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群贤的时代
“竖子!!!”
刘长愤怒的将手里的书丢在了刘安的面前。
刘安低着头,身边的四大竖子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不要脱鞋,千万不要脱鞋啊。
刘安却半点不怕,大声说道:“恭贺阿父!这下天下都要知道您的贤名了!!”
“放屁!唐王问道,圣天子曰: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朕何曾给你说过这些话???”
刘长并没有中刘安的套,刘安编出的这本大杂烩,看似是对墨家的一些知识的解答,可实际上,这还是一本黄老的著作,其中包括了很多方面的问答,其中就有询问大道啊,询问治国啊,天文啊之类的话,而其中确实有刘长所说的,可还有很多,那都是刘安自己所想的。
这东西跟刘长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刘长勃然大怒,他虽然不读书,但是也知道这种做法,这就叫编典故,荀子一派格外的熟悉,荀子喜欢编,韩非也喜欢,而荀子时不时还会造一些孔子和孟子的典故,用他们不曾做过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东西就叫托古抒志,往后也有人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托古改制。
可是,刘长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活着呢,这竖子就托古托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是借自己的名义来搞黄老学说??
让别人都闭上嘴,不敢反对是吧??
居然连朕都利用!无法无天!!
看到阿父愤怒的模样,刘安很是真诚的说道:“阿父,天下人都说您的武功,却忽视了您的学问,我这是想办法让天下人都知道您的学问有多深啊....”
“放屁!有始者,有未始有有始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黄老的学说,非要安放在朕的头上??”
刘安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夹杂了一些私货,居然被阿父给看出来了。
他急忙说道:“阿父,您虽然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您就是现在不说,以后也迟早会说的!”
站在不远处的吕禄急忙低下了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憋得有点难受啊。
听到安这番无耻的言论,刘长也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得有多么无耻的人才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番话啊??
“何况,阿父,这其中记载的天文,地理,包括墨经的部分,都是您亲自口述的啊,我只是在道和其他问题上下手了而已,您何必生气呢?这是好事啊,天下人都能知道正确的学问,陈陶看完这本书,当即就决定召集墨家来学习,要拜您为圣呢....”
“安啊....如此偏向一个学问,可不是好事,黄老并非是万能的。”
刘长警告道。
刘安笑了起来,“阿父,无论是哪个学派,只要经过我的改造,在我手里就是万能的,我并非是偏向黄老,只是黄老更容易让我进行改造而已....我并不轻信任何一个学派,我也不需要去相信,反而,学派该相信我的,学派本身并不重要,儒家在孔子时和在荀子时的变化,还能看作是同一个学派吗?”
“法家在商鞅和韩非的手里,所强调的是同一个道理吗?!”
“是庄子相信道家的主张,还是道家采取了庄子的主张呢?!”
刘安抬起头来,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那双明亮的双眼,让刘长都有些失神。
随即,刘长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竖子,年纪不大,口气居然这么大,你这是拿自己来比孔荀韩庄他们??”
他指着刘安,对不远处的吕禄说道:“听到了吗?这厮比朕还厉害,朕想做圣天子,这厮是想做子呢!”
面对刘长的嘲讽,刘安不为所动。
“以一世之度制治天下,以古之圣人谏扼新贤,譬犹客之乘舟,中流遗其剑,遽契其舟桅,暮薄而求之,不知因天地以游,大道有变也!”
刘安的一席话,说的吕禄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唯独刘长,还是不在意,满脸的不屑。
还在这里装,你以为你还真的能做子??你先看看你有没有这基因?你祖上有没有一个把论语完整读下来的??
“好,好,你能改造黄老,你是黄老的新圣....你去继续编吧,不过,不许再借我的名头来编造典故了,你若是敢编造对朕不利的典故,朕非打断你的腿!”
刘长警告了几次,才将面前这些竖子们给赶了出去。
在将这些竖子们赶出去之后,刘长方才摇起了头。
吕禄有些震撼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陛下...方才太子那番言语...我们家这是要出一个圣人了啊。”
刘安被吕后抚养长大,吕家的人来看望太后的时候,就是忘了给刘长带礼物,都不会忘了给刘安带礼物,而刘安也自然就被视为是吕家之人,跟他阿父一样,当初就有人请求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安,吕后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对比汉初这些诸侯王们统一的姓吕的妻,就能知道吕后是真的将刘长这一脉当作自己的孩子。
“他??还圣贤??”
“我太清楚这竖子是什么德性了,不知从哪本古书里背了点东西,就出来在人前显圣,其实没什么学问,他能有什么学问,想来都是抄的!”
做父母的在孩子失败的时候总是对他有种盲目的自信,而在孩子成功的时候又总是对他有种盲目的否定,就如刘老太公一直都不相信自家那没出息的孩子居然能登基为皇帝一样。
“背点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炫耀这种事,朕是最熟的!”
刘长自信的说着。
吕禄却说道:“可方才我听太子的话,有种韩子新圣论的味道....”
“看吧,朕就说了是他抄的吗,肯定就是抄了韩子的书!”
“这竖子志向还不小,还想要做子呢,他若是做子,那朕都能做太一了,哈哈哈~~~”
吕禄没有再多说什么。
“去把晁错给我叫进来!”
“唯。”
晁错这些时日里,改变巨大,在经历了武最之事后,晁错收起了原先的张狂,从天上正式掉落在了地上,开始脚踏实地的为刘长办事,庙堂的诸多奏表,落在他的手里,他能准确的进行甄别,重要的部分交给刘长来亲自批阅,而一些问候的,表达忠心的,上表功绩的,就由尚书自己来处置掉了。
刘长倒是很乐意看到晁错的这种改变。
袁盎此刻还在济南跟着伏公学习呢,等他学成回来,他跟晁错所组成的内朝应该就比较稳当了。
晁错很快就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沉默下来的他,倒是比以前还要英武了些。
“错啊....稍微留意一下河西国的奏表。”
“若是栾布和周勃所发的,直接就给朕拿过来。”
“唯。”
刘长示意他坐下来,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段时日里,你坐镇内朝,诸事有条不紊,你是有功劳的,这就很好,像从前那样的争执有什么作用呢?不过,今日内,我看尚书的官吏们总是日夜忙碌,你那里是不是有些缺少人手?”
“陛下,并非是缺少人手,只是陛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各类奏章的数量不断的增加,官吏们的数量还足够,就是有些内容我们不敢自作主张,要多次商谈,要得到陛下的答复,故而速度有些缓慢....”
“你们如此劳累,朕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就在尚方阁外修建一个屋,你们可以住在那里办事,这样一来,你们也就不必来回的奔波,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晁错呆愣了片刻,随即急忙说道:“多谢陛下!!!”
陛下实在是太体贴官吏了,生怕官吏们太晚回家,直接就让他们住在尚方办事,不必再回家了,多好啊。
面对圣天子的大仁大德,晁错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他。
“这内朝,朕还会进行扩设,你也不必太担心,最近所召集的郎中,就会抽调一部分进入内朝...这些都是些很优秀的后生,到时候,你要好好的管理他们,绝对不能鲁莽,做事之前,要多去思索....”
刘长交代了不少事。
晁错的脸色却变得苦涩了起来。
作为刘长的舍人之一,他对这位陛下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叫来吩咐这么多话。
陛下肯定是有目的的,那是什么目的呢?
晁错问道:“难道陛下又准备外出不成??”
刘长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外出呢?上次外出的结果,朕可没有忘记....朕只是要送别一下自己的老师和朋友们,太尉因为有事要前往河西,西域等地,而群贤要跟随他前往,朕得好好款待一番这些群贤,接下来这段时日里,你就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来打扰朕了,除非是栾布和周勃的,其余的事情,你们内朝自己看着办!”
“可...陛下,若是辽东战事的呢??”
“辽东战事??要是徐厉刘不害这些人需要远在千里的庙堂为他们出谋划策才能打仗,那就不要打了,回家去放羊吧!!”
刘长大手一挥,晁错满脸的无奈。
“唯。”
.........
次日,刘长与群贤们出现在了唐王府里。
群贤们即将前往辽西等地,据说韩信是要进行试探和推进之事,而这都需要人手,韩信准备带上一些群贤前往那边,群贤们在长安日夜不停的操练,早就想要出去了,听到又有军功可以拿,他们也很开心,不过,离开之前,韩信特意给与了他们三天的假期,让他们用来处理家里的事情,白天处置好了家里的事情,晚上他们就聚集在了唐王府。
“哈哈哈,他之?你坐直啊,怎么,你是把一次出征的量都给留在家里了吗?”
吕禄看着时不时揉着腰的卢他之,笑着嘲讽道。
卢他之只是瞥了他一眼,说道:“是啊,我要外出,家中娇妻依依不舍,话说你什么时候成家啊?是没有人看上你,还是跟胜之说的那样,你也沾染了郎中的风气??”
“乃公是侍中!!不是郎中!!周胜之胡说八道!!”
“那不是更危险吗?”
“哈哈哈~~~”
群贤们大笑了起来,樊市人也忍不住说道:“话说我们许久都不曾聚集起来吃羊啊...陛下也不带着我们去偷羊了...”
夏侯灶骂道:“还偷什么偷,自从那些竖子们长大之后,就总是来我府里偷,我每次出府的时候都吩咐家里人,要小心把守...我们当初也就是偷羊,这些不当人子的,连我家的酒都给掏空了....”
“早知道我当初就好好对待家中大人了,这都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廷尉难伺候啊,不敢抓,又不敢不抓....”
宣莫如吃了一口酒,骂道:“我那竖子,已经被我连着抓了四次...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周坚无奈的说道:“反正我现在是看到周升就想跑,那厮见到他阿父不敢说话,见到二哥也不敢说话,唯独见到我,一口一个仲父,我这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夏侯灶长叹了一声,“我家的战车都被霍霍完了,等阿父回来的时候,我要怎么解释呢?陛下...你要赔啊...”
夏侯灶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的樊市人,“不对啊,你是他们的舅父呀,为什么他们唯独不祸害你呢??”
“他们是不祸害吗?他们是没办法祸害啊,我那大哥什么德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每次被祸害了就来祸害我啊!他还好意思说安,祥他们祸害他家里的酒,那东西不都是我的吗??我府邸都被他给掏空了,还轮得到那些竖子们来祸害吗???”
夏侯灶好奇的问道:“可他不总是说自己是给了钱的吗??”
“他给我十钱,拿了我四坛子酒啊....”
“你还没成家,你那个嫂又管的严,你大哥又能怎么办呢?你还是多体谅一下!”
卢他之忍不住劝说道。
樊市人的嘴唇抖动了片刻,“我也得成家了....”
“你急什么?”
“再不急娶妻的钱都没了...”
卢他之笑了起来,说道:“娶妻钱没了怕什么,不是还有吕郎中吗?跟他凑合凑合过日子也可以啊!”
“乃公是侍中!!!!”
群贤们闹成了一团,周亚夫很是平静的看着众人,忽然开口问道:“陛下是要远征身毒吗?”
群贤们也很好奇,纷纷停止了争吵,看向了刘长。
刘长摸了摸下巴,“现在还不是远征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过去,就是铺路呢,派遣斥候去打探情况,派遣商队去贸易,尽快弄清楚那边的情况,地形,人文环境,当然,你们肯定也有机会过去,不过夏侯灶这个路痴大概是不会去的....反正你们这次就是去做好准备!”
“那我大哥和伉呢?他们打完仗会来吗?”
“他们俩以后可能就要负责水军,可能也要前往身毒,可跟你们不是一条路,不必等待他们。”
“亚夫啊....这些事情你得多上心啊。”
刘长看向了周亚夫,周亚夫点着头。
“陛下不必担心,我不会让夏侯灶单独出去的。”
“哈哈哈~~~”
难得周亚夫还能开个玩笑,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在吃喝玩乐之后,刘长又忍不住的开始了高歌,众人纷纷起舞,哪怕是周亚夫,也被群贤们推了进去,要求在众人面前起舞。随着年龄的增加,群贤们越来越没办法聚集在一起,分散到了各地,不知不觉之中,当初那些祸害了长安近十年的竖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拥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使命。
可当他们高声唱着歌,走在道路上,横行霸道的时候。
他们都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每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若是路过王恬启的府邸,还会骂骂咧咧的丢上几块石头砸他家的大门。
那些二代的群贤们,偶尔有外出的,看到这个架势,也是急忙躲避。
兄弟们玩的很是开心,哪怕是一向平静的周亚夫,此刻都是跟这些人勾肩搭背的,完美的混入了群贤的分段,丝毫看不出北军统帅的半点风范。陈卖和灌阿去了巴蜀,萧延去了滇,周胜之樊伉去了辽东,如今这些人又要前往西域。
众人心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聚集在一起,也不想知道下次聚集的时候是否大家都还安康,只是,这些竖子们也不会去想那么遥远的未来,去平阳侯家拿了些酒,去南越王府拿了些肉,点上篝火,开着玩笑,痛饮美酒,说些不能被司马喜所听到的笑话,时不时就有不胜酒力的依偎在朋友边深深睡去。
如此痛玩了几天,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当刘长再次醉醺醺的睁开了双眼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同样醉倒的吕禄了。
唐王府内一片狼藉,刘长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空荡荡的府邸内,翻落在地上的酒盏不再滴下酒水。
篝火燃烧出的黑色灰烬凝固成了污渍。
被舔的干干净净的骨头上有蚂蚁在爬动。
刘长沉默着,注视了许久,随即,刘长又大笑了起来。
“这群狗入的!!把乃公的酒都给带走了!!!”
第415章 没别的意思
长安群贤是不能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只有分开了才是好群贤,但凡三个以上聚集在一起,那就要开始拆家了。
刘长的时代,是一个权力从老臣逐渐过渡到年轻大臣手里的时期。
而刘长做的很出色,这个过渡的过程很是平和,并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竖子不足与谋!!”
周昌使劲拄着自己的拐杖,那拐杖落下的很重,几乎要将地面凿开,周昌脸色涨红,神色激动,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竖子,几乎忍不住要动手。
而让周昌如此破防的人,并不是张不疑,乃是典客冯敬。
典客冯敬原先唐国的大臣,后来跟随刘长来到庙堂担任九卿,这位跟张不疑一样,也是大贵族出身,他祖上乃是战国时韩国上党郡守华阳君冯亭,这位因为不愿意献土与秦,向赵称臣,引发了秦赵之间的一次小误会,史称长平之战。
而他的后裔却都投奔了秦国,始皇帝身边有名的武信侯冯无择,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都是冯亭的子嗣。
而冯敬就是武信侯冯无择的嫡长子。
他继承了先祖的衣钵,年纪轻轻的就担任了韩国的郡守,然后就遇到了韩信加曹参的这对组合,这两人但凡抽出一个都够他受的了,何况是两个人一起来呢。
然后韩国郡守就变成了大汉将军。
在历史上,这位在景帝时战死,成为了汉匈战争期间汉朝阵亡的最高级别官员,前三公。
目前,他在朝中担任典客,所谓典客,就是负责外交,不只是负责邦交和边陲部族事务,还要负责国内诸侯,他们的纳贡,拜见,出兵,平时的行为等等,都是由典客来进行负责或者监督的,权力还是很大的。
同时,这个位置也是晁错最渴望得到的位置。
冯敬在任职之后,做的还是不错的,无论是对内部的诸侯,还是对外王,都能做到公正不阿,赏罚分明,礼仪周道,先前有西域几十位外王前来,他能将这些人同时照顾好,面子里子一起挣,刘长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而周昌此刻为什么会暴怒呢?
主要就是因为冯敬此刻的上奏。
冯敬在今日的朝议时上奏,希望庙堂能给与典客一项权力,兵权。
至于一个负责外交的部门要兵权做什么,按着冯敬的说法,是为了更好的对外建交,冯敬想要组建典客的行人军,这个行人,乃是指典客内部的一个署,就叫行人署。这个行人署是负责来往各地的,兼任出使的要任,而典客如今想要组建的行人军,就是“使节团”,要离开大汉,前往大汉的四面八方,拜访远处那些小国。
若只是这样,周昌也不会这么生气。
“要甲胄三千??还要强弩四千??你这是去拜访还是去灭国??”
周昌瞪大了双眼,这家伙哪里是要组建使节,这是要组建斥候,前往各地探查地方的情况,可能还要从事一些挑拨战争的举动啊!若只是出使,百人就足矣,哪有披甲带弩去出使的??
冯敬平静的说道:“周相,沿路会有猛兽,贼寇,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啊。”
“什么样的猛兽和贼寇需要用这么多的甲胄强弩啊??你这是想要组建一支北军吧??”
周昌不悦的说道:“况且,您还想要私下招募,也不肯透露具体的数量,您这是准备要谋反吗??”
“当今陛下好大喜功,连年的战事不断,您身为人臣,不去劝阻,为了奉承他,还准备派人去周边挑起战事!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九卿的位置呢?!”
“大胆!!!!”
张不疑猛地跳了出来,指着周昌骂道:“老狗!你怎敢辱骂陛下?!”
周昌看着这满朝的奸贼,深吸了一口气,悲愤的叫道:“奸贼当朝!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大汉啊!!”
张不疑叫道:“居然敢咒骂大汉!原来是武最余孽!!廷尉何在?!”
刘长只是挥了挥手,就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好了,往后再商谈。”
在让群臣离开之后,刘长却留下了张不疑,冯敬,王恬启等几个人。
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厚德殿,张不疑就忍不住说道:“陛下,周昌这厮该换掉了,可以让季布来接替他的位置!!”
刘长也开口骂道:“这老狗总是当面来羞辱朕,朕绝对不会放过他!”
王恬启一愣,连忙上前,低声问道:“陛下,那要不要去他家搜一搜有没有甲胄之类的....”
刘长瞥了他一眼,“你如今又不是廷尉...”
王恬启笑呵呵的说道:“可臣乃是中尉,这外城的甲胄,陛下想让谁家里有,谁家里就一定能找到!”
张不疑摇着头,“那还不如直接咬定他是武最余孽,直接从他家里搜出几个巫来!”
“当初陆公麾下不是有个巫吗?只会预测凶的,稍后让陆公派他去周昌府邸的门外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去抓人....”
刘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与他们一同坐了下来。
最初的刘长也曾想,为什么庙堂里就是有这么多的老顽固,这些人不懂变通,固执,坚持着自己那过时的理念,总是反对庙堂的最新命令,当初阿父还在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已经存在了,鬼知道当初刘敬想要设立陵邑的时候,有多少人前来反对他。
高皇帝对这些人的态度是很恶劣的,殴打辱骂,什么都有,可就是不将他们驱赶出去。
刘长也很困惑,为什么不直接赶走呢?
可到了如今,他却逐渐明白,庙堂内不能缺乏这样的人,驾车的时候,不能只是有鞭子,还得有缰绳套索。用后来的话来说,车不能只是有油门,还得有刹车。而周昌这类的顽固老臣们,虽然保守到了极致,不愿意迎来新的变化,可还是起到了一种保护的作用,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张不疑这样的大臣们的冒险举动会灭亡社稷。
可以厌恶他们,可以殴打他们,但是庙堂里不能没有他们。
刘长年纪越大,越是能体会到当初阿父的想法。
而且很多事情,还必须只能交给周昌这样的大臣来操办,就例如周昌长期在负责的驰道,这件事若是让张不疑他们来,那还了得,两个月后大汉的狐狸就该叫了,三个月后河水里就该出石人了,四个月后白蛇就要被砍死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敬啊...你是怎么想的?”
刘长绕开了周昌的话题,好奇的看向了冯敬。
冯敬认真的说道:“陛下!我大汉自从建立之后,除却在匈奴战事,其他时候,都是由他国的商贾使者前来,才能得知外部的情况,按着如今的消息来看,天下并非是古人所想的那么狭小,在远处,还有什么样的大国,又是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是不知道的....至于这些外来的使者,商贾们所说的话,是否是真实的,我们也不能确定。”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堵住了自己的双眼和耳朵,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故而,臣请陛下允许,让我们组建行人军,从东,从西,从南,从北....或往荒漠原野,或往水海岛屿,绘制舆图,了解风土,熟悉我们的敌人,掌握他们的语言,打探他们的虚实....周昌曲解了我的意思,他认为我是要去为陛下搜寻猎物,实际上,我只是想让大汉不要成为他人的猎物而已。”
听到这句话,张不疑不屑的笑了起来,“谁能将大汉当作是猎物呢?”
冯敬却严肃的说道:“夜郎国在接见长沙国使臣的时候,曾询问大汉的疆域比起夜郎国,谁大谁小?”
“这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外头的情况,只看到了自己的实力。”
“我大汉之强大,何止强夜郎百倍?”
“那您觉得,身毒国的疆域比起大汉又如何呢?”
张不疑顿时回答不出来,因为他并不了解这个身毒国。
冯敬这才说道;“这就是因为不知道敌人的情况啊....”
王恬启只是笑着,并没有开口。
刘长想了想,冯敬的话倒也有道理,华夏的特点就是太地大物博了,国内什么都有,资源极为丰富,是真正的“应许之地”,什么都不缺,自然就不需要外出探(jie)险(lie),这也是为什么西方探险家很多,而东方比较少的原因。
东方的探险家,光是在国内转,都需要几十年的时日,还未必能转的完,还出去做什么呢??
可冯敬此刻是想要官方性的组建探索团,或者是开拓团,出去搞事。冯敬的目的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单纯,不然,他就不会说要那么多的甲胄和强弩,带这玩意出去是打探消息??这装备都够跟匈奴来一场小型会战了。
刘长眯着双眼,点着头,“你说的对,先得清楚敌人的情况啊,若是不小心打了个穷鬼,打下来也没什么资源,那岂不是亏了??”
冯敬却说道:“陛下,这并非是外出打仗,我所要的人,未必需要勇猛善战,却都必须要机灵,要懂得绘图,最好能迅速掌握外语,能随机应变,要识文断字....”
冯敬提出了一系列的条件,张不疑都有些惊呆了。
“你是要两万人啊,你要上哪里去凑这样的两万人出来??”
“若是没有,可以教导出来...地方的官吏可以通过太学教导出来,难道行人军就不能吗?”
冯敬反问道。
刘长看向了王恬启,“王公啊,这件事,还是得您来出力啊。”
“这校场,甲胄,招募的事情,您都得多费心。”
王恬启恍然大悟,难怪陛下忽然将自己叫住,让自己这个没有关系的人参与进来,原来是要借中尉的手来办典客的事情。刘长看着冯敬,说道:“今日你也看到了,你说要招兵,群臣大多反对,这行人军,便归中尉名下吧...当然,这创建操练还是得你来,等将来做事的时候,你直接与中尉协商操办....”
冯敬附身,“唯。”
原来陛下早就认可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早早将王恬启叫来。
吩咐好了诸事,这两人便离开了。
张不疑看着他们离开,这才说道:“陛下,这冯敬还是挺有才能的,也不枉当初陛下费心的将他就出来。”
“先别说他的事情了....说说蜀郡的事情吧。”
就在这个月,蜀郡忽然涌来了大量的奏章,弹劾郡守陈买。经过陈买上次的钓鱼,蜀郡的官吏们都变得非常耿直,生怕这又是钓鱼,完全没有敢奉承他的,只要陈买做错了一件事,都要上书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给陈买看,我们都是直臣啊,不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你可不要乱来呀!
陈买的这个钓鱼确实让蜀郡吏治清明,涌现出了一大批的直臣能吏。
可问题是,这些人再也不敢无条件顺从他了,总是上书弹劾,反正就是要时刻证明自己是直臣。
故而刘长对蜀郡的弹劾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在这个月,弹劾陈买逼迫百姓造反的事情却不断的出现在了尚书,晁错都有些坐不住了。
按着这些人的说法,陈买为了获取军功,有意的逼迫西南夷,然后以谋反的名义对他们进行残酷的镇压。
熟悉陈买的刘长,心里是明白陈买并非是这样的人。
他抢什么军功啊,他生来就是大汉彻侯的第一继承者,还需要为了一点军功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张不疑认真的说道:“陈买治理蜀郡,用的是强硬的律法,无论是修建驰道,还是执行庙堂的其他命令,蜀郡都是最快的,陈买为人强势,手段残酷,故而当地官吏都不喜他,这些弹劾,也就未必能当真。”
“陈买难道没有给陛下上奏吗?”
“没有,他只是上书告知朕,说有人拒绝执行庙堂的命令,已经被他所处死。”
“绣衣也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就是说有人跟官吏对峙,然后陈买带着军队将这些人杀死...”
张不疑眯了眯双眼,笑着说道:“陛下,臣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什么?”
“陈买使得蜀郡吏治清明,先前他诛杀了那么多勾结商贾,奉承自己,不干实事的官吏,使得其他官吏都不敢亲近他,在这些时日里,蜀郡的弹劾何其多也,陈买先前曾上书,说当地的官吏们卖直,故意与自己顶撞,指责自己....”
刘长忍不住笑了起来,陈买也是咎由自取,这厮刚上位的时候,故意装成纨绔老六,看清群臣的真实模样后,就将那些无脑服从的人都给罢免了,又重赏了那些原先能保持自己的想法跟陈买作对的人,这才导致蜀郡的官吏们养成了爱抬杠的习惯,可后来,当陈买下达正确命令的时候,这些人也想着要去杠,不是很配合。
陈买是个很急的人,做事都很雷厉风行,而麾下一群杠精,总是求稳,各抒己见,纵然陈买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一手养出了诸多的“周昌”,这些“周昌”里有的是“真周昌”,有的只是害怕被陈买当成“张不疑”的“假周昌”,反正麾下周昌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请陛下现在就派人去训斥陈买,当众指责他的行为,停他一年的俸禄,严肃的告诉他:这次升迁的机会将因为这件事而不复存在。”
张不疑笑着说道:“这些人是巴不得让陈买早点离开呢,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哪里还敢不配合,往后只怕心里再厌恶,也得咬着牙先配合,争取早点让陈买高升....”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赞许的看着张不疑,“你这厮可以啊,两篇奏表,就能看出这么多??”
“臣跟随了陛下这么久,耳濡目染,这身上怎么也得沾染点陛下的才气啊!”
“哈哈哈,那你去让晁错去回批吧!”
“唯!!!”
刘长心情不错,哼着曲,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长乐宫。
太后正在跟雍娥聊着什么,身边各自躺着两个小家伙,正是刘良和刘赐。
随着一声祖传的高呼,刘长成功的弄醒了两个刚睡下的小家伙,两个小家伙啼哭了起来,雍娥手忙脚乱,好在还有宫女,安抚好了两个孩子。
雍娥带着孩子们进了内屋,刘长只是尴尬的挠着头。
吕后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竖子,“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咳咳,阿母,朕今日又办成了两件大事!”
刘长却完全不在乎阿母那嫌弃的目光,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认真的讲述道:“朕一直都在想,我大汉自从建立之后,除却在匈奴战事,其他时候,都是由他国的商贾使者前来,才能得知外部的情况......”
“所以朕今日就接见了冯敬和王恬启两人.....”
“然后就是蜀郡的事情,那边上奏,朕一眼就看出来了....”
刘长熟悉的来了一招占为己用,随即说道:“群臣听闻,那都是赞不绝口,他们都惊呆了,周昌更是连着拜了三次,高呼大汉万岁,说有朕这样的君王,何愁大汉不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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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赵幽灵王
“哈哈哈,三弟!”
“二哥!!”
刘盈走下了车,扶起了准备行大礼的刘如意。
刘如意有些激动,已经三十多岁的他,此刻站在刘盈的面前,还是犹如一个孩子,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说什么。
二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甚至都有些失神,“不错,越来越像阿父了!”
年少的刘如意,只是模样与刘邦酷似,而长大后的刘如意,则是干脆长成了刘邦,这个模样若是到了沛县,让那些年长者看见,怕不是当场就要拉住了喊刘季,出自对阿父的崇拜,刘如意甚至还特意留起了跟刘邦一模一样的胡须,在祖庙里存放着高皇帝的画像,就跟刘如意这样子一模一样。
刘如意也是苦笑了起来,抚摸着自己那阿父般的胡须,“兄长啊...这太像了也不好,每次前往长安,那些老臣们总是盯着我看啊,看的我心里发毛,先前夏侯将军就曾将我叫过去,看着我泪流满脸啊...还拿了剑给我,说想跟我比试剑法...我哪里敢啊...”
刘盈忍不住笑了起来,“听闻当初夏侯婴将军就喜欢跟阿父比试剑法,阿父还曾伤过他...”
兄弟俩说着话,便步行朝着邯郸城走去。
这是刘盈第一次来到赵国,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看着这与长安截然不同的环境,不由得啧啧称奇,“这邯郸城果然是高大啊,难怪都说邯郸乃天下第一雄城....”
“长弟新修建的长安城,不比这个雄伟十倍?”
“雄伟是雄伟,就是没有邯郸城的这位味道....你看,那城墙上还有凹陷,那都是战事所留下的印记啊....”
刘盈打量着面前的这座记载了无数历史的城池,在他看来,新修建的长安城比起邯郸这些古城还是缺少了些味道。
刘如意就看不出来了,他在这城墙上只是看出了赵国的贫苦。
穷的连国都的城墙都翻修不起了。
刘如意并没有带来太多人,因为刘盈也没有带来太多的仪仗,他是以国内贵族的名义出来的,各地除非是郡守或者诸侯王,基本上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能让刘盈玩的快乐,在地方上也不会造成什么动乱,是大家都能接受的。
两人都是普通贵族的装扮,甚至还在城门口等候了片刻,方才进了城。
“三弟啊...这赵国不错啊,人来人往的....”
“长弟总是说你治国无能,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刘如意看着城内的景象,长叹了一声,“兄长啊,这是十余年的成绩啊...我当初来赵国的时候,自以为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成为一位贤王,谁知道呢,我到来的时候,赵国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废墟,十室九空....”
“我这费尽心思,什么办法都用过了,这才勉强有了今日的成果....”
刘如意苦着脸,刘盈也知道这位弟弟为了赵国都付出了多少代价,借国相的办法都被他给用上了,这还能说什么呢?
刘盈笑着说道:“三弟啊....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这句话,你是知道的,你总是拿赵国来跟齐国,唐国,梁国比较,你发展赵国的时候,难道他们就不懂得治理吗?”
“赵国拥有肥沃的土地,处处都是平坦的原野,乃是北方之腹心,这些都是对赵国有利的方面,赵国迟早都能富裕起来,你不必如此着急...”
刘如意无奈的说道:“兄长...唐国乃是新国,可如今却成为了天下最富裕的诸侯国,这赵国,在我的手里却变成了这样....”
刘盈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哈,唐国是怎么富裕起来的?还不是阿母不断的救济,长弟跟各个诸侯王们乞食,才有如今的发展?若是用各国之物力来堆积赵国,只怕赵国要更加富裕了....”
“我倒不是要与长弟一分高下,我只是怕世人都说赵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
“这一点,你就得跟长弟学一学了,你还担心落个恶名?你看看长弟,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在他面前,你都不配说恶名,他何曾在意过这些东西?这些都是虚名,只要你能专心治理赵国,完成自己的使命,这就足够了。”
二哥虽然没什么才能,可讲起道理那还是一套一套的。
两人在邯郸城内转了一圈,又回了皇宫,双方的家室都出来拜见。
兄弟俩正在喝酒的时候,贾谊方才姗姗来迟。
“陛下!”
“称舅父便可!”
“你孩子怎么没有带过来?”
因为迎娶了张嫣,大汉第一代诸侯王们都当上了贾谊的舅父,足足八个舅父,也就是张嫣本身温柔贤惠,不然,她就是骑在贾谊头上欺辱他,贾谊也完全不敢多说什么,这八个舅父哪一个是好惹的?就是这二哥,看起来笑呵呵的文弱模样,可你若是动他的家人,他分分钟让你知道什么叫“青衿暴徒”。
面对舅父的质问,贾谊也是一一回答。
刘如意开心的说道:“当初长弟要我为他跳舞,我心里还有些抗拒,可是没想到,他把这么优秀的舍人都给送来了,早知道,当初我就给他多跳几场舞了...”
刘盈哈哈大笑,“这竖子,是变着法的气你呢!”
“不过,他还是爱你的,这贾生可是他最心爱的舍人,都交给你来当国相了。”
他们正聊着天,刘如意的孩子也就来了。
这小家伙叫刘巽,模样酷似如意,就是有些扭捏,看到刘盈也不敢上前行礼,躲在阿父的身后。
喝到了傍晚,刘如意很是体贴的送二哥回了府,又安排了几个人去为他起舞。
当他出来的时候,贾谊却一脸的严肃。
“大王。”
“刚才就看你一直有话想说,你说吧,出了什么事?”
贾谊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有诏至。”
“这竖子又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们做好迎接和犒赏的准备,不久后将有一群庙堂官吏前来赵国,在赵国待一段时日后前往燕国....”
刘如意苦着脸,“赵国都穷的揭不开锅了,怎么还要我们犒赏呢?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就随便弄些粟,就告诉他们,赵国也穷,没有存粮!这竖子,就知道祸害赵国...早知道他年幼的时候我就多....”
贾谊说道:“大王,听闻这些都是匠官,是准备在赵国打盐井的,庙堂钻研出了一个钻盐井的新办法....”
“啊??既然是圣天子所派来的官吏,那就该由寡人来亲自迎接啊,他们什么时候到?寡人现在就去做准备,多弄些羊来,对了,再弄些舞女....”
“哈哈哈,这竖子虽然不成器,可这钻研的技术真的是绝了,他小时候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有想到啊...对了,我得亲自给他上书,将他夸赞一番,这竖子最是喜欢听奉承的话,只要寡人将他吹捧一番,说不定他会送来更多好东西呢!”
“你也要注意,上书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说赵国富裕啊,这竖子当初没从我这里借东西,尽量说的惨一点...”
“毕竟寡人还是他的兄长,对付这竖子的办法,寡人是再熟悉不过了。”
刘如意洋洋得意的说道。
贾谊沉默了片刻,方才指着不远处的一位近侍,问道:
“大王知道这位是刺史的属吏吧?”
刘如意点了点头,“知道啊。”
贾谊又沉默了片刻。
“那大王肯定也知道这位会记录大王的言行,然后由刺史传达给天子吧?”
那一刻,刘如意脸上的笑容和得意都一同凝固了。
他呆愣的看向了那位近侍。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能否不记录这些呢?”
那近侍摇了摇头,随即又提笔迅速写了一行话。
赵王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心里已经猜出来,这定然是自己的那句询问。
他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圣天子这个人,雄才伟略.....”
贾谊有些时候总是觉得,这赵国是不能待下去了,自己的这位三舅父,总是会在无意之中做出一些掉脑袋的事情,比如天子跟他要金,他就给铜,比如天子派来的刺史官吏还在,就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贾谊觉得,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受到牵连,跟赵王一同奔赴黄泉。
那天子是多么小心眼的人,贾谊是最清楚的。
就三舅父这番话,陛下能不处处针对他吗??
等赵国稍微有些起色,自己就得走了,必须得走了。
.........
而此时的小心眼天子,正在巡视造船府。
季布给这个新机构取的名字,实在是简单粗暴,就叫造船府。
而原先负责为黄头军造船的一位年轻小吏,担任了造船令,这位年轻人叫卫绾。
而季布之所以让这个年轻人来担任这个职位,主要是看中了这人敦厚谨慎的性格,觉得这小伙子人品还可以。这位年轻人因为擅车,被柴武召为郎官,后来下放到黄头军那边为吏,主要是负责监督造船等事,如今又成为了这些匠人们的头头,不负责动手,但是对匠人们的管理啊,对费用的统计啊,督察啊之类的事情就要他来负责了。
而刘长此刻就站在一处造船台之边,看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这艘大船看起来跟寻常的战船没有什么区别,而仔细看,就能看到那下方的轮浆,那庞大的轮浆是在任何船只上都看不到的,刘长都有些看待了,这是给船装上了车轮啊。
“哈哈哈,这船有意思啊,是谁设计的??”
季布看了一眼,卫绾急忙带着一位造船匠来到了刘长的面前。
那匠人看起来有些害怕,拘谨。
刘长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齐人。”
刘长即刻换上了自己的齐国口音,“难怪孔子都说:见到贤人就想起了齐国。”
季布一愣,皱着眉头开始沉思了起来。
孔子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齐国的贤人何其多啊!”
刘长去过很多地方,并且挺有语言天赋的,各地的口音他都能模仿出来,他这一口的齐国腔,虽然说不上是非常正宗吧,可那匠人听着还是很亲切的,匠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多谢陛下!”
“朕每次去齐国都要吃那边的五味脯,如今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若是陛下想吃,我可以为陛下做!”
“那好啊。”
一番话下来,这匠人再也不拘束了,满脸的笑容。
刘长这才询问道:“田生,这船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匠人认真的回答道:“陛下,您当初所设计的轮子车,我在齐国是见过的,臣也知道其原理,故而在设计船只的时候,就想如果用脚踏齿轮的方式来制作轮浆,会不会比划浆更加便利?速度会不会更快?于是我又多次尝试,计算其大小....”
匠人随即开始用出专业术语,而刘长居然都能听得懂,甚至不断的点着头。
两人交流了许久,刘长大喜,说道:“禄!赏此人百金!”
那匠人大惊,急忙说道:“可是,此物还没成....”
“若是成了,再赏百金!”
“朕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啊,无论能否成功,都要敢去设计,若是连设计都不敢,还说什么成功失败呢?”
“多谢陛下!!”
刘长很是满意的走出了造船府,季布也跟着一同走了出来。
“你做的不错,刚才那个,是叫车船吧?这就是个很不错的尝试了,以后还得要鼓励匠人们,让他们多去设计...”
刘长上了车,“好了,不必送了,你这办事还是可以的,算是没有违背你的诺言,你晚点可以去找张不疑,他那里还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刘长的话刚说完,车便即刻飞奔,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卫绾好奇的看着远去的天子,对季布说道:“以往多听到关于陛下的传闻,可今日见到他,才觉得传闻不实啊。”
季布平静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了解的还不够。”
行驶在道路上,刘长跟吕禄也在聊着。
“这几天你可得小心点,不要碰到周昌。”
“这厮现在是四处找朕呢,愣是说要辞官归乡,怎么说都不听....他现在若是走了,驰道的后续事情该怎么办呢?这厮实在是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完全不顾家国大事!”
刘长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对着周昌就是一顿输出。
吕禄的嘴角抽了抽,你不想让人家走,那你还天天骂人家老狗。
他是有什么大病啊,被你骂着还要给你做事??
刘长说了会,又问道:“那些儒生呢?”
“剩下几个了??”
“就剩下了两个。”
“谁?”
“毛亨和辕固生。”
刘长勃然大怒,“这两个家伙是把朕的牢房给当成白吃白喝的仙境了!其他那些庸碌的儒生们都出去了,就这两个最有学问的没有出去??这是公然与朕叫板啊!!现在就带我过去!!”
吕禄迟疑了片刻,“陛下,还是改天再去吧....”
他知道,这几天陛下的心情都不太好,而那两位,正好都在陛下的斩杀线上,而且还没有在忙什么大事,若是陛下要将怒火宣泄在他们身上,那可就要出大事了,一拳下去,那两个老头起码要死一个啊。
若是陛下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两个老头给打死了,自己怎么去给姑母禀告呢?
姑母每天都会告诉自己,让自己看好陛下,将陛下不轨的行为和言语告知她。
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没办法给姑母交差的。
可刘长就是非要过去,吕禄也没办法,再拒绝躺下的就不是那两个老头,是吕禄自己了。
来到关押那两个儒生的地方,刘长气势汹汹的卷起了衣袖,在吕禄的跟随下,一头撞进了屋子内。
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两人正在水面上缓缓滑动手,想要在水面上写下字来。
刘长板着脸,神色很是凶狠。
两人却急忙行礼拜见了刘长。
“陛下!!!”
看到两人这温顺的脸,刘长收起了些敌意,“两人这是打算不出来了?”
毛亨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刘长,说道:“陛下,我们两人已经理解了您的想法。”
“不存在什么天命,重要的是人为,这才是天论的核心。”
“而能影响大汉,能让大汉强盛富裕的,就只有人力,也就是陛下啊!”
“因此,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着陛下,等着陛下来将我们赦免,允许我们外出,因为能影响决定这天下一切事情的,就唯独只有陛下您啊!!”
“我们愚昧,迟迟都不能理解陛下的想法,请陛下恕罪!”
两人再次大拜。
刘长惊愕了片刻,方才笑了起来。
“哈哈哈,既然你们看出了朕的想法,那朕也就不怪罪你们了...早这样多好啊,你们都是儒家中的大家了,要好好管教你们的弟子们啊,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两人再次大拜,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刘长却一把拉住了毛亨。
“我知道你与周昌交好。”
“如今周昌想要请辞,你去将他留下来...你的犹子毛苌,此刻就在皇宫之内,等办好了这件事,朕就带你去见他...”
第417章 人形外挂
“周公啊....”
毛亨神色复杂的跪坐在周昌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跟毛亨关系极为亲近的周昌,此刻却很是无礼的躺在床榻上来接见毛亨。当有朋友来拜访的时候,定然要下床榻,面向而坐,躺在榻上跟朋友聊天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在汉末的时候,名士许汜曾给刘备说陈登是一个狂士,因为自己去拜访他的时候,陈登在榻上高卧,让客人们坐在下床。刘备很是愤怒,并且表示,“如果是乃公遇到你们这些只会空谈的人,就会上百尺高楼上去高卧,让你们全部睡在地下,就不只是上下床的事情了!”
从这位的某些行为来看,他大概真的继承了高皇帝之风。
做游侠时的豪气,怒鞭都邮时的胆魄,玉美人时的风流,看人时的眼光,遭遇失败时的坚韧,穿着华服养着鹰犬高歌的爱好,将孩子摔下....好吧,这是小说家编撰的,在这些方面,两人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很多人都不知道,高皇帝就常被称为“宽厚长者”,这个宽厚不是说他为人本分老实,而是说他礼贤下士,有足够的胸怀,不祸害百姓,不会像项羽那样动不动烹你老母,而刘备同样被称为是宽厚长者,有高皇帝之风。
而此刻,周昌就当起了陈登那样的狂士,在床上高卧,抬起头来,根本不正眼看自己的朋友。
“我在外,听闻您身体抱恙,如今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我无碍,只是不便接待客人而已。”
周昌的语气也有些冷漠。
毛亨并没有说什么,在诸多的儒生里,他是一位另类,没有什么脾气,对所有人都很是客气,因此像周昌这些人都愿意跟他结交,成为他的朋友。
毛亨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快要不在人世了,我是特意来向您告别的,如今看过了您,我也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周昌不屑的笑了笑,随即问道:“您何时也学起了纵横家的那一套?”
毛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周昌一拜。
“并非是纵横家之话术,等我家里人发丧,请您务必前来....”
说完,他就要离开,周昌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叫住了。
他知道毛亨这个人是个诚实君子,这长安的老实人不多,周昌一时也分不清这番话的真假。
“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毛亨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周昌却急忙从床榻上跳下来,将他拽住。
“今天你不将话说清楚,就不要离开这里了!”
毛亨这才悲痛的说道:“陛下以我的犹子为要挟,要我来劝谏您,只是,我不能因为自己亲人的缘故来逼迫自己的朋友啊,那不是君子应该去做的事情,我不忍心看到犹子死在我的面前,我准备跟他一同去死。”
周昌听闻,哈哈大笑。
“您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陛下所派来的,所以才对您无礼,对一位君子如此态度,实在是我的不对啊!”
周昌当即就要行礼,毛亨却拦住了他,“我不能让您因为我的缘故去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我将自己全部的学问都传给了我的犹子,我的子嗣里,没有一个是有出息的,我本来是不该前来的,只是因为太疼爱犹子,只是君子的礼仪却让我无法开口...您就当作不曾见过我吧!”
周昌摇着头,“您啊,是被陛下所欺!”
“陛下生性顽劣,却并非是好杀的恶人。”
“陛下从不曾杀害一个无辜之人啊。”
“当初,陛下还年幼的时候,曾前往太学,见到一位擅长角抵的王生,便要与他比试,结果摔伤了这个人,陛下心里很是愧疚,时不时就要去拜访他,送去礼物,安排他担任官吏,直到如今,陛下还要常常去见他,表达自己的歉意,陛下的仁慈就是这样的啊!”
“太后听闻您犹子的贤名,想要让他来辅佐太子,陛下接见了他,随即让他用心去服侍太子,他只是戏言,您却当了真...陛下怎么可能对无辜之人下手呢?”
毛亨恍然大悟,“陛下说我的犹子在皇宫,原来是在太子的身边啊。”
周昌感慨道:“陛下年幼失父,过早的承担重任,故而,养成了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性格,总是希望做出更大的伟业来,不负父名...像张不疑,冯敬这样的鹰犬,他们所忠者天子也,轻视社稷黎民...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遇到了桀纣,便是郭开后胜那样的小人,若是遇到了明主,那就是伊尹管仲那样的贤人。”
“陛下有过错,他们不懂得劝谏,只会迎合,陛下又并非完人...唉,征战之事,绝非善事,一个彻侯,得需要用多少士卒的尸骸来铺成呢?一次征战,就要耗费掉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若是用与民,那该多好啊。”
“陛下的很多想法,不能说是错误的,只是太过着急....陛下总是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不惜任何代价...如今还有太后在,有我在,若是有一日,我们这些老臣都不在了,陛下身边只剩下张不疑这样的大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周昌的眼里满是担忧。
毛亨抿了抿嘴,安慰道:“周昌不必如此担忧,大臣之中,不只是有张不疑,晁错,也有栾布,季布,张释之这样的人,陛下性格暴躁,可皇后为人贤惠,能听得进有道理的劝谏....”
“劝谏?”
听到这句话,周昌顿时就很生气。
“陛下只能听得进陆贾这样的人的劝谏!”
“您回去之后,就请告诉陛下,说我高卧在床,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您!”
毛亨请辞离去,周昌冷哼了一声,继续躺在了榻上,若是他没有预料错,不出多久,那竖子就要带着羊肉之类的撞进来喊仲父了!周昌反正已经彻底看清了这位天子。
有事了就是仲父,没事了就是老狗。
这是他们家祖传的,高皇帝的子嗣们或多或少都带点这种无耻之风。
哪怕是少数没有跑偏的如某昭烈帝,用人家的时候一口一个“庞卿”,碍着自己喝酒了就“速退!”。
果然,几乎都没有过半个时辰,周昌就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陛下那张谄媚的笑脸。
“哈哈哈,仲父啊!”
“您看,这是朕特意为您带来的羊肉...”
刘长咧嘴笑着,活脱脱一副小人模样。
“陛下是来送我回乡的吗?”
“周相可不能走啊,您若是走了,这驰道的事情可如何是好呢?”
“您就是不愿意再服侍朕,也不能对天下不屑一顾吧?当初阿父对您可是....”
周昌都已经对刘长的激将法等手段产生了抗性,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
无非就是那三板斧,大义,阿父,张不疑。
先是用社稷大义来劝,然后以高皇帝的知遇之恩来劝,最后是以让张不疑来负责这件事作为要挟。
“陛下啊....您说这打败了马韩之后,大汉又该对谁用兵呢?”
周昌忽然询问道。
刘长不悦的说道:“周相!国好战必亡!您怎么能劝谏君王去做穷兵黩武的事情呢??”
“我....”
周昌无声的谩骂了几句,作为君子,是不能当着君王的面说脏话的。
“陛下,国内的将领们都不断的鼓动陛下去征战,朔方的魏尚,河西的周勃,北地的周灶,陇西的魏遫这些人都不断的外出,以巡察的名义去攻打那些外族,就是想要引发战事,从而能得到获取军功的机会。”
“可陛下是打过仗的,陛下最是清楚,但凡战事,就没有不伤亡的,战事可以分成两种。”
“匈奴叩边,您率领军队前往讨伐,这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发动的战事,是仁义的战事,而如今各地的守将们蠢蠢欲动,前往劫掠杀害,想要诛杀没有过错的人,灭亡他们的国家,这是以争夺而开始的战争,这是不仁义的战事。”
“这些塞外的敌人,并没有劫掠大汉的想法,也没有与大汉作对的实力,他们安心做自己的事情,礼仪上没有不周道的地方,而将领们就为了自己的军功去杀害他们的亲人,灭亡他们的国家,奴役他们的百姓,这难道是礼仪之国所能做的吗?!”
“陛下要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当初匈奴四处劫掠,残害我们的百姓,您深感痛恨,要为百姓们复仇,可如今您却想要跟冒顿那样,去劫掠其他人的物资,残害他们的百姓,这难道是可以的吗?”
“难道还要朕跟他们谈什么仁义不成??他们如今没有威胁大汉,是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如今不会,未来也一定会!”
刘长不悦的反驳道。
周昌摇着头,“当一个人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就以他以后会犯错的理由来处死他,这是可以的吗?陛下若是这么想,不妨找来一些会看相的人,让他们对国内的人都看一看相,若是发现有人有犯罪的面相,哪怕他没有犯错,也可以先处死他,免得他以后会违法。”
刘长抿了抿嘴,又说道:“国与国之间,唯争而已。”
“故而就要出兵去灭亡它吗?”
“我并非是劝说陛下对外人一视同仁,对他们仁慈,我只是劝说陛下不要随意发兵去攻打别人而已....”
刘长看了看身边,看到站在一旁的吕禄,即刻让他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吕禄便离开了。
“周相,来,说的也有些累了,我们先吃些东西,等吃饱喝足了,我们再商谈这件事!”
看着狼吞虎咽的刘长,周昌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陛下,荀子议兵,曾评论当时的军队,他说齐国擅长武艺的技击士不是魏国那些层层选拔出来的武卒,魏国的那些武卒,却比不上秦国那号令统一,用首级来升爵的锐士。”
“如今大汉的军队,就是这第三种,秦国的锐士。”
“可荀子还说,这种锐士,却不是仁义军队的对手,所谓仁义的军队,不是因为军功,因为功名而去参战,是为了拯救天下的决心,上秉着天的意志,下有黎民百姓的支持,高皇帝用来对付秦国的军队,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您想要有哪种的军队呢?”
面对周昌的咄咄逼问,刘长只是埋头吃肉,并不回答。
就在吃肉的时候,吕禄匆匆赶来,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浮丘伯。
刘长惊讶的问道:“浮丘公??您怎么在这里啊?”
吕禄回答道:“路上偶遇。”
“好,好,请您坐下来吧,刚才周相还在说荀子的事情,说荀子的事情,您是最清楚的!”
刘长急忙让浮丘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当浮丘伯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刘长信心百倍,只觉得自己终于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了。
“好了,您方才说起了仁义的军队对吧?”
刘长瞬间膨胀,看向周昌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些不屑。
“如今我大汉出兵,就是为了避免百姓们遭受残害,这怎么不能算是仁义的军队呢?我身为君王,为百姓们扫除以后可能遇到的危害,这难道不是仁义的君王该做的吗?”
“前往作战的还是百姓,死伤的还是百姓,用牺牲百姓的代价来扫除如今并不存在的威胁?若是他们有冒犯的念头,无礼的举动,臣愿意为陛下先,可以这种理由来作为开疆扩土的理由,武将们当作是自己升迁的机会,这真的是为了百姓吗?”
刘长看向了一旁的浮丘伯,浮丘伯即刻说道:“陛下所说的仁义的军队,跟您所理解的仁义的军队是不同的。”
“陛下所说的百姓,并非是国内的百姓,而是那些塞外的百姓啊!陛下出兵,是为了保护他们!”
周昌都惊呆了,你都派人去攻打他们,还说保护??
他指着浮丘伯,骂道:“蠢儒!你妄为荀子之徒,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到周昌瞬间破防,刘长也是好奇的看着浮丘伯。
浮丘伯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的老师说仁义军队的道理,不是您理解的那么肤浅,我的老师说:仁义的军队出兵,不是为了发动暴力,不是为了危害别人,是为了禁止横暴,消除危害,是为了拯救他人!”
“因此他们所停留的地方会得到全面治理,他们经过的地方会受到教育感化,就像及时雨的降落,没有人不欢喜!”
“塞外的蛮王不知道礼法,用最苛刻的税赋来压迫他们的百姓,不许他们吃肉,烧死自己的百姓来作为祭祀,抢占国内的美人,滥杀无辜,有勋贵杀人无罪!陛下出兵讨伐这些人,就像是尧讨伐驩兜,舜讨伐三苗,禹讨伐共工,汤讨伐夏桀,周文王讨伐崇国,周武王讨伐商纣!!!”
“出兵的目的不是为了争夺,而是为了拯救这些人啊!”
“陛下收河西之前,河西百姓常有饿死的,贼寇横行,权贵滥杀,民不聊生,陛下出兵,如今的河西,百姓富裕,安居乐业!滇国之类又如何?当初滇国有活人之祭,水泛滥,就要将孩子丢进水里,像这样残酷的行为,在仁义军队到来之后就消失了!”
“我的老师曾说,但凡是天下有道德的人,就要以教化天下,惩治奸贼作为自己的使命!”
“而陛下所做的事情,难道不符合这个道理吗?!”
“您的眼里,只有大汉内的百姓,却无视了塞外的那些受苦之民,却还大言不惭的说陛下不仁,陛下的仁慈,又何止是你这样的人所能想到的呢?!”
“若是一个国家用心治理自己的百姓,不用残酷的手段对待他们,陛下难道会灭亡他们的国家吗?西域诸王,他们在战时支持大汉,没有残酷的祭祀,百姓们没有遭受到迫害,可他们彼此交战,连年的战事使得百姓们死伤无数,陛下保全了他们的国家,派遣士卒来保护他们,阻止他们互相残杀,又派官吏来帮着他们治理国家,想让他们强盛起来,这是圣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我大汉居天下之中,当怀教化之使命,但凡天下有不轨者,先伐之!有贫苦者,先救之!有功德者,先赏之!这才是仁义之军,仁义之君,仁义之国所应当承担的!!”
“您方才说的军队,并非是商汤那样的仁义之军,而是齐桓公,晋文公那有纪律约束的军队!他们可以击败齐技魏武秦锐,却不足以抵挡陛下的仁义之军啊!!”
浮丘伯一番话下来,别说是周昌了,就是刘长,此刻都是目瞪口呆。
您才是纵横家吧???
周昌几次张开嘴,却都说不出话来。
合着,我才是无道之小人,这个一直攻打其他国家的才是真正的圣人??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这厮说的好像有点不对,又无法反驳。
刘长此刻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急忙起身,拉着浮丘伯的手。
“浮丘公啊....能否请您在邸报上写一篇论啊??”
“您所说的,都是朕所想的呀!”
“您所说的使命,我们的国相都没有,怎么才能让天下人去拥有呢?”
ps:从汉武到西汉灭亡时的儒生,都有着某种教化天下的使命感,后人一般认为儒家这种使命感主要来自子夏派和荀派。
各位仲父们,老狼的腱鞘炎有点加重了,码字的时候疼的很厉害,想要请假一章,不知可否?
第418章 今非十二子
浮丘伯的这番话,还真不是他自己乱编。
浮丘伯毕竟不是刘长,做不出来编造典故的事情,这是李斯当初询问荀子的话,李斯问他的老师,您总是说正义之兵,可打仗都是争,哪来的什么正义呢?荀子就告诉他,仁义之兵是为了禁止横暴,消除危害,因此他们所停留的地方会得到全面治理,他们经过的地方会受到教育感化,就像及时雨的降落,没有人不欢喜!
仁义的军队驰骋于天下,近处喜爱他们的善良,远方仰慕他们的道义,兵器的刀口上还没有沾上鲜血,远近的人就来归附了,德行伟大到这种地步,就会影响到四方极远的地方。
这已经是给当时的中国带上了某种光环,而春秋战国时涌现出了大量的君子,这些君子的很多想法在后世看来都是迂腐落后的思想,而在当时却是代表着华夏的道德水准,这种酷似“灯塔”的理论,在当时是真的存在的,也不能说这种理论就是错误的,毕竟,“灯塔”也曾有真正“闪耀”过的时候。
而这是刘长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在听到那一刻,刘长心里就燃起了熊熊烈焰,这说法好像真不错啊。
暴君的眼里燃烧起了火焰。
而周昌的心却犹如冰块,无比的寒冷。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浮丘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作为荀子的弟子,儒家的正宗,怎么还劝说陛下去用兵呢?兵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为了欺负别人的啊!!
而浮丘伯这番话,分明就是给了这个暴君一个借口,往后,暴君无论往哪里出兵,都能用“昭昭天命”的借口了,这还了得??
就在周昌无法理解的时候,浮丘伯却开口说道:“陛下,天下之人,都不能理解陛下的想法,认为陛下师出无名,陛下可以宣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仁义之兵的道理,同时,请您给各位将军们下令,让他们在讨伐贼寇的时候,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善待妇孺老人,不去劫掠他们的粮食,不去焚烧他们的耕地。”
“有君王权贵不臣,可以诛杀他们,却不能牵连到他们的麾下百姓,可以用被这些无道君王所私藏的粮食来分发给那些百姓,用礼法来教导他们,传播圣贤之学问,用法律来约束他们的行为,让他们能安心耕作,能感受到陛下之仁德,降低他们的税赋,不频繁的对他们进行徭役,不去将他们当作奴隶.....”
“大汉的军队,并非是为了争夺他们的土地,也不是为了要奴役他们的百姓!”
“马韩王对大汉的使臣不敬,企图谋杀大汉的郡守,袭击大汉的商队,在国内,他任用亲近,冻杀百姓,在寒冷的冬季强迫自己的百姓来为自己修建王宫,据说,为了修建那座王宫,愣是有两万余人被冻杀!!!”
“他迎娶了自己的姊妹,违背人伦,丧尽天良!”
“对这样的人,陛下出兵讨伐他,乃是为了惩治奸贼,更是为了拯救其百姓,陛下可以让燕王等人在战时,不去杀百姓来冒充军功,安抚沿路的百姓,善待他们,不破坏耕地和房屋,将无道王藏在粮仓里的粮食分发给百姓,免除他们的税赋,宣扬大汉之德,宣扬马韩王之罪责!”
浮丘伯这番话说的很有气势。
刘长都呆愣了许久,猛地拍手。
“您说的对!!朕讨伐不良!此为天命也!!”
“朕这就下令!”
听到这对话,周昌似乎明白了什么。
“陛下要打造仁义的军队,就得按着荀子的想法来进行操练,不只是要以军功来诱惑,更是要以仁义道德为本,心怀天下,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兵啊!”
看着喋喋不休的浮丘伯,已经上头的刘长。
周昌却沉默了下来,怎么越来越觉得这家伙说的那么有道理呢???
......
是月,刘长前往太学,由浮丘伯议兵。
刘长痛斥马韩王的无道,并且下令:不许残害马韩之民。
而浮丘伯更是亲自写了一篇《天论》,发表在了大汉邸报之上,这篇与荀子之文同名的文章即刻引起了天下学术界的震动,荀子的很多话,在当时人看来都是不能实现的,荀子在几乎所有的方面都做出过评价,而在军队方面,他认为的强大军队听起来就有些玄乎了。
他说起自己理想之中的军队,他是如此评价的:
将军为战鼓而牺牲,驾驭战车的死在缰绳旁,各级官吏以身殉职,战士死在队伍中,没有退缩的!
听见战鼓的声音就前进,听见钲、铙的声音就后退,能绝对服从命令的!
不杀害年老体弱的,不践踏庄稼,对不战而退的敌人不追擒,对抵抗的敌人不放过,对前来投顺的不抓起来虐待的!
凡是讨伐杀戮,不是去讨伐杀戮那百姓,而是去讨伐杀戮那扰乱百姓的人的!
荀子的这番主张,很多人都觉得想的不错,可是这根本就没办法实现,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军队呢??
而浮丘伯如今的举动,似乎却是在逐步的实现荀子当初的主张,天论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如今大汉之士都不敢冒然去提什么祭祀之类的,但凡遇到事情,也不敢占卜来决定,而如今,浮丘伯又主张仁义之兵,这是要按着荀子当初所想的来打造大汉的军队啊。
浮丘伯认为,应该让将领们先知道这个道理,让他们知道自己所怀有的天命,然后安排专门的军官来向士卒们灌输这些想法,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让他们知道仁义的道理,只有三军都知道了这个道理,并且去执行,那大汉就是天下无敌的军队了。
因为仁德,就是准备要交战的敌人,都会放下兵器来投奔。
原先各家拥有邸报之后,还是各自玩各自的,都是发表了一些自己学派的论点,让天下的士子们看一看,可是浮丘伯这篇天论问世之后,却迅速引起了百家之战火。
最先就是黄老出手,黄老的邸报上很是不屑的批判了浮丘伯的思想,认为他是在为好战者而隐,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儒家亲亲相隐的传统,认为浮丘伯鼓吹战争,是以昭昭天命的借口来达到征服劫掠的目的,口中满是仁义道德,做的都是吃人的事情!
随即,跟黄老捆绑太紧的墨家出手,作为非攻理论的传承者,陈陶痛斥浮丘伯的行为,认为浮丘伯将不正义的战争解读为正义的,对未来所产生的影响简直就是毁灭性的,实在是大汉第一带恶人!!
农家随即发文,向来与儒家为死敌的农家,也在训斥浮丘伯,不过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好由头。
各个学派一同发力,儒家本身都有些懵了,不知是否该参与进来。
面对众人的围攻,浮丘伯浑然不惧。
你要是说政治,那我远不如那几个师兄弟,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可是你要跟我辩论学问啊,那我可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
浮丘伯第一次展现了什么叫荀子真传。
他先是将黄老的王公训斥了一顿,认为他是心胸狭隘的屠夫,这些蛮夷与大汉交战,是因为他们不懂礼仪的缘故,你如今反对我们教化他们,这不是逼着他们成为恶人,然后让大汉去杀死他们吗??不教而诛,简直就是无仁屠夫!!
随即当然是陈陶,他先是辱骂墨家,无父禽兽,然后说陈陶连禽兽的学问都没有钻研透彻,墨子所说的“非攻”,是为了“兼爱”,而如今浮丘伯所说的教化,就是兼爱的最好体现,我连塞外的百姓都爱,你却说我说的不对?那我到底是要非攻呢,还是要兼爱呢?连禽兽的学问都学不会的不如禽兽的狗东西!你倒是告诉我呀!!
陈陶看到这篇文章,气的当场晕厥,若不是太医来的及时,大汉尚方令当即就要归天了。
浮丘伯先后将诸多学派全部羞辱了一遍,发了一篇《今非十二子》。
除却各个学派,浮丘伯将儒家内部都给骂了一顿,浮丘伯在这方面做的比荀子还厉害,因为他把同派都给骂了...张苍,陆贾,毛亨等人,没一个能逃过的。
对了,其中唯独没有对农家的批判,这反而是对农家最大的羞辱,农家的人都被气的纷纷跳脚,表示要去太学找浮丘伯理论,你特么的倒是骂我呀!!!
浮丘伯的战斗力将各学派都吓了一跳,重新审视这位荀子之徒。
这场大战,此刻却成为了某位暴君最大的乐趣所在。
“快来!快来!买回来了吗?”
刘长站在门口,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吕禄,忍不住叫了起来。
吕禄点着头,拿出了一大堆的邸报,刘长一把夺走,两人走进了皇宫里,就急不可耐的看了起来。
“哈哈哈,果然,王公坐不住了呀!!”
刘长看着手里的黄老邸报,“浮丘公厉害啊!!都逼得王公开始说脏话了,哈哈,这得气成了什么模样?快,让晁错进来,这一段朕看不懂了!”
晁错很快跑了进来,坐在刘长的身边,帮着刘长分析。
“陛下,这段典故是出自公孙...”
“你就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哦,他是想说浮丘公诡辩,不敢用学问来进行较量,就只能用一些诡辩的办法来强行说道理....还说这样的辩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刘长摇着头,“不行,不行啊,王公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快看看陈陶那边的!”
“额,墨家今天没有发邸报....”
“农家呢?”
“农家发了,您看!”
刘长急忙翻看,再次大笑,“这农家是坐不住了啊,这是将浮丘公宗族都给骂上了,指名道姓的骂呀,他们怎么查的这么清楚?哈哈,可惜了,他们还是没敢去骂荀子啊!”
吕禄瞥了一眼刘长,他们又不傻,辱骂荀子,你还不得亲自下场进行物理辩论??
看到满脸笑容,每天沉迷与读邸报而不能自拔的刘长,晁错无奈的问道:“陛下,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争吵吗?”
“他们若是不争吵,朕还设立邸报做什么?”
“话说你们法家怎么都不参与啊?”
晁错呆愣了片刻,试探性的问道:“陛下是要臣....”
“没你们法家没意思啊,去写吧,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
“唯!!”
送走了晁错,刘长激动的搓着手,看着一旁的吕禄,“朕头一次因为学习而如此开心,哈哈哈,这些大家是真的厉害啊,尤其是浮丘公,以一敌百啊,难怪当初能跟着朕舌辩众人,不落下风!”
吕禄点着头,他也承认,这厮做学问的本事还是挺强的,尤其是这骂人的本事,这是继承了荀子的吧??
刘长又看了看手里的儒报,笑着说道:“这贾谊和毛苌都下场了,看来这些年轻人也不错啊...贾谊和毛苌都是浮丘公的同门,可贾谊支持他的理论,而毛苌却反对他,两人说的也都算有道理,安的这位舍人也不差啊...看来是要跟贾谊骂上了,不过,他大概是骂不过贾谊的!”
“咳咳,陛下,是辩论,辩论。”
“哦,对,大概是辩论不过贾谊的。”
“燕国那边如何?”
“燕王已经听从了您的看法,徐厉和周胜之已经同时发动了进攻,战况尚且还没有传来.....”
此刻正在府邸内忙碌的周昌,看着面前的邸报,也是有些茫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劝谏,居然会让诸子百家爆发出这么大的活力来,如此声势浩大的百家辩论,似乎过去还不曾出现过,各个学派都在摇人,各地的学者都在逐渐参与,这次辩论的规模也不知道会达到什么地步啊。
可这些学术上的争执,跟周昌的关系并不大。
周昌面前摆放了各类的奏章。
驰道已经修补了很多年,目前来说,当初秦国在中原地区所设立的几条中原驰道都已经修补完成,修补完成是远远不够的,大汉如今的疆域比起当初的秦国那是要大太多了,很多地方,当初秦国都不曾修建驰道,这些地方大汉只能自己来,没有办法再去继承秦国的便利。
而但凡是这类的徭役,都不能松懈,周昌的那些数字,可都是一个个家庭。
徭役这类事,但凡出现一些过错,都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
如今赵国和燕国之间也在修建驰道,目前是由宣义来负责。
因为这次的战事,这场徭役只怕又要多持续几年。
就在周昌忙碌着的时候,有下人走了进来。
“家主,平阳侯前来拜访。”
“平阳侯??”
周昌脸上闪烁过一丝不悦,还是无奈的说道:“我去亲自迎接他。”
平阳侯曹窋,正儿八经的万户侯,曹参的儿子。
周昌跟他是没有什么往来的,而且周昌也不太喜欢这个人,不过,毕竟是当今皇后的兄长,曹相的儿子,他也不能太无礼。
很快,两人便互相拜见,周昌请他进了屋。
曹窋不慌不忙的开始寒暄,嘘寒问暖,周昌本来要做的事情就多,于是很不客气的询问道:“您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曹窋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是这样的,当初我阿父有个很好的朋友,他因为一些小过错,被关押在廷尉大牢内,这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了,他的家里人都很着急,找到我,希望让我帮忙,我去找了张释之,可张释之却不愿意搭理我....”
听到这些话,周昌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他冷冷的说道:“若是如此,论公,廷尉和中尉都可以处理这件事,论私,皇后与您更加亲近,您何不去找他们呢?我还有事要处理,青您离开吧。”
曹窋急忙说道:“皇后贤惠,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她,免得坏了她与陛下之情...”
“平阳侯能明白这个道理,倒也不容易。”
“平阳懿侯立下大功,让您拥有一万户的食邑,您的姊妹都在皇宫里服侍君王,您的外甥子更是成为了太子,可是您先前在齐国犯错,玷污了您阿父的名声,还让皇后她们蒙羞,如今您在长安,不曾缺衣短食,却还参与这类的事情,您将来要如何去面见平阳懿侯呢?”
这番话,说的曹窋羞愤难当,当即掩着脸,不敢再见周昌。
看着老友的儿子如此怯弱,周昌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你阿父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
“他叫司马季主,犯下了占卜之罪。”
“你说谎!!张释之虽严厉,却是君子!!若只是占卜,他怎么会将那人关押如此之久呢?!”
“这是我也不明白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多谢仲父!”
看着委屈的离开的曹窋,周昌只是摇着头。
“唉....虎父犬子啊。”
ps:唉,尝试了一下语音码字,结果一个小时就弄出了五百多字,要不断的修改错别字,标点什么的,很多人的名字他都打不出来,然后只能是手动码字了,老狼这疆普可能不太适合语言码字吧,好在第二章算是写出来了....可以休息了。
第419章 老鼠与老虎
当国相属吏来到廷尉府的时候,廷尉二把手宣莫如亲自出来迎接。
庙堂的寻常纷争很容易让人忽视庙堂这些大佬们所拥有的实力。
别说是周昌,张不疑这个级别了,就是皇宫门口的随便找出来的一个甲士,都是寻常人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吕禄若是去了地方,就是没有那层国戚身份的加成,地方官吏们也得放低了姿态,行礼拜见,若是加上了这层身份,那郡守都得出来迎接,对他行大礼。
那郡守是什么人物?一郡之主,主宰着数十万,乃至百万人的命运。
而这类的郡守,在三公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只能行跪拜礼,自称臣。
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虽然没有品级这么一说,可周昌张不疑他们派出的属吏,在长安也能做成很多的事情,廷尉张释之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而众人觉得他刚烈,是因为他不将三公放在眼里,敢不敬三公。
周昌和张不疑所拥有的权力极大,从秦汉之后的封建历史中,君权和相权展开了长期的斗争,连高皇帝都想着将相权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遏制这相权。
国相能自己来处置国家大事,能召开朝议,他们甚至拥有一套成熟完善的属吏系统,跟刘长的内朝相似,拥有自己豪华的治政班底,他们可以自行处置两千石以下的任何官员,若是到达九卿级或者郡守级的官员,那他们也可以上奏陛下后进行处置。
当然,相权是否强大,还要看皇帝是什么人。
如果是嬴政,刘邦,刘恒,刘彻这样的皇帝,那相权就会被压到极低,被随意废除杀害,可一旦让刘盈,刘贺,刘奭这样的继承大位,那相权就会出现相权与君权抗衡,乃至压制君权的情况。
如今这位皇帝,实在算不上什么“贤君”,可相权还是被压制的很低,几乎只有办事的分,不敢肆意妄为,更不敢与君权抗衡。
被压制是被压制,可该有的地位和权力还是有的。
宣莫如笑呵呵的请这位属吏坐下来,询问起国相的吩咐。
属吏倒也不敢对这位无礼,很谦卑的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国相听闻这廷尉牢狱内,关押着一位楚人,叫司马季主,学问非常不错,不知是因为原因关押在廷尉呢?”
宣莫如顿时苦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惊动了您啊。”
“是这样的,这个人原先是没有什么罪行的,他因为武最的事情受到了牵连,从而被关押在听闻里审讯,审讯的结果是他跟武最没有什么牵连,是可以被释放的。”
“只是因为武最的事情,陛下曾下令,不许任何人假借鬼神的名义来担任卜筮者,要求卜筮者都去耕地,经商,再有卜算骗人的就要罚一盾。”
“这厮本来都可以出去了,结果非要在廷尉大牢内给其他的犯人卜算....被甲士们告知给廷尉。”
“廷尉便罚他一盾,只是此人家贫,又不许他的弟子们出钱,故而只能扣押。”
“此人不知悔改,不断给其他囚犯卜算,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要罚二十六盾了。”
“因为他不知悔改,屡次挑衅廷尉,被判处徒刑一年。”
属吏目瞪口呆,“天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宣莫如也苦笑了起来,“也是张廷尉为人执法公正,不肯因为受到冒犯就重判,一切都按着律法的规定来,若是我阿父还在的时候,他早就被推出去斩首了....这个人性格倔强,因为年纪大,廷尉又不愿对他用酷刑,廷尉派人进行说教,要他洗心革面,结果派进去的官吏都被他说服,成为了他的弟子....”
“这...这...”
属吏瞪大了双眼,“周相知道这个人,还想着能否赦免他...看来,是没有办法完成了呀。”
宣莫如一愣,急忙抓住了属吏的手,“请周相再想想办法吧!我从不曾见过如此倔强的囚人!这个人要是在廷尉里再多关一段时日,里头的罪人出来后就能给人算卜了,他这整日在牢内钻研什么易经,自己钻研也就算了,还要给别人说,我们如今都不敢让他去跟别人居住在一起,设立了单独的牢房,先前刘公就曾暂时跟他关在一起....”
宣莫如说着,又问道:“要不带着您去见见他?”
属吏顿时就慌了,急忙摇着头,“算了,算了,我将这些事情告诉周相便可!”
属吏在回去之后,就将这些事情如实的告诉了周昌。
周昌也是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他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却并不了解他,能当上曹参的朋友,想来不会是个庸碌的人,而如今看来,这位不但学问做的好,这辩论的本事似乎也不错啊。
“周相,还要救这个人吗?”
周昌轻笑了起来,“若是这般,想要救他出来反而好办了,你去将这件事告诉吕禄,让他告知陛下便可。”
属吏有些不明白,“是要让陛下去赦免他吗?”
“不必,就让陛下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好,陛下生性最怕麻烦,若是让他去赦免别人,怕是不会理会,可若是知道这种趣闻,陛下心里定然好奇,一定会将此人叫过来看看的,此人若是有真才实学,陛下就不会让他去坐牢,若是虚有其表,那就继续在牢狱里待着....陛下有识人之能,其他的,我们就不必理会了。”
周昌挥了挥手,就让属吏离开了。
他手里还有很多事,实在是抽不开身,要不是因为曹参的缘故,他都不愿意理会这件事的。
.........
“仲父!”
刘长满脸堆笑,又令人拿来些羊肉,放在了陈平的面前。
陈平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殷勤的天子,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陛下有何吩咐,直说无妨。”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几个字几乎贯彻了刘长这一生,陈平知道,这竖子若不是有求于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如此招待自己的。
刘长在被点破心思之后,也完全不觉得尴尬,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不愧是仲父啊,一眼就看出了朕有心事!”
“仲父,事情是这样的,朔方郡守魏尚,您是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治军严明,关心部下,军帛租税全用来犒劳部下官兵,并用自己的俸禄,杀牛宰羊,每五日一次宴请自己的部下,部下都很拥戴他,作战时,他身先士卒,能左右开弓,武艺超群,在各地的边军里,除却周勃外,就他的军队战力最高,斩获最多,常常外出剿灭贼寇....而且他年纪也不大,还能继续为大汉镇守边疆....”
陈平点了点头。
刘长又说道;“可是此人先前所禀告的战功,经过核实,却发现差了六颗首级,这是谎报军功的行为,朝中大臣们都对他私自外出的行为很是不满,要求朕罢免他的爵位和官职,将他装进囚车里带回长安来处置。”
“可朕说心里话,目前镇守边疆,操练军队,外出打仗,是没有人能取代他的,朕不想要处置他,可是又害怕他这样的行为不惩治,会引起其他人的效仿,赏罚若是不分明,也不能治理好大汉,故而心里烦闷,想要请教仲父,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陈平轻笑了起来,“陛下是想要重惩他,又想要让他继续镇守边塞?”
“是这样的。”
“若是冒然处置他,又担心会让朔方的边军寒心...实在是难办啊,他犯下的这个过错,说小是小,说大也大....”
陈平摇着头,“陛下,这件事并不小,主要不是他到底多报了几个首级,而是他做出这件事的意义,大汉的将士们,以军功为主,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他....哪怕是多报了一个首级,也得受到惩罚,这才是治理国家的道理。”
刘长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
陈平笑着说道:“陛下不是要组建行人军,进行操练教导吗?”
“这魏尚,难道不就是最合适的统帅吗?”
“行人军既然是要前往各地的,自然是不能在长安操练....陛下可以罢免他的爵位,让原先的郡丞担任郡守,将行人军派往朔方,以魏尚为行人校尉,让他在那里操练军队,带着他们出去,只有多实际操练,往后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啊...等到他将行人军操练完成,到时候陛下以他的功劳再让他继续担任郡守,就算得上是赏罚分明了...”
“至于群臣的言语,陛下只要三次不理会,就不会再有人来劝谏了。”
陈平冷漠的说着,又缓缓说道:“陛下要组建行人军,就要让他们懂得各国之言语风俗,除却列阵,还要磨练个人的武艺,还要让他们明白在各种情况下的应对之法,具备在不同环境下求生的本事,很多东西,不是在长安能操练出来的,或许前往塞外荒漠,能让他们锻炼出来...”
“魏尚从将军变成校尉,失去了爵位,也算是重罚,而他本身还留在朔方,若是出现了什么情况,他也能随时接任....”
“哈哈哈哈~~~”
刘长大笑了起来,随即又无奈的感慨道:“这天下的贤才,怎么都归了我阿父呢?”
“陛下,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天下的才俊何其多也,关键还是在君王身上,作为君王,能知道将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上,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任免的,知道怎么使木受绳,使金就砺...如此一来,贤明的君王身边,就不会缺少贤明的大臣了。”
“说得好啊!来,来,仲父,再吃点肉!”
两人吃着肉,刘长说起了闲话,说了说陈买,吕禄也忍不住说了起来,吕禄忽然想起了今天所听到的事情,便将此事当作趣闻告诉了面前的两个人。
刘长格外的好奇,陈平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陈平对这些算卜的没有定点的兴趣。
“哈哈哈,此人倒也有趣啊,禄,你现在就去廷尉,将此人带过来,让朕看看!朕倒是要看看,此人的口才如何?!”
吕禄急忙走了出去。
陈平却起身要请辞,刘长拦住他,“仲父啊,这宴席还没有结束呢,您怎么就急着要离开呢?我们许久不见,该多坐一会的。”
“臣不喜方士。”
“哈哈哈,朕也不喜欢啊,稍后,朕一定要狠狠整一下这个人!”
两人聊着天,没过多久,司马季主就被带到了两人的面前。
刘长认真的打量着这个人,此人年纪不小,看起来倒是很有气质,模样就能唬得住人,哪怕是在廷尉关了那么久,此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惬意,没有半点的狼狈,刘长不悦的问道:“你就是司马季主?”
“臣正是。”
“听闻你擅长卜算,朕身边这个人是谁,你能算出来吗?”
司马季主看向了一旁的大臣,笑呵呵的说道:“拜见曲逆侯!”
刘长一愣,“你见过?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季主笑着说道:“我听说:曲逆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不苟言笑,乃是大丈夫。”
“而能坐在陛下之右,得到陛下单独犒劳的老臣,具备了这些特点,除了曲逆侯还能是谁呢?”
刘长大笑了起来,“你倒也诚实,有这样的本事,你干嘛要去做这样的卑鄙的勾当呢?”
“陛下为什么要说是卑鄙的勾当呢?”
“你们这些算卦的人,多喜欢夸大怪诞之辞,来迎合人们的心意,虚伪地抬高他人的禄命,来讨人们的高兴。擅谈灾祸,来使人们忧伤,假借鬼神,来诈尽人们的钱财,要求厚得出的拜谢,来求自饱...这样的行为,怎么能不算是卑鄙呢?!”
司马季主摇着头,认真的说道:“卑鄙的乃是人,何以能以从事的事情来划分呢?”
“陛下所以为的贤人,大概是那些辅佐在您身边的人,有些这样的贤人,我知道这些人的事迹!”
“他们互相以权势相攀引,以利益相诱导,享受公家的俸禄,从事私人的利益,枉屈主上的法令,渔猎贫苦的农民,用官位作为威势,利用法令作为工具,把没有的变成有,把少的变成多,大吃大喝,犬马声色,无所不来,把亲人抛在一边不管,专做犯法害民的勾当,虚耗公家的财帛....”
“这样的贤人的行为难道不比卜者更加卑鄙吗?”
“臣虽然卜算,可不曾伤一人,不索求高额的酬金,看出他们的困境,给他们指明道路,解决他们的困惑,治疗生病的人,安抚他们的精神,想出让他们改善生活的办法....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比那些贤人要更加贤名吗?”
刘长愣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陈平。
陈平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他缓缓起身,再次向刘长请辞。
刘长这次却没有阻拦,就在陈平即将离开的时候,司马季主又拦在他面前,笑着问道:“难道曲逆侯不认同我的话吗?”
陈平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的盯着他。
“像你这样蜷缩在巷子里的老鼠,便是朝天啼叫一万次,哪里比得上大虎不经意时所发出的鼾声呢?速退!!!”
陈平一声呵斥,司马季主不由得就让开了道路,陈平直接无视了他,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走出去的陈平,眼神里有些惊愕的司马季主,刘长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他越来越觉得,比起这些开国时的老怪物,自己那帮麾下,简直就是一群如意,啥也不是!!
刘长随即又看着司马季主,这厮口才还是不错的呀,若是让他跟浮丘伯来辩论,又会如何呢??
陈平走出皇宫门口,正好看到了几个吵吵闹闹的竖子。
这些竖子们在看到陈平的那一刻就安静了。
刘安非常礼貌的行礼拜见。
陈平回了礼,便离去了。
直到他离开,刘祥方才忍不住说道:“曲逆侯的眼神真的很吓人...我觉得比周勃还要吓人...让人背后发凉...”
刘启感慨道:“这是真正的大丈夫啊!”
说了会陈平,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话题上。
刘祥骂道:“这个浮丘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居然要去救那些蛮夷??对蛮夷何以如此呢?还要耗费我们的精力去救他们??让甲士们爱护这些人,他真的是疯了!!”
刘启却摇着头,“其实这样是为了减少阻力,若是军队能不杀俘,那么敌人就会争先恐后的投降,若是不残害百姓,那敌人的百姓就会来拥戴我们....这都是战术,当初大父进入关中,不残害百姓,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拥护,而项羽四处杀戮,最后被大父所击败....”
“可那些都是蛮夷啊!对蛮夷还说什么教化呢!”
刘祥骂着,又忍不住看向了刘安,“安,你是最有学问的,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刘安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你们知道黄老和墨家他们都是反战的吧??”
“什么意思?”
“浮丘伯说什么教化,仁义,爱护敌人,是建立在什么上的?”
“啊...这....”
“是在攻打的基础上啊,浮丘伯的目的是要去爱护敌人吗?那只是说辞啊...他的目的是给进攻周边的蛮夷找了一个理由啊,什么教化,不就是将他们变成大汉百姓,占领他们的土地,变成我大汉的郡县吗?什么爱护百姓,把敌人的国家灭掉,将他们的百姓变成自己的,可不就得爱护吗??让甲士们明白这个道理,那还不是为了减轻反对的阻力,为了更好的占领....”
“黄老和墨家他们反对浮丘伯,反对的是他们要行仁义之兵,他们反对的是那个兵字啊!再仁义,那也是兵!黄老才是对蛮夷仁义的那一个,不愿意出兵去无缘无故的攻打他们,浮丘伯反而是主战派啊,他的仁义道德,不都是建立在打败敌人的基础上吗??”
“你们连这个都不明白....连谁要主张,谁要讲仁义都不明白,还在这里夸夸其谈...”
“你说我还能跟你们辩论什么呢?”
刘祥目瞪口呆,“你让我缓缓...也就是说,黄老才是那个要对蛮夷仁义的?而浮丘伯是主张攻打蛮夷的那个??”
“废话...浮丘伯只说要对敌人的百姓仁慈,帮他们治理好地方...你说什么情况下我们的士卒能遇到敌人的百姓??还能去治理别人的国家??”
刘安摇着头,“当真是可笑啊,一个主张积极去攻打蛮夷,从根本上消除蛮夷的却被认为是迂腐的道德君子....”
“一个反对出兵,要求和睦相处的却被认为是主战派....”
“这浮丘伯,也是厉害,一番说辞,居然能唬住这么多人....”
刘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满脸的震惊。
“那浮丘公是个圣人啊!!”
ps:昨天咬牙坚持的后果就是今天疼的我龇牙咧嘴的,揉着手直哼哼,今天是真的没办法做到两更了,再写下去手就真的废了,只能等隔离结束后去找个中医按一按吧,从九号封城到现在,我这头发胡须长的啊,都快成野人了。
第420章 你听懂了吗?
纵然被陈平当面训斥了一顿,可司马季主还是能做到面不改色。
那惊愕也很快就平息了,脸上再次挂起了笑容,完全不在意被训斥的事情。
刘长指着他,笑着说道:“您在拦下曲逆侯之前,怎么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啊?”
司马季主笑了起来,回答道:“我所学习的,都是修习本身道德的知识,修身养性,追求道德君子的道路,这修习本身的学问本就不如曲逆侯这样能平天下的学问,因此曲逆侯轻视,也是应该。”
“别说只是训斥,便是他往我的脸上吐口水,臣也不会有半点的恼怒。”
听到这句话,吕禄却不屑的摇着头。
“说的好听,你也得敢怒啊,这老狗...”
低声说了几句,吕禄就被自己的话语给吓了一跳,自己怎么能说出如此无礼的话呢?面前这位再不济也是做学问的大家啊,看来跟在陛下身边太久,被陛下给带坏了,我作为建成侯,可得知礼啊!不能跟陛下那样啊!
他想着,忍不住看向了刘长,可在看到天子的那一刻,吕禄的心就稳了下来。
因为此刻刘长正跃跃欲试,准备朝司马季主的脸上吐口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吕禄在这一刻就明白,自己多虑了,自己是不会跟陛下这样的,自己跟陛下还差着好几个境界呢。
司马季主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这位昏君,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动摇,依旧是笑脸相迎。
“长?!”
就在刘长即将动手的时候,一声呵斥打断了刘长。
刘长警觉,急忙转身看去。
不知阿母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此刻正冷冷的盯着自己,而在阿母的身边,还跟着几个竖子。
“阿母??您怎么来了???”
刘长有些懵,他急忙停下了自己的举动,满脸堆笑,眼神不经意扫过了刘安一眼,眯了眯双眼。
刘安却看懂了阿父的质问。
就是你小子把太后给带过来的?
刘安满脸的委屈,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我啊!!
父子俩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能瞒得住太后,吕后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了司马季主的面前,笑呵呵的询问道:“可是司马公?”
司马季主急忙行礼拜见。
吕后笑了笑,说道:“很早就听闻您的贤名,当初我曾邀请您来辅佐太子,您却不曾前来...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呢?”
刘长一愣,这还是自家阿母的熟人啊。
眼看两人交谈了起来,刘长扯了扯阿母的衣袖,毫不客气的说道:“此相鼠也!阿母何以如此?”
吕后只是瞥了一眼刘长,人家陈平看不起他那是有原因的,可你个丈育凭什么看不起??
她说道:“不可无礼,司马公有大才,精通儒,黄老之学说,如浮丘伯也曾夸赞他治《易》的学问,王生也曾跟他请教《黄帝书》,这是藏身在闹市里的大贤,你怎么能辱骂呢?”
“不藏身的大贤朕也骂呀...”
吕后没有再理会这个竖子,只是邀请司马季主坐下来,太后坐在上位,刘长站在一旁。
刘长完全不知道阿母为什么会出来,甚至对这么一个糟老头如此客气。
而那些竖子里,除却刘安之外,其余几个人看向司马季主的眼神也大多不屑。
他们之间的谈话,对刘长来说,那是格外的无趣,站着就几乎要睡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却忽然开口问道:“听闻当初赵国有一位毛翕公,乐毅都曾拜访请教,乐毅的族人如乐瑕公,乐臣公都奉他为师,后来赵国灭亡,乐臣公前往齐国,乐瑕公前往楚国...您学习的是乐瑕公的学派,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道的毛翕公的学问,可您拥有这样的学问,为什么不去教导弟子,反而在市井里做什么卜者呢?”
刘长眯了眯双眼,心里顿时了然。
不由得看了一眼刘安。
阿母是真的偏爱这竖子啊。
司马季主苦笑着说道;“我也招收了很多的弟子,只是毛翕公的学问是探索世界的学问,涉及繁多,非中人所能学会,若是要学习这样的学问,不但要知道黄老之学,更要精通旁门诸派,我这些年里招收了很多的弟子,却都没有能传授下去的....”
吕后笑了起来,让刘安走上前来。
“这位是当今太子,自幼好学,好读书,这天禄阁内的书籍啊,都被他所读完了...如今就是四处搜列那些失传的古籍来阅读,诸多学派的知识,他都是知道大概的,王公他们都说:这是黄老的新圣啊。”
“若是让他跟随您来学习,您觉得如何呢?”
司马季主再次惊愕,他打量着面前这位太子。
无论是《易》,还是《庄子》,又或者是《老子》,《黄帝书》,《尹文子》,《鹖冠子》等等,都不是轻易就能掌握的学问,都是属于最难懂最晦涩的,就是那些成年的读了很多年书的学者,都不敢说轻易学会,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真的能学懂吗??
对王生这些人的评价,司马季主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些人如今都担任官身,做了官,肯定就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他没有回答,而吕后脸上的笑容也在渐渐消失。
“您不愿?”
吕后缓缓问道,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是杀气腾腾,那凌厉的眼神摄人心魂,司马季主苦笑了起来,“太后,不是不愿,是怕不能教会啊....”
“你只负责教就好了,若是学不懂,也无大碍。”
可司马季主心里却知道,事情绝对没有太后说的如此简单,看太后这脸色,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呢?
他起身受命,太后便令刘安拜见他。
刘长只是站在一旁看戏,看着面前的儿子,他是无比的痛心。
他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不喝酒,不斗殴,不狩猎,不欺负人,甚至都不敢当面喊自己一声昏君。
整日就是在读书,求学,亲自奏乐,练笔法。
知道外面那些大臣们怎么说的吗??
他们居然都说朕的儿子博学多闻,乖巧懂事,有圣人之资。
朕教子无方啊!!对不起阿父啊!!
看着面前眼睛都快笑成了月牙的刘安,刘长不由得开始反思,难道自己的教子方式真的错了吗??
司马季主跟着刘安来到储君殿的时候,脸上满是苦涩。
还不如继续待在廷尉大牢呢。
这下可好了,教一个娃娃学黄老古籍。
教不好说不定自己这一派都没了。
司马季主在见识过刘长之后,对这位太子已经是有些绝望了,还未来的新圣,你们家除了跟随浮丘伯学习的楚王,出过一个读书人吗??太上皇倒是算半个,不过也只是死读书,毫无自己的想法主见,那就不叫读书了,那叫背书!
刘安也是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老头。
大母看人的眼光并不差,能让她亲自前来安排的老师,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
“老师何以闷闷不乐呢?”
“唉...有杀生之祸在前,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哈哈,我听闻老师乃是贤明的君子,难道君子也怕死吗?”
“君子可以死,但是要死的有价值,没有价值的死,谁不害怕呢?”
“你不错!有资格教我了!”
刘安赞许的点着头,使出了一套祖传的反客为主。
司马季主愕然片刻,还是无奈的让刘安拿出了笔墨。
“佞辨可以荧惑鬼神,何也?”
刘安不假思索的说道:“探人之心,度人之欲,顺人之嗜好而不敢逆,纳人于邪恶而求其利...”
“老师,尹文子我是读过的,您若是要给我讲述原文,只怕是晚来了几年啊。”
司马季主有些惊讶,能回答出原文并不值得惊讶,可是一句话就能听出这是出自哪里的话,并且将原文说出来,那就需要能力了,起码,这人的书背的不错。
“虚无形,其冥冥,万物之所从生,生有害,曰欲,曰不知足,生必动,动有害,曰不时....”
司马季主随即加强了难度。
在司马季主四五次加强难度之后,他惊愕的发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家伙,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不耐烦,因为司马季主无论说起多么晦涩难懂的知识,刘安都是知道的,甚至很熟悉,他再三表示,自己要的是新的东西,新的注释,言语里满是对这位老师的失望和不悦。
司马季主顿时也来了火气,便板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来。
“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天地之终始,日月星辰之纪,差次仁义之际,列吉凶之符.....”
随即,司马季主开始说了起来,他的这些思想,简单来说,就是对天地日月的一种探索,是对宇宙的探索,从人类,时间,空间等方面来进行探索,司马季主不仅仅懂得儒,道,黄三家的思想,在这些探索方面,他还精通五行家,堪舆家,建除家,丛辰家,历家,天人家,太一家等学派对世界本质和运行规律的看法。
刘安这次就听的很认真了。
他眯着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这位老师。
司马季主说起这些内容的时候,就变得非常自信,声音洪亮,很是流利,完全不会卡词,娓娓道来,夹杂着各派的理论知识,不断的给刘安诠释着宇宙之道,寻常黄老的宇宙之道,是重在实用性上。
不必对规律探索太多,只要能用就好,简单来说,不必知道为什么云层降低就会下雨,只要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适合务农就好。
而司马季主所走的路,在黄老学派里也是不同的,他更多的偏向了探索,他想要明白为什么云层降低就会下雨,至于什么时候适合务农,那他就不管了。
也难怪这个分出来的小学派会没落,远不如盖公那一脉。
他们与主流黄老的关系,就像法家内部的派系那样复杂。
可刘安并没有打断他。
因为,刘安的野心更大,他想要整合黄老内的所有派系,将这些都变成统一的学派,这就跟韩非子合三家之理论,成为集大成者是一个道理。
司马季主说的累了,便停了下来,这才看向了自己的弟子,笑呵呵的问道:“听懂了多少?”
刘安迟疑了片刻,“我也可以说吗?”
“当然...”
刘安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我听说:宇宙有一个开始的时候,有一个未曾“开始”的时候,更有一个尚未有那“未曾开始”的时候,宇宙存在着“有”,也存在着“无”,还有未曾产生“有”、“无”的东西,更有尚未有那“未曾产生‘有’、‘无’”的东西....”
“造化只是偶而生成人类,如同造化万物一样,人不必沾沾自喜,天地造化出的物类千变万化不曾穷极...”
当刘安开始自己的言论的时候,司马季主却已经目瞪口呆。
刘安同样没有卡文,娓娓道来,将自己对宇宙的看法,宇宙与人的联系,人的本质一一说出,又说起了天文。
司马季主明锐的发现,这家伙在讲述这些东西的时候,居然将自己方才所说的内容都给引用上了,这不是早有准备,这是当着自己的面现想啊!!!
刘安说的也累了,便停了下来,笑呵呵的问道:“听懂了多少?”
司马季主此刻却仰头大笑。
他一把伸出手来,紧紧拉着刘安的手,看向刘安的眼神里满是炽热。
“我黄老要出新圣了!黄老要出新圣了!!”
“这般年纪,有如此学问,未来的成就肯定不逊于当初的庄子孟子他们啊!!”
司马季主的心态,也从刚才的祸事了,变成了如今的捡到宝了。
这是个大宝贝啊,黄老家的宝贝啊。
司马季主格外的激动,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天佑我啊,我的学派不必再担心失去传人了,这是多好的一个传人啊!!!
当刘安送他离开的时候,司马季主满脸堆笑,宠溺的看着自家的弟子。
“可以适当与其他学派的交流切磋,但是不要太痴迷这个,诡辩之术,终究不是什么高超的学问,当然,若是有人跟你如此,就派人去找我!!”
“我知道了,师父...”
“哈哈哈,那我便回去了!明日再来!我那里还有几部书,我还认识几个朋友,他们那里也有藏书,这书,你想看多少我就给你弄多少来!”
司马季主开心的离开了皇宫。
刘安却又被曹姝叫了过去,一同吃饭。
曹姝对刘安的事情非常的上心,知道他又拜了一个老师,不断的询问其情况,询问这位老师是否得体,会不会像张苍那样存在着带坏学生的风险,在得知这位是真正的高人,不存在什么道德缺陷之后,曹姝方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跟你的老师相处的还好吗?”
“还行...反正他今天是学会了不少知识,都拿笔记了下来。”
“嗯??他是你的老师,他记什么啊?”
“就是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刘安得意的说着,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看着刘长偷笑了起来。
正在吃肉的刘长很是困惑,看着刘安那古怪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这竖子,从进门开始就看着我偷笑,你这是笑什么呢?”
刘安摇了摇头,又偷偷在曹姝耳边说了几句。
曹姝一愣,随即拍了拍刘安的额头,“不要胡说八道!”
刘长更加好奇了,“你们母子俩说什么呢?”
“怎么都不告诉朕呢?”
刘安说道:“告诉阿父可以,但是阿父要先答应,赦免我的罪,无论我说了什么,都不许揍我!”
刘长拍着自己的胸口,“朕君王也,得朕的一个承诺,犹如得到了百万黄金,你就说吧,朕赦免你无罪。”
刘安咧嘴笑着,“阿父,您的老师是盖公对吧?”
“是啊。”
“盖公的老师是乐臣公,乐臣公的老师是乐瑕公,而司马季主是乐瑕公的弟子,我是他的弟子,也就是说,我跟盖公是同辈的...阿父你该喊我.....”
“放屁!学了半天黄老,就想当我的长辈??”
刘长愤怒的脱下了鞋履。
刘安大叫道:“阿父!你说过你是君子!不会食言的!!”
“我蛮夷也!!!”
........
此刻,有来自各地的良家子正在长安聚集。
中尉在城外有一处校场,这些良家子就是集中在这里,在大汉,成为常备军那可不是坏事,何况,这次是行人军,这不是寻常的作战部队,已经是基层官吏了,比起其他军队来说,待遇更高,晋升起来也更快。当然,正是因为特殊性质,因此招募也不能像寻常那样,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
而这件事主要就是落在了王恬启的手里,这位永远中立的王公,操办这种事还是有一手的,不会让任何一方觉得不满,他所招收的这些人里,存在着各个派系的成员,无论你是勋贵,皇亲,外戚,他都能达到一种平衡,这让周昌都不由得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国相之才啊!
行人军说是军队,其实是使节,还带着奸细的性质,如今尚且没有词语可以概括他们,若是用后来的话来说,可以简单称为特工,或者特务,他们不需要结阵来对付敌人,但是他们要懂得更多,个人武艺,语言,观察力,绘图,交际,他们所需要懂的方面有很多。
冯敬甚至请来了几个绣衣的官吏来做他们的教官。
他们在选拔集合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奔赴朔方郡,在那里,他们将接受魏尚的操练,同时也会接受诸多的教导,魏尚只是作为他们名义上的主教官,负责操练他们的体魄,而在体魄之外,他们有更多要学习的东西。
在群臣眼里,这就是一个专门用来讨伐敌人的军队,跟其他军队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负责这件事的王恬启,冯敬等人知道,这些人很快就会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
ps:竖子们还不投票?!
第421章 再无父也
华夏的谍战历史同样悠远,在出土的秦国文献里,就能看到有官吏抓捕楚国奸细的记录。
当时的秦国,也曾派出了大量的“特工”,这些人经过伪装,混入各国之内,为秦国源源不断的获取信息,并且也负责收买官员,行刺破坏等等事务,在大一统之后,秦国的这些武士方才逐步失去了作用。
如今冯敬的想法,其实早就被当初的秦国所实践过,当然,我大汉乃仁义之邦,肯定是不能效仿暴秦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其实刘长对这件事也挺上心的。
如今的大汉,挨得近的邻居基本都挨过揍了,或者正在挨揍,而那些离得远的,大汉也没有办法直接发动远征,刘长倒是有这个心思,只是大汉似乎有些扛不住。
想想也知道,如今运输粮食的消耗那么巨大,从梁国往长安运,那耗费都让群臣无比的心疼了,若是从梁齐往西域,往辽东外运,那该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便是出征三万人,路上的粮食耗费可能就要掏空家底了。
因此,在驰道和水运等事情还没有落实的时候,这些行人军反而是最好的手段。
他们可以帮着大汉调查塞外的情况,让大汉不至于像个瞎子那样被动,可以方便以后的攻...教化,当然,也能去执行一些特殊的工作,对塞外的势力进行拉拢分化等等,总之,刘长对这些人还是寄以厚望的。
“王公啊...您亲自挑选的这些人,若是出了什么过错,您可是要负责的啊...”
刘长朝着王恬启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
可王恬启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陛下...这次可是足足招募了一万三千人啊...臣如何...”
“朕早就给你说了!这些人是要委以重任的,必须得是良家子,要查清身份,不能有太多的牵连,您倒好,来者不拒啊,谁都往里头安排,您怕得罪别人,就不怕得罪朕吗??”
刘长皱着眉头,王恬启急忙说道:“陛下,臣所挑选的这些人,都是各地的良家子,对陛下绝对忠诚...若是出了什么事,臣愿意承担!!”
刘长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家伙,这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勇了??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既然王恬启这么说了,刘长也就不再敲打他,只是说了个“准”。
冯敬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啊,这些人应当让臣来教导啊,何以让魏将..校尉来操练呢?魏校尉虽然善战,可毕竟是将领,如何懂得这些....”
刘长很是不悦,“这是曲逆侯的想法,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给他说呢?”
王恬启拽了拽冯敬的衣袖,刘长又继续说道:“你能教给他们很多知识,可魏尚能教给他们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们学会如何保命!如何活下来!只是待在校场里学习,不外出实践,那行人军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即便如此,也当先在长安教导个半年,然后再...”
王恬启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冯敬却不领他的情,很不客气的问道:“王公若是有什么言语,只管说便是了。”
王恬启无奈,只好说道:“其实您不必担心的,魏尚最初就负责联络匈奴之中的武士...在这方面,还是颇有造诣的,不然,曲逆侯也不会让他来负责这件事....”
冯敬有些惊讶,“我怎么不...”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种事肯定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而他才不过刚进入庙堂权力核心...
刘长不屑的笑了起来,“整日夸夸其谈,自吹自擂,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冒然加以评价,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冯敬神色羞愧,说不出话来。
刘长大手一挥,就让他们俩离开了。
在冯敬离开之后,刘长急忙将吕禄拽了过来,“魏尚原先真的负责联络匈奴之中的武士吗?”
吕禄目瞪口呆,合着您也不知道啊??
“陛下,您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不过,王公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也曾讨伐过匈奴,战功赫赫,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刘长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还没等刘长思索太多,城阳王刘章便找来了,带着最近的情报,各地刺史所准备的消息也来到了皇宫,刘长苦着脸,坐在上位,一一翻阅这些,刘长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侧脸,另一手随意的翻开面前的这些东西,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只是走了一个排场,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没有用心。
好在刘章还是比较靠谱的,有些时候,他会上前来提醒。
“陛下,这篇奏章是关于长沙国的。”
“长沙相灌婴召集门客,勇武之士甚多,还安排他们进了边军....”
刘长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说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些老头啊,都喜欢养门客,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么干,都崇拜那个信陵君!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东西开的这个先河...”
比刘长还要年长的刘章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仲父,需要我派人让他遣散门客吗?”
刘长摇了摇头,“算了,因为这件事处置灌婴,那其他那些养士的大臣们也得一并处置才行,否则就是不公...这些人都老了,有大功劳,就让他们养着玩吧,你派人让灌婴注意下规模就好....”
“唯!”
对这些存留了战国遗风的老家伙,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刘长却饶有兴致的看起了赵国刺史所发来的报告。
“哈哈哈哈~~~”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刘章都被吓了一跳。
刘长指着那记录的内容,捂着肚子说道:“你看看这厮,哈哈哈,他一直都当着刺史的面前辱骂朕,朕还觉得这厮胆量不错,没想到啊,原来是这厮根本就不知道刺史会记录他的言行啊!”
“朕居然跟这么个玩意较量了这么久,斗智斗勇...说出去都有损朕的威名啊!有损皇室之颜面!”
刘长摇起了头,深以为耻。
刘章刚咧起嘴,却又迅速忍住,这是自家三仲父,作为晚辈,无论多好笑都不能笑。
“这就是阿母的重要性了,你看,阿父给了他那么一张脸,他阿母给了他这个智慧...平日里看着还行,可时不时就要做出一件傻事来,不行,朕得让这厮长长记性...取笔墨来!”
就在刘长提笔,正要书写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哭声。
刘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陛下~~~~”
当刘郢客哭着跪在刘长面前的时候,刘长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刘章随即哭了起来。
连带着吕禄等近侍,都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顿时哭声笼罩了整个厚德殿。
不知为何,刘长却厌恶这哭声。
“哭!哭!哭!哭什么?!”
这一刻,刘长似乎张文远附体,一声怒喝,竟是让众人止啼。
看着默默流泪的刘郢客,刘长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仲父走了?”
刘郢客只是哭着,点了点头。
刘长长叹了一声,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兄弟。
“勿要再哭了,把眼泪擦干净,返回楚国吧,你的阿母,年幼的弟妹们,都需要你的安抚...仲父他,很早就看破了生死,根本不在意这些,你若是能将楚国治理好了,他就会以你为荣....”
“朕这就给你安排车架....禄!!速速安排!!”
“唯!!”
刘长拉着刘郢客的手,两人一同走出了大殿,走在路上,刘长还在不断的安抚着刘郢客。
“不必太悲伤,迟早都能相见的!”
“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往后才有颜面相见,楚国的事情,仲父的后事,我都会派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兄长...我知道了。”
刘郢客此刻也顾不得比较两人的年纪,刘长的话语,给与了他极大的安全感,犹如兄长那样。
“去吧!去吧!”
“大丈夫,不可作妇人状!”
.......
这几天,司马季主是非常开心的,他出狱的消息传出之后,即刻就有很多朋友登门拜访。
“初出廷尉,公安否?”
“安?公亦知吾得佳徒耶?”
这么一番话,来拜访的朋友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在廷尉被关了太久,这脑子都关出问题来了,谁问你徒弟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确实很久没有看到这老头如此开心的样子了,他拿着弟子的言语,得意的拿给自己的老友们炫耀。
他的这些老友,大多都是一些不愿意出仕,便从事各种行业隐居下来的贤人,这些人半信半疑的拿起了这些纸张,只是看了片刻,便呆若木鸡,好文章啊,直指大道,直指人心,这不是这老头自己编出来愚弄自己的吧?可往下看,又看到很多关于实践应用的部分,这就不是司马季主的风格,看来不是他所写的。
朋友们争相翻阅,啧啧称奇。
“您这位高徒在何处?为什么不让他来拜见我们呢?”
司马季主摇了摇头,“这几天,不太方便,他家里办了丧事,不能外出。”
几个人点点头,都表示理解。
“是谁家的孩子啊?”
司马季主指了指天空,说道:“是这户人家的嫡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学问却已经相当了得!”
好友们惊讶的看了看天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惊。
“莫不是太子安?”
“正是。”
几个人再次摇着头,这厮真的是好运气啊,能得到这样的徒弟,看着这几个人的脸色,司马季主更加开心了,他说道:“各位不要急,改天带着他来拜见各位,让他跟你们请教一下学问....各位都是长安之贤人,遇到这么优秀的弟子,我岂能以一家之言来教导他呢?”
群贤们狐疑的看着司马季主,不知道这厮想干什么。
“我知道各位家里还有些藏书....”
群贤们此刻都对司马季主格外羡慕,哪里会轻易拿出藏书呢,最后还是司马季主大出血,以自己很多私藏的珍品为条件,才让这些人都拿出了自己的书籍,并且愿意将口传的部分亲自告知太子安。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司马季主猛地起身,“莫不是我的爱徒来了??”
他火急火燎的前往开门,其余大贤们自然也不敢坐着,连忙起身,毕竟对方还是太子。
开开心心的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人,司马季主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凝固了。
王高轻轻抚摸着胡须,就站在门外。
“司马...”
“砰。”
司马季主关上了门,一脸失望的回到了群贤之中。
“门外是何人啊?”
“大概是迷路的家禽吧。”
门外的敲门声一顿,随即又变得急促了起来,司马季主只是让弟子去开门,王高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弟子,几步就走到了这些人的面前,群贤也认识他,纷纷起身,口称王公,唯独司马季主,完全无视。
各个学派之间的争斗是很激烈的,有的时候异端比异教更可恨。
黄老虽然杂乱,包含的东西很多,可内部还是有着理论派和实干派,因为双方都有很强的包容性,他们的关系倒是比法,儒那些不同派系的人要好很多,不至于见面就要动手或者吵架,可不待见还是存在的。
王高开口说道:“听闻最近您在府内搭窝,无家可归的牲畜都来您这里住宿,您与牲畜接触的久了,人和牲畜都分不清了啊。”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这些群贤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不过,他们不喜欢争论,故而选择了隐居,面对王公的进攻,也没有争执的想法,只是请辞要离去。
司马季主看着王高,说道:“是啊,听闻您要来,提前搭建了窝,我听擅长养牲畜的人说:要区别牲畜和人,是有很简单的道理的,人是要被请进来的,牲畜它不知道礼法,是闯进去的,以此就能区别。”
“你!!!”
王高咬着牙,脸色憋的通红,还是忍住了。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
“想必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吧。”
王高没有说话,直到那些群贤知趣的离开,他方才坐下来,不悦的说道:“也就是你,才会跟这些五行家,堪舆家,建除家...的败类们混迹在一起,这些人有什么能力,能跟我在同一个屋子里呢?”
司马季主却很干脆的问道:“请您说吧,您有什么事呢?”
王高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我,我也不喜你,整日不是钻研那些虚无的知识,就是跟这些没学混在一起,夸夸其谈,与国无益,沦落到要通过骗人的方式来养活自己....可是既然太子认可了你的学问,要跟随你学习,那我就必须要来找你了。”
“太子乃是我黄老之门徒,非你一人之弟子也!”
“如今各个学派兴起,我黄老逐渐没落,若是不改进,迟早都要跟刚才那些人一样,彻底没落....”
“太子乃是黄老之希望,需要我们暂时放下成见,共同辅佐。”
王公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司马季主并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说道:“只要你不羞辱我的朋友,我就对你没有成见。”
“好!”
“还有一件事,邸报你知道吧?那个浮丘伯欺人太甚,如今长安的士子们都受到了他的蛊惑,阅读儒报,却等着看我们黄老的笑话,在黄老之内,唯独你最擅辩,我想请你来负责这件事,败浮丘伯!!!”
司马季主笑了笑,“不过是学问上的交流,何必要比出个输赢呢?”
“何况,浮丘伯的学问很高,我不是他的对手。”
王高却不信,“若是他人这么说,我还相信,可是你,以口才和学问而闻名,怎么会辩不过浮丘伯呢?”
“若是我输了,那就是整个黄老的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
此刻,刘安却坐在长乐宫内,乖巧的劝说着太后。
噩耗来的太突然。
楚王逝世了。
太后其实很器重这位小叔子的,太后只是不喜欢刘邦,对老太公,乃至刘邦的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是很礼貌的。
楚王儒雅好学,知大礼,先是为刘邦坐镇南国,在刘邦刚刚逝世的时候,辅佐太后平衡南方的局势,深得刘邦和吕雉两人的喜爱。在得知楚王逝世之后,吕后沉默了许久,虽没有落泪,整个人却变得有些感伤。
刘安便整日陪伴在大母的身边,那位仲大父逝世,刘安心里也很不好受。
在认识那位仲大父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家的长辈全部都是文盲,别说有学问了,就是读完了一本论语的都很难找到。
稍微有才学的也就二伯父和四伯父了,他们两人还好,算不上精通,可有些学问,只是其他那些仲父们,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可惜了,这么一位有学问的仲大父,就早早逝世了。
刘安还挺想再去见他来着。
“大母,您吃点东西吧...不要再伤心啦~~”
刘安的撒娇让吕后好受了很多,她揉着刘安的头,“我无碍...跟着你阿母回去吧,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业!”
刘安重重的点着头,吕后却对一旁的曹姝说道:“记得多陪陪他,不要让他喝太多的酒....”
刘安自信的说道:“大母,阿父才不会有事呢,这几天,无论是发丧,拟定谥号,分封诸子,阿父都是亲自操办,脸上连半点伤心的神色都没有...真大丈夫也!他这是明白生死无常的道理啊,大母得效仿他,可不能伤心啊....”
吕后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当刘安牵着曹姝的手,一同返回了厚德殿的时候。
只是看到了殿内的一片狼藉。
猛虎般的阿父酩酊大醉,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梁柱,一旁还有很多散发着浓浓酒味的酒壶。
曹姝大惊,急忙走上前,想要扶起刘长,几次摇晃,刘长缓缓睁开了双眼。
“长?长?你怎么样?”
刘长呆呆的看着曹姝,两行清泪不由得流下。
神色格外的委屈。
只听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哭腔。
“姝...”
“我再无父也....”
第422章 一路向西
秦岭这个名字放在大汉,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了。
不过,好在这个称呼来源很早,在秦国之前就已经叫这个名字,不过,如今的人更愿意用最古老的名字来称呼,称为南山。
前御史大夫张不疑就曾注意到这个问题,特意上书给刘长,希望改名为汉岭或者唐岭。
可群臣却不太同意,这个秦字就只是一个地理概念,你非要弄得这么繁琐做什么呢?
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秦岭北麓,这里并没有焉支山的郁郁葱葱,因为是冬季,放眼望去,竟是光秃秃的,孤零零的树木上洒了一层灰色的薄雪,又不是很明显,整座山都仿佛被不知名的植物和动物的尸骸所覆盖,也看不到什么动物,只能看到灌木一阵抖动,有什么飞过。
“额!”
“呵!”
随着一声声闷哼,农民举起了手里的锨,狠狠插在了面前的土地上,费力的将土丢在了一旁。从山顶望去,延绵不绝的数百里,都能看到聚集起来的百姓们,有的正在挖土,有的正在运土,有的则是往手心里吐口水,搓了搓,拿起了工具。热火朝天,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被石块堆砌在里头的篝火微弱的燃烧着。
有官吏穿着厚厚的冬衣,来回的巡视,或是呵斥,或是讲解。
也有全身武装的甲士,三三俩俩的从不远处经过。
在与他们平行的方向,就是奔流不息的渭水。
他们是在挖掘水渠,用来缩短潼关到长安的运输路程,当然,沿路的农田也能得到灌既。这条漕运运河并不长,动用的百姓也不多,有三四万人。
刘敬下了车,吐出了一口浓雾。
尽管穿的厚实,那层寒冷还是透过那冬衣,狠狠砸在了他的骨头上。
刘敬打量着远处,身边有七八个官吏,这些官吏寻常都是管理那些巡察官吏的大人物,在这里服徭役的百姓们都很难见得到他们,可是在此刻,这些人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威武,脸上堆满了笑容,低声下气的弯着腰,不敢直视刘敬的脸。
“王县令?”
“刘公!”
刘敬感受着这惊人的寒冷,不由得说道:“篝火要多点几个,但是要小心,勿要走了水,另外,确保这些人都能穿上冬衣,但凡冻杀一人,我可不饶你!这些物资,就由你来分发,最后呈上内史,由我们来报。”
“唯!”
“刘公,此刻寒冷,不妨前往县中...”
“我是来巡察运河的,不是来避寒的!”
刘敬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官吏,随即在他们的带领下,徒步走在了工程的边缘,沿路的官吏都纷纷拜见,刘敬却下令,不许拜见,专心办公,官吏们更加卖力了,百姓们更是头都不敢抬。
刘敬点着头,“不错啊,各县召集的人数都是齐全的,还这么迅速....”
“都是按着您的命令,令地方忠良之家前来修筑,为陛下效力...”
县令们笑了起来,秦汉时的豪强们,真的是生不如死,犹如待宰羔羊,在未来,这些乡绅们在地方上甚至能与庙堂抗衡,有时还敢架空县令,可是在此刻嘛,这些县令在战时是要担任军职的,无缝交换,平日里的工作里就包括带着百姓进行三次操练,武库里有充足的武器,豪强别说去架空县令了,就是这份心思都不敢有。
要是运气不好,遇到西汉初的这些酷吏们,家破人亡那都是常事,西汉初的一大群酷吏们,最喜欢这些地方的豪强了,这些感觉就像是周勃看到了敌人一样,好大一个战功啊!
不过,除却豪强,当然也有很多的百姓参与在其中。
纵然是豪强出动,那也是发动自家的佃户,家臣之类。
因此,刘敬还是比较在意这些人的安危的,哪怕是豪强,也不能让其冻死在这里,若是冻死在了这里,那多可惜啊,下次的徭役怎么办呢?
刘敬将漫长的运河工程巡察了一圈,也发现了不少的问题。
其中引起了刘敬警觉的就两个问题,第一个是百姓的积极性问题,这一路走来,刘敬发现这些服徭役的人,积极性都不是很高,当然,想要让百姓们热情的自发来修建,那也是不太可能。汉废除了很多秦的制度,他们这种略显消极的态度,若是放在大秦,分分钟“刮胡子剃头发剁脚趾”三连走起。
而汉朝的官吏的处事态度要温和一些,毕竟大汉总是在各处标榜自己的仁义道德,声称自己是以孝治国,仁政思想基本成为了主流。哪怕是装,也要装出那么一回事才好,因此,在大汉,鱼肉百姓的官吏还是比较少见的,哪怕是最残酷的酷吏,也不会跟底层百姓过不去,因为这事它zz上就不正确。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很容易,让官吏们凶残一些,或者找出几个鸡来宰掉,震慑一下其他的猴子们。
可刘敬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本身就是徭役的受害者,当初就是被强行带往边关服徭役,走到一半大汉建起来了,他方才逃过了一劫。
出身底层的好处,就是刘敬知道这些服役的人心里都在想什么,知道该如何去对待他们。
刘敬随即公布了命令,按着军队的标准,在徭役群体里施行奖赏制,将他们以十人为标准,设立什,其中每天成效杰出的,可以得到奖励,而其中表现差劲的,则是要接受惩罚。
这奖赏制度跟官吏们没有关系,完全就是在那些做工的人身上。
这是为了避免出现秦国时那样官吏为了比赛而疯狂压迫百姓的情况。
秦国很喜欢比,无论是操练,耕作,徭役,什么都要比出个名次来,县和县会比收获,收获差的就要获罪,收获好的就升迁,军队和军队比操练的成果,徭役也要比进度,这就导致了秦国官吏的凶残,他们为了这些奖励,往往会疯狂的压迫百姓,强迫他们做事,只要不弄死了,就随便折腾。
还有为了获得比赛胜利就找巫来想抓鬼给自己当徭役的。
刘敬的办法,却只针对百姓,免除了这种危害。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农具的消耗问题,破损的农具与刚送来的农具数量不符合,显然是有贪墨的行为。
在严查之后,很快就有收破损农具来卖铁的几个小吏成为了徭役大军里的一员。
渠道的修建速度很快,如此看来,顶多一年的时间,这里的水渠就能连接起来。
这让刘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这种小规模的修建渠道,还是比在洛阳建设皇宫要靠谱的多。
......
站在厚德殿门口,刘长一脸无奈的看着外头。
虽然还没有下雪,可这天气却越来越寒冷。
最近这几年,整个北方的气候都越来越冷,冬季持续的时日都比从前要久了许多。
刘长倒还好,皮糙肉厚的,也不惧怕这冷风,就是不知这各地是否有被冻杀的百姓啊。
张不疑穿的极为厚实,站在刘长的身后,在冷风下瑟瑟发抖。
他的身子骨就比不上刘长了,极为怕冷。
“听闻唐,赵,梁,齐都有不少地方下雪了...”
“有六个县上奏有灾情。”
刘长轻轻抚摸着下巴,“可惜啊,若是此刻有大量的棉....”
张不疑哆嗦着说道:“陛下,何不让西域诸王派遣商贾,前...前往身毒,获取大量的棉呢?种子,成品,都可以买下来啊...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可以交换啊。”
“早就下令了...不过,身毒如今多数地区被匈奴所占领,匈奴人与我大汉乃是死敌啊...”
“陛..陛下,稽粥也算是个有能力的王,他不会拒绝与大汉通商的....”
“正是因为他有能力,才会严格控制那些大汉真正需要的东西流往大汉啊。”
而在张不疑口中的这位有能力的稽粥,此刻正带着不成器的弟弟在身毒境内嘎嘎乱杀。
此刻的身毒,当真是很热闹。
算得上是多方会战了。
首先就是印度孔雀王朝的毁灭者普沙密多罗·巽加,他原先是孔雀王朝的将军。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弑”。
这位杀死了大车王,以弑君的方式终结了孔雀王朝,建立巽加王朝,首都仍为华氏城。因为他上位的手段不正当,故而分裂后的孔雀王朝内部,大多都不服从他,羯陵加人更是几次反攻,弄得这位新国王头疼不已。
阿育王时的孔雀王朝,多次击退了来自四边的希腊人和游牧民族,而得知孔雀王朝终结的消息,入侵的希腊人所建立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是最高兴的,他们趁着孔雀王朝终结,将喀布尔,犍陀罗,旁遮普等地纳入王国的版图。
弑君者巽加勃然大怒,带着军队想要收复这些地区,孔雀的王是自己所杀的,这土地怎么能归外人呢??
此刻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国王德米特里二世正在抵挡弑君者的反扑,为了抵抗反扑,他残酷的压迫百姓,逼迫他们缴纳更多的粮食,来作为自己的军费,发誓要跟巽加王朝死磕到底,这样的举动却引起了叛乱。
监领兴都库什山以北地区的将军欧克拉蒂德斯发动叛乱,在巴克特里亚称王,从此,王国以兴都库什山为界,分裂为南北二朝,互相攻战。
就是这么多方混战的情况下,稽粥一头闯了进来。
稽粥是属于那种名声不显,可能力非凡的,后人大多喜欢将冒顿与稽粥对比为刘邦与刘恒,乃至是嬴政和刘邦。
眼光长远,有魄力,做事不迟疑,用人不疑,贤君所具备的所有特点,这位大多都具备,而他本身不好杀,不好色,不好酒,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愣是开辟了一个强大帝国。他此刻虽然被韩信打的不轻,可他麾下的将领们经过了那番血战之后,都得到了不少的提升,优秀的将领,勇勐的士卒,他都不缺。
他在击败了几个土着民后,迅速就遇到了欧克拉蒂德斯所统治的北巴克特里亚,双方迅速交战。
希腊式的军队正式遇到了匈奴的铁骑。
匈奴无论是在军队数量,统帅质量,还是在军队质量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上方,而且他们沿路劫掠,根本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欧克拉蒂德斯的公民军几次被击败,大片的土地被匈奴人所抢占,欧克拉蒂德斯迫不得已向南边的德米特里二世求助,并且表示:先放下成见,击败这些穿着兽皮的野蛮人。
稽粥也迅速派人与弑君者巽加联系,希望双方结盟,并且表示他愿意归顺巽加所信奉的婆罗门教。
婆罗门教是古印度的一个教派,可以理解为如今印度教的古代形式,而孔雀王朝是尊佛教的,主张佛教人人平等那一套,不施行种姓制度,在孔雀王朝时期,婆罗门教衰落了许久,可是如今的巽加王朝,信奉的却是婆罗门教。
各国之间互相敌视,矛盾重重。
稽粥在这里是属于得心应手,经过多年磨砺的稽粥,已然有了历史上那位老上单于的姿态,他在被占领地区进行各种安抚,建立新的管理制度,拉拢王公贵族,鼓励百姓们重新投入耕作,在外联络各国,挑起战争,却一时都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
匈奴的势力就像是将墨水倒向了舆图,不断的将舆图的各个部分染上自己的颜色。
稽粥并非是鲁莽,只会杀戮的人,他更擅长政治,他甚至通过礼贤下士的方法,收获了一大群希腊的学者,将他们当作自己的老师来对待,向他们询问道理,让他们教自己语言,以及来自西方的文化,这都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的敌人。
欧克拉蒂德斯麾下有一位将军,为了得到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稽粥先后用了离间,感化,乃至苦肉计,成功收服。
若是说稽粥唯一的缺点,那就是他的身体太弱。
虽然也能披甲拉弓,奈何,远不如他的兄弟们那么强壮。
在被刘长击伤之后,他的身体更加虚弱。
整日脸色苍白,身边总是有很多的巫医跟随。
“兄长,你不会要病死了吧?”
护涂担忧的看着哥哥,不由得问道。
稽粥抿了抿嘴,没有正面回答护涂的问题,只是问道:“西域诸国派了人,想要进行贸易,你觉得如何?”
护涂正想要说将这些人抓起来杀掉,可看着大哥那神色,还是回答道:“为了早日征服身毒,暂时放下成见,跟他们换取军械粮食...”
“放屁!”
稽粥愤怒的骂道:“他们索要的棉,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御寒的,是用来远征的,这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岂能轻易让他们得逞呢?军械?汉人能将军械卖给自己的敌人吗?什么东西是身毒所没有的,要去跟大汉换呢?你应当守住门口,阻止一切对大汉有大用的东西进入大汉,也要阻止一切对大夏人有用的东西从大汉出来!”
护涂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了...兄长。”
“那往后我就杀死他们的商贾,断绝一切来往。”
“放屁!”
“谁让你断绝一切来往的,不许他们派遣商贾,你就不会派遣吗?将大汉的丝绸瓷器纸张运往大夏,将大夏那边的棉牲畜葡萄榴豆瓜运往大汉....两边都无法贸易,只能由你来控制贸易,这不必断绝来往更好吗??”
护涂委屈的说道:“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要骂我,倒不如不讲这些虚的,直接将我骂一顿算了,反正你也病了,现在趁机多骂几句也好.....”
稽粥长叹了一声,“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想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目前的这些敌人,都是很难缠的敌人,不能轻视....我担心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兄长,您放心吧!”
“我一定会击败他们,就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想要击败他们很容易,可是想要治理好地方就不容易了,汉人蠢蠢欲动,他们将我们当作先锋来探路,我们就是他们的鹰犬,是狩猎前用来搜寻猎物的,要趁着猎人还没有赶来的时候,吃饱喝足,再咬死随后赶来的猎人...否则,你们就要继续当猎犬,一路西进,永远都没有自己的故乡了...”
“汉人要来了??”
护涂脸色大惊。
稽粥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唐王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迟早有一天,他会骑着那匹白色的骏马,踏足这片土地...如此富饶的猎物,他怎么会放过呢?”
“那我怎么办啊,我打不过他!”
“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我不求你击败他,只要能打退他,让他无法前进...那便足够了。”
........
“陛下,您又想要去远征了?”
张不疑看着刘长眺望着远处,出于对刘长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总会有那么一天,朕会带着一支精锐的骑兵,从西域出发,一路朝着西方进攻,消灭沿途所遇到的国家,让他们都臣服与朕,朕就这么一路杀,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死在那征伐的道路上!”
“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啊!
听着刘长的大志向,吕禄忍不住问道:“那太子,皇后,太后她们怎么办呢?我们又怎么办呢?”
刘长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第423章 打仗父子兵
暴雪席卷了整个长安。
就连刘长,此刻也是在伸出手来,在炉前烤着手。
面前的烤炉上散发出炽热,刘长笑呵呵的盯着烤炉,就等着那肉烤熟。
早在先秦时期,烤肉就已经很流行,而刘长面前的这家烧烤炉,基本样式跟后来的烧烤炉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并非是刘长改进的,而是本来就是如此,这东西在先秦时就已经出现了,在大汉被改善到了最好的程度。
而刘长平日里吃肉,也时不时就要烤着吃,他觉得烤出来的肉是最好吃的。
吕禄就坐在他的身边,认真的说着辽东的战事。
大汉的进攻停止了,可辽东的战事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浮丘伯的仁战思想还是起到了作用,当大汉赦免俘虏,并且宣布马韩王的罪行,表示大汉是要拯救此处苍生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这里百姓的拥戴,半岛地区的百姓,不少都是战时从赵燕等地跑过去的,就算是本地的土着民,只要你能让他们吃饱肚子,他们也知道该支持谁。
燕军在攻破县城之后,没有毁坏其房屋,没有将他们抓起来当奴隶。没有烧杀劫掠,与民无犯,甚至打开了当地粮仓,将一部分粮食分发给当地的百姓。这些地区的百姓顿时都傻眼了。
这些年里,他们经历过各种战事,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军队,可从来见过这样的,不抢也就算了,居然还发东西???
在那些被释放的俘虏们将这些消息传开之后,每当汉军进入县城之后,所受到的待遇就不同了。
百姓们也不跑了,也不躲了,甚至开始打开城门来迎接汉军。
有些地方,汉军还没有打过来,这里的百姓就杀了他们的守将,直接献城。
最开始,燕王还对这个命令有些嗤之以鼻,认为这些腐儒们蛊惑陛下,等自己打完仗,回去定然要弹劾他们,让陛下清醒过来。可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只是几个命令,居然会让战事变得如此顺利。
敌人失去了斗志,见到汉军便投降。
因为他们都知道汉军不杀俘虏,还会释放他们。
而地方百姓纷纷开始起义,连马韩王城,都出现了国人暴动,冲击王宫,想要杀了他们的大王来献给大汉。
到了寒冬,汉军停止了进攻,又安抚当地的百姓,尽量保证他们的稳定生活,可是在马韩这边,为了应对战事,马韩王疯狂的收敛民间财富,逼迫百姓,修建军事建筑,又害怕百姓们出现暴动,安排了大量的官吏来监督百姓,以残酷的刑法处死那些反对自己的人。
汉军与马韩的防线两侧,百姓所过的生活区别是巨大的。
汉军统帅徐厉很清晰的看出了当今的情况,便下令不许征发百姓来修建军事建筑,打开道路,让他们休养生息,缓缓等待着来春。马韩这边还在不断的进行修建,大量的百姓被压迫至死,于是乎,各地都出现了逃亡者,这些人开始疯狂的朝着汉军所控制的地区涌去,汉军也很热切的招待了他们,甚至提供饭菜。
不只是马韩,包括北方那些参战的扶余人,濊貊人也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半岛以北周围,而大汉这次的讨伐路线,主要就是征服半岛(朝鲜半岛)与扶余人(吉林),当然,扶余王也是有大过错的,大汉不是去灭亡他们的国家,是要教化他们的百姓,惩治恶劣的扶余王。
这样的对比,使得马韩国上下都是人心浮动,毫无战斗力。
这也是徐厉一点都不担心军事设施的原因,他反而还挺开心的。
就是修建再牢固的防线,人心散了,依旧是不堪一击。
说不定他今日修建的这些堡垒,以后就是为大汉所用了呢。
此刻的马韩王,显然还是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吕禄将这些时日里辽东的捷报告知刘长的时候,刘长只是轻笑着。
“浮丘伯不错啊....我家这位祖师,光是这论兵之法,就能称为大贤了....”
刘长开心的撸着烧烤,又忍不住说道:“就是苦了周胜之啊,让他不杀俘虏,不砍首级,怕是人都要憋疯了吧。”
吕禄笑了起来,“倒也不是,这厮斩首六千余级,比徐厉将军还要多....如今敌人虽说见到他们就投降,可这俘虏也算是军功,只要能拿军功,这厮就不会多说什么。”
“这倒是。”
刘长点着头,示意吕禄也来一起吃。
“朕已经在让尚方研究新的机器了,主要就是针对这次寒冬的,让他们钻研出能保暖的东西来....看来还是不太容易的,有匠人做出了火炕,有烟道烟孔,像模像样的,匠人说这是模彷了燕国的灶炉,不过朕觉得还不错,倒是个避寒的办法。”
“奈何,这皇宫里弄不了这东西,不然就让你试试了。”
听到刘长的话,吕禄忍不住说道:“陛下对尚方偏爱太过啊...尚方要多少您就给与多少,刘敬他们对尚方府都很有意见了,这些年里,他们耗费的东西太多了,成品却又没那么多,陛下应当设立一个限制的,岂能让他们无限度的索要钱财来进行研究呢?”
“光是为了改进高炉,他们就耗费了多少东西啊....”
“季布也弹劾了尚方,说怀疑有人贪图庙堂所发的研究钱财....”
听到吕禄的话,刘长却很是不屑。
“他们懂什么?!”
刘长咬下一口肉,咬了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朕这些年里对尚方太过康慨,尚方所耗费的钱财一度逼近了供养官吏所用的钱财,故而他们嫉恨,都说朕爱工不爱贤,说什么无道昏君之类的屁话。”
“可是尚方拿出的随便一个东西,就能改变整个天下....”
“若是尚方没有改进纸,没有弄出印刷之术,现在的书籍能这么多吗?书肆能开起来吗?报纸能发行吗?天下的士子会像如今这样多吗?如今遍布在天下的藏书,是先秦时流传的书的数百倍,可以通过考核来担任官吏的士子们,数量也是连年上升,这不就是圣人所想要的天下吗?”
“还有那些农具,纺车,若非这些东西,如今的大汉,百姓还得饿着,就这场寒冬,就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呢!”
“朕不但要偏方,还要让这些大臣们都去偏爱!”
“若是再有弹劾的,那就收走他们家里所有跟尚方府有关的东西,让他们去山上当野人!”
“还有,你也是!”
刘长很不客气的说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这些话,都是阿母让你说的!”
“你再敢帮着阿母来劝谏我,我就让你再也不能走着进长乐宫!”
听到刘长的警告,吕禄苦笑了起来。
“可是姑母让我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不按着她说的去做,别说走着去长乐宫,只怕都不能走着出门....”
吕禄很是委屈,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太后,他被夹在中间,两个人都不能不听,两人都是自己的亲戚,都是一样的暴脾气,这上哪里说理去??
“看你这胆怯的模样,亏你还是大汉的彻侯呢!”
“陛下也就对我说这些了,若是陛下对姑母有意见,可以去找她说呀!”
“朕不敢!
刘长严肃的说道。
吕禄的嘴角抽了抽,“所以陛下不敢对抗强的...就特意选了我这个弱的来泄愤?”
“对啊!
刘长重重的点着头。
当周昌抖落身上的积雪,走进了厚德殿的时候。
正好看到哈哈大笑的刘长,以及满脸苦涩的吕禄。
周昌只当作没有看到,他知道高皇帝这一脉都是有些小爱好的,他本人是很厌恶这类行为的,当初高皇帝就曾因为这件事被他多次劝谏。不过,周昌如今见识的太多了,也就失去了劝谏的心思。
“陛下!”
“来,来,坐下来吃!”
刘长招了招手,让周昌坐下来。
周昌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烧烤,说道:“陛下,此非君子..额..唔...”
周昌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肉,周昌险些当场被噎死,好不容易将肉咬碎了吞下去。
烧烤在先秦就不是贵族常吃的,因为当时的贵族认为做饭并不是很体面的工作,况且这东西烟大,不适合在隆重场所里拿出来,故而是游侠豪强们吃的多一些,大贵族吃也是等做好了送过来吃的,没有自己动手烧的。
至于贫民百姓...还想吃肉?想多了啊。
“周相,赈灾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办妥...”
周昌将这次寒冬里的赈灾情况详细的说出,刘长点着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老头虽然倔强,可是有能力啊。
“那朕说的那件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呢?”
刘长忽然又问道。
周昌却迟疑了起来。
寒冬时节,庙堂基本是不会做什么事的,地方当然也是,这是休息的时候,大多官吏都可以在这个时候得到短暂的休息,哪怕是徭役,也要在此刻停下来,等待着新年的开始。
各地都迎来了短暂的平和,大家什么都不做,奏章的数量也迅速减少。
可这份清净与周相是无缘的。
他不但要负责赈灾的事情,在前不久,刘长还特意将他请过来,请求他来为自己操办一件事。
这件事吧,说小不是很小,说大也不是很大。
主要就是启蒙的事情,刘长重视教育,并且开了启蒙之先河,先后设立太学,国学,县学,而刘长最大的理想,就是让大汉的每个县都有自己的学堂,能承担启蒙的重任。只是如今的启蒙工作有些混乱,大家都是第一次干,还没有明确的标准,只好按着叔孙通生前所写的那几本书来进行摸索,如今陆贾承担了这重任,继续探索。
可刘长在几次巡察后发现,各地因为老师不同的缘故,启蒙程度差距巨大,教材也不统一,学派的人是什么学派的,就用哪个学派的教材来进行教学,这让刘长觉得非常不合适,因此决定统一全国的教材,采用标准教材。
陆贾先前召集群贤,就是商讨这件事。
可这群贤里,却混进去了一个张不疑。
眼看他们就要开始动手编写了,周昌坐不住了,急忙前来拜见刘长,希望陛下能让张不疑去祸害别的什么,不要祸害启蒙这样的大事。
周昌本以为自己是无法说服这个暴君的。
可没想到,刘长很干脆的答应了周昌,随即提出了一个要求。
周昌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让张不疑来参与编写,什么要求都能接受啊。
然后刘长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张不疑不要参与了,朕来吧!
那一刻,周昌对张不疑的鄙夷甚至都动摇了。
陛下有没有真才实学呢?肯定是有的。
这位的着作,如今可还被各地的士子们所学习呢,可陛下能不能参与进来呢?
有才学归有才学,可这启蒙的事情,经不起祸害啊,周昌都不敢相信大汉这第一版的全国统一教材会在陛下手里变成什么样的。
张不疑肯定会在上头写满陛下的事迹,奉承之事。
那陛下呢?会讲吃肉喝酒,还是会讲入美人呢??
想一想,还是陛下这个更恶劣啊。
刘安编写了一本《圣天子》,其中就对刘长的思想有着详细的记载,甚至还出现了几个入字,成为华夏有史以来第一个记录了脏话的圣贤之书。
周昌实在被吓到了。
此刻刘长又提起了这件事,周昌轻轻摇着头,“还是让张不疑来吧。”
“这样吧,周相是担心朕做不好对吧?朕先写几篇给您过目,您看完之后,再做决定,如何啊?”
周昌狐疑的看着刘长,“臣知道陛下有才略,只是,陛下啊,这有知识和写书是不同的,您精通数,可是您....”
周昌实在没好意思说,刘长的知识很好,就是写的不咋地,那几本数学的着作,还是有人帮忙改写的,这写文章可不是刘长所拿手的事情啊,陛下会编,但是那笔力。
不过,看到刘长那炽热的眼神,周昌也不好继续拒绝这位暴君。
“好,陛下可以先试写,若是不可以,臣宁死也不会让陛下采用。”
周昌说的很认真,而刘长也知道,以周昌较真的性格,若是自己写的不好,他真的会这么做。
刘长很是自信的答应了下来,送走了周昌。
吕禄狐疑的看着刘长,说刘长会写书,他相信,可说刘长会写教材,那他就完全不相信了。
自家陛下的本事,他是最清楚的,那就不是个写文章的料。
可他也理解,每当冬季,陛下总是很无聊,因为无法外出,不能狩猎,而后宫也不敢跟陛下相处太多天,很多时候,刘长就只是吃肉,然后在皇宫里纵马,拿着木棍,让吕禄他们扮演敌人,来一场刘长的超真实扮家家酒!
除了扮演敌人,有些时候这些人还要扮演商户,小贩,反正陛下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陛下这是无聊坏了呀,还想要编写教材。
吕禄摇着头,“陛下,臣这就去取笔墨....”
“不必,这种事,不急着去做!”
吕禄瞪大了双眼,自家那位做什么事都火急火燎的陛下,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呢?
.......
当刘安严肃的走进厚德殿的时候,闻到了那烧烤所散发出的香味。
他一愣,急忙看了过去。
刘安没有继承刘长诸多的不良嗜好,唯独继承了好美食这一点,刘安很喜欢吃,而且跟刘长一样,能精准的说出各地的美食,他看到烧烤,咧嘴一笑,急忙坐在了阿父的身边。
“安啊...你来了啊,我家的乳虎...”
当看到阿父那满脸的笑容的时候,刘安并没有感动,他只是忽然警觉了起来。
大母曾告诉自己,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对阿父的警觉甚至超过了对烤肉的渴望,他勐地站起身来,就要逃走。
奈何,刘长早有准备,一把将他抓住,笑呵呵的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来,吃,多吃点!”
刘安吃一口,就要抬起头来看一眼阿父,仿佛正在偷吃粮食的耗子。
刘长却问道:“安...你说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是人。”
“不错,就是人,人方才构成了社稷,构成了这个天下....可我所说的人,是贤人,是有才能的人...当初我阿父身边人才很多,因此他做了皇帝,如今大汉的人才比谁都多,所以大汉成为了强大的国家,如此看来,想要让国家强大,就需要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阿父说的对....”
“朕准备编写一整套教材,作为启蒙天下所用。”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的很好,做的完美,恩泽百年!”
“朕认真想过了,其中要有文,数,射这三门课。”
“随着孩子们的年纪增加,逐渐增加课程的数量,你觉得如何啊?”
刘安点了点头,“薛肃侯当初不就是这么想的吗?阿父说的很对。”
“哈哈哈,这数的教材,朕自己就能办好,可是这文嘛....朕倒是知道该如何编写,只是啊,最近这手臂酸痛无力....”
刘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刘安看着那雄壮的过分的手臂,不由得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因此,就需要你的帮助,我们父子俩该一同来办成大事,你觉得呢?”
“阿父,若是我不答应,你会揍我嘛?”
“会!
“那儿臣自然是愿意全力协助陛下,为社稷成就大事的!
ps:如今封城,孩子只能是自己来照顾,照顾过刚出生孩子的人,就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不分白天黑天,夫妻俩轮流着照顾都觉得累,好玩又精彩的剧情要构思也很需要时间,加上我这手的问题,我每天要在电脑前坐上半天的时间,熬到半夜,才能写完....写完之后还未必能去休息,我倒不是给大家倒苦水,只是看到有读者抱怨老狼更新的晚,说老狼飘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第424章 国相之威
“竖子!”
刘长将刘安所书写的文章丢在了地上,神色很是不悦。
刘安有些惊愕,自家阿父的要求居然这么高?
这文章他也是下了功夫的,运用各种简单典故,按着阿父的要求,传达各种道德思想,孝,睦,信,忠等等,刘安都觉得自己已经写出了精髓,便是现在拿去交给郅都,都能直接拿来发表,不需要任何的修改。
可就是这种程度的文章,都没有被刘长所放在眼里。
看着愤怒的阿父,刘安无奈的解释道:“阿父,您是没有看懂吧?我来为您解释...”
“放屁!”
“谁让你写这样的文章了?朕是让你来这里做学问嘛?若是朕需要这样的东西,干脆让浮丘伯,陆贾他们来不就好了?难道你的文章还能好的过他们不成?”
“那可说不好...若是论道之文,儿臣也不惧他浮丘公...”
刘安按着规矩抬了个杠,可面对阿父那发黑的脸,还是知趣的没有继续说。
“这就是为什么朕想要参与进来的原因了,浮丘伯他们想用论语进行启蒙,王生他们说用道德经....这是能给孩子拿来启蒙的东西嘛?刚刚认识字,就要学习这个难度的知识,简直胡闹。”
“周昌,陆贾这些人,也都是将这件事当作搞学问来做,这些文人啊,就是不懂得简单好用的道理!”
刘安明白了,他狐疑的问道:“阿父是觉得太复杂了??可是这已经是很简单粗略了啊...”
“简单什么,运用那么多晦涩难懂的典故做什么呢?”
“我来说,你听完之后来写!”
“唯。”
刘长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要以故事的形式,写出数十篇趣闻,让孩子们能开心的去学,而不是去背这些典故,这些典故,可以在后来进行教导....我大汉以孝治国,那这第一个故事,便选择一个孝顺的故事吧!”
“这第一篇,不如就用鸟鸟反哺之事。”
“啊?阿父是说鸦反哺?可这不过是民间传闻而已,并无事实根据,儿臣曾...”
“重要的是有没有根据嘛??重要的是能不能体会出孝!”
刘安无奈了,也只好点着头,低声滴咕了起来。
“写吧...就写某个鸟,小的时候常常有大鸟来喂食,等到大鸟老了,飞不动了,它就开始反哺双亲...写的欢快写,好了,快写!不要太繁琐,越简单越好!”
刘安提笔书写了起来,连着写了四五篇,刘长都不满意,始终认为太复杂,直到第六篇,刘长认真看了许久,又令人将刘勃叫过来,交给他来看,对刚刚在接受启蒙的刘勃来说,这故事还是不错的,他认认真真的看完,只有几个生字认不全,大概意思都能明白。
刘长这才满意的点着头,好,就按着这个程度来写!
刘安本来还想夹杂几件真事,比如当朝的季布,就可以作为信的典范,还有自己,则是也可以当作孝的典范。
奈何,刘长却以简单为由,还是多以动物为主。
忙碌到了晚上,樊卿和雍娥的到来,方才打断了父子俩的大事,到这个时候,刘安已经是晕晕乎乎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小鸡小鸭小狗什么的。
刘安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写这样的东西,那说教方式的简单粗暴程度,令人发指啊。
你好歹让我用个典故啊,实在不行,你让我稍微润色一下啊!
这都是什么啊。
刘安只觉得自己遭受到了一种羞辱,我是治黄老的,你就让我写这个??
曹皇后并不在皇宫,曹窋的妻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曹皇后去看自己的犹女去了。
樊卿和雍娥看到父子俩身边堆满了各种纸张,都有些好奇。
难得啊,这父子俩能和睦相处,居然还没有掐起来。
今天曹姝不在家,皇宫里的这些家伙也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安??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樊卿笑呵呵的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好奇的看着地面上那些纸张。
刘长得意的说道:“朕与安可是办了一件大事,这都是启蒙教材,乃是我们父子两人合力而作!”
刘安却急忙摇着头,“不,不,这都是阿父的功劳。”
刘长不悦的说道:“朕难道还能抢自己孩子的功劳嘛?你放心吧!朕绝对不会贪墨你的功劳!”
“不,不,阿父,天下人都知道您精通数,却不知您作文章的天赋,若是让我出面,只怕他们都要以为这是我的功劳了,儿臣也不过是给您代笔而已,儿臣恳求阿父,千万不要对外说这是儿臣所书写!”
刘安认认真真的朝着刘长附身大拜。
看到孩子这么懂事,刘长心里都有些感动。
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啊,还知道为老父亲着想了。
刘长看着樊卿和雍娥,好奇的问道:“对了,今天怎么一天都见不到你们,如此大的风雪,你们去了哪里?”
“我们去太仆那里借了马来骑!”
“哈哈哈,我赢了!”
樊卿得意的说道,雍娥瞥了她一眼,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我身体抱恙....”
在座的众人,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今天曹姝不在家”。
趁着她外出的时候,这伙人做出了很多“姝见打”的事情,此刻还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刘长咧嘴笑着,说道:“要比骑术,何必去外头呢,直接在内屋....”
“咳咳。”
樊卿示意了一下刘安,刘长方才停下了话题,开心的拿起了面前的纸张,“来,都看看吧!这就是刘安所写的啊!”
刘安大惊,劝阻不及,急忙起身。
“阿父,那我先去见大母了...”
刘安迅速逃离了这里。
而樊卿和雍娥则是认真的欣赏着刘安的文章。
“哇,他写的真好啊!”
“小马渡河这个写的最好!”
“不,还是这个乌鸦反哺写的最好!”
厚德殿内,几个人激烈的探讨了起来。
刘安这一天住在了长乐宫,整整一晚,都没能入眠。
次日,他刚起床外出,就遇到了前来带他去厚德殿的吕禄。
看着满脸堆笑的吕禄,刘安清了清嗓子,急忙也摆出了笑容,“仲父啊,我跟阿父已经约定好,傍晚去找他...我先去上课,免得耽误了学业....”
可惜,面前这位不靠谱的仲父,唯一的优点就很听刘长的话。
吕禄急忙拦住要离开的刘安,笑呵呵的说道:“太子不必担心,王公和司马公那里,陛下都已经为您请过假了,您不必担心...他们都知道您要为陛下编写教材,都很开心,还说让你安心去写,不必担心学业,还非索要了一篇原文来看....”
刘安的脸色逐渐绝望。
“可我只是代笔啊....”
“殿下不知道,陛下感与您的孝心,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大臣,说绝对不会抢占殿下的功劳。”
刘安神色呆滞的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此刻的他,已经丧失了全部反抗的斗志。
彻底沦落为了刘长手里的笔。
刘长说什么,他就写什么,各种在刘安看来荒诞滑稽愚蠢简陋的文章,不断的在他手里成型,这对一个整日研究宇宙本质的准大老来说,写这样的文章,简直就是灵魂上的一种折磨。历史上的刘安,严格的来说,他的学问是属于哲学家和思想家的范畴,当然也算文学家,可文学只是辅助工具而已。
在写了一大堆的童话和睡前故事后,刘安总算是解脱了。
他一共为刘长编写出了三十多篇文章,这些文章都是刘长编造,刘安书写。
是属于双方的强强联合,虽然刘安不这么想。
很快,周昌就出现在了厚德殿里,看着刘长手里那厚厚的纸张,尽管不相信陛下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可还是决定认真的观看,跟着周昌一同前来的,还有陆贾和一大群负责编写教材的学者们,这些人或是大臣,或是大家。这次他们聚集起来,就是看看陛下这教材如何,若是不行,他们就要将自己编写的那封交给陛下来看看了。
他们对自己编写的那一套还是很满意的,他们所编写的教材里,包括了百家之精髓,意义深刻,格外奥妙。
这是他们这些大家用了很长时日商谈编写出来的,当然,他们也考虑到了启蒙的受众,因此特意朝着简单的方向走,大概就跟刘安最开始写的那篇差不多,他们觉得很简单好懂,实际上还是囊括了百家之学说。
说起来,总体还是咬文嚼字。
众人并不觉得陛下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他们也听说了,太子参与进来了,太子这个人确实有文化,大家都知道,可问题是太子年幼,也不可能是这么多大贤的对手啊。
可当他们兴冲冲的拿起了教材,开始翻阅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玩意啊???
刘长开辟了一个新的体系,在他之前,文章大多是以厚重高雅而主的,而刘长的这套教材,通俗到了极点,那言语仿佛就是乡野里百姓的对话,甚至还出现了鸟跟其母交谈,相拥而泣之类的东西。这个时代的人,即使要扯东西为自己所用,也不会将动物拟人化,牲畜就是牲畜,人就是人,岂能相提并论呢?
这极度粗俗的对话,语言,乃至整个文章的叙事结构,直接看呆了这群大贤。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大汉目前最流行的是论,赋也可以。
比如贾谊的《过秦论》,晁错的《贵粟论》,刘长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别说流行了,在群贤的眼里简直就是胡闹。
尽管还是采取了文言的形式,可大量的口头语,就像是后来的文言文遇到了白话文小说一样,令人震撼,就是将《三国演义》这类小说放在汉朝,那也是粗俗不堪的,毕竟传统意义上的小说是从魏晋开始起步,就是曹操所写的那些诗,放在西汉初同样是粗鄙不堪,只有诗经那类的诗才是真正的诗。
群贤们都沉默了。
就在此刻,周昌却不由得点着头。
“好,好啊,简单易懂,妙趣横生,作为孩童启蒙,最是合适!最重要的是这种形式,整个县学,都可以采用啊!”
陆贾却迟疑了起来,陷入两难之中。
而其余的群贤,则大多抵触。
“不可!天下学问,以百家言之,这文中之事,无百家之言,粗俗不堪....更类小说家之街谈巷语,道听途说....”
要不是因为刘长,他们肯定是要说出最难听的话,只是因为刘长和刘安的面子,他们方才忍住了心里的鄙夷,在百家之中,有个小说家,这个学派倒也不是专门写小说的,他们负责记录民间街谈巷语,并呈报上级等为主...而他们在百家里的地位很低很低,难等大雅之堂,连农家都比他们要高好几个档次。
也并非是所有的大贤都反对。
其中也有支持者,就比如儒家的公羊寿。
公羊寿就认为:这种方式虽然没有百家之言,可所蕴藏的,如孝,信等,都是各派所倡导的,完全可以应用,他甚至进一步说道:“如今的百家之学说,止步不前,用过去的辩论方式,用着过去的文章规格,过去的都已经灭亡了,怎么还抱着这些东西不放手呢??”
到这个时候,群贤开始哗然了。
他们迅速争吵,而争吵就不再是启蒙教材,而是如今对文章的要求,简单来说,是对文学“传统规矩”的看法。
这就要提到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了,汉朝的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
这个简单来说,就是儒家大量经典被烧毁,然后一些儒家就以口传的方式传下经典,结合如今的局势,重新编写经典,进行注释,后来大汉又允许民间藏书了,然后大量的古籍出现,这些古文经典和如今的经典出现了巨大的差异,双方就此开打,这么一打,愣是打到了大汉灭亡。
而这位公羊寿,他本身名气不大,但是他有个高祖父,这位高祖父在儒家有一定的地位,他还写了一本在后来略微产生了些影响力的书,他的高祖父叫公羊高,写的书叫《春秋公羊传》,他的门徒被称为儒家公羊派。
公孙寿还有一位弟子,也有点名气,他叫胡母生。而胡母生这个人嘛,有个有点学问的同窗叫董仲舒,有个不成器的弟子叫公孙弘。
很多人都不知道,董仲舒就是儒家的一位主张大复仇主义的公羊派。
后来还成为了两汉公羊派的“圣人级”大家。
看着众人的辩论要朝着自己所听不懂的方向发展,刘长赶忙叫断了他们。
刘长此刻板着脸,神色还是有些吓人的。
他正要开口,周昌就愤怒的站起身来,用力的拄着拐杖,砸在地面上。
“你们这些蠢物!”
“文章若是不能实用,那还写它做什么呢?!”
“这文章是用来启蒙的,其中蕴含着道理,简单易懂,能以最快的时间让孩子们学会文字,明白道理,同时不会对此厌倦,这种方式不比你们的论要好嘛?一句话里夹杂了十个典故,这都可以用在国学了,用在县学启蒙,这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斧头的作用就是砍树,却非要规定斧头的大小规格,太大太小的就要藏起来,不让它发挥出作用,简直就是愚蠢的人才有的想法!”
“陛下召集你们来商谈实事,你们却在这里说什么文章的规格!”
“不办实事,夸夸其谈,与国无益!”
“在座之人,非侯皆降一爵!侯者减其食邑五百!罚十盾!
周昌愤怒的骂道。
那一刻,群贤们全部都沉默了,作为国相,周昌确实有这个权力,而公羊寿就有些委屈了,我明明是赞同啊。
同样疑惑的还有吕禄,我到底算不上是在座之人呢??
不会连我的食邑一块儿减吧?
而周昌神色不善,说道:“再...再...再有多言者,弃市!”
“速退!陆贾留下!”
群贤就这么被赶走了,陆贾苦笑着起身,没有想到,这陛下刚封自己为侯,给与一千食邑,这一迟疑就瞬间少了五百。
周昌训斥了众人,这才看向了刘长,“陛下啊,这教材不错,适合先启蒙者,不过,如今县学四年,这教材最好是能有四套才好,要逐步提升难度...另外,其他学科的教材,最好也能如此,包括这数,其实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
周昌说着自己的想法,说了许久,却看到陛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这让周昌有些不悦,老夫在这里费心费力的给你上奏,你还在敢发呆?
就在周昌即将发火的时候,刘长却笑着抓住周昌的手,热情的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仲父啊,方才您是真的威武啊!”
“国相之威,莫过如此!”
周昌只是板着脸,没有说话。
刘长笑着说道:“请您放心吧,其余三套教材,乃至关于数的教材,朕都会准备妥当!”
“这就好。”
周昌又给陆贾交代了很多的事情,当他拄着拐杖坚定的走出皇宫的时候,刘长只是觉得,这瘦老头的背影居然那么的高大。
第425章 天子之功德
既然得到了周昌的全力支持,刘长也就迅速动笔,亲自来编写数科教材,至于刘安,也被叫过来继续编写另外三套的教材。
刘安怎么也没有想到,就那种程度的文章,居然能得到百官的认可??
那都不能算是文章了,用如今的分类都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属于什么类型的。
刘安也是属于破罐子破摔,你随便说,我随便写。
在刘长的编造之中,四套教材很快就成型。
就当刘安走出厚德殿,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庆幸自己终于不会被再折磨的时候,几个竖子却围了上来,刘祥赞叹的看着刘安,夸赞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有文化,可没有想到,你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可以为天下启蒙的程度,厉害啊!你的文章我看了,写的真好啊,谁说我们刘家就没有大家呢?你就是啊!
刘祥的神色很是真诚。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本就是个半文盲,刘安都几乎要认为这厮是在嘲讽自己了。
他有些苦涩的问道:“连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阿父不在,他那些妃子们就整日谈论这些事情呢!还特意询问我,说想要看看原文,大母都看了你的文章,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什么麒麟儿之类的....”
“你在皇宫里可谓是出名了!”
刘祥激动的说道,刘安的神色却愈发的绝望,伸出手来,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部。
刘启轻笑着,作为竖子们之中稍微正常点的,他倒是看出了刘安的窘迫,他认真的说道:“何以羞愤呢?孔子老子的书,放在祥的面前,他不屑一顾,拿来烧火吃肉,可你的文章,祥居然能坐下来认真的阅读,读了三四天,连其中的道理都记住了,难道这还不算是学问嘛?”
“我倒是觉得,你这本书的作用,都要超过《论语》了,能为天下人启蒙啊,连祥这样的人都能津津有味的阅读,这便是大家啊!”
刘安却不以为然,“我这样的文章,随便找来一个人,就能写出来,可《论语》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写出来的,这岂能相提并论呢?”
刘启的骨子里就缺了点对圣贤之类的敬重,他笑着说道:“别管谁写的,有用最好。”
同为大汉宗室里的优秀弟子,这几位的性格特点都是有很大差异的。
刘安本以为离开了皇宫,噩梦就算结束了。
奈何,新书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刘安外出遇到的那些二代群贤,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看来,这事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刘安都有些差异,从周左车的口中,刘安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那天聚集在皇宫里的群贤们,将这件事给彻底闹大了。
这些不正经的群贤当然是比不上真正的长安群贤的,不过,他们都是各个学派的大家,经过公羊寿的点缀,将战火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公羊寿提出过去的文章形式已经不符合如今大一统的局面,必须要进行革新!
这就引起了更大的争论,如今的各派的邸报,因为这件事而吵得不可开交了。
主要还是在文学的领域上,当然也牵扯到了儒家内部的思想争执。
自从报纸出现之后,大汉百姓就越来越爱听这些八卦了,尤其是这些大家们的争辩,甚至专门出现了一个新的职业,就是专门给别人讲述报纸的,不过,他们不敢讲述庙堂邸报,只能是讲一讲各派的邸报。
在大汉繁荣富裕之后,百姓们逐渐有了娱乐需求,而此刻朝阳般活力无限的大汉,也诞生出了很多的娱乐活动。人们坐在食肆里,食肆老板专门邀请乐师们来进行演奏,因为很多音乐是贵族音乐,百姓听不懂,因此他们进行简化,出现了很多平民音乐,歌曲。
甚至各地还出现了一些不太正规的娱乐场所,这引起了王恬启的警觉。
王恬启几次上书,希望能对这些行业做出一个规范管理,要防止长安生乱。
除却歌舞之外,还出现了不少的大规模体育活动,如骑射,纵车,蹴鞠,角抵,比剑,棋类比赛,南方还出现了弄船比赛。
其中最火的就是蹴鞠,甚至已经出现了赌球活动,有达官贵人聚在一起观看比赛,并且对其下注,普通百姓也愿意去围观,蹴鞠的观赏性、竞技性、对抗性使得其成为了此刻最受百姓们欢迎的娱乐活动。
大汉因为好武,很多娱乐活动都是脱胎于军事训练,因此大汉庙堂对这些娱乐活动也不进行禁止。
不但不禁止,某位厉王还下令要在各地修建这些娱乐场所,还提议让各地都挑选出能人,比一比。
刘长本身也是一位蹴鞠高手,凭借着出色的体能,灵敏的技巧,以及输了就会打对手的脾气,他很快就成为了长安内无敌的球王,没有人能战胜他。
对刘长这种重视玩乐的想法,大臣们很是痛恨。
将军秦同就曾上书,劝说陛下少玩乐,多勤政。
可刘长却反驳他,“我大汉的百姓不但要吃的上饭,穿的上衣,还得玩乐,不但活着,还要让他们活得开心!”
不少大臣都认为这样的娱乐风气会毁掉大汉,只有刘长不以为然,适当的玩一玩又能有什么呢?
刘长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日,就彻底改变了大汉的画风。
大汉原先的画风是类似秦国的,压抑,厚重,严谨,百姓们走在路上,都要排队,街道上都没有闲人,娱乐活动更是想都不要想,那些百姓,就如大秦这台机器的齿轮一样,无休止的工作,不是在家休息就是在土地里耕作,农忙之后就是战争和徭役。
长安城内也没有什么娱乐建筑,食肆里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吃饭,酒肆不许聚饮,而且这都是官办的,寻常百姓就别想着进来了。
死气沉沉,带着一种肃杀之气,正在耕作的百姓,听到鸟叫声,都能警觉的列出阵型来,随时从农民和士卒的双重身份里进行转换。
可如今的大汉,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街道上人满为患,沿街都是商贩的叫卖声,隐隐还能听到歌声,几个孩子玩着蹴鞠从一旁跑过去,酒肆里堆满了醉鬼,刘长废除了聚饮罪....
画风直接从秦转明了。
这热闹的都市,繁华的古代画风,在刘长看来很是普通,可是对那些见证了秦国的大臣,乃至地方上的老人来说,就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社会风气的转变,影响到了文学。
而公羊寿所提出的改革,就是建立在这种大风气转变的基础上。
刘安翻阅着手里的邸报,神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他收起了报,前往自己老师的府邸。
司马季主格外热情的迎接了他,这老头对待刘安和其他弟子时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他们两人坐下来,司马季主便忍不住问起了教材的事情,那些东西,司马季主也看了,可是他怎么都不敢想象,这是自家弟子会写出来的,倒更像是陛下所写。
“咳,我只是代笔而已。”
“主要还是陛下口述。”
司马季主点着头,“难怪呢,这些文章跟你平日里所作的风格截然不同,我就想到是陛下口述....陛下当真是大举动啊,这一番更是将天下的士人们都给弄沸腾了,有很多人开始作新诗,那新诗,每句皆为五字,自称为五言诗....”
“有的写的还不错,就是被诸大家所抨击,认为不合诗,可越是抨击,这类的诗却越来越多....”
“不只是诗,还有几个小说家整理了一本《尹尹说》,以尹尹为主,添加了很多民间传闻,还有大量的杜撰,史家气坏了,认为他们这不只是编造典故,而是直接扭曲圣贤,天下人大多反对,可他们将这本书放在了书肆后,不少年轻士子却都买来观看,那几个人还因此富裕了起来....”
“还有赋....”
刘安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认真的听着司马季主的话,不由得说道:“其实,这并非是阿父一个人所推动的。”
“大汉开创之后,对民间的治理甚是宽松,百姓们又逐渐富裕,有了诸多渴望的,因此,原先那些只属于豪族的娱乐,渐渐下放到民间,百姓们也开始听音,开始唱歌,玩蹴鞠,至于文学,本就会受到当时思想之影响,从下至上的变化,文迟早都会迎来变化,阿父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啊。”
“圣天子,圣天子,这个圣字没有叫错啊。”
“圣天子这是要开辟一个新的天下啊...是根本上的新天下,并非是有实体的,作用却更加巨大...”
两人闲谈了起来,刘安对这种变化倒是跟刘长一样,是持认同的。
“我曾跟随留侯学习的时候,留侯就曾告诉我,权莫如货币者...这货币如今流通的速度越来越快,百姓们有了更多可以花费的地方,大汉的税赋也能收的更多,这对大汉来说是好事...若是家家户户都待在家里,手里也没有什么钱财,各地的商贾也无法挣到钱,那反而对大汉不利....”
.........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刘长也算是完成了这一整套的课程。
不只是文和数,刘长这厮甚至还专门为射编订了课程。
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简单的军事操练,蹴鞠,角抵等活动。
数科的教材里,他也安排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不再是冷冰冰的说教,比如加减法,就是以果子为例,争取让孩童能更方便去了解。
周昌对这些是很满意的,抚摸着那灰白的胡须,对着刘长点着头。
那一刻,刘长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为谁打工。
满意的不只是周相,张相也非常的满意。
张不疑不偏不倚的对天子所编的教材做出了客观的评价。对众人表示,纯路人,说句公道话。
随后,他做出了这般的评价:
“十本论语和道德经也比不上这书的一页啊!
这么客观的言论自然是让群臣激动异常,激动的脸色涨红,浑身发抖。
“陛下这本书,当真是天下第一奇书!启蒙神书啊,若是叔孙通当初能看到,如今县学或许早就完成了....简单易懂,臣以及准备用这教材给我家女进行启蒙了...”
“可是你的女儿还不曾年满一岁吧....”
“主要是陛下这功德....”
刘长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不疑的吹捧。
刘长认真的说道:“启蒙乃是大事啊,不能敷衍....若是真的能让县学遍布大汉的每一个县城,朕也算是有些功劳了,往后见了阿父,我也有话可说,不至于扭捏....”
张不疑一愣,惊诧的问道:“陛下这是在说什么呢?”
“陛下自登基以来,击败匈奴,诛杀冒顿,收复河南之地,败河西诸贼,扫清西域,击败东胡余孽,收辽东之地,讨伐朝鲜,扶余,开乐浪地,兵不血刃,平定南越,一人诛杀滇王,使得西南受降....”
“陛下重工,亲自制造纺车,改进农具,重用尚方,造纸,印刷,火药,盐井,车船...恨不得将自己的宫殿拆了送给尚方做研究资金....”
“陛下重农,免掉口赋,算赋,田租四十取一,各地徭役还给与粮食,分发冬衣农具,将耕牛牲畜借给百姓们,鼓励百姓开垦,用边军进行屯田,将土地赏赐给没有土地的农民....”
“陛下爱贤,设启蒙之学,太学,国学,县学,陛下提拔忠良,惩治不轨,重用很多贤才,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地方,监督他们的行为,天下吏治清明,官吏们不敢作乱,百姓们不会作恶,上年全天下判决死刑的只有四百三十六人!”
“陛下爱民,赦免了天下的隶臣,给与他们土地,取消了对百姓的所有限制,允许他们正常往来,废除了很多的刑法,肉刑....”
“陛下修补驰道,修建城池,开运河,加固长城....设立了统一的文字,编造了数学的着作,发布了统一的货币,统一的轨道,规范言语....”
“陛下设立医馆,让天下的穷人能看得起病,设立书肆,让百姓们都能去读书,设立报纸,传播各派的文化....”
“陛下开放天禄阁的藏书,送给天下人观看,允许他们私藏书籍,翻阅抄写....”
“陛下取缔了对商贾们的限制,允许他们自由经商,允许他们穿好的衣裳,坐车,吃好的饭菜....”
“陛下取缔了很多无用繁琐的祭祀,严格的控制了地方上的鬼神之风...”
“陛下废除了诽谤罪,允许天下人说出自己的看法...陛下禁止厚葬,开节葬之风...陛下重视文教,如今又以一己之力使得天下之风转变....”
“而最重要的是,陛下如今尚且年轻力壮,陛下的功德,臣纵然站在这里说上三天,也是没有办法说完的,陛下却说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就是这些功劳,几百个尧舜绑在一起,也不如陛下啊!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君臣能一同前往太一那里,与高皇帝相见,为私,您该给高皇帝附身行礼,若是论功,他该给您行跪礼!
“哈哈哈哈~~~~”
刘长大笑了起来。
张不疑却很严肃,完全没有半点嬉闹的意思。
“陛下千古一帝,古往今来,未曾有如陛下者!
“你不说,朕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功劳....你这么说,朕心里倒是好受了很多...下次阿母若是再骂我昏君,朕就将你叫过来反驳!”
张不疑是不怕太后的,他是满朝唯一敢骑在太后宠臣的头上,将手里的节往人家嘴里塞的狠人。
他不怕饮酒,因为他根本就不怕为天子而死,能为陛下而死,或许还是他所最期待,最渴望的死法。
刘长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别废话了,走吧,去造船坊,车船已经做好了,今天没有降雪,没有结冰,应当是可以下水一试了....看看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吧!”
“唯!
........
此刻的唐国,也遭受到了风雪的影响。
在唐国一处村庄里,召平弯着腰,正在清扫院落里的积雪。
不远处,他的老伴正在春米,尚方做出了一个脚踏的春米工具,这东西因为省力,迅速在各地推广,如今连一个老太太都能轻易的从事春米这样的重体力活,春米在此刻还真的是重体力活,因为大汉就有一项针对妇女的惩罚,就是让她去春米。
可尚方却凭借着自己的技术来破坏了大汉的这个法律,春米不再那么费劲了。
“这门怎么又关不上了??”
召平推了几次,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内屋里冒出了几个小脑袋。
“大父!要我们帮忙吗?”
“回去!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召平的话说的很严厉,而脸色却是笑着的,很是慈祥,那几个孩子也不怕他,只是又玩闹了起来。
就在召平费力的修木门的时候,远处走来的一个人却停下了脚步。
这人背着一些柴,看来是刚砍柴而归。
看到蹲在门前的老头,此人放下了柴,笑着走上前。
“老丈!我来帮您!”
召平笑着抬起头来,那受了刑的脸并没有能吓到面前的人,因为他面前这个男人也有受刑的痕迹。
召平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此人很快就修好了,将门拉开关上了几次,这才拍了拍手。
召平狐疑的看着他,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呢?”
“你唤作什么?”
“这位老丈,您叫我格就好...”
“格??”
召平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不曾听闻,还不曾吃饭吧?家里做了饭,要不一起?”
那人摇了摇手,笑着说道;“哈哈哈,家中孩子还在等着我,思念的紧,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吧!”
看着远去的人影,召平也没有多想,笑着转身进了屋。
暖暖的内屋里,三个孩子正在玩闹,一旁的桉上,羊肉汤散发出的雾气缓缓腾起。
召平笑了起来。
真好啊。
第426章 不流放个太子还能叫秦王吗?
春意盎然,万物复苏。
百姓们开始了新一年的耕作之事,翻土播种。
船司空县郊外,一群农民正在卖力的耕作者,有年轻人卷起了裳,光着脚走在土地上,手里拿着犁,一头老牛不慌不忙的走在他的前头,远处还有几个忙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忙到了中午,烈阳高高挂起,一家人方才聚集在树荫边,吃着饼,大口喝着水。
在此刻,从道路上走来了一众行人。
他们都骑着骏马,顿时就引起了这些农民的注意。
年轻人还好,只是探出脖子来看,老人却是警觉的起身,拄着手里的农具,身为老秦人,数十年的操练和纪律几乎融入在骨子里,几乎是看到生人的那一刻,就起了身。
毕竟,按着秦国的律法,若是看到生人,就必须要将这个人的情况禀告给当地的亭长,若是不及时报告,这个生人又犯了罪,那么这一路上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要连坐。
这就让老秦人对陌生的面孔有着极大的抵触。
可是,当看到那一群人鲜衣怒马,还有甲士跟随的时候,老人就即刻低下了头。
对高爵位的惊惧同样融入在他们的骨子里。
为首的那位,骑着白色骏马,身材极其高大,任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好壮士。
这位壮士也注意到了路边的农民,伸了伸手,跟随着他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壮士翻身下马,将绳交给一旁的年轻人,又拉着一个孩子,就朝着耕地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几个农民赶忙起身拜见。
老人走上前,以浓郁的秦地口音问道:“客有什么吩咐呢?”
壮汉咧嘴笑了起来,示意众人坐下来。
“你们都是船司空县人?船司空县哪里的?”
“正是...我们是郑阳里的农户,从这条路走一里便能赶到....”
老人说着,又急忙拿出了自己的验,籍拿递给壮汉来看,壮汉接过,仔细看了几眼,随后递给了他。
“这头牛是你们自己家的?”
“并非如此。”
“乃是里中所借,凭证我这里也有....”
看着老人不安的模样,刘长挥了挥手,说道:“老丈不必惊恐,我乃是舞阳侯樊亢,这是我的儿子樊安!”
周围的那些农民听到这句话,却更加的恭敬,他们或许不知道舞阳侯是谁,可他们知道了面前这位是个侯,这就足够了,老人还是有些见识的,在得知面前这位的身份之后,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喜色。
“我曾有幸跟随您的阿父作战,在军中担任车左...您与将军一般威武雄壮!”
“哈哈哈,我虽雄壮,却远不如当今圣天子啊,当今圣天子那才是雄壮啊,生死虎豹,有万夫不挡之勇,天下无人能敌,就是舞..就是我阿父,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着“樊亢”的吹嘘,一旁的“樊安”只是翻了个白眼。
这位樊亢,当然就是刘长。
刘长一番话,就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倒不是因为这些人好骗,只是因为刘长有着身份证明,同时大概也没有人敢在司隶地区冒充舞阳侯,除非他的地位比舞阳侯还要高....
老人也笑呵呵的恭维了起来,“早听闻圣天子乃是雄壮勐士,只是舞阳侯战战先登,亲斩最多,圣天子怕是不如他啊。”
这个先登,就是在攻城时第一个冲上城墙。按着秦国的律法,你若是能第一个登上城墙,还活着回来,就是一个人头都没砍,也能直接给你升三级的,何况,樊会这个登城狂人在最先登城的同时还能亲手看下三四十个人头,有时候一个人冲的太快了,直接一个人俘虏一百来人,这可是攻城战啊!
因此,汉军都对樊会的武力有着极大的自信。
在楚汉战争里,论武力,那位一战独自斩杀了数百人的项羽显然是天花板,属于此时的武力天花板,甚至可能是全华夏的天花板,在正史里能一个人砍好几百个,一个人拿下一座城的,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位了,这战绩属实比很多演绎还要离谱。
而樊会大概就是第一梯队了,紧跟其后,就如同曹参与韩信一般,紧随其后,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不然,以项羽那般狂傲的性格,也不至于见到樊会之后,称一声壮士,还给酒给肉,还听进去了樊会的劝谏,让他坐下来,他对刘邦都没这么客气,这大概就是过度练肌肉会吸引同性吧。
刘长此刻也没有跟老人反驳,只是笑呵呵的听老人讲述高皇帝当初在老秦人里招募士卒,去打项羽的事情。
“那箭失跟雨点一样啊,我们都害怕的不敢前进,手里的盾都要裂了,舞阳侯大呵了一声,顶着那箭雨就冲了上去,我当时吓得闭上了双眼,跟在他身后就开始冲了....”
刘长听着这些先登战绩,不由得摇着头,心里无限感慨,阿父麾下都是狠人。在两汉时期,战战先登的,喜欢亲自动手砍人的,汉初有个樊会,汉末有个乐进,这两位一高一矮,却都是先登狂魔。
“那您也是先登啊...为什么爵位不高呢?”
“受了伤,腿脚不便,就未能参与后来的战事....”
刘长跟他们交谈了许久,又令人拿出了吃的,邀请他们一起来吃,很快,刘长就跟这些人很熟悉了,吃饱喝足之后,刘长方才笑着说道:“我其实是有事想要请求老丈来帮忙的。”
“舞阳侯请吩咐!”
老人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刘长拦下来。
刘长指着一旁的半大孩子,说道:“这是我的嫡子安。”
“自幼顽劣,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纠结了一批勋贵子弟,在长安无恶不作!”
“我准备让他在这里住半年的时日,让他也尝尝这底层之苦!”
听到这句话,不只是刘安,就是站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张孟和吕禄都忍不住了。
“不可啊!
几个人同时出声,那老人却没有忙着拒绝,只是打量着那孩子。
刘安在前不久,犯了一件错。
这过错并不大,其实就是在曹姝教训他的时候,他忍不住顶嘴抬杠,不过,这属于老刘家祖传的,都喜欢这么抬杠,直到大汉灭亡的时候,一群宗室不也是整天抬杠吗?
可刘长却抓着他这个过错不放,将他带出了长安。
如今这意思,是要流放自己吗???
“阿父!
您不能什么都跟秦王学啊!
“我岂能被流放!
“为何不能?!”
“生长与妇人之手,不知民间疾苦,整日夸夸其谈,就是要让你尝尝这苦头!”
“我要见大母!”
“别说是你大母,就是你大父现在爬出来劝我,我都要将你留在这里!”
看到如此倔强的阿父,刘安顿时就明白,这厮是来真的了。
而吕禄却忍不住说道:“陛...安并非是对生母无礼,只是滴咕了几句而已,若是您就要对他进行如此苛刻的惩罚,那岂不是要让安背负上不孝的罪名?这让他以后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办事?”
“名声不好就不能办事?我怎么就能办?!”
刘长不悦的说道:“若不是看他年纪小,我就暂且废了他的爵位,将他赶出去,任由他在外头自生自灭三年,然后再带过来了,就是年纪小,才给他安排了人家!”
张孟向来是话少的,只干实事。
作为太后派的一员,他此刻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可安毕竟年轻啊,若是让他留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
“不必多言!”
刘长很是强硬的打断了他们。
看着刘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众人满脸的无奈。
刘长却看向了那位老者,笑着问道:“能否让这个竖子在您家里借助一段时日呢?”
老人有些迟疑,刘长却再次说道:“我会在暗中留下一个甲士来看守...负责他的安全,也看着他,不让他外出,或者让其他人来打扰到他,你放心,这位甲士只听我的命令,不会听从他的命令,您完全可以将这竖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若是不干活,就不要给他饭菜,吃一样的,住一样的,让他换上寻常人家的衣裳...”
刘安满脸的不悦,“阿父你不必这么做,我也知道底层是....”
“你知道什么呢?”
“书里的道理,和你所看到的道理是不一样的!”
刘长厉声喝斥,刘安不敢言语,刘长便令人去带着刘安换衣裳。
“事成之后,我当有重赏!”
刘长对这位老丈也做出了许诺,他们也一家也不敢反对,只得答应。
在刘安进去换衣裳的时候,刘长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说道:“张夫何在?”
“臣在!”
一位寻常的郎中走了出来,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的,一脸的正派,跟张孟如出一辙,他就是张孟的儿子,张夫。
他跟自己的阿父一样勇勐刚烈,而脾气要比他阿父还要火爆的多,他最初是在武库担任小吏,刘长压根就不认识他,直到某一天,宗室里几个竖子喝了酒,趁着酒劲想要去武库拿点真家伙来玩,甲士阻拦,他们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来恐吓,甚至动手。
而甲士们一看,面前站着的都是一群诸侯王,河西王,北庭王,西庭王,燕王太子,哪里又敢真的还手,被他们弄得连连后退,就在这个时候,竖子们遇到了张夫。
张夫表示这里是庙堂武库,要求他们后退,否则就不客气了。
竖子们并没有将这个年轻的小吏放在眼里。
刘祥甚至上前挑衅,用剑鞘来捅他的胸口。
暴怒的张夫一巴掌打在刘祥的脸上,刘祥整个人都被打懵了,除了阿父,仲父,阿母,姨母,大母,安之外,居然有人敢打我??
随即,刘启和刘卬上来帮忙,跟张夫扭打在一起,张夫以一敌四,扭打了许久,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面前几个诸侯王,那就被打的更惨了,这厮不留情面,也完全不顾及这些人的身份,招招都是打鼻梁,当柴武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张夫正骑在燕王太子的身上勐打。
看着倒在地上痛呼的诸侯王们,柴武二话没说,就将这小吏绑起来送到了刘长的面前。
此刻,柴武方才告诉刘长,这小吏是卫尉张孟的儿子。
刘长也很是惊讶,打量着面前这位勇勐且有胆魄的暴躁家伙,顿时断定,这厮是个当将军的好手。
要知道,那个刘卬年纪虽然小,却也继承了仲父的一些武力,达不到刘长这么变态的程度,可打个甲士都是轻轻松松,这些竖子们一拥而上,还被打的这么惨,这人是能打的,最难得的是,他敢抓着一群诸侯王打,刘长要的就是这种人啊!
刘长故意板着脸,恐吓他,“你殴打朕的犹子,不怕被诛族吗?”
张夫却回答道:“陛下令我们守卫武库,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放任他们进去,那才是该被诛族的罪行!”
刘长大喜,即刻让他成为了郎中。
刘长也有自己的想法,刘安麾下如今两个舍人,一个善政,一个善文,面前这厮还年轻,稍微磨砺一番,也可以送到刘安麾下当个舍人,算是补齐了武这方面的短板,毕竟自己的儿子未来也需要勐士来镇守四方啊。
而刘长不知道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张夫,就是历史上的汉初勐将灌夫。
他的阿父张孟,因为在刘长的影响下,多次抓捕刘长有功,故而不断升迁,没有再如历史上那样被灌婴看中,收为门客,甚至赐姓灌,因此他的儿子张夫,也就没有变成灌夫。
历史上,这位是周亚夫的部将,在他阿父战死之后,他披上铠甲,手拿戈戟,召集了军中与他素来有交情又愿意跟他同去的勇士几十个人,准备杀进吴军营帐里斩杀吴王,给他的阿父复仇。
可是当他走出军营的时候,他的那些好友都不敢前进了,只有两个人愿意出来,还有十个他的隶臣跟随在他的身边。
他就带着这些人一路飞奔冲入吴军中,一直到达吴军的将旗之下,阵斩数十,在所带去的人全部战死之后,灌夫寡不敌众,又杀了出来,身上受重创十多处,医治后没有死,伤口刚好了一半,他又去找将军请求让自己再去冲阵,并说自己已经熟悉了地形,一定可以砍下敌人的将旗!
可周亚夫并没有同意这个申请,不过这件事之后,灌夫就名扬天下了。
可惜,就因为他那暴躁的脾气,游侠习气,最后以不敬之罪被斩杀,更因族人横暴被灭族。
刘长看着他,随意的说道:“你留在这里吧...不要与安接触,就安心看着他,不要让外人来打扰他,也不要让他逃离...”
“唯!”
刘长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为刘安所编造的证件留给了农民,以便官吏检查,便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再去看刘安一眼。
吕禄有些闷闷不乐,毕竟是在他面前长大的孩子,如今被如此对待。
“唉,陛下的处罚太过...不过是顶嘴几句而已...”
“顶嘴没什么大不了的,朕也常常顶嘴。”
“那您这是...”
“先前朕让他编写启蒙之书,这竖子居然引以为耻...他做的好文章,能做好学问,跟着留侯也学会了不少东西,腹有良策,奈何,就是太高高在上,自视清高,他这个样子,将来我如何安心将大事托付给他呢?”
“启在这方面都比他要优秀!”
吕禄吓坏了,急忙说道:“陛下,这番话可不能说啊....”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竖子这么发展下去,那就是一个大昏君...无视民间疾苦,只懂得沉浸在文章之中...做皇帝难道要看文章做的好不好吗?要看他有没有什么学问吗?”
“阿母对他太过溺爱,没有人敢得罪他,更不曾吃过苦头,朕这次,就是要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民间的情况,他不是一直都说要探索道吗?道就在民间,这下他可以自己去探索了!”
“这么对太子是否有点....”
“呵,朕一定要留下遗令,往后太子都要去民间居住,真正去感受一下百姓的生活,免得都高高在上,夸夸其谈,无所作为!”
刘长都这么说了,其余众人自然也就无法反驳什么。
当他们回到长安的时候,吕产老远就看到了他们。
他看起来格外着急,一路跑到了两人的面前。
“长弟啊,你这是去了哪里,姑母连着派了三拨人去找你,非说要你将安带回来....”
刘长听闻,脸色甚是平静。
“传朕的命令,让那些人都回来,再敢私自出城者,弃市!”
吕产一愣,正要说什么,刘长低下头来,死死盯着他,吕产顿时就怂了,“唯!
刘长这才纵马进了长安城。
吕禄还是很担心,可刘长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件事,“身毒国的使者不是说今天赶来吗?难道还没有赶到?”
“陛下,这些蛮夷不曾见过大汉这般雄伟的大国,进了大汉之后,只怕是沿路观看盛世景象,迟迟不能赶到。”
“让冯敬安排好相关事宜!”
“唯!
第427章 手撕宙斯的东方大力神
“你怎能将安独自留在哪里?!”
“你以为张不疑奉承几句盛世,路不拾遗,就没有贼人敢对安动手吗?!”
刘长刚刚回到厚德殿,太后随后就来到了这里。
吕后气势汹汹,吕禄上前扶持,险些挨了她一拐杖,吕后对着他骂道:“如此大事!居然任由长胡来!”
吕禄委屈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多说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加,太后是越来越护短,刘安在她这里简直就是命根子,好大儿,平日里刘长训斥他一下,都会引起吕后的愤怒,何况是如今这般直接流放呢,刘长的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激怒了吕后,吕后一路朝着刘长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拐杖几乎就要落在刘长的头上了,可刘长却没有再躲闪。
“阿母,此乃大事,我自有计较。”
吕后此刻却有些呆愣住了,面前这个傻儿子,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流着鼻涕,哭着来找自己告状的娃娃模样,而在此刻,儿子的形象方才出现了变化,好像长大了一些,吕后顿时收起了怒火,怒火并没有消失,只是藏了起来,她板着脸,严肃的坐在了刘长的面前。
曹姝站在门口,作为刘安的生母,她对刘长的做法反而非常的支持。
曹姝从来都不溺爱刘安,实际上,刘长整日在外奔波,曹姝就担任了严父的职责,刘安被曹姝所训斥的次数绝对要比刘长所训斥的要多,而且曹姝下手也不留情,刘长好歹不敢用力,收着力,生怕给打坏了,而曹姝就没有这种忌惮了,随便打。
可面对太后的怒火,曹姝并没有说话。
她知道,此刻开口,只能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相信自家良人能解决好这件事。
在太后坐下来的那一刻,刘长便开口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并非临时起意,那座里内外都有不少绣衣,这些人是在这一年间以外豪族的身份陆续入住的,其中甚至有安不认识的太医,当地的官吏,也有朕所安排进来的人....明面上只有张夫一个人,实际上,朕出动了数百人来保护他的安危,况且潼关重地,不可能出事的。”
听到这些话,太后的怒气平息了不少。
“早有安排?”
刘长点了点头,“早有安排,只是不敢告诉阿母,就怕阿母对安太过宠爱,会阻止这件事。”
“阿母....秦国之所以能大一统,是因为他们连着出了七代的贤君,而他之所以毁灭,是因为出了一个昏君...每当我跟左右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总是用秦国制度本身的缺陷和不得人心来回答我,可是我觉得,若是胡亥有他阿父一半的能力,或许阿父都不能成功。”
“可刘安并非胡亥之流。”
“我知道,可是他身上的缺陷也很明显,他自视甚高,轻视他人,刚愎自大....”
吕后听着这些话,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你说安的缺点就好了,何必要说自己的呢?”
“阿母,他跟我可不一样!我是外王谋...咳咳,反正他看事没我看的清楚,我小的时候四处跑,修建皇宫的匠人都与我成为了朋友,我轻视士人不假,可我何曾轻视过那些底层百姓呢?”
“做皇帝,最怕的就是重视这些所谓的贤人,却轻视这些底层的百姓啊!”
刘长这句话还真就没有说错,刘长向来都是亲小人,远贤臣的,或者是,他轻视士大夫,与那些底层人民却很亲近。这一点跟汉末的一位勐将非常相似,在刘长这里,十个做学问的大家,可能都不如五个干农活的好手,当然,浮丘伯这个级别的例外,毕竟是能做事的,不能做事只会瞎逼逼,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刘长是压根看不上的。
刘长平日里对大臣们非常的傲慢,常常出口侮辱,或者动手殴打。
朝中三公九卿,除却韩信之外,还有谁是没挨过刘长打的呢?可刘长平日里外出玩耍的时候,却从来不曾辱骂过任何百姓,或者殴打他们,总是笑呵呵的讨要饭菜,坐下来闲聊,还总是能跟这些人交上朋友,没有什么帝王的架子。
在刘长看来,刘安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子架子太大了。
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是一个做学问的大家,连启蒙都可以轻视。
跟那些贤才们走的很近,却跟底层百姓接触不多。
刘长这么一开口,吕后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吕后沉思了片刻,虽然年事已高,可吕后还没有湖涂到不明事理的程度,先前也是因为她太担心长的莽撞行为会害了安方才那么生气,可听到这厮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并且考虑到了这么多的因素,吕后也不由得点起了头。
“你说的也对...若是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样的问题,还是要将储君殿搬出去,设立专门的府邸,安排更多的舍人以及储臣...要让太子多参与国家大事,包括地方的治理,跟随官员们前往地方考察,允许太子每年离开三次....”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长这次还真没有吹嘘,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母子两人交谈了起来,刘长这才说道:“阿母啊,您平日里对这竖子宠溺太过,这样是不行的....”
“我当初就是个诸侯王,谁都敢来教训我,曹公还敢抓着我殴打,如今,安是太子之身,谁敢对他动手?张释之顶多敢顶撞他,敢动手吗?况且,我年幼的时候,就四处去玩,所看到的都是民生凋敝的场景,这厮可是专门往贤人们家里钻的,百姓家是啥样的估计都不知道!”
“您还如此宠爱,连骂都不许我骂....这是要坏我大汉社稷的!”
吕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儿子当面教育,尽管心里知道刘长说的很对,可老人还是很生气,她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长大了!便任由你自己来办!
刘长这个时候反而不再那么强势了,他几步冲到了阿母的身边,弯下腰来,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满脸谄媚。
“阿母,我怎敢说教呢?”
“这都是您当初告诉我的道理啊,我只是将您教给我的用了出来...我自己可办不成什么事....”
“阿母贤明国母,怎么会真的生我的气呢?”
吕禄目瞪口呆,就在短短时日内,刘长又哄得老太太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在宫女的服侍下离开了厚德殿。
都说知子莫如母,看来这知母也莫若子啊。
看着离开的吕后,刘长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阿母年纪越来越大,可这性格却越来越像个孩子,当初我故意不吃饭的时候,她便是这般哄我的嘞!”
没了刘安这个竖子,刘长坐在厚德殿内开心的吃起了肉。
看着沉默不言的曹姝,刘长笑着说道:“过段时日,你可以带着阿母出去郊游...大好时节...我听闻潼关那边的景色最好了。”
曹姝一愣,迟疑了片刻,还是摇着头。
“我还是再等等吧,我听闻,经历过寒冬后的朱梅盛开的最是美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刘长开心的搂住了曹姝,而吕禄也很知趣的离开了这里。
就在刘长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樊卿的叫声,樊卿和雍娥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勃。
“长!
你为什么要流放安!
樊卿和雍娥都不理解刘长的行为,好在有曹姝,曹姝只是冷冷的扫视了她们一眼,她们就不敢说话了。
而刘勃此刻也是委屈的站在刘长的面前。
“阿父,若是兄长惹怒了您,我愿意代替他受到惩罚,请您不要责罚他好吗?”
看着乖巧的儿子,刘长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勐地将他抱起来。
“哈哈哈,我这是在赏赐你兄长呢!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今天去哪里玩了啊?”
“去了天禄阁!”
刘安的离开,在长安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这是一国之太子。
而刘安因为亲贤臣,远小人的做法,名声是非常好的,尤其是黄老学派,更是将他当成宝贝,刘长这么一流放,黄老顿时炸开了锅。刘长本以为将刘安派出去之后,自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可谁知道,在刘安离开之后,他的厚德殿里不断的有人前来质问。
最开始是阿母,然后是樊卿她们,再往后就是朝中大臣,乃至连自己的师父都被惊动了。
周昌是第一个赶来战场的,周昌并不反对磨练太子,只是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太冒险,若是太子出了意外怎么办?他希望刘长能派人偷偷保护太子,守在周围,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借机引起大乱。
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了事。
随后赶来的就是王高和司马季主了。
这两位太子的老师,彻底放下了平日里的矛盾,一致对外。刘安对于黄老学派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单是未来的圣人,还是未来的储君,有刘安这张牌在,黄老就一定能再次坐上第一显学的位置,彻底打败其他学派,刘安若是当了皇帝,他的后人敢不尊黄老??
他们也说不好到底是刘安未来皇帝的这层身份重要,还是他黄老新圣的这层身份更重要,反正,这个人他们是要死保的。
可惜,无论是王公的高深学问,还是司马季主的高超辩才,都不是刘长的对手。
因为刘长压根就不理会她们。
非但不理会,被说的急了,甚至还想要动手殴打他们。
这两个人显然都过了刘长的斩杀线。
“老生安敢妄谈国事?!”
刘长抓着他们的肩膀,一路连拖带拽的弄到门口,直接就推了出去,让吕禄不要再让这两个人进来打扰自己。
而往后,来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王公...”
“刘公...”
“师父???”
“师父????”
“冯公...”
“浮丘公...”
“河西王...嗯?竖子!
韩信和张苍的到来是刘长所没有想到的,韩信向来不理会国家大事,可这次他还是来了,他跟太后一样,都觉得刘长的行为太冒险了,那是一国的储君,怎么能就这样流放到乡野里呢?就是地位再高的人,若是身边没有太多的护卫,也可能会被十几个人给制服,这可不是小问题啊。
至于张苍嘛,刘长觉得他就是找了个机会来偷懒,毕竟以劝谏刘长的借口,他可以不用上班一整天。张苍对自己这位弟子倒是很了解,知道他不会如此冒险,他是来上奏提议的,他的提议跟吕后差不多,都是觉得应该为太子设置一套更详细的属吏体系,并且让太子不能脱离庙政和地方事务。
至于最后来的那几个竖子,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让刘长放人。
刘安不在,这些竖子们也就失去了惹事的带头大哥,别看刘安年纪小,在长安这二代群贤之中,他才是出谋划策,组织了多次犯罪的头目,当这个头目被流放之后,其余这些人自然就不成气候了。
他们很是无奈,只好去做起了正事,比如去追求秦将军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说这是正事,是因为老刘家向来有难上加难的传统,不追求近侍和郎中,就已经算是正事了。
因为这些竖子们逐渐长大,他们身边当然也有了近侍以及舍人。
刘祥,刘卬,刘贤这些人都选择了模样最好看的近侍,跟随在自己的左右,唯独刘启,对这类的事情很是痛恨,便选了一个貌不惊人的近侍,这位近侍叫周仁,至于为什么选他,是因为这个人精通医术,刘启觉得有个医术高手陪在身边也很不错,西域那个地方听闻有很多的怪病,带上了这个人,自己就不必担心了。
而随后的接触之中,刘启发现,这位舍人也很不错,为人沉静少言,不泄人隐秘,刘启有很多话不告诉别人,却可以告诉他。
刘长目前所关心的,就不是这些竖子们的舍人,而是来自身毒国的使者了。
这位前来的使者,是大夏国人。
汉朝这里的大夏国,也就是如今正在被匈奴所蹂躏的巴克特里亚,在与匈奴人的交战之中,这些人也逐渐明白了匈奴人的来源。
大夏国曾派人跟这些“野蛮人”议和,当时的氛围剑拔弩张,非常的严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夏国的使臣与匈奴人的巫展开了亲切的辩论,当他们的辩论来到神灵方面的时候,大夏人吹起了自己的神灵。
其中当然就有最伟大的英雄,大力神。
而听到他们各种吹嘘大力神,匈奴这边也坐不住了,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大力神。
东方有一个大力神,此人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力大无穷,乃是人间神灵。
大夏的学者当即表示,自家的大力神是神王的私生子,完成过十二项英雄伟绩。
而匈奴人则是表示,我家的大力神是帝王之子,完成的伟迹多不胜数,在匈奴人看来,大概汉人要比面前这些相貌完全不同的家伙要稍微顺眼一些,而且作为被击败者,打败他们的人越强大,才能彰显出他们本身的威力,我们打不过是因为对方是神灵,不是因为别的。
大夏国的使者开始详细的讲述自家神灵的伟大事迹,认为自家这位能降伏九头怪物的神才是真的神。
而匈奴人在辩论方面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之下,他们愤怒的说道;我家神灵如今还活着呢,就在大汉,就是他将我们打败,我们才跑到这里来的,你们朝着东边稍微走一走就到了!
你家神灵现在又在何处呢?!
这次,大夏人彻底懵了。
什么鬼??活着的大力神??
别看他们说起神灵说的有头有尾的,可要让他们把神灵给叫出来,那肯定是做不到的,而匈奴人这里,居然有活生生的神灵??
他们是不相信这些野蛮人的说法,可还是想要去看看那个能击败匈奴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匈奴人在神毒不说是举步维艰吧,也算是势如破竹了,大夏的军队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湖的一样,迅速被撕碎,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只能通过有利的地形来撤退,再这么打下去,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大夏人从此踏上了寻求东方大力神的道路,奈何,匈奴人将路都给堵死了。
大夏王所派出的十几个使节团,从各个方向绕路,想跑去匈奴背后,最后绕到了西域的,就只有一个使节团了。
这些人来到西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轻视的,觉得这国家没什么了不起的。
当他们来到河西的时候,他们开始变的有些严肃,还是有些东西的。
当他们来到陇西的时候,他们的脸色有些苍白。
当他们来到长安的时候,直接开始高呼大力神的名字了。
长安城对西方的这些蛮夷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存在,整个内史地区生活着百万人口,光长安一个城就有几十万的人口,一城能顶蛮夷一个国,而新修建的长安城,那城墙在这些人看来就是神迹了,简直就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这是大汉第一次接见大夏国的使者,冯敬对他们还是比较客气的。
他们之间的译者是一位西域商人。
大夏国的使者们在这神灵的城池转了几天,在冯敬教导了拜见的礼仪之后,方才进了皇宫,来拜见那位传闻之中的大力神。
他们在大汉,听说了很多这位大力神的传闻,比如他在监狱里出生,出生的时候,一哭就哭塌了半个长安城,又比如他曾制服过神灵所化身的牛,而这让大夏人顿时觉得很敏感,这是一个翻译错误,神牛被翻译成了神灵化身的牛,而不幸的是,大夏人这边就有个喜欢化身公牛的神灵....这很容易让他们浮想联翩。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这位活着的大力神。
ps:现在相信老狼是早有预谋,而不是每天抄书评来维持生活的了吧?神牛的伏笔这不就收回了吗?
第428章 活过来的雕塑
如今的大夏人,并非是后来的吐火罗人。
他们是当初亚历山大东征时的遗留品,大概位置是在中亚和北印度的一部分,在如今的北印度等地区,依旧能找到很多当时的所留下的希腊式遗址,不过,因为长期与本地土着混居,这些希腊人逐渐印度化,文化的交融在这里是最明显的,历史上将这些希腊化的小国们称为“希腊—印度王国”。
而大夏国,是这些希腊式国家里最强大的,到目前为止,大夏国所发掘出的钱币也是最多的。
部分希腊人改信了本土宗教,并且融入了自己的神话色彩。
这群大夏国的使臣共计有十二人,他们是大夏国的学者,武士,贵族所构成的使节团,为首者是国王德米特里二世的堂叔,叫穆西斯。
穆西斯不但是国王的亲戚,同时还是国内有名的学者,以辩论和角抵而闻名,可以理解为“希腊大儒”。
这些建立在中亚和印度的希腊式王国,大多都保留着希腊传统,却并不采用希腊的制度,他们通常会入乡随俗,采取本地人的统治模式,只是要害位置上都是希腊公民,而在军队上,希腊移民的数量严重不足,因此采用雇佣兵的方式,由希腊人统帅本土人来进行作战。不过,本土人的伤亡通常不记录,不作为正式的士卒来对待。
而这些国王们有着最显着的特点,就是喜欢将自己神格化。
例如在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其君王就曾册封自己和妻子为神。
在中亚和印度的这些,同样也是,甚至想要以自己的形象来取代当地神话里的重要角色。
因此,当大夏人听到匈奴人说东方有位神灵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只是东方有位无比强大的君王。
他们前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当朝圣者,穆西斯在出国的时候,国王就曾交代他,让他看清楚这个东方大国的实力,然后看看能不能合伙将那些野蛮人给除掉,若是不能接触,也不要得罪,若是可以联盟,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当他们亲眼见证了长安的繁荣之后,这些人的心态就变了。
这何止是强大啊,这简直太强大了。
那披甲的士卒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不由得的呆住了,而根据当地迎接他们的官吏的说法,这样的军队,大汉能随时召出一两百万,这个数字彻底吓坏了这些大夏人,无论他们今日见到的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他们都决定要当作神灵来对待。
那些野蛮人还真的没有说假话,有这般强大的国力,他们的皇帝自称大力神也不过分,反而是有些掉档次了,他应该称神王的。
毕竟他们的国王德米特里二世,就自称为神王的私生子。
以他们的国力都能当个神王的儿子,以这个国家的实力,称大力神实在是掉档次。
穆西斯这些时日里,疯狂的学习雅言,同时询问大汉内部的各种情况,对这个陌生而又强大的国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此刻,他体内学者的热血甚至一度超过了政客的身份,他很想放下一切使命,安心在大汉内部转悠,认认真真的看完这个强大的国家,仔细的了解这个恐怖且有魅力的大国。
他对那位大力神的兴趣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大了,皇帝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凡人,可这国家强大的不像话啊。
此时,四大帝国里的罗马帝国还是个精子,凯撒都没有出生,安息帝国刚刚摆脱塞琉古人的干预,还在休养生息,至于贵霜帝国,月氏人根本就没有迁徙,取代了他的匈奴人也才刚刚在中亚和印度地区展开攻势。
唯独大汉,在此刻是最强大的存在。
使节团进了皇宫,前来拜见帝国的皇帝。
刘长坐在上位,衣冠并不是很整齐,他做的也很随意,脸上带着一丝轻视,打量着这些进来的使节团。
当穆西斯见到皇帝的那一刻,他吓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人,穆西斯本身也并不矮小,可是在这位皇帝面前,他发现自己就跟孩子差不多,他就像个巨人一般,坐在那里,那凶狠的眼神令人无比的恐惧,不只是穆西斯,其余的使者们,也几乎是在见到刘长的那一刻就懵掉了。
希腊人的凋塑特征展现出了他们的审美特征,他们对男性凋像的创造上,非常的注重其雄壮的外表,肌肉分明,展现力量感,巨大感。
在这些人的眼里,刘长就好像是活过来的巨大凋塑,那浑身爆棚的力量感,线条,那巨大感。
跟随在他们之中的一位艺术家此刻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些希腊的贵族,是受过精英教育的,艺术同样也在他们的学习范畴之内。
刘长完美符合了他们对男性美的一切需求,刘长本身长相就比较硬朗,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加上那魁梧的身材,那位艺术家此刻都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震动了。
而希腊的凋塑所展现的雄性美,大多为神灵,他们认为只有神灵才有这般的身材。
当刘长注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幡然醒悟。
哦,原来匈奴人没有说谎。
原来这位也不是跟自家那位神王一样,自称神灵,原来是真的神啊!
这些使者的异常反应,却引起了周围大臣们的愤怒,这些蛮夷,拜见陛下,不行礼也就算了,居然还直勾勾的看着陛下,还发出怪叫声,这是想要被诛族吗?!刚刚教会了他们宫廷礼仪的冯敬更是皱起了眉头,使节团失礼,他作为典客是一样要被问责的。
季布挥了挥手,当即便有郎中卫拿起了武器,看向了这些使臣。
穆西斯反应了过来,急忙带着众人按着冯敬所教授的礼仪来行礼拜见,众人害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也害怕被神灵所惩罚,唯独那位艺术家,即使在行礼的时候,还是在以最炽热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刘长。
刘长都被那厮的目光给盯得毛毛的。
使节团行礼拜见,随即站在了一侧,表达出了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
“我们是来朝圣的。”
“东方的大力神,请祝福我们,沐浴在您的神圣光明之下,您散发着大地之母的乳香,您的胸膛是山峦的化身....”
穆西斯按着对宙斯的那一套说了起来,而这就苦了一旁的翻译了,这位翻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翻译,他是一个商贾,早年跟着阿父去过那边做生意,其实大汉对国外的很多信息都是商贾们所带来的,而这些商贾们学会了很多地方的语言,勉强能够做生意,表达出一些彼此的想法,可你要是让他们翻译祈祷礼这一套东西,那就真的有点为难。
翻译也没办法,只好如实翻译。
“额...我们是来求仙的...东方的神仙叫大力者,我们想让您帮着洗个澡,我们想吃你的...你的胸口,我的山....”
“混账!
张不疑暴怒,当即下令道:“来人啊,将这些西方淫国的败类给拖出去斩了!
群臣都以为受到了羞辱,各个愤怒,或者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么一个国家的使者前来为什么要说吸陛下什么什么的话。
唯独刘长,此刻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哈,这厮要我给他洗个澡??还要吸朕的乳汁?他个犬入的倒是想吸,朕也得有啊!”
“哈哈哈,这都是什么风俗啊,他们那边都是这么干的吗?两个国王相见,互相吸乳汁?哈哈哈~~你快问问!”
商贾急忙解释道:“陛下,他是在说祈祷礼,是把您当作神灵来祈祷...有些话我翻译的可能有一点点不恰当....”
刘长摇了摇头,安抚了一下张不疑,“不必生气,不过是因为言语不同而已,朕南征北战,都不曾见过如此奇怪的风俗,这大概是翻译有所不当....”
而站在不远处的司马喜却激动的书写着,他要如实的记录这一次双方的会面过程。
穆西斯倒是很惊讶,不太明白面前这些大臣们为什么如此。
这也坚定了他学习汉语的决心。
在奉承之后,这些人说起了自己的国家。
总体来说,就是大概的介绍了一下,不过携带着很多的夸张因素,翻译在翻译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羞耻,你真当我没去过啊,你这牛吹的,作为大汉的忠实子民,这位翻译很好的还原了这些的话。
“我们的士兵有四五十万人,他们都是英雄,虽不如您的帝国这么强大,但是我们曾击败了西边强大的帝国!”
翻译说道:“他说自己有四十万士卒,其实就几万士卒,平时遇到强敌就召集农夫当奴隶来用,战斗力并不强....”
“我们有二十七个省,各处的城市虽然比不上长安,可是也有值得称赞的地方....”
“他现在在吹自己的土地大呢,并不大,他们的土地加起来也就大汉几个郡那么大,不过确实很肥沃,人也不如大汉这么多....”
穆西斯自然不知道翻译在一旁揭老底,正得意洋洋的介绍着自己的强国。
群臣也是从翻译这里听的津津有味。
在说完之后,穆西斯这才说起了如今的困境,匈奴人。
“那些野蛮人被您击败之后,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烧杀劫掠,他们不是文明的,生吃人,抢劫农民的粮食,杀死他们....我们已经阻挡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翻译说道:“他说匈奴人在他们那里烧杀劫掠,他们现在挡住了匈奴人,可他们本身也是一群贼寇,四处劫掠,匈奴人劫掠百姓,起码还会抓起来当奴隶,这些人最初是直接剥皮的,而且他们也根本挡不住匈奴人....”
穆西斯在最后说起了愿意跟大汉结盟的事情。
而此刻,对大夏国有了充分了解的群臣也商谈了起来,不过,群臣对这件事并不上心。
匈奴人在别人家里烧杀劫掠,关我们屁事啊??
周昌等人对这些使节团很有敌意,他们就怕这些人又给了陛下一个理由,陛下若是一怒之下准备去攻打身毒,那可如何是好,那要动用多少民力,多少物力,搞不懂连大汉都要被拖垮了。
刘长穷兵黩武的基础,是这些大臣们的努力。
纵观华夏历史,无论是国君还是大臣,都是以开国初的能力为最高。
周昌这些老家伙们孜孜不倦的奋斗,方才换取了刘长穷兵黩武的机会,尚方的诸多发明使得生产力上升,而各地的能吏,庙堂的贤臣,使得大汉迅速发展,愣是抗住了刘长数次的大规模用兵,没有让大汉就此垮掉。
古往今来,用兵太多都不是什么好事,很多王朝都是在兴盛时因为用兵的原因导致国力出现严重下滑。
主要就是打仗所耗费的各种资源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就是派出一万常备军去作战,所耗费的物资都是无法想象的。
好在,刘长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一番话所打动。
他严肃的说道:“朕听闻,两个国家派遣使者,是要以礼仪来互相拜访的,在互相拜访了两次之后,可以算的上是友好的国家,三次之后是可以结盟的国家,君主坐在一起商谈大事,然后能称之为兄弟之国也。”
“如今你们刚来了一次,就冒然说起结盟的事情,并不妥当。”
穆西斯也并没有失望,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容易,哪有一来就说结盟的,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在他们那边也同样存在。出自对这些人的好奇,刘长还决定晚上设宴来款待他们,他很想弄清楚那个洗澡和吸乳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夜里,这些人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前来赴宴。
这些半遮着身体的衣裳,可能不太适合开春的长安。
他们哆嗦着,却还是要保持着作为贵族的礼仪,在优雅的入宴之后,他们也选择了汉朝的跪坐方式。
刘长好奇的询问道:“你们哪里有几个国家呢?”
“除了我们,那里还有很多的王朝,在我们的身边有很多的小城邦,有弑君者巽加国,再往下有百乘国,羯陵迦国,最南有朱罗国,潘迪亚.....”
穆西斯很是认真的介绍起了当地的情况,错综复杂,孔雀王朝灭亡之后,这里就又出现了多国鼎立的局面,而这些希腊人也不太看得上这些南边的王国,常常去攻打他们,这次被攻打的成了他们,他们就开始变得非常委屈。
这些大夏人对刘长有着莫名的崇敬,尤其是当刘长坐在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些人就更加惊惧了。
刘长那魁梧的身体,让他们频频瞩目。
那位艺术家此刻都差点超过了穆西斯,尽量与刘长坐的近一点,要看的清楚些。
说实话,穆西斯是真的有些分不出面前这位到底是人还是神灵。
而在刘长轻易弄碎手里的骨头,一把吃掉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刘长都不需要展现什么,光是那身体往那里一坐,就有这些人传说里的神灵的感觉了,只不过刘长不住在山上而已。
穆西斯忍不住问道:“听说您曾制服了一头神灵化身的牛?”
“哈哈哈,朕制服神牛的事情,连你们都知道了?”
“不错,当初有人送来了一头牛,这牛颇有不凡,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神牛,不过空有其表,被我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最后我令人宰杀,直接吃掉了...”
翻译急忙说道:“皇帝说有人给他抓来了神灵化身的牛,可这神灵并不厉害,空有其表,算不得真正的神灵,被陛下所打败,随后被皇帝所吃....”
穆西斯等人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那位艺术家此刻更是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告诉皇帝,我是一位凋塑家,我愿意为皇帝修建一座最大的凋塑,让我摸摸他的身体,感受一下构造....”
翻译迟疑了片刻,“此人说自己擅工,可以为陛下做凋像,想要抚摸陛下的身体....”
“不是,这些人怎么老是跟朕的身体过不去呢?他做凋像就做呀,抚摸朕做什么呢?!这厮的眼神不对啊,莫不是也好....”
直到离开的时候,这位艺术家都没有能如愿的去抚摸一下这活过来的凋塑,他眼里满是渴望。
而刘长也从他们口中了解了很多关于那边的事情,他们说了很多,却没有说完。
刘长心里大概清楚,这厮是故意卖关子,想着能多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逼问。
在送走了这些人后,张不疑有些不悦的说道:“蛮夷,不知礼也!”
“这有什么奇怪的,燕国人用自己的妾来招待客人,齐国人听闻就觉得他们无礼,不过是因为风俗不同而已....这些人来的也是时候啊,他们说的这些,我们居然一个都不知道,还胡乱猜测,若是按着他们的说法,这身毒国在十多年前就灭亡了,那位弑君篡位者如今建立了...什么国来着?”
张不疑立刻回答道:“巽加国。”
“对,就是这个国,他们的国力远不如当初啊...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时机。”
“陛下要征伐他们了吗?”
“不,征伐之事,不只是有出兵这么一种办法...不过,这巽加国的国君弑君,我们身为上国,是不是该讨伐他这样的行为呢?”
“乱臣贼子,自然是要讨伐的!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且再等等,国内之事只要能安稳交给安...我就去给身毒王复仇去...他刚才说什么王来着?”
“大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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