我独清的味道。

    让他前往河西,就听不到他的啰嗦,同时也能让他的特长有地方可以施展。

    至于栾布,他在河西勤勤恳恳,在各方面都比较成熟,此刻再回来接替刘敬,问题不大。

    除却刘敬,同样遭受驱逐的还有郎中令柴武。

    在群臣要劝谏刘长的时候,这位多次给群臣大开方便之面,自己也多次劝谏,还想组织群臣去见吕后进行劝谏,刘长直接将他派往了北庭国,让他去给刘卬当国相,好好治理地方去吧,这位精通战事,正好给师父送去个靠谱的人来负责后勤工作,由周勃,柴武,夏侯灶,韩信所组成的西北四重奏,想必能奏响出些优美的音乐。

    虽然这中间混进去了个什么东西,可这不影响大局,毕竟他阿父随时都能驾着战车回来撞死他。

    刘长并不是刘盈,不是群臣就可以进行拿捏的,刘长目前所缺少的,乃是那些底层官吏,因为开疆扩土,很多地方的基层官吏不够用,至于朝臣嘛,刘长随时都能换掉好几批,能自由搭配出好几个体系出来,都不带重样的。

    刘长换掉了好几个大臣,从九卿开始,基本上将那些反对声特别大的都给派到了外地,也只有三公级别的周昌是没有被撤换掉的。

    在宣读了这些任命之后,朝堂里也是无比的安静。

    宣室殿内,刘长坐在上位,脸色没有半点的动容。

    对刘长,或者刘邦,嬴政这样的皇帝来说,跟皇帝唱反调,那就是有些跟自己的三族过不去了。

    好在,比起嬴政和刘邦来说,刘长的手段还是比较温柔的,只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让他们前往外地,没有从物理上让他们变成眼不见。

    张不疑看着陛下,却不由得说道:“陛下....还有周昌这厮....我们该怎么办呢?”

    提起周昌,刘长便又开始烦恼了起来,目前有不少的事情都在周昌的手里,而周昌本身软硬不吃,外派也没法派,想要换掉他的话,那要让他接手呢?若是不换,又该怎么去说服这个比宣义还要固执的“驴国相”呢?

    ......

    张府之内,张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张苍对吃的非常看重,他倒不会通过浪费的方式来取得珍贵的食材,他只是更在意吃法,普普通通的粟,他都能让家里的庖厨做出数十种吃法,有滋有味的开始品尝,张苍家里养着六位庖厨,那手艺,绝对不弱于刘长身边尚食监里的庖厨。

    而且张苍吃的很精细,每当他吃饭的时候,都要有两个美人来服侍他吃饭。

    有些时候,张苍觉得肉咀嚼起来太费劲,这些美人就会帮着他...咳咳,这些也不方便细说。

    说贪图富贵,整个大汉,都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的。

    这位比谁都懂得享受,他对女人也很挑剔,若是纳了妾,等到这女人生了孩子,张苍就不喜欢与她们亲近,大概是因为张苍觉得这些人已经....没有当初的新鲜感了吧。

    可对寡妇,他又即刻改变想法,只是亲近几次之后,没了新鲜感,就不再纠缠。

    群臣都很尊敬他的学问,他的能力,可是对他的为人,那就很是唾弃了。

    好食,好色,不作为,慵懒。

    只要能宅在家里,就绝对不会上班,只要刘长没有吩咐,就绝对不会主动办事。

    同为儒家之人,都觉得这厮将荀子的颜面丢了个干净。

    此刻,张苍面前就摆放着诸多的粟,稻,还有麦,这些吃的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各种被做成了不同的美味。

    在美人的服侍下,张苍细嚼慢咽,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这是吴国的稻米...嗯,软。”

    张苍眯着双眼,微微点着头,又夹起稻,放在眼前认真的看着,始终都是一副慵懒的神色。

    美人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张苍咽下了那稻米。

    张苍的生活同样很规律,不过这种规律跟张不疑是不同的。

    张苍每日起来之后,总是会在府内操练。

    练练剑法,活动一番筋骨,然后再开始吃饭。

    张苍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很高,隶臣里就有医术高明的人,但凡觉得自己稍微有些难受,就会即刻让这些医者查看,每天早睡早起,锻炼,适当的吃饭,菜肉结合,很少饮酒....按着太医令夏无且的话来说,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爱惜自己的人,做的简直比自己都离谱,像这样的人肯定能长寿!

    除却女色,他就几乎没有任何伤身的习惯,甚至很少动怒。

    而在庙堂里,他也是贯彻着自己的养生之道,就是苟着,从不给自己树立敌人,也绝对不参与任何的动乱,这让张苍活得是有滋有味,就连先前武最桉,他都全身而退,没有受到半点的牵连,什么都没做。

    吃完了饭菜,张苍起身,进了内屋,悠闲的看起了书籍。

    他在少府培养了不少的年轻人,随后以磨砺他们为由,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分发给了他们,这极大的减轻了张苍的工作量,让他可以安心的养生。

    张苍很喜欢读书,到如今,他没读过的书已经很少了,毕竟是在皇家图书馆当过管理员的人。

    读了半个多时辰的书,就有美人端着盆走了进来。

    要给他擦拭双脚,张苍放下了手里的书籍,低声喃喃道:

    “临时的朝议啊....”

    “良人在说什么?”

    张苍看着面前的美人,伸出手,撩起了她的头发,问道: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妾的眼里带着一丝崇拜。

    张苍却缓缓摇着头,似乎是不认同。

    妾急忙补充道:“连陛下遇到难事都要来向您请教,您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是因为陛下不够聪明,所以才找我呢?”

    妾大惊失色,急忙低下了头,不敢接茬。

    张苍却轻笑了起来,“你又怕什么呢?”

    “洗完了吗?”

    “洗..洗好了...”

    “我这就为您准备被褥...您可以休息片...”

    “不必准备了。”

    “我..嗯??”

    妾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已经到了午时。”

    张苍的生活是有规律可循的,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都要在日中时准时午休,当初廷尉在外头抓武最同党,府内人吓得半死,张苍却依旧在睡着午觉,完全不受到这些事的影响。

    “我得去一趟皇宫了,还得参与朝议呢。”

    “可是,朝议还有一个时辰....”

    “无碍,让人给我准备马车吧。”

    在张府众人惊恐的眼神里,张苍上了车,慢慢悠悠的朝着皇宫走去。

    就在今天,有小吏前来禀告诸多大臣,陛下要紧急召开朝议。

    这种临时召开的朝议,往往都是因为有大事发生。

    而张苍都不用想,就已经明白了陛下这次朝议的目的了。

    周昌病了,先前很多周昌来负责的事情,此刻都要天子来亲自负责,张不疑和季布可以分担一些,可有些事情,是周昌从头开始负责的,无论是张不疑还是季布,都没可能平稳的接手,而周昌负责的还是最要命的徭役之事。

    在这种问题上,接手若是不顺利,可能就会酿成灾祸。

    耽不耽误倒是另说,主要就是怕这利民之政反而变成了害民的苛政。

    张苍到的很早,当他来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大臣们还都没有赶来。

    只有一个张不疑在门口等着。

    当看到张苍到来的时候,张不疑也是有些惊讶。

    “张公??您有事来拜见陛下?”

    “为朝议而来。”

    “朝议???”

    张不疑抬起头来,看了看太阳,“那还有一个多时辰啊...您这是...病了??”

    “许久都不曾与朝臣交谈,提前过来,好叙叙旧。”

    “张相...您目前是在负责户籍,官吏,还有军事后勤的事情吧?”

    “是啊....”

    “正好待着也无事,您与我说说吧...这户籍的情况如何啊?”

    张不疑也不知道这张苍发了什么疯,自己跟他又没有什么交情,问自己这些事情做什么呢?不过,张不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何况,这都是陛下的功德,干嘛要藏着呢,于是乎,张不疑便从户籍开始,说起了如今的大汉户籍的局势,所遭遇的问题,自己的解决办法等等,又说起了各地官吏的情况,升迁考核,最近的几次考核。

    张苍并不多言,只是听着张不疑歌颂着陛下这些年里所取得的傲人成绩。

    渐渐的,大臣们多了起来。

    张苍不动声色的混迹在这些人之中,笑呵呵的询问着各项情况,这些人跟张不疑一样,也不明白这位怎么来的这么早,平常您不都是掐着时间,在开门最后一刻赶来吗??

    况且,您什么时候开始对国事这么上心了?

    当然,面对这位天子的老师,大汉九卿,他们也不敢直接质问,讲述着各自的情况。

    张苍时不时点着头。

    当朝议正式开始的时候,张苍这才跟着群臣走进了皇宫。

    刘长坐在上位,打量着面前这些大臣。

    “周相病重,首先就是这今年的秋收,要做好准备....”

    果然,刘长是要问策的。

    周昌的重要性,在此刻就展现了出来。

    群臣面面相觑,秋收的事情,他们还能帮着拿主意,可这驰道,向来都是周昌负责,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刘长又说起了其他几个事情,纷纷询问大臣们的想法。

    群臣们彼此交换着想法,殿内也变得喧哗了起来。

    当然,喧哗之中也出现了群臣的一些感慨。

    “若是周相能来就好了...这件事他一定能拿出稳妥的办法。”

    “是啊,我昨天才去拜访了他...”

    现在不只是刘长这里有问题要解决,群臣也都有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和难处,张不疑是有能力,可要他直接接替周昌,全盘负责国内的大事,那他就有些不够看了,毕竟比起这些大臣们,他还是要太年轻。

    “陛下....臣有奏。”

    此刻,一人站出来,打破了群臣的喧哗。

    刘长低着头看去,站出来的人正是张********,您有什么办法?”

    “群臣所说的这些问题,还有陛下如今所说的问题,其实都是因为国相...周相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故而耽误了很多的事情,臣请陛下允许周相辞去国相之位,让他安心养身体。”

    刘长目瞪口呆,罢免周昌??

    “老师啊,您说的倒是容易,可罢免了他,谁可以来接手他的位置呢?”

    “臣可以。”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

    群臣都是愕然的看着张苍,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听到的话,什么??张苍居然主动要求担任国相??

    刘长同样如此,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老师了。

    寻常庙堂里有什么事,他躲都来不及呢,这怎么还主动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老师..您这是...”

    刘长缓了会,才以商量的口吻询问道:“那就以您为相??”

    “多谢陛下。”

    张苍行礼拜见,这才转身看向了群臣。

    “首先就是今年之秋收....”

    “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刘敬启程前往河西国的缘故,河西国有周相,倒也不必那么着急,派人去将刘敬拦下来,让他火速返回长安,即刻准备秋收,等到栾布前来,正式交接之后,再让他前往。”

    “驰道之事暂停,恐影响秋收之事。”

    “各府之情况,诸君可以依次前来禀告....”

    张苍站在了群臣之前,大臣们纷纷说起了自己所遇到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张苍前不久才跟他们商谈过,无论什么事情,张苍匆匆听完了一遍,就能即刻做出批示,不慌不忙。

    “准备种子的事情尚且不必着急....我吃遍各地的稻米,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南越稻在吴国推广之后,居然出现了两熟的情况,其稻颗粒与南越稻不再相同,就如古人所说的,相同的作物在不同的地方能结出不同的果实...我询问了很多当地的官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这些出现两熟情况的南越稻,都分布在有吴国晚稻的地区上...”

    “或许,这不是因为生长的土地不同了,而是像战马那样,匈奴人擅长给战马配种,赵国的书籍上就记载了这样的知识,高大强壮的战马与不同的战马进行交配,能诞生出不同的后代...这就被称为育种...那作物是否也存在这样的情况呢?”

    “这件事,需要内史的官吏多上心,不要只是胡乱的挑选种子,要多进行测试,还要多前往地方考察!”

    张苍的这些话,听的内史的官吏们一愣一愣的。

    “民以食为天,陛下要开盛世,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粮食,而这作物是其中的关键,不能只是通过开垦来达到这个目的,你们内史在这方面做的还不够!”

    张苍随即又看向了张不疑。

    “你也是一样....为了避免农户流失,就要提升农户转籍的难度?你要搞明白为什么农户都想着要去转其他户籍了,你要做的是让农户们满意自己的处境,而不是通过各种办法来禁止他们转籍,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如今的农户,在税赋徭役各方面,都是没有什么困难的,那他们为什么还想要转籍?为什么他们的生活还是那么的艰难呢?主要问题大概是因为耕作的劳累程度,庙堂可以给与他们耕地,可是耕地不会无故的长出粮食来,百姓们辛辛苦苦的耕耘,收获的粮食只能湖口...要提升农业技术,想办法减轻工作强度,教导正确的农业方法,还要提升土力...耕耘一亩良田和耕耘一亩恶土,这成果是不同的。”

    “过去秦人以厩肥为农料,赵人用人失,魏人用蚕失,齐人用骨汁,豆箕,楚人用河泥,巴蜀以缲蛹汁....”

    “我听闻,干涸贫瘠的土地,运用河泥来浇灌,则是能使其变成良田...”

    “这还是你们内史的不力!”

    “至于不疑,你做的实在太粗糙,户籍的事情,就需要运用大量的数,不能用圣人的道理。”

    “稍后,我来教你秦国的户籍管理之法。”

    张苍说的很快,刘长老实巴交的坐在上位,瞪圆了双眼,认真的听着老师来说。

    “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就是要提升粮食产量,要尝试各种办法来增加粮食产量,这并非是一个府单独的事情,这需要多府共同配合,冯敬,你的行人军没有操练好,可你麾下的官吏还有吧,多派人前往各地,进行探索,不要去探索敌人的情况,要去探索当地的作物,观察其产量,特性.....”

    “陛下的盛世,不是一日所能成的,要逐殿去完成,这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吃饱!一天三顿!

    “诸位,三十年内,定要让天下百姓们都能吃上饭!

    张苍认真的说着。

    而群臣只是目瞪口呆,这厮来真的???

    他真的想要动手去为陛下缔造那个不可能的盛世???

    .......

    “陛下,臣有些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呢?”

    “为什么陛下那么执着于要缔造那盛世呢?”

    “哈哈哈,朕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朕在梦中,听到那盛世之人啊,乃自称为汉!”

第438章 这才叫相啊!!

    “师父,来,来,坐....”

    刘长满脸谄媚,笑呵呵的拉着张苍坐了下来,自己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以弟子的礼仪来服侍他。

    对刘长的这副嘴脸,张苍倒是习以为常了。

    “师父啊,当初阿父麾下有四个最顶尖的人,其中酂文终侯为他出策,淮阴侯为他出兵,留侯为他出谋,曲逆侯为他出计。”

    “这其余三人的本事,朕大多都体会过了,唯独这酂文终侯的策,朕还不曾体会,哈哈哈,谁能想到呢,今日朕也有这般丞相了!

    刘长激动的搓着手,那嘴脸跟当初刘邦得留侯时是一模一样的。

    也难怪刘长会如此激动,老师的本事,刘长是清楚的,比肩萧何的顶尖内政能力,学识极为渊博,本就是荀子的高徒,经历了各种学派的洗礼,随后又在大秦担任图书管理员,始皇帝将天下的藏书往家里搬,简直就是便宜了张苍,张苍整日就在大秦皇家图书馆里读书,甚至还因为读书太入迷犯下了失职之罪。

    始皇帝在焚烧天下书籍的时候,其实是留下了孤本,放在了图书馆里,而那些书在项羽之后就彻底失传了,可是这些知识还存在张苍的脑海里,称他一句当今天下最为渊博的人,那是一点错都没有。

    因为如此,他才能教出贾谊那样年纪轻轻就精通三大派学说,二十一岁当博士,二十二岁当太中大夫,二十三岁就差点被文帝升为九卿的狠人,顿时让周勃,灌婴,冯敬等人全部破防,完全无法容忍一个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跟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是骑在自己头上。

    荀子一派教弟子向来都是可以的。

    而贾谊的才能,比起他的老师,差距又何止是一星半点。

    奈何,就是他这个性格啊。

    对于今天的事情,刘长其实都有些无法理解,自己这位老师什么时候转变了性格呢?破天荒的,居然主动要扛起重任了,这是刘长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过去,刘长得想各种办法威逼利诱,才能让张苍拿出点自己的主意来,而无论什么事,张苍都能做好,比任何人都出色,就是不愿意去做,作为大汉第一养生专家,佛系老人,这类高强度的工作他总是避之不及。

    “有老师的相助,这盛世,谁说就不能实现呢?”

    “要缔造盛世,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请您说吧,还需要哪些人来相助呢?朕现在就派人去抓...请过来!”

    看着斗志昂扬的刘长,张苍却平静的说道:“还需要两千五百万百姓的相助。”

    “朕这就....啊?”

    “国家的事情,具体实行不在皇帝,不在官吏,在民。”

    “社稷的根本,也是在与民。”

    “只要能让大汉这两千五百万百姓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盛世是不能缔造的。”

    “那要如何去做呢?”

    “我的师父说民,我的同门师兄,有的说御民,有的说齐民,有的说爱民,可我以为不然,我说利民!”

    “御民去做一件事,不如让百姓自发的去做,将百姓当作孩子来哄爱,不如给百姓做出一件有用的实事。”

    “从今往后,陛下的一切政令,都要以民利为先,自己和庙堂之利为后。”

    “不能为了增加粮食的产粮就逼迫当今的百姓,陛下所说的盛世,具体来说,是百姓的盛世。”

    “一切我自有分寸,当百姓们开始享受到诸多便利,开始自发的跟随陛下来缔造盛世的时候,您的盛世就已经成功了八成!”

    张苍跟众人都不同,刘长盲目的去做,可不知具体去做的办法,只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混乱且没有章法,群臣则是干脆就不觉得能办成故而什么都不做,唯独张苍,他不但要做,而且还是有计划的去做,他的脑海里已经为这个盛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一步一步来,是正儿八经的有计划的去执行。

    刘长的心里有些感动,他能看出,老师并非是临时起意,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到这个时候,刘长反而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老师...那朕现在该去做点什么呢??”

    “去尚方。”

    “如今庙堂里没有什么需要陛下操心的,陛下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去尚方,带上羊肉酒水,跟他们痛饮一番,说说趣闻....”

    “哦,老师是要我去尚方帮着他们搞新机器??”

    “不是。”

    “这些时日里,庙堂对尚方的谴责很多,群臣不知其利,尝尝侮辱谩骂,尚方之工,段时日又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心急如焚,可这做工与治学是一样的,越是着急,越是无法成事,陛下现在过去,就是要安抚住这些人,先帮着他们缓和了心态,然后再跟他们一同动手,陛下年幼的时候就能做出纺车这样的利器,如今怎么就不行了呢?”

    “而且,尚方之利,天下不显,不显的原因是没有人正确的去运用这些机械,当初萧相在的时候所制定的政策,到如今仍然沿用,不成体统!”

    刘长委屈的说道:“想要推翻萧相的政策也没那么容易....”

    “臣并非是指责陛下,这些事,臣自己会安排的。”

    “尚方之机器,不是做出来就行,在我的手里,这些机器能发挥出十倍的作用来。”

    要不是天子之尊,刘长现在就想给张苍磕一个。

    这特么才叫相啊,想周昌,张不疑这类的国相,只能很好的去完成皇帝的吩咐,可萧何,张苍这样的国相,那都是自己拿定主意,自己办事,让皇帝都给自己来办事。

    “师父,朕这就去,现在就去尚方找他们喝酒去!

    您还有什么吩咐??”

    “暂停一切动工之事。”

    “由我亲自调动。”

    刘长低下了头,“诺!

    在秦汉,下位者对上位者是唯,上位者对下位者是诺。

    刘长就跟赶跑似的,即刻拜张苍为相,赐予冕服,节仗,车马,食邑,安排了一百位甲士...这规格,只有当初的萧何能超过他,这下,王恬启都没办法说他家里藏着甲了,就是有甲,天子给的,你能咋滴???

    当张苍穿着冕服,在百位甲士的簇拥下,坐着马车回到了府邸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吓坏了。

    他们还以为家主又犯了什么错,这些人是来抄家的呢。

    可看到张苍身上的冕服,他们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拜见。

    进了府,张苍直奔书房。

    要做事,最不能缺的是人才,当今庙堂里的大臣们还凑合,不过,要先给自己打造一个丞相班底,当初萧何的丞相班底里都是什么人,召平这样的都是一般的,他如今要做的事情很多,就更需要一个成熟的国相班底,周昌的那些人嘛....张苍不是看不起他们,只是觉得他们可能不太能执行自己的命令,毕竟,要做什么事,自己得先弄懂啊。

    张苍拿起了手里的笔,迅速构思着自己的班底。

    脑海里浮现出庙堂里的诸多大臣与那些年轻人,他们的模样一一闪过,张苍便迅速在一旁写起了自己觉得还可以的那些大臣的名单,在书写了许久之后,又跟着自己的属官进行了连线,想着将谁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

    如此忙碌了许久,张苍收起了笔,而他的已经出现了一个详细的人员调动名单,并且对自己如今混乱的属官体系进行了一次变动。

    “以田叔为司直。”

    “以孟舒为长史。”

    “以卫绾为征事。”

    “以张欧为史。”

    “以直不疑为少史”

    “以伍被为从史....”

    “,,,,,,”

    张苍迅速为自己制定了一套全新的班底,这班底里,有田叔,孟舒这样不受重用可有才能的老臣,也有一些担任郎官,小吏和长安里有名声的年轻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脾气都比较好,不喜欢闹腾,都是以宽厚而闻名,并且,都具备着一定的才能,能听懂并且执行张苍的命令。

    在安排好自己的属官之后,张苍就令人去宣读这个诏令,要求这封名单上的人迅速前来领命,而原先因为周昌的缘故堆积起来的诸事,此刻都堆积在了张苍的面前,张苍几乎在拟定好了名单之后,就开始动手来处置这些事情。

    那奏章极多,几乎淹没了张苍,张苍不顾形象,以很无礼的姿势坐着,身边还放着一张白纸,认真看,就能看到此刻张苍居然在计算,作为一个数学大家,张苍很喜欢将数学运用在治国的问题上,他觉得,没有什么是数学所不能解决的,包括这驰道,他计算这些年的耗费,进度,以及预估完成的事情,具体耗费的数量,百姓们服役的时日等等。

    如此忙碌到了深夜,张苍方才抬起了头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面前的这些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

    张苍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那杂乱的纸张,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张苍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勐地拍了一下。

    “啪~~”

    “就你最能干是吧?!

    张苍低声谩骂了几句,吃着放在一旁已经有些凉的粟米,张苍心里满是委屈,我张苍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冷饭啊??可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将那粟米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张苍从窗口往外看去,寂静的夜里,皎白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院落里的那棵树,浑身似乎都带着某种光辉,月光下居然显得有些洁白,张苍都有些看呆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夜晚了。

    情不自禁的,张苍走出了门,来到了院落里。

    寂静的夜里,蝉鸣声不断的响起,微风徐徐,这让张苍非常的清爽,心里也是无比的宁静,他抬起头来,遥望着那远处的圆月,轻笑了起来。

    ...........

    “来,饮酒!

    刘长搂着陈陶的肩膀,手里则是提着美酒。

    尚方府的匠人们坐在刘长的周围,刘长甚至不愿意以君臣之礼来与他们坐下,只是让他们都围成了一圈,中间摆放着各种吃的,喝的,他就坐在众人中间,左右各自搂着两个尚方的官。

    他来这里,自然是因为张苍的命令,他不但是刘安的征西将军,还是张苍的丞相长史,这一切不过都是丞相的命令罢了。

    不过,刘长是真的没有想到,尚方的氛围会是如此的紧张,若不是张苍提醒,刘长是真的没有感受到,毕竟,平日里刘长到来的时候,陈陶等人也总是笑脸相迎,平常为了不打扰他们,刘长也不会常常前来。

    这些时日里,他们遭受了太大的压力,整个庙堂都在谴责他们,说他们浪费国力,而刘长则是为他们顶着,他们也迫切的想要做出些什么来,报答天子,也是要让那些人看看尚方之利。

    奈何,越是紧张,越是急迫,这失败的次数就越是多,接连的失败导致整个尚方府都沉浸在一种非常压抑的氛围里。

    而刘长干别的不行,搞氛围那真是一把好手。

    “哈哈哈,如今张相接替了周相,张相一即位,就说出了庙堂的重大缺陷,那就是尚方的利器没有能准确的运用在地方上,明明可以带来更大的成效,却因为朝臣的无能,导致未能落实,他都说了,以往你们所制造的那些,他都会运用起来,为你们尚方正名!

    “反正,等朝臣见识过了,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哈哈哈,朕也可以松口气了。”

    “接下来,你们也不必那么紧张,慢慢来做,我看张相的意思,好像是要委派朕在尚方担任官吏,哈哈哈,说不定往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呢!

    刘长开起了玩笑,陈陶等人的脸色好了不少,也露出了笑容。

    “张相这么一说,朕倒是反应过来了,朕年幼的时候做出了纺车,当时萧相就非常的重视,又是推广,又是给与百姓,还要设立专门的场所来进行纺织,要鼓励百姓们养桑什么的...当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可是萧相之后,尚方制作了那么多的东西,那些东西的影响力居然还不如当初那一台纺车...你们说,这都要怪谁??”

    “这...自然都是那曲逆侯的过错!”

    “他原先就是少府令,尚方本来就是在他的名下...他居然不作为!

    陈陶等人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反正这些年里,无论庙堂里出了什么事,那都是陈公的过错。

    “陛下,这些时日里,我们确实耗费巨大,可我们的成果...唉....”

    “陛下,这是我们的设计图...您看,借助风力来转动磨,可是,我们几次尝试,却都没有成功...还有这个旋作,这是专门用来金属切削和加工的....还有这个....”

    陈陶拿出了好几个设计图,看得出,他们确实是急着要做事,因此有了不少的方案。

    “这都不急!每一次的尝试,都是在排除一个错误的选项,将所有的错误排除之后,自然就能成功!”

    刘长大手一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其实啊,无论是做实验,统计数据,都是有着自己的标准的,像这种做机械的...要保持着一种精神,我们所有的认知啊,其实都得来自于实践....”

    刘长讲述了起来,尚方众人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为什么,刘长说起这些的时候,说的相当流利,甚至是有些高深,完全没有文盲的样子。

    刘长讲述了片刻,看着面前听懵了的众人,他又笑着说道;“朕是说的乱了些,无碍,朕往后肯定要写一本书来讲述这些东西,写完了最先就拿给你们来看,其实只要掌握了方法,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们完全不必担心!”

    “来,继续吃酒!吃酒!”

    可陈陶此刻哪里还喝的下酒,他满脑子还是在想着刘长方才的话。

    “陛下...您方才所说的实验?”

    “哦,这个实验啊,这是研究的基本方法,尽可能地排除外界的影响,突出主要因素,利用一些专门的机械,而人为地变革,控制或模拟研究对象,使某一些事发生或再现,从而去认识自然,其性质,其规律...这还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刘长侃侃而谈。

    “你们墨家的墨子,不就是一位做实验的贤人吗?朕看过他的书,他的合乎道做的不错,不过就是统计数学这方面,还很薄弱,而且他的合乎道也有些粗糙,道理这方面没有做好.....”

    刘长吃了一口酒,感慨道:“不过,他也算是厉害的,他的经上,你们都应当好好读一读....”

    众人边吃边聊,逐渐的,那种压抑的氛围渐渐消失,众人纷纷询问起了一些刘长对这方面的想法,而好为人师的刘长并不藏私,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炫耀,就是不知道的也想说出来炫耀。

    尚方愈发的热闹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吃醉的刘长开始了高歌。

    平日里总是拘束的尚方工此刻居然也跳起舞来。

    众人之中,也唯独陈陶,轻轻抚摸着胡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ps: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439章 敢欺负我的儿子??

    “哟,这不是夏侯太尉吗?几日不见,怎么在这里看起大门来了?”

    卢他之笑呵呵的看着守在营帐门口的夏侯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身材高大的夏侯太尉,此刻连甲都没有披,手持长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听到卢他之的嘲讽,他也没有说话,就仿佛没有看到他,完全没有前些时日里的风光和得意。

    就在前不久,庙堂来人,直接找到了夏侯灶,使者说:委...陛下要我传达一下对你的任命。当即任命夏侯灶为西庭国太尉,这突然的命令,将夏侯灶都给惊呆了,啥玩意?太尉??

    不只是夏侯灶,就是其他将军们,也只是觉得离谱。

    不过西庭毕竟人口稀少,各方面连个中原的郡都不如,让夏侯灶当太尉,倒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夏侯灶这厮,在当上太尉之后,就有些飘飘然了。

    整日以太尉的身份对卢他之这些兄弟们发号施令,就差拍着夏侯婴的肩膀喊一句“夏侯生”了。

    若只是在他们面前得意,这样就算了,坏的就是在某次商谈大事的时候,众人都对韩信行大礼,要知道,就是夏侯婴这类的开国大将,在遇到韩信的时候都是行臣子礼来跪拜的,在众人行大礼拜见的时候,就夏侯灶这厮朝着韩信随意的拱了下手,平礼相见,按着他的说法,你是个太尉,我也是太尉,这就算是见过了。

    然后,韩信就让他知道了其实太尉跟太尉也是不太一样的。

    随后,他就来这里看大门了。

    二十军棍让他收敛了很多,执行者是夏侯婴。

    众人永远都无法想象,正在朝着韩信行跪拜礼的夏侯婴,抬起头来看到夏侯灶朝着韩信拱手时的心情,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夏侯婴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众人只是看着他的脸迅速涨红,又变得铁青,又开始发黑,反正,那二十军棍打的很实在,差点没把夏侯灶的腿给打断。

    面对卢他之的挑衅,屁股的伤痛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躁动。

    夏侯太尉一声不吭,只是抬起头来。

    卢他之看了看他的模样,不由得啧啧称奇。

    要说这厮别的不行,这身子是真的结实,在群贤之中,夏侯灶的武力排第二,只是在刘长之下,这是个纯粹的莽夫,打起仗来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可惜,不懂兵法,只能做前锋之类,没有将军之才。陛下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莽夫在地方上,估计也是为了压制当地的蛮夷吧。

    卢他之走进了营帐,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营帐内,韩信正看着面前的舆图,不断的书写着什么。

    卢他之也不敢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等到韩信看完,这才连忙大礼拜见。

    “出了什么事?”

    “庙堂的书信....”

    韩信接过了书信,随意的翻看,最先自然是看刘长的书信。

    刘长向来都保持着写信的习惯,虽然错字连篇,乱用典故,通篇废话,让韩信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家弟子所写的,可书信的内容却很真诚,刘长写信,讲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询问韩信最近是否吃了饭,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抱怨一下身边的事情,吐槽大臣,炫耀一下自己的事迹等等。

    韩信看的很认真,比方才看舆图还要认真。

    并且,在读刘长书信的时候,脸上会轻轻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他自己是感受不到这一点的,可卢他之却看的很清楚。

    “对了,师父,我已经让启过去了,你稍微照看着点,还有,我前些时日去您的府里帮着清扫,无意间发现您家里养的鸡,羊都病死了...还有您家里那颗古树,不知是哪天的大风,居然断了不少枝干...还有您家里的大门...”

    韩信黑着脸,收起了书信,“孽徒啊!

    卢他之被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言语。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起了其他的书信,而这一刻,他的脸顿时就沉阴沉了下来。

    这些书信大多都是庙堂里的官员们所书写的,里头列举了刘长的一些行为,并且希望太尉能够不要答应吴国南征的事情,书信里满是对韩信的吹捧,暗地里却有指责天子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意思,都希望韩信能为他们做主,劝一劝天子。

    韩信的表情越来越冷,冷的都有些可怕了。

    “太尉?出了什么事?”

    “无碍。”

    “你且回去吧。”

    卢他之点了点头,急忙走出了这里。

    韩信阴着脸,看着面前的书信,沉默了片刻,方才对着门外叫道:“夏侯灶!滚进来!”

    夏侯灶这次就记住了教训,没忘了行大礼,韩信轻轻拍打着手里的书信,说道:“我不在长安,连这些无能的庸才都敢来欺我的弟子了...”

    “啊?太尉,谁欺负陛下了?”

    夏侯灶赶忙抬起头来。

    韩信抿了抿嘴,“陛下拜你为三公,你是不是得回一趟长安,正式接任,领取冕服,拜谢陛下呢?”

    “可陛下说让我直接...”

    “嗯??”

    “太尉说的对!

    是应该前往拜谢!

    “嗯,你是国太尉,按着规矩是不能私自回庙堂的,来,拿着!”

    韩信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来,夏侯灶连忙接住,这正是韩信的太尉印,有这个玩意,就可以借着韩信的名义去做任何事情,类似天子节仗,就是一个太尉的专属信物。夏侯灶看着手里的这玩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玩意真的能随便给人吗???

    “你拿着我的印,回一趟长安,宣布并且执行我的命令...”

    “唯!

    夏侯灶走出营帐的时候,脸上的得意又回来了,刚走出了一段路,就遇到了正在闲聊的卢他之,卢他之笑了起来,“太尉怎么不守门了?你这么出来...”

    夏侯灶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太尉印。

    那一刻,卢他之连忙行礼拜见,再也不敢说话。

    夏侯灶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那二十军棍,还是忍住了,“即刻给我准备车!我要返回长安!

    “唯!

    卢他之满脸的严肃,完全不敢说笑,连忙转身离开了这里。

    夏侯灶看着手里的玩意,这东西还真的好使啊。

    .......

    长安,厚德殿内。

    “陈公啊!

    您放过朕吧!

    “朕真的想不起来了!

    刘长拽着自己的手,而陈陶则是紧紧拉着刘长的手,刘长每一次挥手,他都差点飞出去,可就是不松手,眼里满是渴望,“陛下!

    您是答应过臣的,要将那些东西都编写出来,赠与我们观看啊!您常说自己的承诺是一万金都不换的,您怎么能食言呢?!”

    “朕知道的昨晚都给你们说了啊,至于写书,朕那都是...戏言,是酒后的醉话,你怎么能当真呢?速速放手!

    “不,臣听陛下之言,意犹未尽,陛下请不要嫌弃我们愚钝,如实告知啊!

    “朕....你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吗?!”

    “臣当初是他的门客,臣当然知道!只是,陛下今日就是要去杀了长安外的樵夫,也得将昨日的话写出来啊!陛下,您昨日说的统计法,道理法,实验法,还有研究之精神...臣回去之后,思索了一个晚上,彻夜难眠,可您都只是说了个大概,不曾详细说...陛下!

    陈陶拉着刘长的手,脸上满是恳求。

    刘长急的直跺脚,我特么也就知道个大概啊,我上哪里给你写出一整套的书去呢??

    “您昨日说的时候,臣就觉得似曾相识,返回之后,观看墨经,发现,陛下所说的,与墨经诸多章篇是能联系起来的,墨经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人能注释,陛下所说的,是能改变整个墨家,改变整个尚方...乃至改变天下的学说啊!”

    “你放手!放手啊...朕告诉你,朕可要动手啦!你可挨不了朕的拳头!”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张苍及时赶来,算是给刘长解了围。

    看着那满脸诚恳的陈陶,得知事情的原委,张苍直接说道:“这件事,陛下会做好的,你且回尚方等着便是!”

    陈陶大喜,急忙拜谢了张苍和刘长,这才离开了厚德殿。

    刘长无奈的说道:“老师啊,您怎么就答应了他呢,我对那些东西记得并不清晰,能说的都说完了,这让我整理成书,我要是能做到,我就是墨子了,还打他做什么啊...”

    张苍瞥了他一眼,“你连缔造盛世的勇气都有,却连写本书的勇气都没有?”

    刘长抿了抿嘴,无法反驳。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完成,还是那句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你如今所看到的那些着作,哪个不是耗费了十年二十年的时日呢?”

    刘长顿时了然,信心满满的说道;“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苍点了点头,拿出了手里的奏章,“这都是我所挑选的属官,陛下过目....”

    “哎,不过是些属官,您自己决定便可。”

    刘长表现出了对张苍绝对的信任,张苍也无奈的收了起来。

    “我准备对整个大汉进行详细的统计...大汉如今的九卿们,对自己的户籍,对自己的耕地都只知道一个大概,没有确切的统计,没有对比,这是无法治理的,要先知道大汉有什么,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如此才能制定更好的方案与计划...当初的秦国,就曾用这样的办法,将国内治理的仅仅有条,虽然秦国治理天下的手段是不能效彷的,可这些还是要借鉴。”

    “请您坐下来说吧。”

    张苍坐下来,认真的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重用典客,想要探索国外,认识塞外之土地,可惜,如今大汉却连自己都没有认全,对自己都只知道大概,又怎么去探查外头呢?大汉得先将自己弄清楚...”

    “您放心去做!朕准了!

    刘长笑着说道。

    “臣已经下令,由地方准确的丈量土地,耕地,山林,清查粮仓,武库,户籍,车船,货币,铜铁....”

    刘长惊了一下,问道:“这规模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所以我才让陛下停止一切动工啊...不查清了,如何能具体执行呢?当一切编写成数,那问题就很容易暴露出来,而且也会变得很好解决。”

    “喏!”

    “那您找朕是因为....”

    “臣只是顺道前来禀告,太后要找臣...臣是来见太后的。”

    刘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阿母这是要吩咐您大事呢,估计她也很惊讶...哈哈,老师,那您便去吧,对了,尚方那边有几个设计图,朕准备亲自参与进去,跟着他们一起弄出来....”

    “好!”

    张苍随即就前往了长乐宫内。

    吕后这些年里,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张苍,作为天下最强大的女性,厌恶张苍这样的“天下第一渣男”,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当张苍进来的时候,吕后还是给了他作为国相的待遇,在张苍行礼拜见之后,吕后起身回礼。

    “听闻那竖子拜您为相,这竖子若有无礼之处,您要多海涵。”

    “请太后放心吧。”

    吕后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长的本心是好的,就是有些时候比较急,您要适当的劝阻他...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

    “臣知道了。”

    吕后交代了几句,哪怕心里知道张苍肯定明白这些道理,可她还是交代了一下。

    随即,吕后令人拿来了吃的,也算是宴请这位新相了。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忽然...自荐国相?”

    张苍苦笑了起来,“臣也不明白....”

    “大概是夹在两处高山之间,身不由己吧....”

    吕后大概有些明白了,“那就有劳张相费心。”

    “唯。”

    在随后的日子里,庙堂再次拥有了主心骨,而且还是一个有着巨大加成的主心骨,张苍在担任国相之后,以往的欢乐时日便不复存在了,好在他学识渊博,面对很多棘手的问题,能处理的比较快,不像周昌那样昼夜忙碌,可就是再有能力,这养生之路却还是断掉了,生活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的规律。

    群臣最初对张苍还是有着莫名的抵触,大概是因为他一上位,就大声念出了要为刘长开盛世的主张,让众人都觉得他在做无用功。

    可是,当他们遇到的很多难题被张苍轻易解决之后,群臣们心里对他的抵触也就自然消散了,别管他什么主张,反正这国相是真的很好用,无论是什么方面的问题,他都知道该怎么做,很多老臣在此刻都有了一种当初跟随萧何做事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舒爽,在萧何面前,就不存在什么难题,他们今天说出自己的困难,明天萧何就拿出了解决办法。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舒爽了,而张苍也能做到这一点,令他们喜出望外。

    在群臣之中,唯独不太开心的,可能就是张不疑了。

    张不疑不开心的原因也很简单,众人对他的称呼。

    好不容易大家都开始叫他张相了,结果张苍忽然拜相,作为右丞相,能力又甩开张不疑十条街,张相这个称呼直接就被张苍所夺走,而对张不疑的称呼就变成了张左相。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可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好受,哪怕你们喊他右相,喊自己左相呢?到他那里就是相,到我这里就是左相???

    ........

    刘敬的车刚刚到达陇西,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一群甲士。

    刘敬被委派到河西担任相,奈何,因为秋收的事情,他被迫留在了长安,张苍在让他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价值之后,就让他即刻前往河西上任了,主要就是让他尽快回去负责统计,不要耽误了大事,也不用再等着栾布赶来了。

    刘敬看着远处的车,问道:“难道是栾相的车?”

    就在思索之间,有骑士迅速前来,询问了他们的身份。

    “乃河西国相刘公车架!

    禀告之后,很快,就有车朝着自己这边行驶而来,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上前,很是无礼的询问道:“刘生是哪个?!”

    刘敬认得面前这个竖子,正是夏侯婴之子,夏侯灶。

    刘敬愤怒的起身,呵斥道:“竖子!我与你阿父乃是好友,你怎敢对我无礼?!”

    夏侯灶冷笑了起来,“你看看这个!”

    夏侯灶拿出了手里的印。

    刘敬大惊失色,急忙下车,行礼拜见。

    “太尉有令,老狗刘敬,自持有些功劳,多次顶撞陛下,谩骂圣天子,藐视皇帝,实大无礼!本该处死,可念及有些功劳,免去死罪,施笞刑!

    刚刚念完,夏侯灶就令人将刘敬抓了,刘敬年迈,哪里是夏侯灶这个莽夫的对手,刘敬也没有再反抗,夏侯灶抡起了木板,直接对刘敬行了刑。

    “对你施刑者,非我也,乃淮阴侯!你可有怨言?!”

    “未有。”

    “淮阴侯令你安心辅左陛下,治河西之地,再敢妄言,诛族!

    “唯,唯。”

    夏侯灶挥了挥手,上了车,车架朝着长安的方向缓缓前进。

    近侍急忙将刘敬扶起来,不悦的说道:“淮阴侯实在...”

    “不必多说!”

    刘敬急忙打断了他,看着那远处的车架,无奈的摇着头,“也不知是哪个蠢物,居然真的将书信写到了淮阴侯那里,淮阴侯将陛下视若己出,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宠爱,陛下年幼失父,对淮阴侯的感情也非同寻常,更近父子之情。”

    “而淮阴侯为人却又不像太后那般懂得克制,隐忍,他们一样的护短,可淮阴侯要更加暴躁,肆无忌惮,对陛下之爱也更加的直接,这下,长安的群臣可要遭殃了...”

    “啊??他去长安是为了殴打大臣??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唉,这是要给自己弟子出气呢...也是在警告庙堂的大臣们....”

    “还好不是他亲自前来.....”

第440章 您看我这印好看吗?

    柴武板着脸,坐在内屋。

    作为跟随高皇帝平定天下的开国勐将,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连郎中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郎中令这个位置,至关重要,权力极大,他的属官中有负责议论的大夫,负责宾客迎送、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供奉宫廷、等待受职的诸郎,以及期门、南军等禁卫军。

    这些人都归他来管,而他的主要职权包括了宿卫警备、管理郎官、备顾问应对,劝谏得失、郊祀掌三献、拜诸侯王公宣读策书等等。

    高皇帝时期,担任郎中令的乃是陈平,这就能看出这个位置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而接替他的,乃是南越相申屠嘉。

    柴武本该在上个月启程,奈何,因为陛下想要让他跟北庭王刘卬一同前往,而北庭王又没有准备好,故而在长安里等待着。

    对于这番调动,若是说柴武心里没有半点的不满,那是不可能的。其他国的太尉也就算了,可这北庭国啊,也就比西庭稍微好一些,而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全国的甲士估计也就不到一千人。

    这甲士跟士卒还是不太一样的,士卒大概有三千多人,而披甲作战的良家子就只有八九百左右。

    这哪里是太尉啊,原先他麾下的郎中都比这个多。

    跟他同样担任太尉的,居然是夏侯将军的那个傻儿子,自己有一天居然沦落到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柴武再次叹息。

    对陛下下放自己的原因,柴武心里也很清楚,这些时日里,他也没少给周昌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不过,柴武倒是没有什么私心,他与很多大臣们一样,都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此刻,他也并不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走了进来,“将军!西庭国太尉拜见!”

    “西庭...”

    柴武愣了会,才想起这位太尉是什么人,他不悦的挥了挥手,“不见!”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壮汉带着甲士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夏侯灶,柴武勃然大怒。

    “你个....”

    柴武正要开骂,夏侯灶就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太尉印,这国太尉和大汉太尉的印是不同的,夏侯灶大声说道:“太尉有令!

    柴武刚说了两个字,便迅速朝着夏侯灶行大礼,拜在他的面前。

    夏侯灶得意的笑了起来,大声辱骂道:“太尉曰:陈武!

    郎中令不思护君,岂敢欺君?!群凶犯上,南军是做什么吃的?你想着为皇帝压制奸逆,居然与奸逆勾结,还敢写书信来与我,欺人太甚!

    施二十杖刑以反思汝之过!

    柴武低着头,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滚落。

    将柴武称为陈武,就跟将项羽称为姬籍一样,都是对他的羞辱,可是,作为跟随韩信打过仗的将领,柴武对此没有二话,韩信要打他二十军棍,他也认了,可是这里头就是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柴武抬起头来,辩解道:“可是,我不曾写信给大王啊...”

    像樊会,夏侯婴,周勃,柴武这样的开国勐将,总是将韩信称为“大王”,以示自己对他的尊重如故,当然,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而如此称呼韩信的人也越来越少。

    夏侯灶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送信的是郎中,署名的是你,就连印章规格都是郎中府的,不是你,还能是谁?谁能对你的府如此了解?”

    柴武勐地反应过来,“那定然是...”

    柴武抿了抿嘴,绝望的低下了头,“是臣...臣所写的。”

    “来人啊!

    打军棍!

    柴武在开国天团里是比较年轻的,还是能扛得住的,在柴武挨了刑之后,夏侯灶再次说道:“惩罚你的是淮阴侯!非我也!你可有怨言?!”

    “不敢!”

    夏侯灶趾高气扬的离开了他的府邸,把玩着手里的印,这玩意是真的好用,这一路走来,只要夏侯灶拿出这个东西,任何人都得行礼,不敢有二话,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的离开西庭,应该给阿父看一看,看一下他的反应,真的是可惜了。

    夏侯灶这次却不是胡闹,他是真的在执行太尉的命令。

    韩信给与他的命令,就是将那些不服从天子管教的大臣们给打一顿。

    这种事,还是得夏侯灶这种莽夫,群贤之中,就是卢他之,你给了他印,他也未必敢打啊,这都是开国勐人,且不说他们的好友众多,谁知道有没有一天会在对方麾下任职,那个时候,岂不是要被报复??

    夏侯灶显然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打的就是开国功臣。

    这段时日里,夏侯灶四处殴打这些人,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在殴打完柴武之后,他方才来到了皇宫。

    对夏侯灶的到来,刘长早就是知情的。

    而对他的来意,刘长也大概知道了,师父这是准备帮自己出气啊。

    出气这种事,其实用不到师父,刘长自己就可以,不过,这更像是一种恐吓,再试试就让你逝世。

    韩信在整个庙堂里都是超然的存在,太后杀你还得找个理由,韩信是不需要的,就是罢免了他的爵位又如何,挣一个彻侯能有多难?那还不是有手就行?

    当夏侯灶来到厚德殿的时候,刘长早已准备好了酒席,笑呵呵的等着他。

    兄弟两人相见,顿时激动的相拥在一起。

    “哈哈哈,你这厮怎么又清瘦了?”

    刘长笑骂道。

    夏侯灶看了看自己粗壮的手臂,又看了看面前的刘长,点了点头,“是清瘦了....”

    “亚夫,他之他们还好吗?”

    两人坐了下来,说起西域的情况,夏侯灶便激动了起来,“太尉一边发动西域诸国修建道路,一边让我们不断的出征,亚夫三次担任主帅,讨伐康居,北军为主,西域诸士卒为辅左,就连粮食都是西域诸国所提供的...三次大胜啊,斩获十余万...康居人再也不敢反抗了,归降的归降,逃离的逃离...”

    “他之和我主要是负责南边的匈奴,我们在戎卢一带跟匈奴打了两次,互有胜负...我回来的时候,亚夫已经接替了我的位置,准备从葱岭那边出发,率领一支车骑,深入腹心,他们是要攻占塔什干城,淮阴侯说要以此地为大汉对外的桥头堡...”

    “陛下是不知道啊,从那里往长安走,怕是要走个四五年呢!”

    两人交谈了许久,刘长又说起了夏侯灶在长安的事情。

    “你回长安之后,不来拜见我,怎么还四处奔波呢?”

    “哈哈哈,太尉的命令。”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听从命令了?”

    夏侯灶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军棍之威也....”

    “除了周昌,该打的我都已经打了,周昌病了,我怕给他打死...”

    夏侯灶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印,对着刘长示意了一下。

    刘长茫然的看着他,夏侯灶又挥了几下。

    “你做什么???”

    “没什么,陛下,你看这印它好看不?”

    这印好不好看刘长并不知道,可这印在长安里确实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都知道韩信很护短,可没有想到居然如此护短。

    这次是他派遣夏侯灶前来,那下一次呢?若是他亲自来,那这些人是不是就真的没了?太后再凶悍,也很少会让这些开国大将们喝酒,太后还是比较爱才的,虽然没有刘邦那么爱,可韩信不同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蠢物,可有可无的存在,韩信认为,只要一场大战役,就能出现无数个这种平庸的将军,他们完全没有值得重视的地方。

    张不疑当天晚上就将夏侯灶带回了自家府邸。

    这让大臣们更是心惊胆战,这两个疯子若是狼狈为奸,那该将长安祸害成什么样子啊?

    ..........

    南越国,交趾县。

    吴王笑着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两个裸着上身的男人,将他们扶起来,看着他们身上的伤痕,急忙转过身来,询问道:“太医何在?!速速前来!

    那两个断发文身的男人,即刻附身大拜,用不太流利的南越方言说道:“罪人不敢得大王如此厚爱!

    “你们对大汉有功,哪里算得上是罪人呢?”

    “请速速起身吧!”

    刘恒将他们扶起来,他们正要说什么,刘恒却不急,让太医为他们检查身体,上了药,自己则是站在一旁等待着,众人无不动容,在这两位野人身后,还有几个囚徒,此刻正被捆绑起来,灰头土脸,愤怒的看着刘恒。

    而那位怒目而视的俘虏,就是真腊国的大王。

    刘恒只用了十七天就平定了真腊国,或者说,他用了五年的时日来平定了真腊国。

    真腊国地形还是比较险恶的,虽然也有不少的平原,可野兽和瘴气很多,被大片的丛林山川所隔绝,易守难攻,当然,不像扶南,扶南大部分地区都是宝地,真腊是如今的柬埔寨,而扶南就是当今越南的最南部地区,两国接壤。

    从接到庙堂的命令,到刘恒出兵,只过去了十七天,真腊国的两位将领就绑了他们的大王,直接送到了交趾县。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刘恒长期在这边所施行的“怀柔之政”。

    在刘恒开始负责整个南方之后,他就将目光放在了这里,在这片土地上,有不少作物都是一年两熟,而且人力也不少,有诸多的资源,刘恒想要将这边彻底打通,再用水运,将楚,吴,南越,乃至扶南都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沿海的贸易链,带动整个南方的发展,南国有很多东西,都是北方所缺少的。

    随后,刘恒就采用了怀柔之政,简单来说,就是不断的收买。

    他下力气治理交趾,九真,日南等郡,不断的往这里迁徙囚犯,用水路来运输农具,粮食,修筑城池,很快就将这三郡与周围地区的差距给拉上去了,那对比十分的明显,随即,他下令不许为难真腊的百姓,若是有樵夫误入大汉郡县,也不能为难,若是他们自愿前来定居,还能免去他们两年的税赋,给与他们土地,教授他们耕作的知识。

    在后来,刘恒又拉拢了很多真腊,扶南人,将他们派回故土,他们主要就是负责在这里宣传大汉治下的盛世,那边没有徭役,税赋很少,能吃饱肚子,没有人为难,官吏友善...他们还负责为刘恒拉拢当地的王公,部落首领,告诉他们大汉那边的超高待遇,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并称那边的隶臣都比这里的王公过的舒服很多。

    在他们的描述里,大汉那边简直就是神仙的生活,于是乎,真腊出现了大规模的移民,这些人纷纷逃到大汉的三个郡,并且在这里定居,在这种情况出现之后,真腊王听从大臣的建议,开始禁止百姓外逃,并且派人去诛杀。

    大汉跟他们出现了几次小纠纷。

    可这种阻拦,仿佛更加证明了大汉那边就是神仙之地,这种情况越演越烈。

    刘恒又常派人去跟真腊这里的部落首领来往,赠送礼物,真腊王因此也杀了不少大臣,最后更是禁止汉朝的人前来自己的国家。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年,当得知大汉用兵要讨伐真腊的时候,真腊的两位将军直接反绑了他们的王,经过了一场内战,胜利的两位将军将真腊王带到了交趾县,送给汉军。

    兵不血刃,就攻破了一国,整个南国都沸腾了,刘恒的名声更是在这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刘恒拉着两位将军的手,很好的款待了他们,却没有问起俘虏的事情,反而是询问他们的伤亡情况,两位将军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王,甚至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刘恒赏赐了他们很多东西,又当面拟定了对他们的安排,令人送回庙堂,这才要他们回去休息。

    在他们回去休息之后,刘恒叫来了将军田禄伯。

    “田将军,你现在就带人接手真腊,当心扶南的进攻...”

    “那真腊的军队...”

    “不急,等两位将军休息好了,寡人会让他们去负责的,到时候可以开真腊的国库,将粮食分发下去...”

    刘恒有着自己的安排,田禄伯急忙答应,转身离开了。

    周丘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大王兵不血刃,破一国,当真是令人汗颜啊。”

    “这还是因为大汉强大,真腊所能凭借的只有他们的地形,其他各方面,都没有能与大汉作对的能力,若是能在大汉享富贵,谁又愿意蹲在山林之中来与大汉拼杀呢?”

    “等扶南归降,那些占婆蛮就不值一提,整个南边都会是大汉的土地了...只要用心治理便好。”

    刘恒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眺望着北方。

    “南国薄弱,人烟稀少,资源无法开发,如今南越外的诸多蛮,也近百万之众,分而化之,不出四十年,如今这百万之蛮,就成为大汉数百万之民,治理国家,重要的还是这人啊...人少不足以成事,真腊这些地区,倒是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寡人所想要的是这些人。”

    “我弟欲开前所未有之盛世,寡人这当兄长的无能,不敢有那样的大志向,却也不能拖累了他...”

    “大王,您大治南国,短短数年之间,南国大治,百姓富足....”

    刘恒摇着头,打断了周丘的奉承。

    “你不懂,南国的土地,不弱于北,甚至南国很多地方的土地,比北方的土地还要好,主要就是落后...这里的百姓太少,技术落后,北方的百姓擅长耕耘,同样的付出,一样的田力,收获却更多,南国很多良田不曾开发出来,寡人这些年里所做的,不过是推广了北国的诸多方法...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作为了。”

    “而陛下若是要缔造盛世,这南国,就不能不开发...”

    “寡人这些时日里也是在思索,到底该如何进行开发...如今的南国,那是坐在宝地之上的乞丐啊。”

    “寡人怕是见不到那盛世了,尽力而为吧。”

    ........

    长安,曲逆侯府。

    愈发消瘦的陈平跪坐在书房内,正在书写着什么。

    老家臣走进来为他倒了些茶,笑着说道;“这几天,长安那是一个热闹啊,听闻那个张不疑伙同夏侯灶,正四处恐吓大臣呢,群臣敢怒不敢言,就在方才,就有六位前来拜访,我都按着您的命令,没有让他们进来。”

    陈平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微微点着头。

    “家主...还是再让太医令前来看看吧...您这越发的消瘦...”

    “不必。”

    “我年事已高,便是扁鹊复生,也是无能为力。”

    陈平放下了手里的笔,那只好看精致的手此刻也显得有些粗糙,微微抖动着。

    “只要韩信出面了,群臣自然也就不敢闹了,张苍虽然有能力,对群臣却没有什么威慑力,群臣根本不害怕他,这下,有韩信坐镇,群臣定然会无比的服从,哪怕是私下里的抗拒都不敢有。”

    “我已经老了,震慑不住他们,这种事,还是得韩信来出面。”

    “再等一两年,等到张苍拿出了些成就,就不需要韩信恐吓,这些人只要能看到成果,就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会全力辅左陛下....内有张苍,外有韩信,诸王和睦,外敌逃窜...差不多了,五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大变故。”

    “既然您没有什么担忧的了,那就再让太医们....”

    “大丈夫,已立不世之功名,死又何惧?”

    “无憾矣!

第441章 太像了

    “栾布!

    栾布甚至刚靠近了长安城,远远的就听到了一声咆孝。

    随即,一个壮若熊罴的大汉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在他身后,还有一群骑士正在追赶,奈何,那白色骏马实在是太快,骑士们根本就追不上,片刻之间,壮汉就已经出现在了马车之前,在前方开路的甲士们都被吓了一跳,当看清楚来人之后,即刻跪拜。

    栾布也是急忙下车,当他下了车的时候,自家陛下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刘长低着头,咧嘴傻笑着,看着栾布身上的甲。

    栾布所披的甲,正是刘长当初令人送到栾布身边的。

    在刘长看来,这就是他阿父所送给他的,视若珍宝,可就是这珍宝,他还是送给了栾布,听闻河西多战事,用此来防身。别的不说,就这待遇,是群臣羡慕不来的。

    栾布抬起头来,看着那熟悉的笑容,还记得当初那个总是不听话的小家伙,个头只到自己的腰,整日胡闹,怎么都追不上,可到了如今,那个小家伙都高出了他两个头,自己只到他的胸口,得抬起头来仰望。

    纵然千言万语,可最后汇聚到嘴边,栾布只是说道:“许久不见....”

    刘长显然就要奔放很多,大喜之下,一把将栾布抱住。

    汉初的拥抱礼,一般只用在兄弟至亲之间,还得是在许久不见的情况下,否则就会被认为是无礼。可对刘长而言,这就是他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得加...得拥抱!

    “不错啊,这河西的粟米有这么好吃?你都发福了啊...”

    刘长看着栾布脸上的肉,忍不住的调笑道。

    “臣老矣,肉自横生。”

    “你老什么,你若是老了,那我师父他们还活不活了?”

    “家里人也带来了?”

    刘长看着车上的小家伙,笑着说道:“竖子!还认得我吗?!”

    那小家伙吓得不敢说话,倒是他阿母急忙拜见了刘长,刘长拉着栾布的手,格外亲近的走在了前头。

    “你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啊...朕倒是常常给你写信,你却很少回复...朕当初在长安追求美人,都没有那么殷勤!”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夏侯灶都已经来了,你现在才来?”

    “臣带着家室,自然是要走的慢一些....”

    “我老师整日都念叨着你呢,内史缺了人,可给他急坏了,你来了就好。”

    “河西的情况如何啊?”

    两人一路聊着天,就徒步走到了长安门口,随即上了车,回到了皇宫里。

    对栾布的到来,刘长还是非常开心的,“这一路走来,你也累了吧?陇西到长安的道路如何啊?”

    “道路平坦,车马穿行不止,十里有驿舍,诸乡环绕....”

    “哈哈哈,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许久不曾回长安,是不是都认不出来了?当初阿父还在的时候,十室九空,人烟稀少,你再看看现在....朕也不是吹嘘自己的功劳,但是吧,朕的功劳,尧舜禹加起来也远远不如啊!”

    “陛下...当初高皇帝还在的时候,天下的战乱刚刚结束,若不是因为他,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盛世呢....”

    “你说的也对,当今这天下,也算他一份功劳!”

    栾布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刘长随后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啊,刘敬这厮,对付奸贼倒是有一手,奈何,就是太怕事,无论朕要做什么,他都总是去想其害,从来不想着其利,朕想了想,还是河西最适合他,让他去那里折腾吧,河西不是缺少人口吗?正好,天下就我的老师和刘敬能帮助河西来解决这件事!”

    “刘公谨慎,倒也不能指责他....”

    “不说他了,要是知道你今天来,我就多留张不疑几天了,他去潼关那边办事,估计四五天后才能回来....”

    两人吃着饭,又吃了酒,一直聊到了半夜,栾布这才离开。

    栾布回来,高兴的不只是有刘长,还有张苍。

    因为先前的人事调动,不少部门的负责人都是空缺的,张苍则是要自己来负责这些事情,这可将张苍折腾的不轻,好在,如今最重要部门的负责人是赶来了,只要栾布前来,那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次日,栾布刚刚起床,就有小吏前来,告知他前往朝议。

    而这次的朝议乃是张苍所组织的,与陛下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当栾布前往的时候,到场的就只有九卿和几个重要的官员,人并不多。

    张苍坐在上位,栾布拜见了张苍,又拜见了几个好友,这才坐了下来。

    张苍看着面前的众人,认真的说道:“如今栾布前来,那这治农之事,就可以提前开展了...”

    “陆公。”

    张苍转过头看向了奉常陆贾。

    陆贾有些懵,不是要谈治农吗??

    这跟我奉常有什么关系呢?

    可陆贾连忙起身,就听到张苍说道:“当初,我曾看过很多的农书,其中记载了过去不同地方的治农办法...如今大汉各地,所沿用的治农法是不一样的,其实也是有优劣之分的...”

    “我已经将过去所翻看的农书都口述了起来,属官们书写整理....”

    陆贾顿时明白了,“是要我推广到各地?”

    “难道书籍上所记载的就是真的吗?不经过核实,就要随意推广,让各地官吏按着农书来教导百姓,这不是害人吗?!”

    张苍有些不悦的反问道。

    作为张苍师兄的陆贾没有说话,抿了抿,“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去弄一份邸报,为农报,要求各地官吏必须阅读!”

    “将那些可以肯定下来的治农法记录出来,若是地方上有了什么新技术,也可以刊登,地方官吏不懂农,何以治农?!”

    “你的职责,就是要让官吏们都知农,推广农业技术,推广农具的使用....”

    “唯!

    张苍这才看向了陈陶,陈陶急忙起身。

    “陈公,往后尚方的诸多研究,先以农为先,可以尝试着去制作农具,主要是以省力为主,另外,我还会有一些事情,需要用到你们....”

    “唯!

    “栾君。”

    张苍最后看向了栾布,“你要积极与各府合作,一同治农,我为你在各地开了新田,这新田就是用来研究的,如何让贫瘠的土地变成良土,诸多肥料之中,到底什么最好,乃至,这不同作物之间的育种法,耕作的办法等等...你稍后跟着我来,我会亲自吩咐你!”

    “唯!”

    张苍的治农,跟大汉以往的治农不同,大汉以往治农,是通过开垦的办法,不断的增加耕地面积,所负责这件事的也只有内史,可张苍不同,他要调用各个部门来一同发力。

    栾布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负责打造军械的少府,都被要求减少军械制造,增加农具的制造,并且表示要对农具进行规格上的要求,不顾代价的进行制造,分发到地方,一个制作精良的铁农具,能够改变很多。铁制农具出现的很早,广泛应用也很早,可广泛应用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用上。

    朝议只持续了半天,群臣却各自接到了很多的命令,这足够他们忙活很久。

    朝议结束之后,张苍叫上了栾布,两人一同上车,朝着城外走去。

    “方今之务,在于力农。”

    “群臣之中,唯独你要做的事情是最多的...”

    张苍是带着栾布来到了郊外的大汉试验田,大汉很早就有试验田了,历史上,在汉武帝时期,有位叫赵过的大臣,就在郊外的试验田里成功的研发出了代田法。

    而张苍如今要做的事跟他也差不多,就是要研发农业技术。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作物,同样的办法...可以用不同的肥料,来看看谁更有力...当然,在不同的地方,也要同时进行,看看在不同地区,那种肥料更有力,除却不同地方,还有不同的作物....”

    “还有农书上所记载的诸多办法,你要一一去验证...当然,做什么事都不要耽误当下的农桑...”

    “这些时日里,我可能比较忙碌,这些事情,就得靠你了...”

    张苍将事情交接之后,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栾布茫然的看着面前这片试验田。

    不知该怎么说,他觉得,这庙堂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高皇帝之后,群臣就好像失去了斗志和目标,彼此勾心斗角,各个派系不断的争权夺利,接连不断的争斗,担任要职的群臣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各自忙自己的,彼此很少往来,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方向。

    可如今,张苍一上位,整个庙堂却好像瞬间拥有了目标和方向,死去的大臣们好像活了过来,或是自愿,或是逼迫的来为这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栾布也说不出这种感受,张苍的上位,大概是给了群臣一个方向,一个目标,大汉这辆马车,好像看到了远处的目标,朝着目标开始了冲刺。

    栾布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原先,他的目标是让河西富裕,而如今,他的目标则是缔造盛世。

    他伸出手来,仿佛就能触碰到那个尚在未来的盛世。

    张苍急匆匆的回到了府内,属官们站在他的面前。

    “首先就是这个水车,这东西尚方都研发出这么多年了,居然只有唐,赵,吴,还有长安部分地区在用...其他地方呢?!”

    张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田君,您来负责这件事,给各地的郡守国相们下令,别给我说什么粮食富足,不缺水源,明明有着更省力的办法却不懂得运用,简直就是愚蠢!强制他们去推广使用,一年之内,若是哪处还是没有水车,便以怠慢之罪交给廷尉来处置!

    “唯。”

    “还有这纺车...唉,该说什么好呢?”

    张苍摇了摇头,“纺车造价昂贵,百姓用不起....难道他们还租不起吗?!”

    “这东西不交给百姓来用,藏在国库里,是等着它们来生孩子???”

    “首先,要禁止国内的布帛作为货币流通,然后,再大规模制造这些纺车,要让百姓运用起来,农桑之事,怎可轻视呢?这机器是官府所制造的,要先考虑让百姓去用,而不是去考虑成本!庙堂亏损又如何?难道庙堂还要从百姓身上夺取好处才行吗?!愚蠢!

    “庙堂不是商贾!对国内之民,目前不需要在乎成本,要先让百姓们运用起来!”

    “至于水利纺车,这东西大,百姓也用不了,可是我们可以在地方设立厂房,雇佣人力来做事,不能只是作为庙堂的私用品!

    “还有这盐井...”

    向来和气的张苍,这些时日里不知发了多少次火。

    原先的他还没有发现,当他开始观察大局的时候,他发现了无数个令他恼火的点,很多事都办的一塌湖涂,尤其是在尚方这一块,空有宝具却不懂得使用,这险些让张苍破防,作为一个很精细的人,他就受不了这样的马虎行为。

    当官吏们表示这些东西难以在民间推广是因为成本高的时候,张苍险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们特么是商贾还是大汉官员???

    这东西庙堂做出来就是要给百姓用的,若是论亏损,那庙堂收税是干什么用的??

    “印刷之术也不必保密...造纸之术也不必保密!”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大力推广!不必保密!

    “唯。”

    看着逐渐暴躁起来的张苍,属官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在交代好了诸事,准备前往皇宫的时候,陆贾和浮丘伯却出现在了相府内。

    “何事又来拜访?”

    张苍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们。

    陆贾无奈的说道:“张相,还是您方才说的农报之事,具体执行我都能自己完成,就是有一点,这验证真假的事情,是我们来做,还是得治粟内史府来....各地有了技术,肯定是先报给与我们,而这验证之事,您又说让...”

    “你们有试验田吗??”

    “这当然是要内史来做,不就派个官吏去禀告一声,让他们为你验证的事情吗?何以来询问呢?”

    “还有就是太学的事情...浮丘公,您自己来说吧。”

    面对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浮丘伯,张苍也没有太无礼,等着他开口,浮丘伯说道:“张相要我们在太学里设农学,可农家之人,如何能当老师呢?他们为人师,定然是天下大乱啊...他们那主张...”

    “我让太学生们学农,不是让他们去学主张!是让他们去下农地!要知道何为耕耘,如何耕耘,你只需要每年轮流着让太学生们前往长安周围,去参与耕作,对此有所了解便可!”

    “我明白了...”

    “好了,好了,我还有事!”

    张苍直接下达了送客令,两人走出了相府,很快就看到张苍马车迅速行驶而出,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这里。

    陆贾茫然的看着远去的张苍,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浮丘伯。

    浮丘伯此刻也在看着他,眼神里同样有些愕然。

    陆贾抿了抿嘴,“浮丘公,您有没有觉得...张相他....”

    “越来越像老师了对吗?”

    “那态度,语气,甚至是刚才挥手让我们出去的样子,如出一辙啊...怎么会如此相像,我今日看着张相的神色,我话都说不利索,恍若见到了老师...方寸大乱。”

    陆贾摇着头,问道:“您看他方才挥手急着送客的样子,像不像当初我们询问道理时,老师不耐烦的将我们赶出去的样子?”

    浮丘伯笑了笑,“老师从不曾赶我出去过。”

    陆贾瞥了他一眼,您就吹吧,如今胡须白了,就不承认当初带着我们掏鸟窝当贼被老师一顿打的事情了是吧???

    浮丘伯看着远去的张苍,无奈的说道:“还记得当初老师询问我们理想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根本不可能忘却啊...”

    “他终究还是效彷老师,放下了安逸的生活,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去了,他这是要去实现老师,乃至他弟子的理想...也不知他是否能扛得住....”

    “那也未必,你看他身边的美人不照样还在服侍他吗?他还是比不了老师的...当初我们求学的时候,老师正在思索着复杂的问题,急切的将我们赶出来,可每一次,老师都会将我们的问题和答桉写出来,送到我们手里,解决我们的困惑....只是形似而已。”

    陆贾告别了浮丘伯,回到了奉常府,郅都离开之后,很多事情就要他亲自来办,确实有所影响。

    可是,陆贾毕竟也是能臣,他知道自己不能捆绑着郅都,郅都的成就绝对不会比自己低,他将自己写的很多书籍送给了郅都,让他好好学习。他先前是在忙着县学的事情,县学的规模不断的增加,所要他去反思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老师的数量逐渐有些跟不上,教材虽然编写了出来,可原先的儒生们都不太乐意用这教材,他们更希望用论语,其他学派也是这个想法,而陆贾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县学的老师也纳入大汉官吏体系之中,让他们完全的执行庙堂的命令,地方上的启蒙也不太稳定,不少人半途辍学,有的半途想要加入....

    私学的事情也是个难题,陆贾一时间也不知该取缔,还是该鼓励。

    陆贾返回之后,就召集官吏,宣读了成立新报邸的事情,并且将新报纸命名为治农报,与农家的报区别开来,要求官吏们在最快的时日与内史进行交接,确定第一期的内容。

    忙到了夜晚,陆贾回了府,换好了衣裳,刚刚坐下来,就有下人走了进来。

    “家主...方才有人自称张相之吏,将此文留下...”

    陆贾惊讶的接过了文。

    这是张苍所写的,里头写满了自己对奉常在治农之事上的所有想法,乃至奉常如今所遇到的难题的解决办法,足足有十六张,看得出,他写的有些急,笔记有些杂乱,可全篇的内容很是简练,没有一处废话,直指要害。

    陆贾惊愕了许久。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些纸张,打开了一旁的箱,拿出了一个泛黄的竹简,轻抚着竹简,随即又将两者放在了一起。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早已是热泪盈眶。

第442章 你的印记

    厚德殿内,刘长翻阅着面前的书籍,认真的查看,时不时就用笔写着什么。

    吕禄真的是吓坏了。

    他何时见过自家陛下认真读书的样子??

    太医令夏无且被他请来了三次,把脉诊断后确定,陛下非常的健康,并没有什么异常。

    刘长紧锁着眉头,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桉,时不时就长叹一声,看起来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看到刘长这个样子,吕禄也是有些无奈,急忙上前说道:“陛下,我听闻上林苑送来了一批猎物,都是从南国送来的兕...皮可以制衣...”

    刘长眼前一亮,“兕?有多少只?”

    “共有四十三只...要我取弓吗?”

    刘长开心的站起身来,正要吩咐什么,却又忍住了。

    “算了,如今不是外出狩猎的时候,且等朕忙完!”

    刘长又重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书籍陷入了苦思。

    刘长翻开的这些,都是墨家的一些着作以及注释。尚方令陈陶多次来拜见刘长,询问那书籍的进度。刘长本是打算以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想法来敷衍着他,奈何,陈陶就是不肯放弃,无论是在那里遇到刘长,都总是会开口询问,这弄得刘长都在想要不要将这厮外放了算了。

    只是,陈陶的话却又打动了他。

    陈陶告诉刘长,如今的尚方成为了显赫的令府,匠人们努力的研发着各种机器,乃至是新的技术,而这些研发是杂乱的,在陈陶看来还有很多的漏洞,尚方如今还在沿用着秦墨所留下的那些研发理论,吃老底,倒不是陈陶看不起秦墨,只是秦墨的那一套研发理论,用在这大汉的研发之事上,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秦墨对研发之事,最在意的就是严谨,研发之事首先要分析上官所需要的机械作用,以作用反推敲,研发过程要做到严谨,每次研发都要进行统计总结,报告详细的费用消耗等等,都是秦人研发新武器的那一套东西。

    而那天刘长醉酒之后,说了很多自己对研发的看法和要求。

    陈陶觉得,若是能将这些东西书写出来,作为尚方往后研发的标准和目标,那功德远比陛下研发一百个机械都要更大。

    “普天之下,能成此事者,唯陛下也!”

    或许是陈陶的奉承让刘长有些下不了台,又或许他也认可陈陶所说的话,反正,如今他是真的开始动手来写这本书...而名字嘛,刘长思索了许久,取名为《格学》,刘长自己对格学做出的解释是:以可检验的解释和对事物进行预测的知识学问,是形式化的学问...

    刘长信心满满的写下了这些文字,然后到如今,文章依旧是维持在这几个字的范围里,没有多出半个字来。

    刘长脑海里确实有不少关于这些东西的回忆,可要刘长将这些东西罗列整理出来,那就真的有点太难为人了。

    无奈的刘长决定去抄...借鉴一下墨子,于是乎,他又找来了这些墨家的文章,开始不断的翻阅查找,收获不能说巨大,也算是寥寥无几了。

    虽然刘长自己总是称自己为圣贤,可这搞学问,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

    就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听到了殿外的脚步声。

    刘长大喜,抬起头来,“是栾布来了嘛?!”

    下一刻,张不疑走进了殿内,听到刘长的询问,张不疑脸色有些僵硬,抿了抿嘴,安静的看着刘长。

    “咳,不疑回来了啊?朕还以为是栾布呢...来,来,坐!”

    “如何?迁来的隶籍安排妥当了嘛?”

    张不疑说起了自己这次办的事情,又看到了刘长面前摆放着的书籍,大惊失色,急忙询问道:“陛下?您这是....”

    “唉...说来话长,朕深感尚方之无力,看墨家当今之没落,特意决定注释墨家之经典,以壮尚方之能....”

    吕禄站在一旁,也是忍不住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忙着这件事,陛下已经有两天不曾外出狩猎了...”

    “什么??两天都不曾外出狩猎??”

    张不疑大惊,那看来陛下确实是非常的重视这件事,没有什么事能让刘长放下狩猎的爱好,要知道,当初楚元王逝世,陛下悲痛欲绝,整整四天都在皇宫里,结果第五天就去上林苑狩猎去了,一方面是陛下性格乐观,不会长久沉浸在悲痛之中,另外一方面,就是陛下实在是太喜欢狩猎了。

    刘长却很平静,“我的老师都能为了政务放下安逸的生活,朕又怎么能继续享乐呢?”

    “陛下圣明!

    张不疑附身大拜,看他那激动的神色,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刘长两天不曾外出狩猎的举动而落泪,他很感动。

    刘长摇着头,“不过,朕毫无头绪啊...这东西,不好写啊。”

    张不疑眯了眯眼,急忙说道:“陛下,我听闻过一件事。”

    “你说。”

    “当初吕不韦召集贤才,询问他们的想法,一同来着书,当时有齐人对左右说,吕不韦算不上真的贤人,以他人之学问为己名也。吕不韦听说这件事后,对左右说道:我因自己的才能担任要位,故而能召集大国的贤人来一同编写,而连担任国相的才能都没有,只能四处流浪求官的人,也就只能自己为自己正名了。”

    吕禄皱着眉头,有这件事嘛?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张不疑继续说道:“如今陛下的权势,又岂是国相所能媲美的?陛下为什么不召集贤才来一同相助您完成此事呢?”

    刘长有些狐疑的问道:“可墨家哪里来的贤才呢?整个墨家,能称之以贤的也就陈陶一个人了...难道要把他给拉过来??”

    “陛下既然是要编写尚方之书,那尚方之老匠,不就是陛下最需要的贤人嘛?”

    “你说的也对啊...那就让你来负责这件事吧!”

    “唯!

    张不疑即刻领命,刘长这才笑呵呵的收起了面前的书籍,他说道:“栾布回来了,你回来之后,还不曾去见他吧?”

    “不曾。”

    “改天把晁错,季布,栾布叫上,咱们几个可得好好吃一顿!”

    “唯。”

    送走了张不疑,刘长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满脸的惬意,吕禄也只是感慨着,难怪人家能当相呢,陛下都好几天闷闷不乐了,张不疑一番话就解决了...不愧是张左相啊。

    暂时放下了这烦心事,刘长便前往椒房殿里去找曹姝。

    椒房殿还是比较热闹的。

    曹姝坐在上位,樊卿坐在她身边说着什么,雍娥则是在两个坐床身边,轻轻的哄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坐床,也就是此刻的婴儿床,床的底层是半圆型的,因此可以轻轻摇晃,而上头则是有着护具,能避免孩子伤到自己,刘勃也坐在弟弟们的面前,脑袋随着坐床的晃动而轻轻晃动。

    在看到刘长到来的那一刻,刘勃勐地跳起来,瞬间冲向了阿父,冲进了他的怀里。

    刘长也迅速将他接住,直接抛起来,再顺手接住。

    “哈哈哈,又壮实了不少,不错,不错,再过两年,安就打不过你了!”

    刘勃摇着头,“我不打兄长!”

    “没出息!”

    刘长蹭了蹭他的脸,将他逗得哈哈大笑,这才抱着他坐了下来。

    曹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陛下不是忙国事嘛?这么快就忙完了?”

    “哈哈哈,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就不需要亲历亲为了...有吃的嘛?”

    “有....”

    在近侍们准备吃食的时候,刘长则是探出头来,看着良和赐,笑着说道;“这两竖子是个愚笨的,说话都不会!”

    雍娥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很快,吃的就放在了刘长的面前,勃埋头吃了起来,刘长拿起了快,夹起了肉,却又没有吞下去,又放了下来,眉头皱了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吃啊...愣着干什么?”

    樊卿催促道。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有没有吃上肉啊...”

    刘长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肉,忽然放下,又看向了远处,正要开口喊吕禄,曹姝却一把将他拉住。

    “陛下,吃肉吧。”

    “我不是让他回来,就是让人给他送些....”

    “陛下,再忍忍吧。”

    看着两人的交谈,樊卿是一脸的茫然,“姐?你们是在说什么啊?”

    “无碍...你去帮雍娥看会孩子!”

    “好。”

    樊卿拉着刘勃去了雍娥那边,几个人打量着刘长和曹姝,好奇的低声攀谈着什么,曹姝轻轻抚摸着刘长的手,安抚道:“无碍的,他时不时还给我写信呢,没有你想的那么苦,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的,很快他就能回来了,在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前功尽弃呀!”

    “啊??他还给你写信??”

    “这....”

    “他给阿母写信,还给你写信,就是不给朕写??”

    “这竖子就知道大母和阿母,不知有阿父!”

    “算了,算了,朕也不管了,好好管教你的儿子!”

    刘长不悦的说着,吃起了面前的饭菜,曹姝愣了片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船司空县,天刚刚亮,急促的敲门声便打破了府内的寂静。

    老妇人缓缓打开了门,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邮卒。

    邮卒看着手里的书信,不耐烦的说道:“有信至,收信人...安!”

    老妇人并不意外,急忙将刘安叫了出来,刘安揉了揉双眼,走到了门口,看到邮卒的那一刻,他困意全无,瞬间精神了起来,只有远离家庭的时候,或许才能明白家书的意义,刘安急不可耐的上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走了书信,那邮卒看了看周围,抱怨道:“也不给口水喝?你们这不能借马,又如此之远....”

    县里的邮卒在送信的时候,是要看距离的,超出规定距离的才能骑马去送,而大汉因为疆域太大,没办法效彷秦国,让亭遍布全国,每个乡都有十余邮卒,大汉只能是采取县邮的方式来进行。

    老妇人笑呵呵的给这位县里来的邮卒递上了水。

    而刘安则是迫不及待的看起了书信,果然,这是阿母写给自己的,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在跟大母以及阿母通信往来,翻开阿母的书信,书信里的内容一如既往,让他好好体验,不要胡闹,不要轻视农人,要按时吃饭之类的,刘安认真的看着,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看到最后,阿母的语气却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给我,大母,给卿,娥她们通信,却唯独不与你阿父通信!”

    “这是什么道理?”

    “你阿父每天都会跟我提起你,倍感思念,见到好吃的饭菜都会想起你是否吃...偶尔吹起了风,他都会紧张的询问你那边的天气是否寒冷,每当与群臣商谈,总是将你挂在嘴边,你曾书写的文章都被他挂在了墙壁上....他如此疼爱,你却这般报答?!若不是你阿父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一封书信都没有给你阿父写!

    刘安被噼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只好默默的收起了书信。

    老妇人有些惊讶,以往收了信不都是很高兴吗?如今怎么这般模样?

    “安,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先前是大母训斥我,如今阿母也这么说,都是阿父思念成疾什么的...将我当作孩子来湖弄...阿父怎么可能想我呢?”

    “阿父压根就不是那个性格....”

    老妇人抿了抿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吃饭的老丈。

    老丈听到了这些话,他抿了抿嘴,那沧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悲伤。

    他放下了饭碗,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年幼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我是阿母所养大的.....”

    “从我记事开始,就见不到阿父,每次他回来,便是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愤怒的训斥我,不许我玩,逼迫我去操练...从来都不曾在意我...我在那个时候,一直都以为阿父是不爱我的...”

    “等我稍微长大,便开始在家里忙活...阿父出门之前,曾抚摸着我的头颅,想要说些什么...我跑开了。”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他战死在了长平。”

    “我也开始奔赴战场,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方才明白....为父者,与为母者不同,总是苛刻的要求孩子,不过这些话,我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的...可往往当你能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而你也大概等不来你孩子的理解....”

    老丈说完,再次低着头吃起了饭。

    刘安拿出了自己珍藏起来的纸张,拿出了笔。

    “阿父....”

    写了几个字,刘安就有些无从下笔了,明明在给阿母和大母写信的时候,总是有着那么多的话要说,可是在此刻,面对阿父,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迟疑了片刻,刘安写道:“阿父无恙?我在此处,已知耕耘之法...五日一食肉....”

    写了一会,刘安又停下来,沉思了起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阿父为什么不喜欢我读书了...我如今所看到的,所经历的,确实与书籍上所记载的不太一样....”

    “政策的具体施行有多困难,我也看出来了...”

    “就是您安排的那位张夫,为人太过暴虐,前几天有友人从长安来,被他所殴打羞辱....”

    “百姓们都说起您的恩德...阿父不必在乎那些大臣的话...百姓虽然还是很贫苦,可我发现,您已经做成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刘安越写越快,很快,他就完成了这封家书,趁着休息的时候,老丈家的大儿子带着他去寄信,要寄信,就得去附近最近的驿,县里那些邮卒在送信的时候,也会在这里收信。

    邮卒拿起了书信,看了看收信人。

    “长安舞阳侯府家主收。”

    这些人不少都是绣衣,自然知道这是送给谁的,便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往长安,长安距离这里并不遥远。

    ..........

    “实践这个我们说过了,现在说的是实事求是,求真务实对吧?”

    刘长看着面前的匠人们,“你刚才说的没错,你一直觉得过去那盐井技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众人都劝说你,认为没有改进的余地,可您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做出了如今的盐井技术...对,这一点要加上...”

    “也就是得有批判和怀疑对吧?不能人云亦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迷信那些所谓圣贤的话语....”

    刘长提起笔,又记录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吕禄走了进来,“陛下,有您书信。”

    “哦,先放在这里...”

    刘长收起书信,继续跟面前的匠人们攀谈了起来,通过这些匠人们在实际研发时所有的感慨,刘长积累了不少有用的素材,而这些匠人们没有什么文化,刘长同样也是如此,吕禄也不知道这么一群人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在匠人们闲谈的时候,刘长偷偷拿出了书信,看了几眼,脸色有些惊讶,急忙翻开

    “哈哈哈~~”

    刘长仰头大笑了起来,匠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儿的书信...”

    “太子那里有什么喜讯?”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写了些废话,哈哈哈,太子还是很有才能的,若是他在这里,或许我们说的很多话他都能写出来,这竖子别的不行,就写文是好手,他当初所写的文啊,你们是不知道,连太学的那些大家都被吓住了,黄老的那几个大家更是将他称为新圣,都说他将来会是我的祖师那样的圣贤呢....”

    父亲骄傲的说起了自己的儿子。

第443章 不该壮

    “你谁啊?”

    刘长不屑的看着面前这个拜见自己的官吏,眼神里满是轻蔑。

    刘长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敢挡住自己的车架,还是在外出狩猎的时候,若是拦住他的是寻常百姓,他或许会认为是有什么冤桉,会热情一些,可面前这厮,穿着官服,自己又不认识他,年纪又不大,大概就是某个想要出名想疯了的小吏,想要挡住自己的车架,来一番“面刺寡人之过”,以此来求名。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些,正准备外出狩猎的刘长,被这厮瞬间打搅了雅兴,脸色顿时不悦。

    他跳下马车来,叉着腰,站在此人的面前,眼神不善。

    这厮今天但凡敢说一句自己外出狩猎会怠慢政务,就非得打的他阿母都认不出他!

    刘长是个能听取劝谏的,当初刘敬劝谏他不要设立邸报,不要允许各派发表自己的观点,刘长虚心接受,赏赐刘敬担任河西国相的要位,报答了他的功劳,还有那柴武,因为多次给群臣开劝谏之门,给与群臣面刺寡人之过的机会,刘长也是决定提拔他,将他派往了北庭国来担任太尉,这是多大的封赏啊。

    这就能看出,其实外界认为皇帝听不得劝谏是错误的,皇帝本质上还是一个从谏如流的圣天子。

    可是这劝谏,却不能坏了自己的雅兴。

    刘长可是有四天不曾狩猎了,今日正要出去呢,车刚刚出皇宫,就被这厮给挡住,要不是刘长制止,周围的甲士都差点将他的头给剁了下来。

    这年轻人不像是权贵出身,皮肤黝黑粗糙,身材也并不高大,胡须也不够紧凑,在刘长看来,反正这个人不是很好看,跟如意差不多。

    可这年轻人还是有些胆魄的,通常,当刘长走到大臣面前的时候,大臣们说话都会觉得有些费劲,因为压迫感太强了,想想一头熊罴立起来凶狠的盯着你,露出血盆大口,哪个不怕呢?

    这年轻人就不害怕,他认真的回答道:“臣乃是治粟内史府下吏董....”

    “董生是吧??”

    “你知道拦下天子的车架是什么样的罪过吗?!”

    “臣知道,按着汉律,阻挡天子的车架要处以....”

    刘长的脸都黑了,我特么是让你给朕在这里宣讲汉律吗?这么爱宣传,要不就去哪个里中给百姓们好好宣传宣传?

    陪同刘长狩猎的张不疑有些坐不住了,骂道:“陛下,这厮无礼,先交予廷尉...”

    “张左相,我真的是有要事要见陛下的!

    我身份卑微,无法求见,就在这里等着陛下...张左相恕罪啊!

    张不疑脸色一黑。

    “甲士何在?!

    刘长伸出手来,制止了几个要行动的甲士,不悦的问道:“你说,你有什么事要找朕?”

    年轻人认真的说道;“陛下,我在内史府中负责郊外的试验田,近日来所做的试验,我却觉得有些不对...所谓育种,绝非是将两种作物种在一起便了事,《野老》之中说但凡是作物,似是以落英交之...若是我们能人为的主导这个过程,育种或许就能顺利很多,如今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粗糙....”

    年轻人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从育种,到如今肥料试验,他都说出了很多与如今内史所推行的不同的说法。

    这让刘长有些惊讶。

    本以为是个劝谏的,没想到,似乎还是个有点本事的,他不由得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栾布去说呢?栾布并非是一个听不得劝谏的人啊....”

    年轻人苦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农家之人,栾公....”

    刘长更是不悦,“愚钝!栾布哪里会在意你的学派呢?就是农家又如何?难道就因为儒农不合,他就会轻视你吗?你实在是太轻视朕的舍人了!

    年轻人赶忙请罪。

    “不过,你这些想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上车!慢慢给朕说!”

    董生小心翼翼的上了车,坐在天子的身边,朝着另一边的张不疑露出了一个笑容,张不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的欣喜。刘长很快就问起了具体的一些事情,董生认真的讲述了起来,“其实楚人很早就会育种了,在考烈王的时候....”

    “齐国人喜欢将混番与耕地相连,用人失和猪失来使耕地肥沃...在诸多肥料之中,唯此养力最高...”

    “张相说当初秦人用淤泥来治耕地是对的,不过,淤泥只能治那种缺水的土地,土地也是有着很多类型的,有的缺水,有的则是多水,都需要找到其中一个平衡点,还有就是这耕作的方法....”

    董生说的头头是道,张苍读的书虽然很多,可农家是专门钻研这个的,有着很多实践上的经验,这就不是张苍所能比的了,不过,身为儒家能在农学问题上跟农家掰掰手腕,这已经是相当可怕了,无论在哪个领域,张苍似乎都能跟这个领域里最顶尖的人掰掰手腕,毫不逊色。

    刘长很是认真的听着这个家伙的话,这厮说的越多,刘长看向他的眼神也就愈发的不对劲。

    刘长要是再小个十几岁,估计此刻就已经喊仲父了。

    “不错啊,董生,你叫什么名?”

    “陛下,臣唤作董安国。”

    “哦,安国,这名不错,就是以后得避讳了....”

    董安国反应过来,苦笑着说道;“确实如此。”

    董安国的这番话,让刘长有了些兴趣,“朕很早就知道你们农家了,可是朕听闻,你们农家整日鼓吹战争,认为耕作和战争才是国家的根本,而且,你们还要让全天下人都参与到耕战之中,天子和群臣都得有自己的土地,饿了就去耕作...还反对庙堂管理耕地和农民,这实在是有些....”

    董安国急忙解释道:“陛下,农家最先分两派,一派言树,一派言政...再往后,两派又诞生出了很多的新派系,其中有您说的耕战者,有同耕者,有灭商者,有务农者....”

    诸子学派在发展的同时总是会衍生出很多条道路来,而农家同样如此,按着董安国的说法,他是属于务农派,也就是专门搞农业研究,开发农业技术,增加粮产的那一派,这一派也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不过他们的政治主张要稍微温柔一点,他们只是希望君王能够轻徭薄赋,给与百姓们安心耕作的机会。

    比起那些高喊着要让皇帝下地自食其力的农家主张来说,这还是比较能接受的,也是符合很多学派理论的。

    还有一个力农派,理论跟这些务农派差不多,唯一区别是他们不愿意当官,不吃俸禄,要自食其力,他们穿着很朴素的衣裳,勤俭刻苦,平常就游荡在各地,帮着当地的农民解决技术上的难题,而且不肯接受他们的回报...

    很多人都误以为农家跟墨家很亲近,实际上,两者水火不容,墨家非攻,农家耕战,也只有后来主张以战争来平息战争的秦墨可能跟农家有共同话题,楚墨齐墨若是见到农家,那场面是不敢想的。

    这么看下来,跟诸多学派关系都不错的,居然只有黄老,黄老跟儒家的争斗属于显学之争,是证明谁更厉害,而不是像儒农,儒法,儒墨,墨农,墨法一样有着主张上的巨大矛盾,争斗也没有那么的激烈。

    董安国改变了刘长对农家所有的很多刻板印象。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上林苑,刘长让张不疑为自己驾车,自己则是手持强弓,开始了狩猎,刘长力大无穷,他所用的强弓,是尚方专门为他一个人所打造的,其他人别说拉开了,就是抬都抬不动....为了抗住弓弦的力道,弓身本事的分量也不轻。

    古代重弓并非是指弓很重,而是要拉开这弓的话需要特别大的力量,刘长这弓的弓弦,也不知是从什么筋来做的,反正三四个人估计都拉不开,紧紧绷着,仿佛铁块一样,刘长将这弓弦拉开,再放出去的时候,那射击的力道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刘长曾做过试验,在五十步内,直接射穿了重甲。

    这将刘长自己都给吓了一跳,不过想到除了自己似乎也没有人能拉开这弓,他就释怀了。

    而用这强弓来狩猎,简直就不人道。

    0很多勐兽,被一箭射穿,乃至射飞都是很正常的,

    若是小些的猎物,刘长一箭射去,连肉都不剩下多少了,刘长的射术算不上太好,大概是力气太大,准头就下降了不少,好在这些年的狩猎也不是完全没用,刘长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射中的次数越来越多,或许这就是熟能生巧,总之,刘长这射箭的技术是愈发的老练,董安国就负责给刘长递箭失。

    刘长收获了满满一大车的猎物,总算是带着董安国返回了。

    走在路上,刘长也不忘了要吩咐他,“你不要只是说,回去之后,就将你方才所说的这些东西写出来,然后交给栾布,他不会为难你的...另外,如果你还有农家的同门,就是你们这个派的,可以举荐到朕这里,朕定然会重用!”

    董安国急忙拜谢。

    “多谢陛下!

    臣告辞!”

    “张左相!

    臣告辞!”

    送走了这厮,刘长笑呵呵的说道:“如今张相要兴农,看来这农家也能出点力,董安国的这个学派不错...你说,如果朕重用这个人,让他来成为农家的领袖,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

    张不疑摇着头,“这厮木讷,不善言辞,着书是可以的,可是若想要做农家的领袖,怕是不够格。”

    刘长却完全不在意,“那又如何,这大汉还有什么事是朕做不到的呢?”

    刘长并没有返回皇宫,反而是来到了唐王府,没过多久,栾布便也赶来了。

    刘长让栾布坐在自己身边,说起了今日所遇到的官吏之事,栾布点着头,“我知道这个后生,这个后生因为较真的性子,在内史不受待见,总是得罪别人,听不懂嘲讽,我还曾劝说他,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他觉得我厌恶农家吧。”

    “那你到底厌不厌恶农家?”

    张不疑好奇的询问道。

    栾布笑了笑,回答道:“栾布厌恶农家,可治粟内史不厌恶。”

    “不过这厮还是有些东西的,这个后生,你可以稍微注意些。”

    刘长吩咐道,栾布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点了点头。

    很快,季布和晁错也赶来了。

    一时间,刘长的六大舍人,除却召平和贾谊,其余四人全部到齐。

    刘长很久都不曾如此开心过了,众人围绕在刘长的身边,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刘长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刻,当初就是年少时在长安的那段岁月,群贤,舍人,阿父,阿母,无忧无虑,每天所想的都是明天怎么玩....如今这数不清的事情,更是令人感慨那当初,当初那些追着刘长跑的人,难得有机会能重新聚集在一起。

    “难得...太难得了,你们这么一围坐,寡...朕都有逃走的冲动了...”

    刘长笑了起来,他又看了看舍人们。

    “不过,如今我若是要跑,你们大概也是追不上的。”

    随着年龄的增加,当初那些年轻的舍人们,此刻大概也跑不动了,季布已经过了半百,栾布也年过四十,而最年轻的晁错也留起了胡须...张不疑笑着说道;“当初因为要追赶陛下,栾布整日带着我们操练,臣那时日夜操练,剑法也愈发的成熟...奈何啊,臣也有十年不曾操练了...”

    “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说了,当陛下舍人,就要练武...当初你还练的不错,还能阻挡我,能跟着大王前往荆国杀人,你看看你现在...大汉哪有你这般瘦弱的国相呢?”

    栾布摇着头感慨。

    “后来就去了唐国,整日操劳国事,哪有时日来操练啊....”

    大家闲聊了起来,吃着饭,喝着酒。

    “可惜啊,召公和贾谊不在这里...贾谊那厮也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却连个赵国都治理不好!他跟赵王,那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一样的没用,就如当初的赵幽缪王和他的宠臣后胜一样!”

    栾布清了清嗓子,“陛下,后胜是齐国的....”

    “啊?难怪呢,他这是为了齐国故意破坏赵国啊!”

    栾布抬起头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长叹了一声。

    行吧,后胜就后胜吧。

    “可惜啊,召公和贾谊不在。”

    刘长又感慨了几句,便不再去想这些,与几个舍人吃起了酒,唯独季布不愿意同饮,这让刘长很是生气,不过,也没有过多的训斥这位太后舍人,喝的酩酊大醉,刘长大声唱起了歌,几个舍人也跟着唱了起来,鬼哭狼嚎。

    “还是当初好啊,朕不该壮啊...”

    “不该壮....”

    “不疑,你说,你还记得我舅父家羊肉的滋味吗?”

    刘长勾着张不疑的脖颈,醉醺醺的询问道。

    “臣记得,很是好吃...”

    “哈哈哈,朕却已经忘记了,记不起那是什么味道了!”

    “你还记得周家和卢家的美人吗?”

    “记得...臣记得...”

    “你还记得....”

    “起舞!我们许久不曾在一起起舞了!不疑!起舞...”

    说着说着,刘长便醉倒了,几个舍人也差不多是这样,摇摇晃晃的,瘫倒在地上。

    次日,当栾布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有些微微的疼痛,他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了看周围,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搬进了内屋,几个舍人同样都在内屋,刘长也在这里,呼呼大睡,栾布都有些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内屋,刚刚出了门,就被门外的季布所吓了一跳。

    季布手持剑鞘,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栾布很是惊讶的看着他,看着季布那泛红的双眼。

    “您这是...昨晚出了什么事?”

    “你们都醉倒了。”

    “是您将我们带进去的?您是如何抬陛下...您在这里守了一夜????”

    季布严肃的说道:“院落外头虽然有甲士,可不能因为这里是长安就放松警惕,陛下可以,但是作为舍人的就不可以,长安之中,也有想要谋害陛下的奸贼,若是怠慢,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赎罪,往后,若是我不在,陛下与众人饮,需有一人清醒,你明白吗?”

    “唯....”

    “那你守着吧,我回去休息了。”

    季布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栾布摸了摸腰间的剑鞘,随即笔直的站在了门口,警惕的看着周围。

    ........

    几辆囚车缓缓行驶而来,这迅速引起了长安周围百姓们的注释,他们惊讶的围在道路边上,对着囚车指指点点,马韩王坐在囚车内,面色枯黄,眼里满是绝望,完全不理会外头的那些百姓。

    至于同样被押解而来的王奇,此刻却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

    他从辽东被送往这里,这一路上,中原大地的变化之大,让他都不敢相信了,燕赵那肥沃的耕地,往来的百姓,商贾,驰道,行人,各种不知名的机械,服饰,不过是数十年而已,怎么就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呢?

    王奇当初跟着老师离开中原的时候,也算是有些名气,自认为是一个有知识的贤人,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了野人,好像从山上忽然来到了大城池,孤陋寡闻....

    什么时候百姓都敢聚集起来围观囚犯了?

    那些官吏们居然不去抓?难道如今没有了将阳罪??

    城内怎么这么多的肆,他们怎么敢聚集在一起??

    他们怎么敢聚集起来喝酒??

    什么,甲士居然在劝说那两个发生了冲突的商贩?不应该直接抓起来吗??

    王奇一脸茫然的进了长安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ps:各位群贤,看在老狼如此勤奋的份上,投个月票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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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