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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9章 是丈育不是傻

    新唐王府内,太子刘安正在与诸多好友聚集。

    尽管跟诸友人相聚,可刘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不只是刘安不开心,就是他的几个宗室兄弟,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都板着脸,没有半点聚会的喜悦。

    宣平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何以闷闷不乐呢?”

    王触龙不屑的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努了努嘴,问道:“这还不明显吗?”

    这长安的二代群贤,也并非都是一代群贤的孩子们,宣平当然是,宣平是宣莫如的儿子,宣义之孙。而王触龙则是王恬启的孙子,这两位当初抓捕群贤抓的最凶的两位,后代却逐渐走偏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只是王恬启的长孙,还有周昌的第二个孙周左车也是跟刘安他们厮混在一起,这让周昌非常的头疼,周昌不舍得打乖孙子,就以教子不严的罪名来打自己的儿子出气,当然,周开方是很憋屈的,若是我有错,那你也不是教子不严吗?这上哪里说理去?

    当然,周开方挨揍的时候,周左车笑得很开心,直到周开方决定将从阿父那里挨的揍双倍还给他。

    而王触龙此刻所示意的,当然就是唐王舍人冯唐。

    冯唐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神色严肃,去了外头,有张释之,在里头吧,则是有冯唐。

    这让群贤很是苦恼。

    刘安冷笑着说道:“有这位皇帝舍人在,想要做些什么事,根本不可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家中大人不再相信他的话。”

    “啊?你有什么办法呢?”

    刘祥好奇的问道。

    刘安缓缓看向了刘祥,神色平静。

    “对不住了。”

    “啊?怎么了?为什...”

    刘祥的话还没说完,刘安猛地扑上去,将兄长压住,抡拳就打,当然,拳头都是落在了他的后背,刘祥大怒,随即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众人都惊呆了,连忙上前来分开两人,冯唐也坐不住了,自然是连忙前来将两人分开。

    “不可如此!!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出手呢?!”

    冯唐愤怒的将两人拉开。

    刘安却还在谩骂道:“祥!你等着吧!我未壮!壮则有变!!!”

    “我怕你?!尽管来啊!!”

    两人在众人拉扯着,生气的嘶吼了起来,冯唐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告知陛下的!”

    当天下午,刘安和刘祥就乖巧的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翻阅着手里的竹简,对他们两人并不是很在意。

    不就是打架嘛,这多正常,自己年幼的时候,跟谁没打过?兄弟们之中,谁没挨过自己的打?就是四哥,也曾挨过自己的黑拳啊,虽然后来就被阿母打得三天没能下床...他生气的时候可是连大哥都要揍的,小孩子之间出了些矛盾而已,多正常,明日就忘却了。

    若不是曹姝她们很看重这件事,刘长才懒得理会这两个竖子呢,要打就出去打,等死了一个再找朕。

    看着刘长满不在乎的样子,曹姝推了推他的胳膊。

    刘长无奈的抬起头来,“朕在忙着要事呢!”

    在曹姝那严厉的目光下,刘长终于还是看向了他们,不悦的问道:“为什么要打架?”

    刘安瞪大了双眼,“我们没有打架啊。”

    刘祥也是点着头,说道:“我与安论事,因为激烈,故而声音大了些。”

    “那冯唐为什么说你们互殴呢?”

    刘安长叹了一声,说道:“唉,不曾互殴,奈何,只是冯公需要功劳而已,阿父让他来看着我,我这般乖巧,他没有什么可以在您面前拿出来的政绩,故而,总是苛刻的对待我,我只是辩论了几句,在他这里都变成了互殴....”

    两个竖子装的人模狗样的,刘长强忍着心里的笑,他看面前这两个竖子,简直就是在看猴。

    就这??

    乃公用这办法来糊弄家里人的时候,你连个蛋都不是啊!

    此刻,刘安和刘祥的表演,在刘长眼里是那么的拙略可笑,可是本着长辈的姿态,他还是没能笑出声来,他严肃认真的看着两人的表演,强忍着笑意,“好的,朕知道了,往后你们要和睦相处,冯唐那里,朕会说的!”

    两人大喜,急忙离去。

    刘长分明看到他们出门之后都开心的跳了起来。

    曹姝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摇着头,“这竖子,为了对付唐公,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

    刘长终于笑了起来,“哈哈哈,心知肚明还要装的不知道,这也太难了,我刚才看他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看猴....”

    刘长说着说着,表情再次凝固了起来。

    当初阿父阿母不会也是这么看我吧??

    不会,肯定不会!

    年幼时的刘长,非常的不喜欢自家那位昏君阿父,他总是打自己,还总是欺负自己,不像阿母那样会哄自己睡觉,平日里见到自己总是不耐烦的赶人,整日吃喝玩乐,时不时就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刘长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他的。

    可是在长大之后,刘长猛地发现。

    坏了,我成阿父了!

    他突然开始有些理解那个昏君了,总是凶这些竖子们,不是不爱他们,只是怕他们走错道路,在犯下小错的时候就进行制止。

    没办法哄他们睡觉,没办法时刻陪着他们,是因为诸事繁杂,庙堂大小事,就算只是发号施令,都要数个时辰,做好这些事,想着群臣的劝谏,想着各地的事情,刘长就只想要躺着,或者叫上众人喝上一会,聊一聊过去那欢乐且随意的时日。

    国内的事情总是不如意,总是会发生很多令人愤怒的事情。

    很多时候,想要去跟安他们聊聊,问一问他们的情况,可一同坐下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排一个严厉的能顶撞他的舍人,不只是为了折腾儿子,是因为这样的人很可靠,就像栾布那样。

    看着儿子身上逐渐出现自己的影子,总是恍惚的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他那刚出生时的小肉球的样子,平日里骂上几句竖子,却会因为他的一点点成就就开心的找不到边,称为我的乳虎...

    曹姝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刘长,有些惊讶的问道;“陛下?怎么了?”

    “啊?无碍,朕无碍!”

    刘长咧嘴傻笑了起来。

    他指着面前的奏章,抱怨道:“还不是处理那昏君留下的烂摊子!”

    “这昏君就不能直接定都在齐国嘛?干脆定都在沛县呢?”

    “这关中的粮食本就不足,定都长安,百姓官吏士卒这么多,每年都需要从关东运输大量的粮食来关中....你看看,这是阿父时的规模,每年运输的粮食是四十万石...这是兄长时的,八十万石....”

    “这是如今的....三百万石啊....”

    刘长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光是漕运用卒就有六万人...这运输的粮食,耗费极大,不,是巨大...三百万粮食从关东出发,到达长安时就剩下了四十多万...这如何能行啊!!大汉粮食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啊!!”

    曹姝都惊呆了,“耗费竟如此之大?”

    “是啊,要不是老师认真的计算了一番,朕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夸张....”

    “朕也重新计算了一下,老师说的还保守了一些....”

    刘长说道:“朕还计算了一下,按着如今的人口增长趋势,这关内的人口数量将会在五年内超过齐国梁国的总和,到时候要耗费的粮食,就是六百万石,而为了运输这六百万石粮食,大汉各地要运输的粮食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到那个时候,一年的漕运就会耗费掉能养活北军六年的粮食!!!”

    刘长认真的解释了起来,曹姝点了点头,严肃的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办呢?”

    刘长迟疑了片刻,“朕还没有想好。”

    “朕觉得....要么烹了我的老师,这样一来,以后就没有人会再发现这个问题。”

    “要么,就烹了刘敬,就说耗费的粮食都是被他给贪污了!”

    曹姝白了一眼刘长,她也知道这是刘长在开玩笑。

    “陛下,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还是先找诸公来商谈这件事吧。”

    “这还得等明日的朝议....哎,算了,不等了,现在就开吧!”

    曹姝一愣,“陛下,可现在都已经是...”

    “多浪费一天,就有几百个人的口粮被白白浪费,多可惜啊,大汉吃不起饭的人还那么多...就现在开!”

    “吕禄!你和赵昧带上诸多郎官,去禀告群臣,说朕在宣室殿等着他们!”

    “对了,让张释之去将刘敬放出来,送到宣室殿!”

    刘长是个急性子,说办就得办,绝对不会拖延,曹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帮着刘长换了衣裳,就让他过去了。

    群臣都有些懵,他们有的是在办公,有的是刚刚回到家里,突然听闻陛下召见群臣,也不敢耽误,急忙出发。

    只是,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召见群臣呢?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群臣聚集起来的时候,陛下正有说有笑的跟张不疑说着什么。

    昏君配佞臣,当真是绝配。

    张不疑是最先前来的,得知他来了,刘长直接让他提前进来,两人就聊了起来。

    “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是一个很和善的寡妇,郡县都知道她的贤名,她自己没有孩子,收养了四个孩子,将他们抚养长大....她就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对她收养的那些孩子视若己出,不能排斥,还得有把子力气,能做些不重的农活...这是她的原话。”

    “哈哈哈,这没问题,召公本就是个宽厚的人,何况,他在自己的院落里不就种着瓜吗?让他去耕地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种蔬菜什么的,他还是很拿手的。”

    “她不介意这个....”

    刘长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张不疑摇着头,笑呵呵的说道:“陛下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这个寡妇的良人啊,听闻就是遭受了刖刑...在病榻上死去的,召公这个还不算什么...”

    “好家伙,刖刑??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张不疑轻声说道:“在唐国,身上没点受刑的痕迹,反而不能合群,召平在唐国,那都是要被列队欢迎的....”

    “哈哈哈~~”

    刘长轻笑了起来,“反正有人能陪着他就好。”

    两人聊了许久,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群臣早已到齐,都很安静的看着这俩君臣旁若无人的在这里闲聊。

    刘长急忙清了清嗓子,张不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哦,没有,他是直接站在了周昌之前,最靠近刘长的位置上。

    周昌深吸了一口气,吹起了自己的胡须,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刘长也不废话,看向了张苍,问道:“群臣可有上奏?”

    张苍顿时就明白,这是让自己说上奏之事呢。

    他起身,将自己关于漕运粮食的问题说了出来,张苍跟其他大臣不同,他不喜欢用典故,虽然他也懂,在国家问题上,他很少去扯一些先贤之言,也不说什么仁义道德。

    同样的粮食问题,若是周昌他们来说,肯定就是“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或者“治人事天,莫若啬”之类的,然后说起一大堆的道理,最后再说粮食耗费大之类的,可张苍就不同了。

    这位是西汉实干家,在他这里就没有这些东西,他就是纯粹的拿出了一长串的数字,计算结果,张苍计算出了每年运输的粮食,耗费的粮食,接下来的趋势,未来出现缺粮的几率等等,按着张苍的计算,如此耗费下去,三十七年之后,大汉一定会出现非常非常严重的粮食问题,这个概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多。

    人家用先圣说话,张苍则是用数学来说话。

    作为修改增补九章算术的数学家,张苍将自己全部的数学知识都运用在了治理国家上,从耕地,税赋,户籍等等的诸多问题,他都尝试着用数学的方式来进行管理治理,如今大汉官吏们用来治理地方的“手册”,那都是刘长在被张苍的这个想法所启发后所弄出来的作品。

    上头详细的解说了如何计算耕地,计算粮食出产,计算税赋等等问题。

    张苍是大汉,不,甚至可能是全华夏的应用数学之父。

    群臣认真的听着张苍的解释,数学其实长期都是各个学派的必修课程,无论是黄老,是儒家,是法家,都不会轻视数学,数学在先秦时期长期被认为是一个贵族必要的修养,你不懂数学,那你都不配当一个贵族。

    当后人从秦国的废墟里发掘出了“九九乘法表”的时候,后人都懵了。

    古代的数学发展并不像固有观念里的那么差,大汉的数学家就很多,从汉初的张苍到汉末的刘洪,赵爽..其中有名有姓被史书所记载的数学家是非常非常多的。华夏古代其实挺重视数学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唐国的科举,一度是包括数学的,还曾专门设立数学研究所,对这些数学家给与官位,数学地位的逐渐没落,大概是从宋开始的。

    刘敬就站在群臣之中,他原先还有些狐疑,不知道陛下怎么忽然将自己从大牢内带出来,此刻,他就明白了。

    农桑是他来负责的,漕运也是他来负责。

    若不是张苍的这番话,刘敬还真的没有注意过这个大问题。

    张苍说完之后,刘长看向了他们。

    “诸位爱卿,今日将各位召集起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一定要拿出一个办法!”

    “尤其是你!敬!”

    “你作为治粟内史,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你的太仓令是做什么的?!”

    “还有,定都长安也是你的提议!”

    “还有,迁徙大量的人口来关中也是你的提议!”

    “这所有的过错,都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今日你要是不拿出办法来,朕现在就烹了你!!!”

    “司马喜,最后一句不要记!”

    刘敬皱着眉头,群臣也是在商谈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有人认为该减少漕卒的数量,也有人觉得应当将关中的人口迁到关外去,反正提什么办法的人都有。

    刘敬迟疑了许久,方才说道:“陛下,如今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你说。”

    “开渠....如今的粮食都是从渭水前往长安,路途遥远,可以沿着秦岭北麓开凿与渭河平行的运河....这么一来,就能缩短从潼关到长安的距离,运输耗费也就能减少,而且这水渠还能灌溉沿路的耕地,有大利与社稷....”

    “不可!”

    周昌起身,不等刘长开口,便说道:“如今各地还在修补驰道,每年动用的徭役就不少了,如今还要修建运河,这耗费岂不是更大?”

    刘敬认真的说道:“这运河并不长,所需要的人力也不是很多,不会造成连年的徭役。”

    群臣议论纷纷,刘长沉思了起来。

    “刘公说的也有道理....运河,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朕觉得可以这么做。”

    刘长一句话,就让那些反对派说不出话来,只能是默认。

    “可...不能只是这样。”

    刘长严肃的说道:“这其中,涉及到了四个问题,首先就是路程,用运河来缩短路程,是可以的,然后,就是船只,如今的船只行驶的太慢,若是能改进船只,加快船只的速度,也可以减少耗费,第三个问题,就是这贪污之事,漕运是给了很多人一个好借口,粮食消失,开口就说在路上耗费掉了,反正也没有人能查得出,要明确规定,统计出粮食的准确耗费,并且加强对漕运官吏的监督和管制!”

    “这第四个问题,就是纳粮地的问题了,从齐国往长安运输粮食,这耗费能不高吗?”

    “可以选择长安周围的几个产粮郡,让他们来负责关内粮食支出,运河就围绕着他们来进行....”

    “诸君以为呢?”

    刘长询问道。

    群臣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

第400章 改国号为唐,我就是唐始皇!

    这还是我家那个昏君吗??

    群臣愕然。

    许久不敢言语。

    刘长说完,便开始等群臣们的吹捧,可面对这般安静的局面,刘长也有些生气了,这么好的建议,你们居然就这么无视??连句陛下英明都不愿意说??这是什么道理啊!

    其实,这些还真的就是刘长自己所想到的,在看到张苍的上奏后,刘长最先就想到了改进船只技术,只要让运粮食的船走的更快,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至于官吏的问题嘛,这是因为刘章在先前也曾上奏揭发过一群贪官污吏,这些人以漕运消耗为名,疯狂的为自己敛财,若不是因为邻居揭发,只怕绣衣都要被蒙在鼓里。

    刘长看到这耗费如此严重,自然也就想起了刘章所弹劾的内容。

    至于就近运粮,这个确实是别人的启发,晁错是最先接触到这个奏章的,当时他特意送到刘长面前的时候,就抱怨如今运粮之地太远,如今大汉各地的粮食都比较充足,何苦从那么远的地方运粮呢?

    刘长当时就想到,在长安周围,上党,河内,河东,太原都是重要的粮食出产郡,何不直接从这里运呢?

    至于运河的事情,那确实就是刘敬的主意了,刘长拿来用而已。

    刘长虽然不喜欢读书,做事没有章法,可脑子并不笨,看事也比较清楚。

    至于为什么先前不说,特意在此时说呢?当然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的贤明,群臣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自己就可以解决!

    还是张不疑最先反应过来,高呼道:“陛下圣明!!”

    其余大臣这才跟随他来拜见,刘长笑着摇了摇头头。

    “不必如此。”

    “朕自幼读书,跟随名师学习治理国家的道理,总是用最贤明的办法来治理天下,这才有了如今这强盛的局面,诸位爱卿要多读书,为国家制定正确的政策!”

    “司马喜!别愣着,记下来!”

    在确定好按着这四个办法来做事后,刘长看向了群臣。

    “尚方令陈陶何在?!”

    “臣在!”

    “令你召集能匠,负责改进船只之事,朕听闻,东南有善造船者,可以召集他们前来做事。”

    “唯!”

    “治粟内史刘敬何在?!”

    “臣在!”

    “令你负责统筹运河之事,徭役之事,万不能害民!”

    “唯!”

    “御史大夫张不疑!”

    “臣在!!!”

    “你可以派人来监察漕运之事,计算出漕船运往长安所需要的粮食耗费,制定一个额度,另外,各地的护漕校尉那里,你都要安排御史前往监察,但凡有不轨之行为,当重惩!”

    “唯!”

    “太尉....”

    刘长改变了语气,笑呵呵的看向了老师。

    韩信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刘长。

    “是这样的,朕决定让各地的楼船军来负责护运粮食之事,水有贼寇敢劫漕船,一方面,各地的楼船军可以消灭这些人,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监督漕卒,若是有不轨的举动,可以轻易平定。”

    大汉是有水军的。

    水军出现的很早,可从前都并非是单独兵种,高皇帝开国之后,特意设立水军作为单独兵种来作战,而大汉的水军,则是被称为“楼船军”,这些楼船军是属于郡国兵,也就是驻扎在大汉各国各军,当地的郡守对他们有着管辖权,可没有调兵权,他们是完全要服从庙堂之令的,没有庙堂的虎符,郡守也无法调动他们参战。

    除了这些在地方上的水军部队,大汉在长安还有一支常备的水军,称为黄头军。

    之所以叫黄头,是因为这些水军都用黄色的布帛来包裹着头,这些黄头可都是各地水军里精心挑选出的精锐,比起地方的楼船士,棹卒,这些黄头作战很勇猛,在历史上,某位小猪就是通过黄头来讨伐南越等沿海地区,大杀四方。

    他们戴着黄色的头巾,奋勇杀敌,高呼苍天已...额,高呼杀敌,在平定东南的战事里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听到刘长的话,韩信轻轻点了点头。

    刘长最后看向了周昌,“这就近取粮之事,就交给您了。”

    将诸事全部分发给众人后,刘长方才让他们各自回去,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府的回府,该回牢的回牢。

    群臣还是有些惊诧,这肯定不是这昏君所想出来的,定然是张不疑,或者晁错,太后的想法!

    当然,如周昌这些大臣还是在思索着漕运的问题。

    在另外一条历史线上,漕运的问题真正暴露是在小猪的时代,小猪时代要从关东运往关内的粮食一度达到了六百万石,所造成的耗费更是惊人,小猪都觉得有些扛不住,由郑当时来负责挖掘运河,减少路程,减少浪费。

    而到了刘病己,大汉的漕运亏空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刘病己听从大数学家耿寿昌的建议,就地取粮,设立籴三辅。

    再往后,西汉就没了,而东汉没有出现过这个问题,这完全仰赖与东汉皇帝们的贤良,跟他们已经迁都洛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另外,同样以长安为首都的唐朝,其实也出现过这个问题。

    当刘长离开宣室殿的时候,其实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几个办法,都只是缓和这种亏空而已,这问题依旧存在。

    每当刘长遇到这种大问题的时候,他都不会慌张,总是很平静的来处置,他相信,任何事情,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而慌张和急切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况且,这些年里,刘长还从来不曾被任何问题所困住,他一直都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些事情。

    若是拿不定主意,那刘长就会在皇宫里散散步。

    这样边走边想,能很快就帮助他想到真正的解决办法。

    不过,这散步的路线要走对,必须要从未央宫一路散步到长乐宫。

    “阿母~~~~”

    当刘长撞进了殿内的时候,刘安正在蹭着大母,给她撒娇。

    刘长顿时收了口,惊讶的看着他,“你这个竖子在这里做什么?今日不是要去天禄阁读书嘛??”

    刘安迟疑了一下,“我是来跟阿母请教的,我读书遇到了点问题....”

    “呵,是来跟阿母请教如何对付舍人的吧?”

    刘长一句话道破了刘安的心思,刘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朕一生不弱于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大丈夫在世,诸事都要靠自己,什么事都要大母来帮你,你这算什么大丈夫呢?”

    吕后轻轻摇着头,她什么都没有说,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刘安一边起身,一边嘀咕了起来,就这么嘀咕着离开了长乐宫。

    刘长失望的看着他,对吕后说道:“这竖子实在是不成器,都这么大了,还总是跑这里来求助!”

    吕后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

    刘长这才说道:“阿母,是这样的,前不久老师上奏.....”

    刘长将张苍的上奏,自己的想法,群臣的建议都一一告知了吕后,当太后得知如今漕运亏空的时候,她也是有些惊讶,大汉长期都很缺乏粮食,如今虽然富足了,可也不能这么浪费啊,如今的亏空,不是说运十亏一,而是运十存一,这种消耗如何能承受的住啊,有这些粮食,拿去做什么事不好呢?

    吕后也认真的听完了刘长的那些想法。

    她赞许的点着头。

    “为君者可以少读书,但是必须要具备看清事理的能力。”

    “这方面,你已经有了你阿父的四成。”

    “什么??才四成??”

    “就阿父那个....”

    刘长抿了抿嘴,还是没有骂出来。

    这倒不是他良心发现,主要就是吕后不许他辱骂高皇帝,自己骂起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损,可就是不许刘长辱骂,刘长对此很是不满,却也无能为力。

    刘长很不服气,说道:“他留下的这么多烂摊子,他连我的四成都没有!”

    吕后瞥了他一眼,认真的问道:“当初你阿父想要定都雒阳,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嘛?”

    刘长不屑的笑着,“还能是因为什么,阿父是想要跟周室比一比高低....”

    刘长说了一半,猛地惊醒,“难道是因为....”

    “对,就是因为你阿父觉得关内养不活太多人,往后需要关东运输粮草,消耗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压垮庙堂,导致关内粮荒...且若是遇到战事,敌人只要堵住了粮道,关内就会出现大问题。”

    刘长惊呆了,“可那时的关内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对,当时刘敬和留侯分别上奏,请求以长安为都。”

    “留侯没有明说,可他的意思是,天下还没有真正的平定,雒阳距离敌人太近,必须要挑选一个最有利于防守的地方...”

    刘长眯了眯双眼,轻声说道:“异姓诸侯.....”

    吕后这才说道:“所以我才说你只有你阿父的四成。”

    刘长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没有方才那么激烈了,他反问道:“那他怎么就没有留下什么万全之策呢?”

    “你阿父连死都不在意,哪里还在意这个,弄好了是你的本事,弄不好与他何关?”

    刘长抿了抿嘴,忽然拍了一下膝盖,“阿母!我有办法了!”

    吕后被他吓了一跳,不好气的问道:“什么办法?”

    “我准备迁都到雒阳,改国号为唐,我当唐始皇,安就当二世,传以千世万世,我愿意尊您为大唐圣太后,追封阿父为汉厉王....”

    刘长正兴致勃勃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呢,吕后便已经举起了手里的木棍。

    “不是!阿母!你先别打!不改也行!哎!阿母!”

    ........

    “陛下!!!”

    周昌刚说出了前半句,刘长便主动为他接了后半句。

    “不可啊!!!”

    刘长说完,便抱怨道:“朕就猜到是这一句了,你每次都是不可,什么时候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可以呢?当初朕还年幼,不懂事,不就撞了您一下嘛?何必这么记仇呢?这都二十年了吧?您还处处针对朕,反对朕....”

    周昌摇着头,“陛下,臣并非是针对您,只是迁都之事,绝非是小事,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您怎么能就这样做出决定呢?”

    “您的意思是,应该召集群臣,让他们商讨出迁都,然后再迁?”

    “陛下,从我大汉高皇帝以来,庙堂全力经营关内,各方面都已经妥当,连新城都已经修筑完成了,这个时候,您要迁都到雒阳,那原先那些不就白费了嘛?”

    周昌的说法很简单,大汉这些年用心治理,迁徙人口,开垦耕地,修建城墙,建筑,各方面都已经变成了大汉最顶尖的,结果你就要放弃了,这如何能行啊?

    而且,这国都是大事,哪有说迁就迁的?

    看到周昌的态度如此坚决,刘长再次迟疑了起来。

    周昌说的倒也对,冒然迁都,肯定会遇到很多的问题,例如他住在哪里?南宫住得下嘛?百官住在哪里?士卒们驻扎在哪里?长安怎么办?

    看到刘长迟疑的模样,周昌比他还担心,他是真的害怕这位昏君真的干出迁都改国号的事情。

    这样儿戏的事情,放在这个昏君身上,那是一点都不维和,这厮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送走了周昌,刘长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长每次遇到了困难,都喜欢散步。

    而这一次,他准备在皇宫外散散心,这样也能解决问题,不过,路线还是要明确,一路直扑陈侯的府邸....

    陈平在家里休息了很久。

    跟其他那些病重的人不同,陈平还是像过去那么的风度翩翩,一脸的平静,压根就看不出这是一个有病的人。

    刘长看到他那红润的脸,心里都有些狐疑,这厮是不是威胁了夏无且来骗自己呢?

    怎么看,这厮都不像是有病的人啊,看起来怎么比张不疑还要健康啊。

    先前武最谋反,张不疑在皇宫内发现了陈平的踪影,当时刘长还想要将他带过来问罪,只是太后却派人告诉刘长,让他不要质问陈侯。

    还告诉他,陈侯当时前来,就是给自己的犹子求情的。

    刘长虽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也没有再去质问陈平这件事。

    陈平礼貌的请刘长上坐,自己则是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仲父啊,您近来可好?”

    “不太好。”

    “太医的药没有作用嘛?”

    “有些作用。”

    两人寒暄了几句,刘长方才说起了漕运之事,最后又说到了迁都的事情。

    陈平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可知道陪都?”

    “陪什么??”

    陈平认真的说道:“当初炎帝都陈,而别营曲阜,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别置逐鹿,来往无恒,大禹都阳城,而别都安邑,商有三亳,周有五京....陛下何不设雒阳,晋阳为陪都?暂时在雒阳扩建南宫,在晋阳扩建唐王宫。”

    “庙堂可以将关内治理起来,那治理雒阳,晋阳自然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陈平给出的建议很简单,不迁都,直接设陪都。

    先用陪都的方式治理着,若是实在缺粮食,那就直接前往陪都,作为陪都,国都所有的东西,这里也是有的,天子去哪里都方便,而迁徙的地方自然也就可以从长安变成雒阳,乃至是晋阳,如此一来,就更大的减轻关内地区所承担的压力。

    陈平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很上道的说道:“臣这就提笔,将诸多想法写给陛下,陛下可以拿回去认真观看,再稍微修改一下....”

    刘长自然是哈哈大笑,满脸堆笑。

    “朕这为您取来笔墨!”

    在刘长的注视下,陈平认真的书写了起来。

    一旁还放着茶,陈平写上几句,就要抿一口。

    陈平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每次拿起热茶的时候,那手总是会微微的抖动。

    笔迹还是很工整,很好看,只是,书写的速度却异常的缓慢。

    刘长看着陈平那微微抖动的手,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等到写完的时候,陈平已经是汗流浃背,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里天生就带着一丝不屑,将这奏章交给刘长之后,他不动声色的藏起了自己的双手。

    “仲父啊....操办大事,还是得靠您啊。”

    “您那犹子的事情....”

    陈平摇着头,“他误交匪类,我当初就是害怕他出事,方才特意为他安排职务,却不想,最后却是这个职位要了他的命,时也,命也,陛下不必多说....”

    刘长点了点头,“好,那就请您好好照顾自己,朕改日再来拜访。”

    ......

    厚德殿内,周昌惊讶的看着手里的奏章。

    “对呀,我们可以设立陪都啊?”

    “陛下,这是谁人的主意?”

    刘长不假思索的说道:

    “乃是曲逆侯平言之。”

    周昌一愣。

    这真的还是我家那个昏君嘛??

    ps:手疼的厉害,其实有很多想法来着,留着明天再写吧。

    还有这个陪都的问题,目前学术界有争议,一部分人因为南宫的原因认为洛阳是西汉陪都,也有人因为南宫不是刘邦所修建的而认为西汉是不存在陪都的。老狼在这里采用的是第二种说法,因为洛阳在整个西汉史书记载里完全没有任何陪都的待遇,而南宫则是秦时修建,我个人觉得洛阳是陪都的可能性不大。

第401章 卫满朝鲜

    渭水之上,船只如云。

    那高如楼的大船,挂满了大汉的旗帜,随风飘荡,这船体型庞大,平均长度已经超过了二十丈,高度能超过十丈,楼船的每一层四周都有三尺高的矮墙,是用来阻挡敌人的箭矢的,恍若一个城墙一般,每一层都是如此。

    矮墙上还有箭孔和矛穴,黄头们可以从这里进行射击,刺击,而矮墙之内则是用硬板做成的战格,可以伸出去,让黄头们直接跳到对面的战船之上,每层楼的四壁都用了皮革来加强防护,上甲板以下的舱室都是划桨卒操作的场所,楼的最高一层上有大旗帜,还有各种用来指挥军队的物品。

    大汉的主力楼船,最大的能容下一千三百黄头,不过,这样的大船只有庙堂直属的黄头军才有,地方楼船军的主力舰,不过能容纳数百人而已,不过,这在当下而言,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了,黄头军的楼船,简直就是一个水上城堡,能攻能守,恍如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水面上。

    除却楼船这样的主力舰,大汉黄头军还有露挠,先登,艨艟,赤马,舰,斥候,艇等。

    这些船只用途各不相同,例如先登就是小型战船,速度很快,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敌方战船,可以追杀溃败的敌人,占领有利的地势。艨艟的外层包裹着牛皮,可以有效的防止敌人的射击,其中又有诸多的箭孔,主要是负责扰乱敌人的阵型,远程输出而不近战。

    刘长站在楼船的最顶层,眺望着远处,咧嘴笑了起来。

    大汉黄头军有士卒两万余人,战船排列起来,能够阻挡江河。

    目前大汉的常备军数量控制在三十万左右,当然,大汉的成年男人都要接受军事操练,都要服兵役,若是总动员,六七十万,乃至百万都可以弄出来的,但是没这个必要。大汉的军队主要是分成了三个方面,第一个就是南北军,也就是庙堂直属常备军,然后就是郡卒,也就是地方守备军队,最后是戍卒,也就是边境防卫军。

    其中这个戍卒和郡卒是施行服役制的,百姓们不断的在戍卒服役,以往的时日要长一些,吕后制定了一年的期限,而最近韩信则是上奏,希望能废除这种更换的制度,直接采取募兵制,招募良家子来进行边防,减少边防军的数量,增加他们的战斗力。

    而南北军就是通过招募良家子的行为来招募的,水军同样也是这样,黄头军是通过招募良家子来担任的,而地方的水军,则是让熟悉水性的百姓来通过服役的方式充实的,一年一更换。

    韩信一直都觉得大汉的军队有些臃肿,想要做出些突破。

    刘长这是第一次来巡视黄头军。

    作为庙堂直属的精锐,黄头军在这些年里的地位却不是很高,主要就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别说跟南北军比了,就是唐兵和河西兵都比他们更有存在感,历史上,他们真正开始大放异彩,还是在讨伐东南沿海地区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刘长的到来,他们也想要更好的表现,各种船只就开始在刘长之前转动了起来,就好像那不只是船,而是马车一般,格外的灵活,来回前进,结阵,奔袭,黄头们更是勇猛,时不时就一头扎进了水里,从这边跳下去,又从一边爬出来,还能彼此交换战船,各种操作看的刘长都忍不住想跳下去试试水。

    张不疑站在刘长的身边,脸色苍白,目不斜视,抿着嘴一言不发。

    “威武之师!”

    刘长忍不住说着,看着一旁平静的韩信,又问道:“师父,您还懂黄头的操练之法?”

    “虽然操练办法不同,可练兵的道理还是相同的。”

    “不错,以后就时不时让各地的楼船军巡视一番,清剿各地的水贼,保护漕运船只和商贾的船只....”

    刘长当即犒赏了黄头军,又赏赐了诸多将领。

    这才跟着大臣们上了岸,周昌等人早就在岸边等候着。

    刘长上了岸,还在津津有味的跟吕禄他们说着刚才水军的威武,“诸南是否平静,就看这些黄头军了,朕觉得啊,以后时不时就得派遣他们前往南方转一转,让南边的人都清醒一点....”

    “就是黄头不去,他们也没有胆子反对您啊....”

    两人正聊着天呢,周昌却上来打断了他们。

    “陛下,燕王的使者已经等候了许久....”

    刘长有些不开心,“怎么?他等不及了?要朕现在就过去拜见吗?”

    周昌无奈的说道:“陛下,燕国使者要说的这件事紧急,故而请陛下速速前往....”

    “好了,好了....”

    刘长看着一旁的吕禄,故意说道:“那这派人去找仙岛找不老药的事情,就下次再说吧!”

    周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可还没等他的“陛下不可”说出来,刘长就大笑着离开了。

    吕禄还是有些良心的,他认真的说道:“周相不必担心,陛下从不信这些方士之言,只是戏言。”

    周昌点了点头,张不疑此刻也缓过劲来,笑呵呵的说道:“对,陛下向来圣明,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请您放心吧!”

    张不疑这么一说,周昌刚刚松下来的心再次一紧,怎么这厮这么一说,自己就更加担心了呢???

    燕国的使者已经在长安等了好几天了,急得团团转。

    而看到燕国使者的那一刻,刘贤嚎啕大哭,开始高喊“阿父”。

    这弄得燕国使者都吓了一跳,慌忙解释:燕王安然无恙,还能拉强弓。

    刘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来请我回去继承燕王位置的啊。

    等了好几天,终于见到了陛下。

    “站着做什么,来,来,坐下来!”

    刘长招了招手,便让使者坐在了自己的面前,“我们可以先吃点酒!”

    “多谢陛下,只是臣不会饮酒....”

    “燕人哪有不饮酒的?”

    “臣是赵人...”

    “哦,难怪呢,那你说吧,这么急匆匆的找朕,是因为什么事?”

    使者认真的说道:“朝鲜余孽拒绝上贡,劫杀我们的商贾,我家大王请求陛下允许他发兵讨伐!”

    “啊?哪里来的余孽?”

    使者认真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初卢绾谋反,燕人惊恐,生怕遭受牵连,四处奔波,其中就有一人,唤作卫满,此人召集当地的游侠,各国亡者千余人前往朝鲜国,当时的朝鲜王箕准拜他为博士,赐给圭,封给西部方圆百里的地方。”

    “他在自己的领地上不断的招募中原的流亡之人,得数万之众,后来,他向箕准假传我们要派大军来进攻的消息,说自己前往防守,箕准不知是诈,许诺了卫满的请求,于是卫满趁此机会,率军向王都王俭城进发,一举攻占王都后,自立为王....”

    这位叫卫满,倒也算是个奇人,在获得朝鲜的土地后,他招募移民,开发当地,发展技术,大治朝鲜。

    刘长还记得,阿父刚刚逝世的时候,这位还上书给兄长,请求能成为大汉的外王。

    只是当时刘长吵着与匈奴作战,刘盈忙着这件事,没空搭理,只是回信给他,让他再等等。

    当时卫满还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带着军队想要前往辽东恐吓一下,结果运气很不好,刚出朝鲜,就遇到了冒顿,冒顿那时正在跟韩信交战,打得怒火中烧,看到有军队挡着路,哪里能容忍,顿时猛攻。

    卫满的军事能力在中原算是不错,在半岛上属于降维打击。

    而冒顿的军事能力嘛,周勃打起来非常吃力....连淮阴侯都承认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能得到淮阴侯称赞的人可不多,在冒顿之前,被淮阴侯认为是强大对手的,还是项羽。

    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冒顿差点把卫满的矢给打了出来,更是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

    要不是亲兵带着他迅速逃离,当时就要给冒顿当俘虏了。

    而他的精锐也被匈奴杀了个干净,卫满本人在坚持了数年之后,不治身亡,他的儿子继承朝鲜王位,又发展了一段时日,到后来周勃讨伐辽东外的诸夷,真番,临屯等部族的时候,卫满的儿子觉得精心发展了这么久,是时候去收复这些部族了,于是乎,悍然出兵。

    结果就遇到了当时经历了无数战事,已经磨砺到大汉第一梯队的周勃。

    汉初这些猛将里,被抬进武庙里的有五位,张良,韩信,彭越,曹参,周勃。

    这大概就是汉初第一梯队了。

    然后,他们就迎来了一场残忍的屠杀,周勃几乎将他们杀了个干净,一路杀进王城,连朝鲜王都被他砍了脑袋,要不是燕王拦着,只怕是要将全城人的脑袋都给砍下来。

    而如今招惹大汉的,并非是这一脉的朝鲜国,而是当初被卫满所推翻的原朝鲜王箕准。

    这位箕准逃到了半岛的南部,重新建国,改称马韩王,在华夏史书里偶尔会简略为“韩国”。

    在大汉灭掉了卫满朝鲜后,这位箕准就几次上书,希望大汉能按着原先的礼仪,将卫满这个奸贼夺走的国土还给自己,让自己继续来担任大汉的外王,还写了很多表达忠心的文章,表示要给大汉当狗。

    只是,燕王和刘长压根就没有搭理他。

    箕准死后,他的儿子上位,跟卫满的儿子一样,在收拢了周围的土著民,以及朝鲜的亡人后,觉得自己可以跟大汉叫个板,收复故土,便开始各种试探,包括劫掠商贾,破坏耕地,不许周围的小国跟大汉来往,甚至还企图谋杀大汉的乐浪郡守。

    燕王哪里会容忍这个小丑上蹿下跳,当即决定出兵三万,讨伐这些余孽。

    在听到使臣的解释之后,刘长也是非常的愤怒。

    “弹丸之国,也敢来冒犯朕?!”

    刘长看向了一旁的吕禄,问道:“周勃现在在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燕使的脸都白了。

    “陛下!大可不必!!”

    “燕国地广人稀,这些人大多都是中原之亡民,大有用处...”

    “你不必担心,朕给周勃吩咐一声,让他少杀一些即可!”

    “陛下,周相年事已高,燕国自己就足以灭掉他们,真的不必让他前来....”

    燕国的这些大臣们,对周勃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这是个狠人啊,要不是燕王去的及时,卫满朝鲜就差点只剩土地了,燕国缺的是土地嘛?当然也缺,可是更缺人啊,你不能都给砍了呀!!

    比起韩信,周勃似乎是更具有震慑意义的,比如,你把韩信派往南越,南越人定然害怕,毕恭毕敬的迎接,可你要把周勃派过去,可能人还没到呢,南越人直接就先吓死了。

    “燕国现在的太尉是谁来着?”

    “是松兹侯徐厉。”

    “是徐厉啊...”

    刘长点了点头,他认识这位徐厉,他是阿父的舍人,后担任阿父的郎中,长相俊美,孔武有力....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也是文武双全,治国方面很有一手,打仗也不弱,深得太后的喜爱,他的彻侯,都是太后所给与的。大概就是当年刘邦身边的“皇后舍人”吧,能得到太后的看重,能力肯定是很突出的。

    “那就不必再委派别人了,不过,燕国的军队数量不多,朕还是得派人去相助。”

    刘长眯了眯双眼,当即说道:“这样吧,让黄头军协同燕军来讨伐这些余孽!”

    “黄头军?”

    使臣一愣,随即大喜,说道:“多谢陛下!”

    刘长当然也很开心,不只是因为大汉水军有机会出手了,更是因为大汉又要多一个郡了。

    刘长很痴迷与功劳,有什么功劳能比得上开疆扩土呢?

    他这次不只是要拿下马韩,水军既然去了,那肯定就是要将整个半岛都给拿下来的,到时候,就可以设立诸多的郡县,让大汉在东北方向上再也没有任何不安稳的因素。

    “陛下....您这是尽发赵,代,燕之兵,还有黄门助战,是要彻底收复整个半岛?”

    吕禄虽然不是很聪明,可看到刘长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也能猜出他的用意。

    “哈哈哈,何止啊,朕要收复燕国之外的所有部族!灭掉所有不愿意臣服的诸国!”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知周昌他们!”

    刘长低声吩咐道。

    周昌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又是全力反对,刘长当权的这段时日,大概是大汉最为暴躁的时候,四处都在打仗,没有一年不打仗的,郡县是跟滚雪球一样的增加,每年的军事开支已经是高皇帝不敢想象的数字了,穷兵黩武这个词,用来形容刘长实在是太合适了,大汉周边,被刘长打得都要没有邻居了。

    将领们当然很开心,又能砍头了。

    可是周昌这些人不太赞同,国好战必亡啊!

    刘长却不在乎,如今大汉强盛,他们虚弱,这个时候不去干掉他们,难道要等到他们强盛起来的时候再去打嘛?这些都是隐形的威胁,当初卫满带着千余人前往,数年之间就拥兵数万,若是假以时日,会不会变成几十万?几百万?会不会有一天开始威胁大汉在辽东等地的统治呢?

    最好一棒子打死,直接设立郡县,派人教化,将他们彻底变成大汉之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

    “陛下,您是知道我的。”

    “我自幼跟着您下水摸鱼,一抓一个准,平日里就我抓的最多!”

    周胜之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亮着光芒,讨伐马韩啊,听闻那里都是人头,还特别好割。

    “陛下,您是知道我的。”

    “我一头扎进水里,可以在水里待半个时辰!”

    夏侯灶也不甘示弱。

    “这倒是实话,当年要不是栾布来得及时,你就要在水里待到现在了....”

    樊伉说着,又认真的看着刘长,“陛下,我不曾立下什么功劳,就得到您的赏赐,成为了舞阳侯,我一直都觉得很愧疚,今日就是我卫您效力的时候了,让我来担任楼船将军....”

    “放屁,你的爵位是陛下赏赐的嘛??”

    周胜之打断了樊伉,“陛下,我大父前些时日托梦给我,说想要看到我做楼船将军....”

    大汉的将军很多都不是常设的,就比如水军的统帅,是战事才任命的,而这个战时将军的诱惑力,就已经是非常大了,群贤做梦都想当个将军,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刘长也有些迟疑,看着面前的群贤们,他迟疑了片刻。

    夏侯灶这厮肯定是不能担任的,他这个校尉负责冲锋就好了,当一军统帅还是不太行。

    而卢他之不通水性,也可以排除。

    周亚夫还得担任北军的统帅,也可以排除。

    最后就是得从周胜之和樊伉之间选择一个出来。

    看到陛下有些迟疑,樊伉忍不住说道:“陛下,先前您跟我借钱的时候,曾说过要封我为将,让我为您讨伐敌人的....”

    “钱?什么钱?”

    “朕看你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如何能担任黄头统帅?”

    “周胜之!你来担任楼船将军吧,樊伉就给你当个副将。”

    周胜之大喜,急忙拜谢。

    樊伉则是目瞪口呆。

    刘长大笑了起来。

    周胜之更适合,因为他的杀心更大。

    ps:今天又得带孩子去打针,因为现在不许出门的缘故,所以这打针的事情也变得更加麻烦了....因为时不时就得在手机上码字,断断续续的,所以速度很慢,思绪常常断开,错别字可能也多,老狼会抽出时间一一改正的。

第402章 天行有长,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来,来,长弟,坐着!”

    当刘盈满脸堆笑的拉着刘长坐下来的时候,刘长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兄长啊,我这忙着国事呢!”

    “什么国事啊,你不是刚刚从上林苑回来嘛?”

    “兄长也知道我徒手搏杀野猪的事情了??”

    “啊?你徒手去搏野猪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我当初去齐国找伏公的时候杀死的。”

    刘长得意洋洋的说起了自己肉搏野猪的事情,刘盈不喜反怒,“你身为大汉君王,怎么能以身犯险呢?袁盎非良臣也!!”

    “兄长,我天生神力,野猪又能奈我何?”

    “竖子!”

    刘盈板着脸,骂道:“自恃勇武,屡屡犯险,这是自取其祸!!!”

    刘盈即刻转变成了大道理模式,引经据典的就开始给刘长说起了道理,循循教导,刘长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听到二哥的啰嗦,再次听起来,依旧是那么的亲切,甚至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到这竖子不但不反悔自己的过错,甚至还敢笑,刘盈顿时更加生气。

    “你要是再小十岁,我非得把你打得三四天起不了身!”

    刘长已经长大了,虽说长兄为父,可刘盈肯定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打弟弟,所以说,打弟弟一定要趁早。

    看到刘盈真的生气了,刘长摇了摇头,“好了,兄长,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你派人将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将我训斥一顿嘛?”

    刘盈想起了自己叫他前来的目的,脸色稍缓。

    “长啊,我确实是有事来找你的。”

    “我听闻,你在长安设立了一处天论府,专门用来钻研荀子的学说?”

    “是啊...兄长是想过去看看?”

    “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啊,长,你看这荀子都设了府,这黄帝和老子的府是不是也该设立呢?”

    黄老学派,顾名思义,就是黄帝和老子的学派。

    刘盈身边各个学派的人都有,不过,他本人还是更偏向黄老的。

    “哦,前天王公那些黄老学派的来拜见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刘盈笑了起来,“长啊,黄老其实也有很多优秀的主张,大汉如今这般强盛,难道不是黄老的功劳嘛?”

    “这跟黄老有什么关系!都是我的功劳!”

    “好,好,你的功劳,可是你也是黄老的弟子啊,你是盖公的真传...难道只有张苍才是你的老师嘛?”

    刘长解释道:“这跟我的老师没有关系,主要是我祖师,他对我极好....”

    “啊??你祖师逝世都多少年了,他如何对你好?”

    刘长不屑的看着刘盈,“兄长,你是不是不曾读过我祖师的书呢?”

    “我的祖师说:上天的运行是因为有我刘长,尧舜他们的功劳,在我的功劳面前都不存在,就算我做出桀纣那样的事情,也不会灭亡!”

    刘盈目瞪口呆,“荀子他何时说过....”

    刘长得意的说道:“天行有长,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刘盈呆愣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忽然又板着脸,摇起头,忽然又再次发笑。

    二哥这模样,将刘长都给吓了一跳,“二哥?你没事吧?”

    “要是照你这么说的....那黄老确实不该立庙,毕竟道德经开篇就骂你四哥了,道理可以说出来,但是不能让刘恒来说,是不是?”

    “啊??真的??”

    “放屁!你不想立庙就不立,何以如此羞辱你的祖师呢!!”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兄长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武最的事情引起了多大的麻烦,我设立这个府邸啊,那是有原因的,朕就是要将天论篇传到天下各地去,让其深入人心,全力打压这些方士,巫...只有改变了思想,让谈论这些东西都变成耻辱的事情,这种风气才能结束啊!”

    “至于黄老,我并无恶意,我同样也不喜欢儒,只是,目前的黄老,实在还没有可以让我所用的地方....得逼一逼他们啊,不然他们怎么去改变呢?这天底下最好的学派,就是能为君王做事的学派,兄长觉得呢?”

    听到刘长的话,刘盈惊愕了片刻。

    “阿父不重视儒家,叔孙通各种尝试,你看看他这一派的儒家,我完全可以用在任何地方....法家不受待见,一下踊跃出了这么多的人才,这是他们奋发图强的结果,我现在冷落黄老,这是在给他们改变的机会呢!他们应当感谢朕才对啊!”

    “还得感谢你?!强词夺理啊....”

    刘盈骂着,可他又再次审视着面前的弟弟。

    “你现在是越来越像阿父了啊。”

    “我呸,你才越来越像阿父了呢!”

    “我要是像阿父,刚才你骂我的时候就该把你踹翻喽!”

    兄弟两人吃着肉,喝起了酒。

    刘盈远离政务后的人生,过的还是很潇洒的,他常常陪同在皇后的身边,两人时不时就要出来散心,照看儿女,当然,他的儿女也是越来越多了,活得很是滋润,提前开始的退休生活是那么的有趣,刘盈甚至还几次便服在外游玩,他不像刘长有那么高的辨识度,外出游玩也不会被认出来,他每次出去玩,都会说自己是洨侯吕产。

    因此吕产在家里的生活很不好,常常跟妻吵架。

    因为他的妻王夫人总是能听到很多关于自己良人的闲言风语。

    吕产总是要费力的辩解,甚至有过休妻的想法,可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他的老丈人叫王陵。

    这婚事可是吕后亲自安排的,就是因为敬重王陵的为人。

    “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产的,可是吧,朕与其他人又不熟....”

    “无碍,二哥,你尽管用他的名号,这是他的福气!”

    “你看大臣们,都认为他是个沉迷女色的庸碌之人,都懒得去对付他,他多安全啊,他还应该感谢你呢!”

    “你说的对!”

    刘盈点着头。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强词夺理什么的吗?”

    “刚才确实是,可现在这番话却很有道理。”

    “你看看,到底是谁类父??”

    刘盈轻笑着,又吃了一口酒,“要说类父还是如意最类,他上次来的时候,有一次来找我,我当时喝多了,看到他,吓得以为是阿父来骂我了,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放屁,当时你明明都已经跪下来喊阿父了,还要给他跪拜,把如意给吓得,啪一下跪你面前了,一个劲的给你跪拜的呢!”

    刘盈哈哈大笑,“你这厮也是,当时为什么不拦着我呢?”

    “我当时也没闲着啊,我还给你拿了席,怕你磕伤了头...”

    “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哈哈哈~~~”

    兄弟两人笑着,气氛极为融洽,刘盈有些迟疑的说道:“长啊....我这稍微长大之后,就被困在这皇宫之中,很少有外出的机会....跟恢,友,也是有很多年不曾相见....”

    “那你去见啊。”

    “周昌对我说:太上皇不宜....”

    “你搭理那个老狗干什么,在这大汉,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去见友就去长沙,想去见恢就去梁,大汉天下,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看什么风景就去看什么风景,我那有几架好车,都是给老臣们准备的,虽然慢了点,可安稳,不晃,配有太医什么的,我可以借给你!”

    刘盈的眼里亮起了光芒。

    可随即又暗淡了下来,“可是阿母....”

    “你搭理那个...额,这个要搭理啊,不过,无碍,有我呢,你去做你想做的便是!又没有什么政务需要你来忙碌,这次去各地转一转,玩一玩,也算是能敲打一下各地的官吏了...挺好的。”

    “长弟啊...我真的...”

    刘盈很是开心,作为嫡长子的他,从小到大,都不曾体会过自由的滋味。

    所有人都对他托以厚望,在如意嬉笑玩闹的时候,刘邦已经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来单独教导他,在皇子们开开心心的聚集在天禄阁读书的时候,他孤身一人,面对着老师们的盘问。

    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半点不合乎礼的行为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或许,他的放纵,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发泄。

    看得出,刘盈确实很开心,忍不住给弟弟敬酒。

    刘长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少喝点吧,你若是喝多了,再给我跪下来喊阿父,岂不是无故降了我的辈?”

    “哈哈哈,你个竖子!”

    从甘泉宫出来的时候,刘长几次回头,听着里头传来的二哥的清脆笑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吕禄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陛下,太上皇身体不是很好,怎么经历的起这样的奔波啊?”

    “我阿父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吃肉喝酒入美人呢,大丈夫立与世,若是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活,那算什么大丈夫,倒不如一死!”

    刘长说完,脸色一顿,抿了抿嘴。

    吕禄又说道:“可毕竟是太上皇啊,若是这么随意去转...若是有心人....”

    “大汉疆域之内,还有人敢谋反?敢针对我?还是说你担心地方的诸侯王谋反??”

    吕禄顿时说不出话来。

    刘长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骑着骏马,在天下各地奔驰,打服各地的豪杰,吃各地的酒,入各地的美人,我想踏遍整个大汉,每天都经历不同的事情....”

    “如今看来,我是做不到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二哥代替我,让他去看,去吃,去入!”

    “倒也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

    刘盈很开心,可大臣们就不是这么开心了,尤其是周昌。

    周昌很快就出现在了宣室殿里。

    对此,刘长也早有预料,毕竟自己哥哥那张嘴啊,完全藏不住事,他那一群妃子们都喜欢八卦,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刘盈自己都很喜欢,有的时候,他叫上两个妃子,吃点酒,聊起他人的私事,能津津有味的聊上一个晚上,都不会疲倦。

    “陛下!!您怎么能允许太上皇随意外出呢?!您可知道这件事有多凶....”

    “我准备讨伐马韩。”

    刘长看着他,很是平静的说道。

    这顿是打断了周昌的言语,周昌顿时将皇帝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臣不知道呢?!”

    “就前不久,燕王派遣使者来告知朕的。”

    “陛下不是说燕王是派人来送礼的吗??”

    “是啊,他说要将半岛之地送给朕....”

    到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太上皇啊,话题直接就变成了战事。

    “陛下啊!驰道,运河,皇陵,修城诸事并行,您现在还说要攻打马韩...”

    “您准备发兵多少?!”

    “不多,朕准备发兵五十万!”

    周昌顿时开始整理起衣冠,认真的说道:“看来,臣今日就得跟着高皇帝去了,不然等到大汉灭亡的时候,臣是没有颜面去面见他的.....”

    “那您说,该发兵多少?”

    “臣觉得应该发兵...不,就不该发兵!燕国一个郡的士卒,就能阻挡马韩,击溃他们的军队,陛下为什么要攻打他们呢?!”

    刘长这自然是油盐不进的,顶多保证少发兵,可就是得发兵。

    周昌无奈,用出了最大的杀器,找太后。

    不只是刘长会找太后,有的时候,大臣们也会找,不过都是在说不动陛下的时候才会去找。

    可周昌没有想到,当周昌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太后却很干脆的表示:一定要打!

    “当初盈在位,我们与匈奴交战的时候,卫满曾给他写信,信里的内容不够恭敬,居然说愿意帮助大汉夹击匈奴,还说什么助汉则汉兴之类的话,居然有威胁的意思....此人岂能不除?!”

    周昌惊呆了。

    “可是,太后,卫满早就死了呀!朝鲜也灭亡了,这是马韩...”

    “都是朝鲜国的余孽,没什么区别!”

    太后这么一开口,周昌就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同月,刘长以周胜之为楼船将军,以樊伉为副将,率领黄头军前往讨伐马韩,同时,赵国,代国的军队也开始在燕国聚集,准备一同作战。这个代国,同样也采取了刘长当年所用的君主离线制,刘勃年纪太小,根本不可能前往代国,因此就由国相代为治理,而这位国相,也是个老熟人。

    就是当年刘长的侍卫头子刘不害。

    刘不害是南军出身,后来担任刘长的侍卫头子,在刘长封王之后前往唐国,在唐国担任将领,在之后的战斗里,他立下了诸多功劳,封为彻侯,后来在唐国担任太仆,刘勃封王后在代国担任国相。

    他跟申屠嘉一样,都是属于从底层士卒杀出来的国相,其实大汉这样的现象还挺多的,只要有军功,什么都好说。

    .......

    “封禅??”

    刘长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辕固生。

    今日,天论府正式开启,刘长亲自前来,也算是给足了祖师面子。

    就在刘长即将离开的时候,一大群大儒却挡住了刘长的道路,他们直接跪拜下来,请求刘长封禅。

    “陛下,昔日,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

    刘长听了许久,狐疑的看向了一旁的浮丘伯。

    浮丘伯即刻解释道:“泰山封禅之事,乃是古之便有的,通常君王在实现伟业之后,便要前往泰山进行封禅,让上天知道自己的功劳...”

    浮丘伯这么一说,刘长就懂了,什么云云的,不说人话!

    刘长抚摸着胡须,惊讶的看着那些大儒,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让朕去呢?”

    儒生们说道:“陛下,当初始皇帝前往泰山封禅,因为对上苍不敬,功德不足,故而天降大雨,秦国也很快就灭亡了...”

    “高皇帝创立基业之后,却不曾效仿古代的贤王前往封禅,如今您大治天下,大汉如此兴盛,这是陛下的功德,陛下应当前往泰山,进行封禅,好让上天也知道您的功德,从而庇护大汉啊!”

    “哈哈哈~~~~”

    刘长仰头大笑了起来。

    浮丘伯却暗自摇着头,这些人还是太着急啊。

    刘长设立天论府,这给了这些儒者们很大的信心,他们觉得,超越黄老的时机终于来到了,可以一举成为天下第一显学了,因为知道刘长喜欢炫耀自己的功德,还有就是儒家本身礼仪的需要,他们方才想要一同鼓动刘长进行封禅。

    他们先前也找过浮丘伯,却被浮丘伯严厉拒绝,并且警告他们,千万不要这么做。

    当时他们点着头,口称受教后离开。

    可现在看来,他们压根就没有将浮丘伯的话放在心上。

    浮丘伯长叹了一声,他一生都在钻研学问,在其他事情上远不如叔孙通,叔孙通逝世之后,儒家似乎就找不出他那样的继承者,而如今这些人的行为,更是有可能毁掉叔孙通一生的努力,若是不出一个叔孙通这般的大家,只怕这儒家,要再次一蹶不振了呀。

    刘长笑了许久,方才看着他们,好奇的问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那你们说说看,朕该封泰山什么呢?”

    “陛下,不是封泰山...是神灵...”

    “哦,那你们说朕该封神灵什么呢?不如封泰一当个异姓王如何?”

    就在儒者面色大变的时候,刘长却愤怒的骂道:“天论!天论!你们居然在这里劝说朕去搞什么祭祀?!”

    “来人啊,将他们带下去,给他们端上水,让他们在水面写天论!!”

    “等他们写明白什么叫天行有长,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时候,再放他们出来!!”

第403章 谢谢你们啊!!

    儒者生来有个坏习惯,就是给鼻子上脸。

    刘邦驻扎在高阳,招贤纳士,各个学派都有不少的能人前来投奔他,有为他出谋划策的,有愿意为他担任说客的,有愿意为他带兵打仗的,刘邦实在是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礼贤下士的贤君。

    可刘邦对有才能的人是非常重视的,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群儒者前来投奔,刘邦将他们留下来,于是乎,他们就开始发挥传统本能,开始按着礼法对刘邦的行为指指点点,批判刘邦的诸多行为,刘邦于是将他们的帽子脱下来,往里头尿尿,告知他们:这就是你们的礼法!

    在这之后,但凡有儒生来找他,刘邦会很非常和善的跟他们交谈。

    史书上用六个字记录了这一幕,“与人言,常大骂”

    也不知道高皇帝当初是骂了什么,反正肯定是不太好听的。

    而儒生郦食其从门客那里听说这件事后,并没有离开,还是执着的拜见了高皇帝。

    当时刘邦正摆出祖...哦,不,是他自己的一贯坐法,箕坐着,面前还蹲着两个美人正在给他...洗脚。

    郦食其也不惯着他,直接问:“你这是要帮秦国灭诸侯还是帮诸侯灭秦国?”

    刘邦大怒,骂道:“老狗!天下苦秦久矣,我怎么可能帮着秦国灭诸侯呢?”

    郦食其严肃的回答道:“如果您想要灭秦,就不应该用这种态度接见长者!”

    刘邦当然是一改先前的态度,脚也不洗了,满脸堆笑的请郦食其上坐,虚心的请教。

    只可惜,张苍,郦食其,贾谊,陆贾这样的能儒还是太少,像原先围绕在刘邦身边的那些竖儒却太多了。

    刘长回到厚德殿的时候,还是非常的愤怒。

    他设立天论府,本来就是对鬼神思想的反击,结果,天伦府刚刚设立,这些竖儒就在府内请自己去泰山封禅??

    刘长生气的时候,很少有人敢来打扰他,生怕刘长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就是吕禄都不敢多说什么,他可记得很清楚,陛下从前一旦有怒火无法发泄,就会召集群贤,翻旧账,以很多很多年之前的理由来打他们一顿出气。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我的兄长说对了...他前几天请我饮酒的时候,就曾说儒者不本分,我还以为是他对儒者有偏见,没有想到啊,他说的实话!”

    “禄!你现在就去将王公请过来。”

    “陛下...哪位王公?”

    “天禄阁那个治黄老的王公!”

    “唯!”

    庙堂里原来是由盖公来负责教导皇子们,如今是王公,而这位王公,当然也是齐人。刘长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黄老,儒者大多都是出自齐国,可见齐国文风之昌盛。

    这位王公,名高,是被吕后找过来讲解黄老学说的,刘邦没有学派,而吕后则是处于法家和黄老学说之间,她个人很喜欢韩非子的书,可在治国理念上更偏向黄老,汉初的黄老学派是非常强势的,无人能敌,真正做到了“我为显学,当镇压世间一切敌!”

    汉初,黄石公,萧何,曹参,张良,吕后,乃至是陈平....他们都被认为是黄老学派的中流砥柱,黄老学派理念的执行者,就看看这个阵容,孔子活过来了都得被按回去,哪个学派不要命了敢去争?

    可惜,大概是一下子出现了太多大佬,在他们逝世之后,黄老就没有再出现过这般的大人物。

    最后一个黄老大家,通常被认为是某厉王....随着某厉王的谋反自杀,黄老学派彻底走向了没落,当然,这厉王是小厉王,不是不学无术的那位大厉王。

    刘长跟刘邦一样,是没有什么学派立场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没有能人了,刘长跟黄老学派的关系还是有些疏远,还不如对法家那般亲近。

    当王公得知陛下召见自己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惊讶。

    陛下不待见他们,这一点在黄老内部已经是共识了,他们也早早放弃了刘长,就等着太子上位。

    太子是个纯黄老,别看他整日跟墨家那群人一起玩,可谁不知道,黄老就是个大杂烩,什么都可以装进来,左一句“道生法”,右一句“兼摄诸子以治”,当初盖公给刘长教学的时候,就曾多次灌输这个思想,一切都是出自与黄老,以至于到如今,学术界都在为杂家和黄老到底是不是同家而争执不休。

    况且,太子不只是一位单纯的黄老爱好者,甚至,他曾王公辩论过黄老的发展。

    对王公轻视器械,“学问能治国就好,不必探索其根源”的思想大为批判,愤怒的提出:黄老是要探索世界的本质,尝试去明白他,理解他,顺从自然的这种规律,要发挥出人的作用,来对世界进行改造。

    在那场辩论里,王公愤怒的咆哮着,甚至都无视了刘安的太子身份,两人大吵了一架。

    可是在辩论结束的时候,王公却是开心的热泪盈眶,连连拍手。

    他的友人很好奇,问起这件事。

    王公回答道:“我生气是因为我不赞同他的想法,我高兴是因为黄老要出一个新圣啦!”

    王公站在刘长的面前,板着脸,并不亲近。

    王公跟盖公一样,脾气都不是很好,他是全长安里少有的不惧怕张释之的人,这些年里,他都是尽量不去见刘长,就怕自己上头了,对这位暴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牵连到无辜的人。

    刘长斜着眼打量着他,拿着面前的肉吃了起来。

    “黄老学派的书,朕是读过的,君逸臣劳,君贤臣忠的道理,我都曾听我的老师说过,他曾告诉我,君王要相信自己的大臣,大臣要像对待长辈那样来服侍君王....您今日面见长辈,为什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王公认真的回答道:“您的老师也曾告诉我:君王所做的事情要局限在不损坏社稷的基础上,如果君王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做大臣的就要去劝谏他,一次劝谏后不听,就可以严厉的对待他,两次劝谏后不听,就可以离开了。”

    “哈哈哈,那你说说,朕做的什么事情损害了社稷呢?”

    “臣不敢说。”

    “朕赦免你的罪,你可以说了。”

    “陛下穷兵黩武,丝毫不在意民力,连年发动战争,修建驰道,皇陵,筑城,又准备挖掘运河,天下百姓,一年都得不到一个月的休息时日,不是在耕作,就是为陛下而忙碌,疲惫不堪。”

    “陛下做这些事情,用心是为了社稷,这些事情办好了之后,天下人也能收益,只是,陛下啊,社稷本是民,您通过损害百姓的方式想要做出对社稷有功的事情,这难道不矛盾吗?”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办呢?不修了?”

    “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陛下可以做,但是要珍惜民力,少徭役,不能这么的频繁,陛下,您觉得当初始皇帝在朔方等地筑城的行为如何呢?”

    “朕觉得这是一件功德,如同掐住了匈奴的脖颈,让匈奴人不能轻易南下劫掠,庇护了当地的百姓。”

    “那陛下若是在那时,可愿意为始皇帝去修建城池?”

    “哈哈哈~~~”

    刘长有点明白这家伙的意思了,“你这说辞,倒是跟我的老师有些相似。”

    王公即刻说道:“同属一派,自然相同。”

    “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曹公,陛下。”

    “臣不才,同属乐臣公之门下。”

    刘长恍然大悟,急忙起身,“哎呀,原来是朕的同门啊!”

    “来,来,请您上坐。”

    刘长拉着王公坐了下来,面对诧异的王公,刘长笑了起来。

    “朕并非是滥用民力的暴君,也知道爱惜民力的道理,朕的舍人在离开之前,也曾劝说朕,说朕的政策太过频繁,您放心吧,朕会注意这件事,时刻注意百姓的情况,会给与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看着面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刘长,王公呆滞了许久。

    “陛下圣明....”

    “朕乃是黄老嫡出,岂有不近黄老之理?只是如今的情况与当初开国的时候不相同,如今户籍众多,若是庙堂不主动组织他们来做事,怕是要出问题,就例如您说的运河,如今关内户籍太多,从关东运输粮食,每年要耗费的粮食数以百万计,朕若是不发动百姓去修建运河,这粮食迟早都会亏空完,到时候,天下饥荒,岂不是要生灵涂炭吗?”

    “你们这些黄老的大家,也要想到这些问题,黄老是要治世的,若是不能治当今世,只能沉迷在过去,用老的办法来治理新的天下,那如何能行呢?”

    王公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说道:“陛下说的对,受教!”

    “朕听闻,黄老学派的书籍很多,可是因为抄写的缘故,不同的人手里的书籍也是不一样的,朕准备召集黄老的贤人们,让他们一同来整理过去的那些文章,再派人去找回失传的古籍,将他们整理出一本书,您觉得如何呢?”

    王公大惊,即刻对着刘长大拜。

    “多谢陛下!!”

    刘长这才说道:“今日朕前往天论府内,那些儒生们居然劝说朕去泰山封禅,言鬼神之事,您觉得这件事怎么样呢?”

    其实,作为大杂烩的黄老学派,对占卜之事也格外的上心,祭祀之事也不比儒家要少。

    先前侯封拿人的时候,就杀了不少的黄老士,就是因为他们还兼职着算卦的行当。

    可此刻,王公却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我黄老以实,以治,最是厌恶这些不切实的东西,请您不要听从儒者们的言语,祭祀上天未必能让天下富裕,轻徭薄赋却能,将牲畜杀死投进河里不能阻止洪灾,而用牲畜拉着石头来制作堤坝却可以!这就是切实的治理国家和用虚假的东西来欺骗君王的区别啊!”

    刘长对这个回答显然是非常满意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您说的很好,那就请您来负责整理的这件事吧。”

    王公走出厚德殿的时候,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这是准备用自己来压一压这些儒者了呀。

    纵然有着大家的修养,他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实在没有想到,我们这些黄老都快被遗忘掉了,还能得到再次被看重的机会。

    当他走出皇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毛公。

    毛公也就是毛亨,荀子的高徒,专修诗,这位刚刚学成归来,就遇到了始皇帝大规模的焚书,整日以诗为语的毛亨自然是无比的惊惧,急忙带着家眷一路从齐跑到了赵国,最后在武垣定居了下来,隐姓埋名,直到后来开国之后,他才敢用自己真正的身份,却依旧不敢将藏书拿出来,因为高皇帝也在贯彻始皇帝的思想,民间藏书是重罪!

    直到后来刘盈撤销了“挟书律”,他才敢重新整理《诗经诂训传》,并亲口传授给犹子毛苌。

    当初高皇帝发现刘长聪慧之后,曾请他来给刘长启蒙。

    只是,他只待了几天,就被刘长给气走了。

    当时跟地面差不多高的刘长甚至还往他的脸上吐口水。

    看到此人,王公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笑呵呵的就走了上来。

    王公跟儒家众人的关系向来不好,常常争辩,相互排斥打击。

    毛亨看到这厮从皇宫里笑吟吟的走出来,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黑。

    “毛公啊!!!”

    “好人啊!”

    “多谢!多谢!”

    王公感动的拉着毛亨的手,“实在没有想到啊,你们齐国的儒者们一番话,居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实在不知说什么了,等陛下将他们拉出去斩首的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送别他们!”

    毛亨的脸色更黑了。

    “那些是鲁儒...齐儒被他们...”

    “哎,不必多说,反正都是儒...您是来拜见陛下的吧?那请允许我先去忙整理经典的事情了!”

    王公狠狠嘲讽了一番,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毛亨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怒火,他实在不知道这些蠢物们怎么敢在天论府内请天子去封禅,武最的事情刚刚才平息,这是嫌自己的三族太多了吗??

    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就急忙找浮丘伯,本来想让他出面保下那些人,可浮丘伯不理会,甚至还说这些人咎由自取,死了也活该!

    浮丘伯能这样,毛亨却不能。

    他们两人都是齐儒,可是浮丘伯跟当地的儒生不是很合得来,这些人总是痛斥浮丘伯吹捧陛下,说他成了法家的鹰犬,而浮丘伯懒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毛亨不同,毛亨跟这些人的关系很好,他的名望其实比浮丘伯更高。

    齐儒鲁儒有八十多人被关了进去,很多人都求到了毛亨的面前,都说毛亨是当初给陛下启蒙过的,算是陛下的老师,本身又是荀子的徒弟,陛下那么尊敬荀子,肯定是有机会救下这些人的。

    可毛亨自己知道,什么为陛下启蒙那就是扯淡的,当初自己连七天都没有待满就走了,陛下记不记得自己还两说呢。

    他来这里之前,还曾找了张苍。

    只是,张苍不等他开口,就直接说起了天论篇,毛亨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离开了。

    毛亨无奈,只能亲自来求见陛下了。

    而此刻,皇宫内,吕禄对刘长的变化大为惊叹。

    那个老头劝谏陛下,陛下居然没有打他?甚至连一声老狗都没有说。

    刘长笑吟吟的说道:“这么一来,儒家就会感受到威胁,不会再那么的狂妄,而黄老呢,也不会犯儒家的错误,会改变原先的想法,为了保住如今在朕这里的好感而奔波...朕甚至能让墨和农家都插上一手...哈哈哈~~~”

    “这么看来,这些儒者们做的事倒是可以用来做很多的事情,可以让各派都为了踩他们一脚而改变自己那些不中用的东西....”

    “朕早就对天子这个称呼不满,想要改成天父已经很久了,这些犬入的还想让朕去祭祀?”

    “陛下不是挺厌恶他们争吵的吗?”

    “对,可是现在朕发现,他们不吵不行,他们只有吵起来,朕才有更多可以用的东西...这些家伙倒也不是没有用处....”

    就在刘长跟吕禄说着这件事的时候,有近侍前来禀告。

    “陛下,博士毛亨前来拜见。”

    “哦?”

    刘长笑了笑,“你看,这就忍不住了。”

    “让他进来吧!”

    毛亨走了进来,拜见了刘长,随即坐在了一边。

    “毛公啊....当初朕还年幼的时候,您曾用板子打了我的左手三下,朕敬重你的学问,没有将你问罪,就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如今前来,难道是准备为那些儒生们求情吗?”

    毛亨愣了一下,好消息是刘长还记得自己,坏消息是只记得自己打过他。

    “陛下,这些人罪有应得,臣并非是来求情的。”

    “臣知道陛下乃是贤明的君王,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臣这次来,是希望陛下给与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哦?这些无用的竖儒,能做什么来赎罪呢?”

    “陛下,他们虽然愚钝,可是在地方县学里做启蒙的事情,还是够资格的....”

    刘长哈哈大笑,走到了毛亨的身边,坐了下来。

    “既然是你亲自来求情,朕又怎么能不答应呢?请您亲自过去跟他们说吧,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然后出来为朕做事!”

    刘长看向了吕禄,眨了眨眼,说道:“带毛公过去吧!”

    吕禄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唯!!!”

    ps:今天凌晨五点的时候,儿子忽然开始发烧,带着孩子去医院,愣是要在门口等核算结果,一直等到九点住了院,孩子从37点8烧到38点5,又急又气,孩子的高烧已经退了,可是今天的第二章我没办法写完了,希望大家能谅解。

第404章 我只是天生神力而已

    毛亨之所以敢来劝谏刘长,就是因为自己是刘长的启蒙之师。

    虽然只是教导了几天,但是毕竟有这个名分在,就算不论启蒙之师,作为荀子之徒,他跟刘长那也是同门。

    就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不顾道义对自己的启蒙之师兼同门长者出手吧???

    奈何,毛亨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吕禄只负责送他来看望那些儒生,却没有再带着他出去。

    当吕禄笑呵呵的俯身告别,转身离开的时候,毛亨都懵了。

    他急忙走上前,两个甲士即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诚然,此刻的儒生们还是很能打的,就是那些被刘长所看不起的齐儒,也是佩着利剑,偶尔出门,只要不是遇到大的盗贼团体,还是能取胜的。因此,常常有汉朝的贼寇遇到大儒后不去伤他,反而是毕恭毕敬的护送他的传闻。

    如汉末的大儒康成公郑玄,就曾遇到过盗贼不伤反而护送的事情。

    这当然是因为这些大儒本身名望很高,有能力,有气节,连盗贼都不愿意伤害他们,也可能是因为这些盗贼手里没有弩,不确定面前这位大儒的剑法如何。

    可是这些儒生再能大,遇到甲士那也是白给。

    军中能披甲的,都不是什么普通士卒,在此刻,甲士还不等同于士卒,只是再往后,甲士方才成为了士卒的普称。而能驻扎在长安,执行刘长命令的甲士,那就更不得了,浑身武装到了牙齿,持矛的,持短戟的,持盾的,持强弩的,各个身经百战,十个甲士就能将这屋内的大儒们全部屠掉,一个不留。

    在强弩面前,若是没有披重甲,就是刘长项羽也是白给,哪怕披了重甲,若是近距离挨了几下,那还是白给。

    因此,在此时,你可以佩剑,可以拉弓,你可以收藏各种武器,唯独甲胄和强弩是不能私藏的,哪怕你是三公九卿,只要私藏了那就廷尉见。

    毛亨看着远处那几个甲士手里闪烁着寒光的强弩,很是知趣的转过身来。

    “毛公??您怎么也被抓过来了?”

    “我.....”

    “一言难尽啊....”

    毛亨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众人之中,似乎只有辕固生看出了毛亨此刻那复杂的心情,他坐在这里,也没有像其他儒者们那么的害怕,他说道:“毛公怕是因为劝谏陛下而被关到这里的,毛公为什么不去效仿您的仲父,像您仲父劝谏楚王那样去劝谏他呢?”

    辕固生笑吟吟的说着,别的不说,他这心态还是不错的。

    毛亨瞥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我没有仲父的勇气,楚王也没有陛下的勇力!”

    毛亨的仲父在后世也是小有名气的,叫毛遂。

    当初秦国围邯郸,赵平原君求救于楚,毛遂自荐请从。,到了楚国,平原君和楚考烈王大谈合纵,未能说服,毛遂“按剑而前”,胁迫楚王,说以利害,楚王遂许纵约,歃血盟于堂下,并遣春申君率军救赵。

    而辕固生的意思,就是让毛亨去效仿他的仲父毛遂,也给刘长来一波“按剑而前”。

    说不定这么恐吓一番,刘长就会跟楚王那样“唯唯”。

    毛亨坐在了辕固生的身边,看着悠闲自得的他,问道:“你看起来怎么半点都不慌张呢?”

    “陛下又不曾要杀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你既看的清楚,又何必做这种事呢?你可知道,陛下接见了王生,他笑得可开心了....”

    辕固生摇着头,严肃的说道:“所谓封禅,本意不是为了祭天,而是为了安定天下之心,陛下如今因为巫咒之事,连带着对祭祀的事情都非常的怠慢,这是不对的....祭祀是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凝聚百姓,安定人心,若是不能准时的祭祀上天,就会迎来灾祸,但凡是贤明的君王,就没有不诚心祭祀的....”

    辕固生是真正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而师出荀门的毛亨对这些就没有什么兴致了。

    本质上,毛亨跟浮丘伯一样,都是很纯粹的学者,在政治方面没有什么造诣。

    不然,毛亨也不会傻乎乎的来劝说刘长放人。

    他们只是闲聊了片刻,侍卫们又端来了水盆,让他们继续书写,他们一天到晚,都要不断的书写天论。

    毛亨看着面前的清水,若有所思,“你们可能解出其意?”

    辕固生认真的写着,根本没有理会他。

    一旁的儒生说道:“有人曾解出:陛下让我们在水面书写天论,是想要告诉我们,世界的一切运行都有自己的规律,哪怕祭祀了也不能改变,就像这水面,永远都写不出字来。”

    “那陛下是怎么说的呢?”

    “陛下将那人放出去了...可不曾放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效仿他说同样的话呢?”

    “说了...您看,这给我打得....”

    毛亨了然,合着每个人只能想一种是吧。

    “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

    忽然有儒生大叫了起来,他挥舞着双手,就冲到了门口,对着甲士迅速说道:“请取笔墨来。”

    随即,他开始书写自己得理解,其余的儒生们非常的好奇,都围了上来。

    这位儒生开心的对他们说道:“这水,就跟上天一样,是没有灵魂的,没有想法和情绪的东西,对没有任何倾向的上天进行祭祀,不就像是在水面上写字,只是做无用功吗??”

    众人一听,好吧,这勉强也能说得通。

    很快,这位儒生也被放了出去。

    众人则是围在了毛亨的身边,“毛公啊,您可是荀子的弟子啊!”

    “是啊,这就是您自家的文章啊!”

    “当初荀子是怎么说的??”

    毛亨呆愣了片刻,回答道:“就跟你们所知道的一样...我只记得,老师讲完之后,曾朝着师兄摇头,又急又快的说了三个人字....”

    “人??”

    ........

    而在儒生们苦思冥想的开始解题的时候,刘长却在给群臣们表演绝活。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滇国说起。

    当初刘长干掉了滇王,让当地的封君们选出了一个新的继承者,而这位新王,不满十岁,叫庄可得,他虽然已经上位了,可还不曾来拜见天子,没有得到庙堂正式的册封,因此萧延在坐稳了自己的国相位置后,就令人带着这位小诸侯王来到长安拜见大汉皇帝。

    当这位小诸侯王心惊胆战的来到了皇宫,畏畏缩缩的拜见刘长的时候。

    刘长却大笑着走下来,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开始逗了起来。

    一会儿捏脸,一会揉头发。

    “这厮胖乎乎,倒是很可爱,看着脸蛋多圆啊!”

    刘长笑吟吟的说着,完全没有对这位诸侯王的半点尊重。

    群臣有的大笑着,有的无奈的摇着头。

    周昌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啊...外王前来拜见,岂能如此啊。”

    见过天子杀诸侯王的,没见过玩诸侯王的啊。

    可刘长玩的兴起,哪里会听从周昌的劝谏呢。

    至于那些护送他前来的封君们,此刻也只是尴尬的陪笑,完全不敢说什么君辱臣死之类的话。

    小诸侯王被他吓得哇哇大哭。

    刘长放下了他,这才下达了命令,册封这个小娃娃为滇王,让萧延暂时处置内外之事。

    就在刘长准备离开的时候,封君们却再次上奏,“陛下,我们带着大王前来拜见您的时候,遇到一头神牛挡住了去路,怎么都不肯让路,我们看到这头牛格外神异,就带过来献给陛下!”

    “哦??牛...”

    刘长眼前一亮,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因为牲畜不能上殿,刘长就带着群臣出去来见这头传闻里的神牛。

    周围的那些甲士们也很好奇,不敢转头,只是偷偷的打量着这边。

    很快,那头神牛就被带到了刘长的面前,群臣纷纷惊叹了起来。

    这头来自滇国的神牛,果真跟寻常的耕牛有所不同,这头牛浑身都是黑色的,看起来比寻常耕牛稍微高大一些,而这头牛的神异之处,就是在它的鬐甲前上方有一大的肉球凸起,看起来有些怪异,有腹垂,此刻它正低着头,有些暴躁的摇晃着脑袋。

    群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它的肉球之上。

    “难不成这里藏着什么宝贝?”

    “是上苍...咳咳。”

    众人有些不敢言语,这神牛送的实在不是时候,陛下前不久还反对各种神异的事情呢,也没有人敢大口称赞这个祥瑞了,刘长倒是很好奇,询问了起来,“你说实话,滇国这种牛是不是挺多的?”

    封君有些尴尬,自己这精心准备的祥瑞,没想到天子看不上啊。

    他急忙说道:“山野之中倒是偶尔能看到,但是肉球如此之大,如此神异的牛,倒是不曾见过....”

    群臣顿时议论了起来。

    此刻,也不知受了惊吓,还是怎么,这牛便开始用力挣扎,摔倒了牵牛的封君,转身就要跑,看到这一幕,刘长大喜,直接当着群臣的面,扯开了自己的衣,让甲士们停下来,大笑着就冲了上去。

    当时,群臣们都愣住了。

    可随即,他们却都吓傻了。

    因为他们看到自家陛下衣冠不整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牛的尾巴,猛地就将要逃走的牛给拉住了。

    当刘长扯开衣裳的时候,他的身躯是那么的精美,每次刘长想要跟曹姝她们斗嘴的时候,她们都喜欢点着灯,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刘长的身躯就仿佛是被神灵亲手雕塑的艺术品,所谓的极阳,大概也就是如此,高高隆起的腱子肉,线条并不分明,可是浑身的比例是那么的得体,平均,力量感十足,配合那狰狞的伤疤,更是增添了几分煞气。

    刘长拉着牛的尾巴,咬着牙,猛地用力,居然开始拖着牛往回走。

    神牛几次用力,压根就挣脱不开,被刘长一路到拽。

    神牛反而是受不了了,在疼痛之下,它猛地转过身来,群臣惊愕,纷纷高呼,而刘长依旧大笑着,直接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抓着牛的犄角,那牛不断的用力,而刘长纹丝不动,一人一牛就这般开始角力。

    滇国的封君们腿都软了,今日陛下但凡有什么闪失,那他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唯独那位年幼的滇王,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反而是开心的拍手大叫。

    “陛下!摔了它!摔了它!!”

    刘长听闻,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只见他一声怒喝,整个人侧着用力,抓着牛的犄角,一个转身,连人带牛直接摔在地上,刘长双手环着那牛的脖颈,将它死死压在身下,刘长正要开口,神牛再次挣扎了起来,刘长大怒,“畜生!不服朕?!”

    “砰~~”

    “砰~~~”

    刘长当即就是几拳。

    甲士们上来,将神牛重新绑好,神牛看起来整个牛都蔫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令人心疼。

    刘长将衣穿好,看向了群臣们。

    “陛下神力啊!!!”

    “陛下这伟力,就如当初那商...”

    “就如那周....”

    “就如那秦....”

    “如那楚...”

    “咳咳,陛下神力!!!”

    张不疑几次开口,最后都没能说下去,只是高呼神力,而在一旁的周昌却差点笑了出来,让你个竖子再去拍马屁!这下没得拍了吧??

    周昌笑呵呵的说道:“张公啊,您的话不妨说的清楚些,商什么?周什么?秦什么?楚什么啊?”

    刘长一头雾水,而周昌心里当然清楚。

    这商是商纣,托梁换柱这个“象征词”,在商纣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的“动词”啊!当然,这位就不必多说。

    周是周宣王,此人曾找天下闻名的大力士,询问他的力气有多大,并且告诉他,自己能拉着九头牛的尾巴让他们无法动弹,这位倒不能算是完整的昏君,他早中期还是有大作为,就是后期开始滥杀大臣,对外连战连败。

    张不疑不敢用他形容刘长,倒也不只是因为他晚年的行为,更是因为他阿父和儿子。

    周宣王的阿父是鼎鼎有名的周厉王。

    而他的儿子呢,就更加有名了,周幽王。

    他何德何能啊,能有这么一个阿父,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上天眷顾,在阿父和儿子的行为面前,他的政绩简直就是太难得了。

    秦是说秦武王,举鼎而死,至于楚嘛...懂得都懂,这家伙在大汉不正确,你拿他比刘长,王陵等人晚上就要来砸你家的门了。

    不知为什么,但凡一个君王天生神力,那他肯定就是个昏君或者暴君,就比如能扛鼎的某厉王。

    这都不是大周或者大汉传统了,这简直就是华夏传统。

    当你的君王天生神力的时候,你最好提前想好逃命的好去处。

    当刘长离开的时候,群臣还在赞叹着陛下的壮举,刘长很是反对那些祥瑞,可他本身就是一个祥瑞,他所作的那些事情,怎么看都是有天命的,当初大风吹断牙旗,刘长扶起来了,果然,刘长就当了皇帝,力挽狂澜。刘长举起了象征天下的天子鼎,刘长将本来想要逃走的神牛拽住,将它制服。

    结合刘长前些时日里的行为,难免会给大臣一种陛下已经在与鬼神的争斗中取胜的想法。

    上天不满意刘长不祭祀,因此神牛都想要逃离,结果被刘长一把拽住,按在地上....

    这是上天的预兆啊!!

    .......

    “来,阿母,这是滇国人进贡的牛肉,非常的好吃....”

    “进贡牛肉??”

    吕后复杂的看着刘长,“从滇国带到长安,这肉还能吃嘛?”

    “能吃,能吃,阿母不必担心,这都是别人先试过的....”

    吕后尝了一口,味道也还不错,点了点头。

    “倒是美味,只是,这滇国封君,对你也太不尊敬了!天下哪有带着肉来进贡的道理?莫不是想要谋反?!”

    “咳咳,阿母,您放心吧,他们对朕还是很敬重的,现在他们看到朕就行跪拜礼,脸上满是惊恐....”

    刘长大口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吕后看着刘长吃饭,总是很有食欲。

    “你让王公负责整理黄老书籍?”

    “是啊,阿母是怎么知道的?”

    “是安告诉我的,安说,他想来负责这件事....”

    刘长不屑的摇着头,“他还不够格呢...他是聪慧,可远不如王公他们,若是要负责这件事,那也得等他长大了再说啊,他如今这个水平,不添乱就好了。”

    吕后说道:“太子与黄老太亲近,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听闻毛亨有个犹子叫毛苌,他自幼跟随仲父学习,很有学问,让他来给安当个舍人吧....”

    “他只会做学问,不懂得治政,能做什么舍人呢?”

    “你身边不也有浮丘伯等人吗?”

    刘长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朕稍后就下令,不过,这厮怎么也叫长?他要避讳的!”

    “你先不要理会这件事....你要设洛阳为陪都,要在洛阳修建皇宫,扩建城池,这件事,你不该交给周昌,应当交给张不疑来操办。”

    “啊?交给张不疑?您还不了解这厮吗?这厮为了奉承朕,绝对会大兴土木,说不定都能把洛阳建成第二个长安呢!”

    “像这样修筑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法家的人来操办。”

    “好吧....”

    刘长再次答应,就在此时,有近侍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刘长,愣了一下,刘长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起身,“那阿母你先吃着啊,朕去操办国事去了....”

    刘长离开之后,近侍这才低声给吕后说起了未央宫那边发生的事情。

    吕后的脸色越来越黑,看着面前的牛肉。

    “竖子!!!!”

第405章 天下岂有两年太子乎?

    “陛下!这件事交给臣就对了!”

    “周昌那老狗,只会诋毁忠良,他能做成什么事情呢?他老眼昏花,神志不清,若是有人偷工减料,他都未必能发现!”

    张不疑在得知刘长想让自己代替周昌来负责修建洛阳之事后,整个人都非常的激动。

    张不疑是从来不嫌事多的,跟张苍正好相反,他巴不得刘长能多给他一些事来办。

    他不怕累啊,只要能在陛下面前有表现的机会,哪怕功劳不要了都可以!

    刘长看着张不疑的模样,大概也明白了阿母为什么要让他来负责这件事。

    法家的人通常要死板一些,做事不会太灵活,而工程这类的事情,就是需要这种稍微古板严谨一些的人来操办,而且这种人来办事,偷工减料是别想了,就是担心这厮会做的有些过头啊。

    刘长忍不住说道:“洛阳不需要像长安这么大兴土木,只要能囤积粮食,皇宫修建的足够容纳下朕,城内能容纳百官,就可以了....而且,朕也不会逼你在段时日内就完成,切不可滥用民力,一定不要耽误农桑,不要弄得天怒人怨!”

    “陛下,您放心吧,臣岂能做出有损您名望的事情?”

    说起来,法家大佬在被外放之后,对百姓还都挺好的,这些人对勋贵豪强那是磨刀霍霍,可对寻常百姓还是挺不错的,这些传闻里的酷吏,在离开的时候,豪族弹冠相庆,而百姓们却会沿路相送,有的地方还会在他们逝世之后自发的为他们修建祀堂,祭拜他们。

    刘长点了点头,又说道:“朕知道你的妻快要临盆了,不要急着去洛阳,先等你的孩子出生吧。”

    “无碍,陛下,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帮着她生下孩子....”

    “不,还是等生完了再去。”

    “陛下仁德!陛下仁义之心....”

    “好了,先别吹捧了,今天周昌问你商什么,周什么,你都没有回答呢...你当时想说什么啊?”

    刘长好奇的问道。

    张不疑抿了抿嘴,即刻说道:“我说陛下乃是商朝之恶来,周朝之孟贲,秦国之乌获,楚国之养由基!”

    刘长愣了片刻,随即说道;“朕知道这些人的!当初朕还年幼的时候啊,大父常常抱着我给我讲故事,他就喜欢说这些人的事情...我阿父总是不以为然,说他们算不上真正的大丈夫,朕还曾....”

    刘长说了片刻,忽然又停了下来,长叹了一声。

    张不疑连忙说道:“大皇帝得知您的勇武,定然是无比开心的。”

    张不疑所说的大皇帝,也就是刘长的大父,他的谥就是“大”,其实刘长还挺喜欢这个谥号的来着,可是阿父跟阿父不同,大父对自己是非常宠爱的,他也不可能去抢“大”这个谥号,但是这个“高”嘛.....

    张不疑正在跟刘长讲述着自己的宏伟理想,吕禄便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陛下!”

    “尚方令求见!”

    “陈陶?”

    刘长便让张不疑先回去,让陈陶进来。

    陈陶在朝中其实还是很中立的,甚至在学派之争里,也是很中立,毕竟他不是齐墨,论经这方面那绝对不是儒道法的对手,在刘长的影响下,整个墨家都已经开始朝着秦墨的方向快步前进,逐步放弃了政治方面的主张,开始重器。

    他们最近新提出的几个主张,都是关于器的,讲述器对国家的重用,重视匠人和技术,这跟其他学派已经没有了什么学术上的分歧,在很多学者看来,墨家已经灭亡了,毕竟连自己的政治主张都守不住了,完全成为了皇帝家的匠人,整日就说什么器之类的话,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学派,只是一群匠人聚集在了一起。

    当初陈陶受到浮丘伯的邀请,前往太学的时候,就有儒生嘲讽他,说道:“我们这里是要谈论学术的,尚且没有用得到您的地方。”

    各派都已经不把墨家当学派了,完全无视。

    当然,陈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鲁莽,如今的他,即使面对这样的嘲讽,也只是从容的回答:“学术如果不能运用在现实,又何必进行钻研呢?”

    黄老大喜,急忙将这位请到了自己的身边。

    其实黄老一直都很强调实用的,他们反对儒家穷首穷经的做法,认为光修自己是不行的,修身是为了治国,你只管自己钻研学问,增加自己的品德和学问,却不将这些运用在治理国家的事情上,那你就是一无是处的废人!

    而这新一代的墨家,已经完全成为了实用派,很多思想倒是跟黄老不谋而合。

    何况,儒家那么的厌恶墨家,黄老正好也不喜欢儒家。

    陈陶在学问交流时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诸多主张,围绕着实用,匠人,技术等方面,将墨子的非乐,节用,节葬,尚贤等主张保留下来,从而形成了全新的一套墨家理论。

    只是除却黄老,并没有其他学派看的起他的新主张。

    上次因为武最的事情,陈陶却遭受到牵连,险些被杀。

    他受到牵连是因为三个方面,第一是他麾下有很多神神叨叨的方士,第二是因为尚方如今的性质变化,常常搞各种实验,被误以为是搞巫术,最后一点当然就是因为墨家,明鬼是吧?有鬼神是吧?来,送你去见见鬼神!

    好在他深受太子刘安的喜爱,刘安出面,方才保住了这位。

    不只是墨家,就是黄老学派,在上次的武最案里也是受到了很大的牵连。

    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的占卜方式,而黄老的占卜者向来比较多。

    比如长安就有一位司马季主,这位精通占卜,无论是《易》,还是《黄帝书》,他都非常的精通,结果,坏就坏在他非常精通这件事上了,武最案发,他直接就被当成方士抓走,至今都没能被放出来,还在廷尉大牢里待着呢,至于为什么不放走他,是因为他真的就是一个方士,平日就在长安里为人算卦占卜。

    尚方的方士能出来是因为有“编制”,而司马季主这样的野生方士显然没有这个待遇。

    刘长还挺喜欢陈陶来拜见自己的,因为陈陶每次来找到自己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他总是不会空手前来。

    果然,陈陶走进来的时候,浑身的衣裳非常的脏乱,可他的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成了?”

    “对!陛下!成了!!”

    陈陶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长即刻起身,跟着陈陶就往外走,两人边走边聊,吕禄跟在他们的身后,浑浑噩噩的,陈陶认真的说道:“按着陛下所设想的办法改进之后,果然是大有所成,择有咸源处,以铁锥凿井如碗大,用大竹四五竿接之使长,以竹枝系铁锥入,竹中凿之....”

    “套管之术成,可深入数十丈....”

    吕禄这些时日里一直跟着刘长,也知道刘长跟陈陶在做什么。先前尚方有人改进了盐井,想要在李冰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可是失败了,刘长得知这件事,亲自前往尚方,跟陈陶聊了整整一个晚上,还留下了很多的图纸,这大概是与盐井有关的事情。

    尽管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他们说的很多话,吕禄就不明白,无法理解。

    只是天子和陈陶看起来都很激动。

    “好啊,太好了!”

    两人上了车,驾车出了城。

    像这样的试验,肯定是不能在长安里做的。

    而陈陶这次所做的实验,正是大口浅井采卤技术的改进,当初秦国的李冰在兴建都江堰工程中发现了盐卤,随即‘穿广都盐井’揭开了中国井盐开发史的序幕,而大汉的匠人们一直都想要改进,奈何技术总是达不到这个程度。

    而刘长为了做出突破,亲手设计了几个最为重要的零件,例如刘长所设计出的阀门,这个东西在盐井钻探里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刘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这些东西很熟练,在动手设计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有很多关于这些东西的印象。

    陈陶将刘长带到了他们新挖出的盐井边上。

    吕禄看不懂,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就在刘长和陈陶他们开心的谈论着什么的时候,吕禄居然又看到了一辆六匹马拉乘的天子车架。

    吕禄擦了擦双眼,就看到那马车停了下来,几个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他们冲了几步,这才注意到了周围那些甲士,还有不远处的吕禄,乃至远处的天子。

    刘安一声惊呼,转身就要逃离。

    奈何,想走却不太容易了。

    很快,五人组就站在了刘长的面前,各个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模样。

    刘长的眼神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刘贤的身上。

    “贤啊,他们是什么德性,朕是知道的,可朕平日里总是觉得你最乖巧,怎么也开始跟着他们胡闹了呢?”

    刘贤脸色涨红,低着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刘启却忽然问道:“仲父,您真的将一头牛举起来摔在了地上吗?”

    “哈哈哈,是啊!”

    “仲父神力啊!我们几个都没看到,仲父你给我们说说呗....”

    “好啊,当时啊,朕...”

    刘长即刻反应过来,骂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是说你们私自出城这件事呢!是谁允许你们出城的?!”

    刘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大母....”

    刘长戛然而止,又质问道:“纵然她允许你们外出,可你们偷了朕的车!”

    “车也是大母给的....”

    刘长沉默了片刻,骂道:“慈母多败儿!”

    “可是阿父你才是儿啊,我是孙....”

    “我让你再顶嘴!!!!”

    无论怎么说,这些竖子们还是会因为盐井的成功而开心,虽然除却刘安,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可听闻大汉又做成了一件事,他们就很开心。刘长抚摸着下巴,跟陈陶聊着推广之事,刘安听的很是认真。

    “阿父...”

    “干嘛?”

    “您设立天论府,让儒家们商谈,又让王公来整理黄老的经典,唯独这墨家,功劳最大,您却没有任何赏赐,您平日里曾教导我,要做到赏罚严明,可您现在做的却跟教我的不太一样啊。”

    刘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对陈陶说道:“朕要将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匠人们都升一爵!”

    “另外,朕要让各地举荐最有能力的匠人,让他们前来尚方,升他们的爵位,让他们都在你的麾下做事....”

    “阿父!您这是对尚方的赏赐,却不是对墨家的赏赐!”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啊?”

    “请阿父设立一个专门钻研墨经的府邸,召集天下的墨者来进行钻研....”

    刘长眯了眯双眼,墨家的变化,是他在有意的推动,他不需要一个天天喊着兼爱非攻的墨家,他需要一个能干实事,为他带来更多惊喜的墨家,而刘安的这番话,却跟刘长的谋划冲突了。

    墨家所有的主张几乎都是跟儒家反着来的,俗称唱反调。

    你说亲亲,我就说兼爱。你说厚葬,我就说节葬。你说礼乐,我就说节乐。你说宿命,我就说非命。你说义战,我就说非攻。你说远鬼神,我就说明鬼神。你说上下之别,我就说不分贵贱。

    这就导致儒家跟墨家的关系非常的差,差到见面就要吵架的地步。

    而认为皇帝应该下来跟百姓耕作,自己养活自己的早期wzfzy的农家,跟儒家也是死敌,双方的关系差到见面就要打起来的地步。

    儒家跟法,跟黄老,似乎跟一切学说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据说当初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儒家就常常被各个学派联合起来围攻。

    可墨家的这些主张,刘长目前还用不到。

    “这件事,可以回到皇宫再说。”

    刘长弯腰揉了揉刘安的头,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在回去的路上,刘长则是让五个竖子跟自己坐在一起。

    到这个时候,刘长就有些不客气了。

    “竖子...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面对阿父的质问,刘安不慌不忙的说道:“阿父,我所说的钻研墨经,并非是《尚贤》,《兼爱》等篇....我所说的,乃是让他们来钻研《经》,《经说》,《大取》等篇...”

    听到刘安这么解释,刘启低声偷笑了起来,对一旁的刘祥说道:

    “他这么说,仲父哪里听得懂啊。”

    刘祥此刻也是一脸茫然,恍惚的点了点头。

    可随即,刘长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想让他们专门来钻研墨辩啊。”

    “是啊,阿父,您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墨家之所以能做出那么多的东西,就是因为有墨辩,您如今要他们不断的制造,却疏忽了墨辩,这可不对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经就算了,经说,大小取还可以,另外,还有备篇,也可以....”

    刘长跟刘安居然探讨了起来。

    这一幕,给与了竖子们极大的震撼。

    什么情况??仲父怎么也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刘长没有再动手揍刘安,回到皇宫之后,就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在刘长离开之后,几个人即刻围了上来,刘祥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呀?”

    “就是墨家书籍里的几个篇章而已。”

    “仲父他怎么会知道呢???”

    “哦,那几篇都是关于辩论,数,力,光等方面的东西,因此阿父很感兴趣,其余的备篇,大概是当初学习兵法时所知道的吧。”

    刘安所说的那些篇章,是关于数学,力学,光学,哲学,逻辑学,光学等方面的东西,他的意思并不是要让墨家们聚集起来钻研政治主张,而是去钻研这些东西。刘安所爱好的东西很多,而且他所爱好的这些东西,他基本上都很擅长,历史上,围绕在他身边的贤人就有数千位,这些人是来自各个领域的能人,却都很敬佩刘安的才学。

    刘安带头著书,若非谋反,那他就不是淮南厉王,而是黄老学派的集大成者刘安子了,甚至,在很长一段时日里,他的书都被称为《刘安子》,就跟《韩非子》是一个道理。

    后人对他有很多的猜想,甚至有传闻说他得道成为了神仙,连他家养的鸡和犬都当了神仙,成语典故鸡犬升天,说的就是他。

    当然,这个鸡犬升天,很可能是谋反失败后的物理意义上的鸡犬升(bu)天(liu)。

    每当刘安跟兄弟们讲述这些东西的时候,这群丈育总是羡慕的看着他。

    当然,他们也不全都是丈育,刘启的学问还不错,刘启虽然也不喜欢读书,可记忆力超群,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包括书里的内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记住,刘贤也还好,读过不少书,能应答的上来,而刘祥和刘卬嘛,还不如他们的仲父呢!

    “诸位兄弟,我们昔日年幼,不能有所成,总是被人所看不起....如今我们也长大了,是不是该做些大事呢?”

    刘安认真的询问道。

    刘卬大惊。

    “安!你才当了两年的太子,就已经等不及了嘛?”

第406章 《家猪圈养手册》

    “拜见太子殿下。”

    浮丘伯行礼拜见,刘安也不敢无礼,连忙回拜。

    浮丘伯看着这忽然来太学拜访自己的长安五人组,心里也是有些惊讶,太子不好儒,这一点在儒家之中也算是共识了,而他跟这位太子几乎没有任何交际,更别提他身后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们了。

    刘安是很类父的,同样的爱闹腾,喜欢惹事,调皮捣蛋,可他也很不类父,这小家伙很好学,他哪怕是玩着,也不会忘了学习,无论是哪个学派的书籍,他都爱看,从不挑食,这一点倒是跟刘长一样,刘长也不挑食,他什么都吃。

    天禄阁内的藏书,刘安也不知读了多少本,总之,无论是哪个学派的知识,无论是关于什么的学问,他都有一定的了解。

    浮丘伯笑呵呵的请他们上坐,刘安几次辞让,这才坐了下来,却还是微微前倾着身体,这是对浮丘伯的敬重。刘安知道面前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是荀子的高徒,阿父非常的喜欢他,若是冒犯他,定然会被阿父挂起来打。

    刘安倒是很恭敬,只是他身后的那几个人的态度就不是这么好了。

    刘祥抬起头来打量着左右,刘卬则是跟刘贤说着什么,也只有刘启,面带微笑,笑呵呵的看着浮丘伯。

    “浮丘公,我这次是特意来拜见您的...您是天下闻名的大家,我却实在没有时日前来拜访您....”

    刘安先是寒暄,浮丘伯点着头,两人聊了片刻,刘安方才进入了正题。

    “是这样的,我来这里是为了跟您请教一件事。”

    “请太子殿下言之。”

    “我听闻,当初您的老师曾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的大祭酒,可他在担任祭酒的时候,却没有偏护儒家,扶持自己学派的弟子,甚至派人去迎接远道而来的诸学派的贤人,安排周到,在辩论时又丝毫不留情面,贬低除却自己之外的所有学派,这是因为什么呢?”

    浮丘伯笑了笑,回答道:“因为我的老师是有两种身份的,他派人去招待贤人,在主持辩论时不偏护儒,不扶持儒家之人,公平对待,这是因为他祭酒的身份,而在自己亲自参与辩论时不留情面,指出其他学派的不足,这是因为他大儒的身份....”

    刘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只是,浮丘祭酒,太学以您为首,您所招收的弟子大多都是儒生,所钻研的书籍也以儒家的书籍为最,那您在两种身份里是偏向了哪一种呢?”

    刘安的脸上依然挂满了笑容,可问题却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浮丘伯面对刘安的质问,一点都不慌。

    “殿下有所不知,太学的事情,乃是由奉常来负责的,我不过是负责一些接待,辩论之类的事情。学子们是地方所举荐的良家子,这并非是我所刻意挑选,而太学内的老师诸多,他们可以自己决定跟随谁来治理任何一家的学问,便是同时学习多个学派的知识,也是可以的,书籍多是各派所珍藏....”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您麾下那些儒者们不愿意让学子们接触到其他学派的知识呢....”

    “太学为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了,多谢!”

    刘安附身长拜,带着众人走出了书房,刚刚走出来,迎面就遇到了刘郢客。

    刘郢客急忙望屋内看了一眼,看到浮丘伯,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刘安就往外走。

    “安啊,我的老师是天下闻名的贤人,你可不能对他不敬啊。”

    “仲父,我是来跟他请教学问的,不曾无礼。”

    若是在座的其他姓刘的说这句话,刘郢客是绝对不相信的,可刘安这么说,他就相信了,刘安确实好学,找浮丘伯来学习,也说得过去,楚王父子俩都是浮丘伯的粉丝,都跟随他学习过,尤其是楚王刘交,更是坚定不移的认为浮丘伯是当下第一儒。

    刘安看着面前的刘郢客,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更加开心了,他拉着刘郢客走了几步,说道:“仲父啊,其实,我这次来,是奉了阿父的命令,特意来看看太学里的情况如何,阿父将太学生们当作是自己的门生...如今长安诸多学派林立,他担心学派的争锋会影响到这些学子们啊。”

    刘郢客点着头,“确实有些影响。”

    “你看,阿父担心的就是这个,仲父,这件事,还得您也操操心,您在太学生里的名望最高,太学生们作为将来的官吏,无论是什么学派的内容都得稍微知道,像赵国的国相贾谊,如今在朝中担任奉常的陆公,他们都是精通各个学派的大家....”

    刘安低声安排了几句,刘郢客点着头,答应了他。

    从太学离开之后,刘安将刘启拉过来。

    “你现在就去一趟尚方,找陈陶,告诉他.....”

    他又让刘祥去一趟少府。

    刘卬和刘贤则是继续跟在他的左右。

    到了现在,刘贤却变得有些不太自信,他问道:“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刘安瞥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怕什么。”

    “若是做错了呢?”

    “怕什么,便是做错了,那也怪在浮丘伯他们的身上,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刘安说着话,带着这两人来到了长安的东城,这里正是黄老那位王公的府邸。刘贤和刘卬都不太愿意来这里,王公总是板着脸,他的教育方士跟盖公不同,盖公是什么都不管,讲自己的,而王公则是很严厉,这些公子们都很害怕他。也就刘安敢跟他正面辩论,虽然目前来说辩不过他,可这已经超过了王公目前为止所有的弟子们。

    王公同样对他们的忽然到来也有些惊讶。

    “今日屋外刮着风,何以徒步前来?连甲士都不多带几个?!”

    王公有些生气的说着,让刘安走了进来,刘安可是黄老的宝贝,未来的希望,是绝对不能有损失的,若是刘安出了事,那黄老就大概率要一蹶不振了,王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在拉着刘安进屋之后,他令人给刘安拿来热茶,一些吃的。

    刘安很是感谢老师的款待。

    而面对自家的老师,刘安也就不需要像对浮丘伯那样绕圈圈了,他直接开口说道:“老师,我是来请您帮我做一件事的。”

    “你说吧。”

    “我准备让墨家入驻到太学,以墨经为主,从太学生内培育出一批专门钻研墨经的人才...帮墨家注一注血!”

    王公抿了抿嘴,顿时沉默了下来。

    要是别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早就拿起棍子就把人给打出去了,找一个黄老来帮自己扶持墨家??虽说黄老不是那么的厌恶如今的墨家,可毕竟还是存在着竞争关系的,墨家好不容易开始消停,岂能再去资助强敌呢?

    墨家在从前那也是天下显学啊,与儒家正面抗衡,不落下风。

    当年孟子那个死硬的倔强老头,也不得承认墨家的地位,感慨这样无父禽兽的学问居然广受欢迎。身为民权大家的孟子却很反感墨家的兼爱,他认为,人就不可能像爱护自己的父母一样对爱护别人,兼爱“无差别”简直就是对人际伦理的亵渎!人与人之间要有区别才会产生礼义,男女之间就是这样。

    他还举例,嫂子溺水了要救吗?当然要救,可这只是权宜之计,难道还要天天牵手,要我像对待妻那样对我的嫂吗??他认为墨家说的这种“人无私”压根就是不实际的,亲切的称呼他们为无父禽兽。

    黄老对墨家没有这么敌视,可让王公帮着去扶持对手,他肯定也不干。

    可面对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又是未来的希望,大汉的太子,暴君的嫡长,他并没有发火,只是问道:“为什么?”

    “老师可知墨辩?”

    “自然是知道的。”

    黄老的门槛比较高,因为黄老包含了很多学派的内容,你想要精通黄老,就不能不知道其他学派的内容,因此,刘邦,刘长他们都喜欢用黄老来教导皇子们,主要就是因为请一个就等于请了所有学派的,反正都会。

    刘安认真的说道:“墨家的政治主张,在如今是没有什么可以施行的地方,所有可以施行的地方,黄老都已经阐述了出来,因此墨家不会具备太大的威胁,而这墨辩的部分,正是诸子百家都缺乏的,我将其称为致知之学。”

    “嗯???”

    王公不悦的问道:“为什么要用儒家的说辞呢?”

    “老师啊,我们黄老跟其他那些短视的学派不同,我们不把其他学派当作自己的敌人,当他们有好的想法,我们可以进行借鉴,做的比他们更加成功,这并不是丢人的行为,这才是真正的贤人应该去做的...儒家是这样,墨家也是这样。”

    “墨家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整理文章了...而师父您正在整理黄老学派的文章....”

    王公一愣,灵光一闪,问道:“你的意思是?”

    “哈哈哈,师父,这可以将黄老的最后一块短板补上....所谓黄老之学,就是要包含万物,无论以后诞生出了什么样的学说,什么样的思想,都要被我们所归纳,吸收其精华,如此一来,黄老才能不断的发展,诸学派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都是我们的老师啊!”

    刘安笑呵呵的说着。

    站在他身后的刘卬却忍不住问道:“这不就是将百家当猪来养吗?养肥了吃肉?”

    王公训斥道:“粗鄙之言!身为黄老门徒,岂能说这样的话?!”

    “是当成自己的老师!”

    “我知道了....”

    王公对刘安的说法很感兴趣,不由得问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妨详细的说说看?”

    刘安这才说道:“如今墨家势微,他们为阿父制作器械,却已经不再钻研世界的本质,在探索世界这方面,墨家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跟其他学派不同,他们是用数学的方式来解析...我们可以帮助墨家,让他们专心在这个领域内发展,往后作为我黄老所用...”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拿来自己用呢?扶持他们做什么?”

    “首先,钻研墨经,墨家的人怎么也比我们要强,其次,若是墨家消亡了,那对全天下都是一个损失,各个学派都强盛了起来,那学术氛围就会很强盛,最受益的就是黄老,若是一家独大,其余都罢免,无论这个独大的是谁,都一定得不到什么发展,数千年的成果,或许还比不上大汉前百年内的....”

    刘安这个以百家为自己所用的思想,在《淮南子》里体现的最为明显,那本书里基本将能概括都给包裹进来了,甚至连科学方面的东西都给吸收进来了,简直就是离谱,大杂烩里的大杂烩。

    当初吕不韦召集诸多门客,编写《吕氏春秋》,自以为百年之内都不会有能超过这本书的,然后刘安就召集门客弄出了一本《淮南子》,两大杂学家隔着时光的河流对望。

    “师父,您可以帮着墨家来整理墨经,包括失传的那些...我知道您的朋友很多....”

    “另外,陈陶那里,我会前往告知,让他也不反对。”

    “浮丘伯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就让墨家的经典入驻太学,没有老师可以教导,那就由黄老来进行传授,反正我们的人还有很多,哈哈哈,师父,这件事对我们黄老的坏处绝对是小于好处的!”

    刘安眯着双眼,“我还派人找了张苍。”

    “张苍这个人,在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而且邀请一位儒家来帮墨家...足以让荀子一派与其他儒家学派的隔阂更大,阿父太看重荀门,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就怕那些鲁地的儒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荀门...阿父读书不少,却只是知道其道理,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就怕这些竖儒们会用谎话来欺骗他。”

    当走出王公府邸的时候,刘卬和刘贤还有些懵。

    “就这么容易?”

    “呵,容易什么啊....难得还在前头呢。”

    “这件事可以让他们开头,但是还得由我来主导啊...”

    刘安眯着双眼,不知思索着什么。

    刘卬笑呵呵的说道:“反正不是犯险就好,你说要办大事,我还以为你要谋反呢!”

    刘贤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这国相把你往囚车里一装,愣是将你的胆子都给击破了....”

    刘安摇了摇头,“我是不会谋反的,朕...我对登基之事并不是那么的迫切。”

    .......

    此刻的刘长却是在张不疑的府邸里。

    他将皇宫内最杰出的接生者,乃至是太医令都给请了过来,就是因为张不疑的妻要临盆了。

    这待遇,群臣是不敢想象的。

    刘妍顺利的为张不疑生下了一个女儿。

    抱着怀里的孩子,刘长再三叹息。

    凭什么你就可以有女儿??

    张不疑傻笑着,站在一旁,此刻的他,终于还是家里的事情占据了上风,两人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商议着该给她取什么名字,刘长虽然有些酸,可还是很开心,“不疑啊,这孩子简直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说女类父,如今看来,此言不虚也!”

    刘长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模样如此好看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通常都不是很好看,可这孩子却不同了,完美的继承了张不疑的颜值,可以想象她长大之后,张不疑家的门槛都怕是要被踩烂了。

    张不疑看到刘长那有些失落的样子,便认真的说道:“陛下,臣之子女,便是您的子女!”

    “哈哈哈,那是自然!”

    刘长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疑啊...你看,朕有四个儿子,其中啊,安的年纪太大了,赐和良还小,看不出以后的性格好坏,唯独我这第二个儿子代王勃,他为人宽厚,善良,乖巧....若是朕将你这女许配给代王,让他们长大后成婚,你觉得如何啊?”

    张不疑瞪圆了双眼,浑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臣...臣....”

    双喜临门,张不疑都有些不淡定了。

    “多谢陛下!!!”

    刘长哈哈大笑,当即就跟张不疑成为了亲家。

    刘长待到了傍晚,随即回到了皇宫里,他刚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跟曹姝樊卿讲述了这个好消息。

    “啊?那孩子刚出生,您就赐婚了??”

    曹姝一脸的茫然。

    樊卿也有些生气,“你怎么都不先问我呢?这样的大事,你就如此草率的决定啊...”

    刘长笑呵呵的说道:“你担心什么,那孩子我已经看了,长得很是可爱....”

    “现在好看,长大了也未必好看!”

    “你想想她阿父,她阿母,长大后能不好看吗??”

    曹姝看着这俩小孩,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婚事那是看人家是否贤惠的,你们光在意人家长得好不好看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刘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阿父~~~~”

    ps;今天正在码字呢,忽然觉得手痒痒的,拍了几下,然后一看,好家伙,一只小蜘蛛正在爬的呢,给我吓得哇哇大叫,差点把面前的键盘都给砸碎了。

第407章 慈父孝子

    刘长听到这声音就有些头疼。

    这竖子,平常怎么都不会来找自己。

    当他笑呵呵的喊着阿父跑进来找自己的时候,一定就是惹了什么事。

    刘长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能与阿父共情了,当初如意这么哭着来找阿父的时候,阿父肯定也很头疼吧!

    刘长板着脸,嫌弃的看着自家这没出息的长子。

    “你又闯了什么祸?”

    刘安跟刘长一样,总是在惹是生非,不同的是,刘安很少会被抓住,每次被抓的都是刘祥他们,刘安却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先前有一次,他在傍晚偷偷翻到秦将军的府邸内,正好被秦将军的甲士们拿下,当秦同问起他的来意时,这厮一脸单纯的说自己是来为刘祥给秦家女送信的。

    于是乎,秦同直接面见太后,告知此事,刘祥被打得哇哇大叫。

    又一次,刘安看到两位儒生对着道路上的一对男女谩骂。

    女子只是因为走的与男子有些近,便被这些儒生们所敌视,在得知两人不曾成家之后,他们更是愤怒,各种训斥。

    这两个年轻的男女被说的面色羞红,转身逃离,两个儒生还紧追不舍,言语恶毒,刘安勃然大怒,当时就派人去将两个儒生绑了,脱了他们的衣裳,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丢在了大街上,让众人也来嘲笑他们。

    不等他们解开束缚,刘安就亲自来廷尉报案,言有儒生杀人。

    张释之自然是非常重视,天子脚下怎么能有杀人犯呢?

    当即将两位儒生抓住,儒生哭诉着自己的遭遇,而刘安却告诉张释之;他们公然诋毁别人,多次恐吓,威胁,教唆他们自杀。按着大汉的律法,教唆作案者当与作案者同罪,蛊惑自杀自伤者处死。这两人存心想要逼死别人,显然就是有谋杀的想法,可以按着杀人不成来定罪。

    也就是张释之是个好官,没有因为法家的身份,或者刘安的地位而定罪,在审问之后,他判决两位儒生向路人道歉,赔偿钱财,并且又让太子安道歉,赔偿钱财,可安却躲进了长乐宫内,直到两位儒生主动表示放弃诉讼之后,张释之方才赦免了太子。

    可见,有学问和捣蛋是不冲突的。

    就像这淮南王一脉,无论你是什么性格,最后都会走上谋反道路是同一个道理。

    面对阿父的训斥,刘安委屈的说道:“阿父,我没有惹祸,我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哦?什么好消息啊?”

    “阿父啊,还记得那天我曾给您说过墨辩的事情吗?”

    “嗯。”

    “墨家如今人才短缺,基本都是匠人,也找不出人来研究,我就想着让黄老帮着去做....”

    “哦...挺好的。”

    看到刘长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刘安改变了说辞,“阿父,你知道最好的谥号是什么吗?”

    “高?”

    “不,阿父,怎么会是高呢?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就这三个评价,哪里配的上阿父呢?”

    刘长眼前一亮,拉起了儿子,“那你觉得哪个谥号配的上朕呢?”

    曹姝脸都黑了,“你个竖子!你阿父还活着呢!你就在这里给你阿父商议谥号?!”

    刘长却挥了挥手,“无碍,无碍,你说!”

    “文!”

    刘长一愣,“何解?”

    “阿父啊,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勤学好问曰文,博闻多见曰文,忠信接礼曰文,能定典.....”

    刘安越说越快,说的刘长眼前直冒星星。

    “您看,阿父,文如何?评价绝对是最高的,任何评价都没有文这么好...”

    “好,就这个字了,文!就文皇帝了!”

    “寡人博学多闻,一个文字,倒是般配!”

    刘长得意洋洋的说道,刘安这时方才说道:“阿父啊,可是有一个问题,这文皇帝,不只是要开创盛世,还得要重视文风,如今百家在您的手里都得到了发展,各种著作层出不穷,可问题是,他们的这种学术交流却没有一个像样的总结,大汉太大了,几次辩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另外,这墨家的学说都要灭亡了...”

    “其他学派也大多如此,从前就不是显学,如今更是举步维艰....”

    “阿父您击败匈奴,平定内乱,百姓富裕,国家强盛,唯一所缺乏的,就是这文治的功劳了,您设立太学,县学,又有多本著作,只要这学派一成,您这文皇帝的谥号,还怕得不到吗??”

    刘长轻笑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啊,好,那就你来操办这件事吧,好好对待那些大贤,不要对他们太无礼。”

    “多谢阿父!”

    刘安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刘长却只是摇着头。

    曹姝担心的问道:“这孩子不知发了什么疯,这几天总是带着祥他们在城内奔波,又是找少府令,又是找尚方令....”

    刘长笑着说道:“很正常,我跟他这般大的时候,也总是想要建立功名,让家中大人们看看,最好能被他们夸赞几句....”

    “可惜啊,这竖子不精通激将法,没有得到朕的传承,不过,这蛊惑之法运用的也不错...”

    “就怕他惹出什么事来...”

    “哎!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了,没有不犯错的人,如今我还在,他若是犯了错,我还能指点,让他改进,若是现在将他锁起来,不让他做事,等到我不在了,他开始自己单独的操办诸事,那时若是犯了错,后果就很严重了,也没有人再帮着他收拾了....”

    “况且,这竖子聪慧,有冯唐盯着,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的,无论他做的如何,你们都要装作不知情,等他完成之后,记得多夸赞几句....他想听的就是这个。”

    看着刘长说话,樊卿整个人都懵了。

    “长...你这个样子好慈祥啊....”

    “嗯??朕不一直都是一个慈父吗??”

    刘长很快又离开了厚德殿,樊卿有些惊诧的走到了曹姝的身边,“大姊,他最近怎么怪怪的?”

    曹姝长叹了一声。

    “无碍。”

    .........

    刘长坐在宣室殿内,吕禄在一旁服侍。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苍鹰郅都。

    郅都被分在了奉常名下,也就是归陆贾来管,本以为这一儒一法在一起会有矛盾,没想到啊,这两人居然如此的般配,作为精通法家思想的大佬,陆贾实在是太懂得怎么去运用郅都这样的人了,郅都在他的手里,直接就变成了无形的利刃。

    奉常是负责国内一切文化之事的,从太学,到祭祖,到礼仪,跟文字沾边的他都能插手。

    而陆贾在担任奉常之后,即刻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系列的革新。

    其中大部分都是针对教育方向的,包括太学,国学,县学等等,郅都直接成为了他的万金油,随时待在身边,任何事都交给他来操办,郅都这个酷吏,跟其他酷吏还真的不一样,什么事都能做,连安排老师,制定招生计划,设立课程表,统一上学和放学时间这样的事情,他都能操办,当然,陆贾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的。

    陆贾上位之后,直接将大汉的教育事业超前拉动了一大步,这就让薛侯他老人家有些尴尬了。

    叔孙通对这些事情也很上心,亲历亲为,忙碌了那么多年,可平心而论,陆贾做的更好。

    陆贾又对庙堂的诸多礼仪进行更改,还是让郅都来跑腿。

    郅都不擅长定策,可擅长办事。

    郅都用了三天和两颗人头就让陆贾制定的新礼深入人心,陆贾的新礼在叔孙通所制定的礼法基础上,删减了繁琐和浪费的部分,主要是以便捷,节省为主的,他认为过多的礼法会耽误很多的事情,刘长都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亲两口,朕以前咋没发现你呢。

    这一点直接的体现在了祭祀的方面。

    陆贾认为,祭祀是必须的,但是不能祭祀什么天地神灵,要祭祀就祭祀先祖,祭祀圣贤,祭祀那些战死的士卒。

    他删除了很多浪费的祭祀仪式,减少了祭祀的次数,并且严厉的划分出了“淫祀”的范围,按着陆贾的解释,祭祀鬼神,私自祭祀他人,用残忍的行为进行祭祀,祭祀奸邪之人,在以后都会被划分到淫祀的范围内,要祭祀要先禀告庙堂,没有得到批准就祭祀,那就等着坐牢吧。

    郅都在领命之后,在各地捣毁这些淫祀。

    其中包括了如河伯祭,因为要屠杀牛将血肉丢进水里进行祭祀,被视为是淫祀,还有就是一处嫪毐的祭祀,这里的祭祀居然为嫪毐设立庙宇,还认为供奉他可以让...咳咳,别的不说,反正这个肯定就是正儿八经的淫祀了。

    陆贾和郅都,这一对简直就是绝配,一个想法超群,一个行动力超群。

    刘长暂时也没有将他们拆散的想法,还等让他们继续配合,等他们功劳差不多了,或许可以让他们在其他领域继续配合,比如国相和御史,陆贾为国相,郅都为御史,那绝对也很般配。

    而且他们的效果,明显就是一加一大于二,可能更适合从周昌手里接过重任。

    召平离开之后,这国相的位置还有一个空缺。

    刘长也迟迟没有安排人,他本来想让张不疑来,可是御史大夫又找不出何时的人。

    目前,在刘长心里,能担任御史大夫的人,大概就只有栾布或者季布了,这三公的位置非同小可,绝对不是刘长这一代人可以来担任的,刘长这一代人,最大的周胜之,才刚三十出头,最小的是灌婴,刚满二十四岁。

    只是,河西国在大汉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皇陵就在这里修建着呢。

    栾布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要交给刘长最为信任心腹。

    至于季布嘛....或许可以让他回来了。

    刘长想着这些事,看向了面前的郅都。

    “这次叫你前来,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陆公繁忙,朕也不愿打扰,他是怎么说的?”

    “陆公说陛下之策可以。”

    刘长轻轻抚摸着下巴,说道:“这邸报已经出了几期,深受天下人所喜爱,他们称之为报纸,倒也挺恰当...如今各地都知道了庙堂的政策,知道了朕的丰功伟业,这很好!”

    “各地的官吏用邸...用报纸来将庙堂政令宣读给百姓,就不会有人敢曲解庙堂政策,近些时日里,绣衣几次来报,事情都办的不错.....”

    “不过,邸报不能只是局限在这里...还要发挥出报纸全部的作用。”

    “这百家之人,你自己去见吧。”

    “不要吓唬他们,要让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机会....允许他们办理报纸,传达自己的思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不珍惜,就废除他们的这种权力,另外,这地方报,还有其余的也要抓紧,最好能详细的进行分类....”

    刘长很早就意识到了刘安所说的那一点,辩论的影响力太低,各个学派的发展越来越慢。

    百家之学派,专攻的是思想。

    而这些都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东西,刘长虽然不喜欢读书,可他也希望自己国内能多出几个荀子,韩非子,墨子这样的人物,但凡能出一个,他都会当作宝贝来珍惜,绝对不会骂老狗,也不会动手去殴打他。

    可惜,目前的这些大家们,感觉总是还有些欠缺,可以成为贤人,可若硬要说他们是堪比荀孔的圣人,那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刘长想到的解决办法,跟刘安所想的编书不同,他想到了报纸。

    他决定让这些学派们自己设立报纸,至于谁来负责,那就不管庙堂的事情了,让他们自己吵去,若是争执不下,那就别搞了。

    他相信,这东西能给与他们更大的交流平台,让他们随心所欲的辩论,而且,他们的辩论可以为天下人所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文教啊。

    那些想要求学的学子们,在家里买个报纸就能看到很多大家们的文章,辩论,这多好啊。

    甚至,刘长还准备设立一个官方的文报,让庙堂内的大家们进行投稿。

    刘长的想法很多,也很新奇,而陆贾也很赞同他的想法。

    吕禄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陛下啊,当初您设立报纸,就是说要掌天下舆论,可如今您要设立什么地方报,还要让各个学派自己来印刷,那舆论不还是交还给他们了吗?如此一来,您当初设立报纸的目的又是什么啊?”

    刘长笑了笑,看向了郅都。

    郅都认真的说道:“吕君不必担心这一点,舆论依旧在庙堂,他们的报纸上,只能出现对庙堂有利,对陛下有利的话,若是敢参杂私货,那就是我要处置的事情了,与您也没有什么关系。”

    郅都的语气很冷漠,吕禄也不是很开心,他说道:“这东西不好隐藏,可若是已经发出去了,您杀几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发行之前,要经过奉常官吏之审核...因此您就不要多费心了。”

    “哈哈哈,禄,算了,你就不要再说了!”

    刘长说了吕禄一句,郅都却附身行礼。

    刘长看向了郅都,“朕这些时日里,总是听到陆公对你的赞叹,他说你的能力远胜自己....这次,朕将要事托付给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唯!!!”

    直到苍鹰离开,吕禄方才抱怨道:“我很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那眼神要杀人一般,在您的面前,他还这般冷酷....难怪都叫他苍鹰!”

    “哈哈哈,你不喜欢就对了,能被你喜欢的,还能被朕所重用吗?被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胜之,他之,伉这些人,让他们来做事,简直就是灾难!”

    吕禄跟刘长,看似是君臣,实际上,从小玩到大的两人,更是与兄弟无异,因此,吕禄也敢跟刘长开玩笑。

    “那是,不过我向来最爱陛下.....”

    “不过,陛下明明很早就在操办这件事了,为什么还不告知太子呢?太子只怕是要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功劳了....”

    “哈哈哈,无碍,这竖子有心要为朕办事,朕还是很开心的,就让他去办,朕就当是被他所点醒的....”

    “到朕逝世之前,朕就将这件事告诉他!哈哈哈,到时候,他就是再生气也无可奈何,甚至都无法解释!哈哈哈~~~~”

    “陛下,他是没办法解释,可若是他给个汉厉帝呢?或者汉纣帝?”

    刘长勃然大怒,顿时就将吕禄的脖颈环了起来,吕禄动弹不得,连连大叫。

    而殿外,那些正在干活的近侍们听到这声音,也是忍不住的晃起了脑袋。

    ......

    高庙,坐落在未央与长乐之间,武库以南。

    今日,当某厉王再次提着酒壶来到这里的时候,士卒们很是识趣的让开了道路。

    刘长走进庙内,也不找席,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将酒放在了两边。

    他看着那上头的灵位,嘴巴张开了几次,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最后,也只是拿着酒不断的喝了,喝了一点,他又往身边洒了一些。

    很快,那酒也都吃完了,刘长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朝着灵位深深一拜,随即走了出去。

    “唉......”

第408章 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

    “那定然是非浮丘公莫属!!!”

    儒生们聚集在一起,有人起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郅都将皇帝的诏令传达给各个学派之后,各个学派都陷入一阵狂喜之中,皇帝所弄出的那个邸报,他们都是知道的,被他们所称为庙堂之口舌。郅都办事很靠谱,仅用了不到一年,就让邸报遍地开花,从燕国到河西,从河西到巴蜀,再到南越,邸报出现在了大汉的每一个角落,各地的士人们都能通过邸报来了解庙堂的政令。

    当然,其中的内容也不只是政令,也包括一些战役的情况,人事调动,乃至刘长的功德这类的。

    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是在那些文章的书写者身上,对内容的反响不是那么的热烈。

    可是在连着出了几期之后,其内容的影响力也在逐渐的发酿,别的不说,就说一个最简单的,刘长的名望正在高涨,除却唐王之外,刘长的名声在民间是存在着极大争议的,总体来说,都是敬畏大于敬爱。可是在邸报出现之后,各地官吏就开始用这些来进行宣传,尤其是那些基层官吏们,这就让百姓们了解到了这些年里的所发生的事情。

    对于南越等地的百姓们来说,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匈奴。

    刘长击败匈奴,河北和陇西的百姓会称赞他的威名,南越啊,长沙的就未必了。

    但是这邸报,算是开了一个先河,让百姓们也能知道天下大事。

    当然,也是官吏们的宣传起到了作用,当百姓从邸报内知道自家这位陛下曾亲自带着军队讨伐敌人,以一当万,减免田税,推广作物,发明器械,编著著作,开学府,修天下人的驰道,开四十郡之地,设医官等等功劳后,百姓们也惊呆了。

    原来我们的陛下如此圣明??

    当然,那些士子们大多不是这个看法,他们只是觉得当今陛下实在是太昏庸了。

    他们知道自家陛下好奉承之言,就喜欢用会谄媚的小人,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陛下居然会发动全国的官吏,用邸报这种东西来让全天下人都来奉承自己!

    刘长的名望节节攀升,那些地方的官吏或许是真心的,也或许是讲的太多,讲的自己都信了,开口闭口都是圣天子云。而底层百姓们,也是第一次经历了这样的舆论洗礼,凭借着对高位者和“知识”的深信不疑,圣天子的说法更是深入人心。

    韩非就很厌恶这样的情况,他总是抱怨百姓们太容易被蛊惑,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人家说什么就相信,不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是对自己坏的,就应该把那些喜欢胡言乱语不干实事的都给砍掉,让百姓们不要有机会听这些东西,免得遭受影响,胡乱的反对对有利的政策。

    这就秦国一直都不待见这些能说会道,不干实事的家伙,在秦法里也有关于聚集起来商讨国事,或者听别人讲述庙堂大事的相关惩罚,就因为儒家喜欢多管闲事,秦国还有排斥儒家的传统。当然,在秦国的不欢迎列表里,荀子是除外的,当初荀子来秦国的时候,不喜欢儒家的秦王脸都快笑歪了。

    亲自带着荀子来参观秦国的制度,让他看看商鞅之后的秦国是什么模样的。

    然后,儒家这位圣贤,对秦国做出了肯定的评价,“秦四世有胜,数也,非幸也。”

    随即,对秦国的未来表示担忧,“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

    他认为秦国存在着短板的原因是因为秦国没有儒者。

    后来,果然就有一个叫李斯和韩非的正统儒家...咳咳,反正是儒家教出来的家伙来到了秦国,填补秦国没有儒者的这个短板....

    而如今刘长的做法,那是比当初的秦王还要猛。

    秦王是不许别人说话,刘长是只让别人说好话。

    这两者之中,肯定还是刘长更厉害一点,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秦国时没有如今的邸报技术,不可能实现刘长这种的想法。

    可这就让士人们很是不满了,他们将报纸视为洪荒猛兽,甚至贬低那些为邸报书写文章的人,认为他们都是谄媚小人,又抨击这邸报根本就是比秦法还要可怕的酷政,是蒙蔽天下的恶物。

    当然,说这话的人已经被绣衣请过去喝酒了。

    可当这洪荒猛兽将交到他们手里的时候,事情顿时就不同了,这哪里是洪荒猛兽啊,这是利国之重器啊!!!

    平日里骂的最狠的,此刻却是将其吹上了天,他们的怨恨原来不是因为谄媚,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个机会。

    其他学派都还好,如名家,阴阳家这些非显学的门派,内部派系不多,他们派内所共认的大佬也就那么几个,这邸报的主要负责工作直接交给公认的大佬来操办就好,可是到了显学,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黄老这边,王公凭借着太子之师的地位,和自己足以服众的学问,成功拿到了负责权。

    而儒家这边,那是脑子都快被打出来了。

    儒家这些年里不断的吸收各派的精髓,发展出了太多的派系,彼此之间还不太和睦,差别是非常大的。

    比如说,在路上看到一对男女牵着手很亲近。子张儒就不会理会,他们只在意如何劝谏君王,将精力放在了国事上,不太在乎什么礼仪,而子夏儒若是见到了,那大概还是要说几句的,他们还是比较在意这个的,如果是仲梁氏儒,那大概就是要破口大骂了...至于荀氏儒,可能牵着手的那个就是他们学派的某位大佬。

    而儒家只有一个邸报的机会,各派都想要让自己来掌握话语权,谁也不让着谁。

    目前的他们,因为缺少一个荀子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没办法团结起来,像荀子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对儒家其他派系破口大骂,可这些人挨了骂还是得笑呵呵的听着,毕竟是自家圣人,骂就骂吧,还能说什么呢?荀子若是要发动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未必敢不听从。

    可现在就没有人拥有这种影响力了。

    叔孙通不行,张苍不行,浮丘伯同样不行。

    大儒们聚集在太学,当有人提议让浮丘伯来担任的时候,其余几个大儒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们倒是不敢明面上来驳斥浮丘伯,只是说道:“我听闻,浮丘公已经受邀为墨家整理墨经,事务繁忙,怕是无法担任这样的要职啊。”

    刘安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想法这么快就取得了效果。

    果然,当事情涉及到死对头的时候,就是浮丘伯也只能让路。

    浮丘伯无奈的看着这些人,他能看出这些人的想法。

    “要不一同来负责?大家对文章进行表决?”

    “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要让哪些人来进行表决呢?”

    “每个派出一个人不就好了....”

    事情越来越麻烦,而若是他们无法确定负责人,那这办报资格就要被取缔。

    “可大多人还在...牢狱内,他们不出来,这件事如何能继续商谈啊??”

    此刻,还有一大群儒家的贤人们在府内写天论呢,包括毛亨在内,儒家这里也是很头疼。

    浮丘伯看着众人,他是真的不太想理会这些事情,若是叔孙通还在,他肯定会有办法,可浮丘伯的长处是在学问上,处理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他沉思了许久,方才提出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不如让陆公来负责吧。”

    “陆公??”

    方才开口的那位梁公顿时不悦,陆贾不也是你们荀氏儒吗?

    如今儒家看似如日中天,可那些备受重用的,却大多都是荀氏儒,毛亨,陆贾,张苍,浮丘伯,甚至是那个贾谊,当然,如今陛下就是荀门的,这也不能多说什么,可便宜总不能都让你们占去了吧?

    可梁公也不敢得罪陆贾。

    陆贾跟浮丘伯不一样啊,浮丘伯是公认的好脾气,很少会发火,可陆贾这个人,为人暴躁,精通辩论之法,又是开国功臣,大汉九卿之首,在整个天下的大臣们里,除却三公,就这位地位最高,麾下还有郅都这样的狠人。

    这就是属于吵不过也打不过,各方面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

    因此,梁公只是认真的说道:“陆公是最合适的,只是,他乃是奉常,本就是负责邸报的,若是我们让他来做这件事,岂不是让其他学派不服气吗?何况,陆公更加繁忙,哪有时日来做这些事情呢?”

    其实,这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陆贾这样的实干派也未必会搭理他们。

    有大儒公孙寿板着脸,看着众人,严肃的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是哪一位?”

    “河西相栾布。”

    “额...不妥,不妥,他不是更加繁忙吗??难道还让他放下国事来长安不成?”

    “可以让他来负责,其余的事情由我们在座这些人自己决定...”

    “呵呵,你们的春秋代代口传,至今为止连个文都没有....难道您准备将春秋写在报纸之上?”

    辩论很快就变成了骂战。

    浮丘伯再也忍不住,起身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齐国的伏公来担任吧!”

    “可是伏公他年迈...”

    “那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操办了。”

    浮丘伯不再争执,直接转身离开。

    而对儒家内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刘长是很喜闻乐见的。

    他满脸堆笑,听着刘章告诉儒家最近的几个辩论和争吵的情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安这个竖子!浮丘伯本来是可以的,就因为墨经的缘故,愣是弄得儒家现在无人可用!”

    “不必理会这些人了,他们爱选谁选谁!”

    刘长大手一挥,又问起了战况。

    他所说的战况,当然就是正发生在半岛上的战事,刘章认真的说道:“各国还在召集军队,燕国召集大军三万,唐国出兵四万,赵国出兵八千....准备奔赴燕国辽东,因此这里较为寒冷,燕国还在准备冬衣等物,黄头军还在路上....”

    刘长抚摸着下巴,问道:“那那个马韩,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听闻他们在全力准备,要迎战....倒是那些小部落吓得够呛,有诸多部落投降燕国,不愿意与大汉交战...不过都是些小部落,扶余这样的部落并没有归降的意思,甚至蠢蠢欲动....”

    “赏赐最先来投奔的部落。”

    刘长眯着双眼,他虽然自大狂妄,但是在这种战事上还是比较谨慎的,虽然对方的国力薄弱,可也能凑齐数万人的军队,况且大汉的军队是远征作战,不熟悉当地,包括气候在内,有太多对大汉不利的因素,是绝对不能轻视的,而这些投降的部族,若是用的好了,那就是天生的好向导,能帮汉军很大的忙。

    刘章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最先归降的乃是东濊部,听闻他们还拿出了贡品,是一种长着胡须的大鱼,被辽东郡守认为不足以奉君王为由,拒绝了....”

    “哦....若是有时日,倒是可以去看看。”

    “章啊,朕准备让季布返回长安,你觉得如何啊?”

    刘长忽然询问道。

    刘长在齐国不受待见,刘长自己也是很清楚的,而如今的齐王虽然是他的犹子,可对刘长并不是很亲近,非常的害怕自己,刘长让季布担任国相,而季布是彻底架空了齐王,看得出,刘长对齐王其实也没有那么的放心....这也是因为当初齐王的亲舅父犯下的诸多过错的缘故,齐王的生母都因为这件事而逝世。

    齐王跟刘长之间是存在着隔阂的。

    刘章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迟疑了片刻,说道:“陛下...”

    “喊仲父便可。”

    刘章顿时了然,“仲父,我大哥这个人,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有野心却没有什么才能,想要做大事却总是很害怕...况且,如今的齐国也不是当初的齐国,可以让季相回来...陛下大概是要以他为国相,接替召公吧?”

    刘长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你觉得谁适合担任齐相呢?”

    刘章再次沉思了许久,说道:“陛下,济北郡守董赤,有大功,善战,能治国,况且此人因为长期在济北,对齐国很是了解,齐人也都很惧怕他,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当初他曾帮助过我阿父,我大哥对他也很尊重,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长点了点头,“好,那就让季布回来,让董赤来担任齐相!”

    刘章即刻大拜。

    “襄这个竖子啊,就是想的太多,他是我大哥的嫡长,难道我还能谋害他吗?他每次见到我,浑身颤抖,头都不敢抬起来,这分明就是不将我当作长辈来对待啊!”

    “我会让大哥明白这个道理的。”

    刘章离开之后,刘长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

    只是,此刻刘长却不敢再轻易离开长安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出一个武最这样的傻子呢?

    “我要见陛下!!!”

    “你给我让开!!!”

    只听到门外传来咆哮声,辱骂声,刘长勃然大怒,也不等外头的人走进来,自己就走了出去。

    而在厚德殿之外,吕禄正死死拦着刘敬,刘敬还一个劲的往皇宫里撞。

    刘长黑着脸,不由分说得开始卷起了袖子。

    刘章连忙挡在了仲父的面前,“仲父,仲父,刘公前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

    刘长眯着双眼,冷冷说道:“他不是在廷尉吗?怎么来这里的?”

    刘敬身后的甲士说道:“陛下,是来尚书府办事的,路过这里,忽然就要冲进来....”

    刘敬急忙说道:“陛下!臣有大事要劝谏!”

    刘长深吸了一口气,让吕禄放开了他,一把抓着刘敬的肩膀,如同拖着麻袋一样的就将他带进了厚德殿里,随即将他放在地上,自己则是坐了下来,不好气的说道:“你要是为了诸学派办报的事情来劝谏朕的,那朕今日非让你躺着出厚德殿!”

    刘敬摇着头,认真的说道:“陛下,臣听闻,陛下要让张不疑前往洛阳,扩建其城池,修建皇宫,作为陪都,以供粮食短缺时所用?可是如此??”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陛下!关内粮食不足,就将百姓运到洛阳,洛阳不足,就运回长安,这跟当初的梁惠王有什么区别呢?”

    “与其修建皇宫,倒不如将关内这些迁徙而来的民众分发到各地去,陇西,河西,北地,乃至巴蜀,朔方,难道不都需要百姓吗?陪都是可以的,但是皇宫和城池并非是现在就应该去修建的,大汉之漕运,作用不只是要为长安运输粮食,还要为各地的战事,灾情进行运输...如今燕国要作战,各地就要将粮食运输过去。”

    “陛下要扩建洛阳,倒不如用这物力去多修建几个水渠,天下各地,水路遍布,而像陛下如今要修建的漕渠,动用的人数不过几万,时间不超过三年,就可以解决很多的问题,若是能多挖通几个小渠,所起到的作用都比扩建洛阳要更大呀!”

    “况且,陛下是不能前往洛阳的,天下之间,尚且还有敌人。”

    “只是,过去的敌人是可以直接用战争来杀死的,如今的敌人却需要慢慢对付....”

    刘长茫然的看着这老头。

    “来人啊,将这厮关进廷尉大牢!”

    “陛下...可是他一直都在廷尉大牢里啊....”

    “那就在大牢里再修建一个大牢,将他关进去!!!”

第409章 四世三公张不疑

    当甲士们将刘敬拖出去之后,吕禄还没有回过神来。

    刘长紧锁着眉头,吕禄居然都看不出自家陛下此刻心里的想法。

    不只是看不懂自家陛下的想法,他也无法理解刘敬的想法。

    敌人?大汉哪里来的敌人?

    “陛下,他这是??”

    刘长眯了眯双眼,说道:“禄啊,刘敬这厮,想要弹劾邸报之事啊!实在是大不敬!”

    “啊???”

    吕禄懵了,刘敬从进来到被拖出去,都没有提过一句报纸的事情吧。

    “可是,陛下,臣怎么没有听到他说报纸的事情呢?”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朕看出来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现在不说,以后早晚会说!”

    看着自家陛下信誓旦旦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吕禄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陛下深谋远虑,将劝谏扼杀在了苗头上,还是该说陛下这残暴的行为已经将桀纣甩出去了三条街呢??

    怎么能因为觉得人家迟早会说就把人给关进去呢??这像话吗??

    吕禄迟疑了很久,方才说道:“陛下,太后已经取缔了诽谤罪.....”

    嬴老爷为人心善,生怕大臣们说的太多累坏了自己,制定了诽谤罪。做出了详细的规定:面刺寡人之过者,诛。上书谏寡人者,诛。能谤讥于市朝者,族诛。

    而刘老爷非常的厌恶嬴老爷的这项法令,为了表示自己跟嬴老爷不是同一个道上的,因此特意进行了修改,前两个都没有改,最后一个改诛了,我大汉仁德,不诛族啦!!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吕大善人,吕大善人废除了诽谤罪,群臣可以劝谏,无罪,百姓们遇到不公平的事情可以说,无罪。可是你不要没事找事,不然就“劝君更尽一杯酒,直奔黄泉无生人”了。

    到如今这位刘大善人,再次兴起诽谤之罪,好在他不杀,顶多就是往廷尉里一关,让你好好反省。

    但是吧,纵然是嬴老爷,也没有因为觉得对方可能要这么说就把人给干掉,刘大善人这都是开了先河的。

    刘长看着吕禄,挥了挥手,“这不重要,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报纸之事便可。”

    吕禄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着头,又苦涩的说道:“只是,陛下,这么做,有伤声望啊....”

    “怕什么!”

    刘长不太在意这个。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太子安求见。

    此刻的太子安,穿着华服,神色严肃,倒是有些大家的那个味道了,他觉得自己如今是在帮着皇帝办事,便以大臣之礼来拜见,刘长看着他这副装大人的样子,饶有兴致,挥了挥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陛下!儿臣已经发动黄老诸多学派来一同整理墨经,添加了很多内容,除却黄老之外,还有少府令张公,奉常陆公,太学祭酒浮丘公等人参与进来,他们宽容大度,为了保存失传之学,不顾私人的恩怨,请陛下赏赐他们!”

    “好,朕知道了。”

    “黄老的王公愿意派人在太学传授墨经上的知识,尚方令陈公也没有反对,今后的墨家,便以技术,致知学为主....”

    刘安讲述了起来。

    “哈哈哈,做的好,不愧是朕的乳虎!禄!赏十金!!”

    刘长大手一挥,刘安却格外的激动,再早熟,终归也只是个孩子,满脸堆笑,急忙拜谢。

    “阿父,少府令张公还特意让一位有才能的人来参与进来,共同整理编写....儿臣不敢自己拿定主意啊。”

    “哦??是那位大贤啊?”

    刘安一拜,“正是阿父。”

    “朕??”

    刘长看起来有些惊讶。

    刘安认真的说道:“张公说:当初的《数经》就是您来编写的,编写制定新数之后,发与各地,让官吏们学习,用来处置所遇到的事情....随后您又亲自编写了《新文》,张公按着您的书,方才有了如今的文字....”

    早年的刘长凭借着梦里的知识,曾将繁琐的数字改进成了后时的“通用数字”,对数学领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随后按着这个新数字制定了官吏实用般的《数经》,其中包括了很多数学符号,成为了官吏们实用数学的第一范本。

    陛下善数,这个在天下都是公认的,哪怕是最厌恶刘长的齐人,对《数经》也是爱不释手。

    后来,刘长又简化了文字,将这件事交给张苍来做,张苍按着刘长的版本做出了新的文字,进行推广。

    很多人都知道秦王车同轨,书同文的政绩,却不知道,高皇帝其实也是这么做的,而且跟秦的有些不同,后来封建王朝所运用的那一套,其实是汉所制定的,当然,汉也是在秦的基础上进行改进的,两人的功劳都不能被忽视,秦的规范是丞相李斯所制定的。这位在历史上争议极大的狠人,但从这个方面来看,对华夏的功劳还是挺大的。

    至于大汉的度量衡等规范,那就是张苍所制定的了。

    怎么说呢,严格来说,还是荀子的功劳最大。

    刘长常常吹嘘自己“车同轨,书同文,钱同半”的功劳,倒也不是完全在吹嘘,如今的车轨,文字,钱币都跟当初的不一样,尤其是刘长所制定的新货币,也就是如今流通的大汉五铢钱,彻底改变了秦国时混乱的货币体系。

    在秦二世时期,货币体系非常的混乱,这种混乱持续到了吕后执政期间,方才进行了变革,而其中以刘长的改革最为彻底。

    刘长可不跟你讲道理,直接下令将各地的铸币机构捣毁,将私铸的钱币运到长安来进行烧毁,铸币大权完全收回庙堂,不许任何私人地方进行铸币,诸侯国也不再允许铸造,他还设立了一个衡水都尉的职务,来担任铸造钱币和发行钱币的大事。

    如今的衡水都尉叫石奋,这个石奋当初是服侍高皇帝的小吏。

    他本人没有什么才学,可是高皇帝看中了此人的严谨和恭敬,便让他的姐姐来给自己当美人,也就是田美人。田美人跟弟弟一样谨慎小心,没有卷入后宫的战火里,保持着低调,也没有生育孩子,因此没有被吕后所针对。

    而石奋本人,官职确实越做越大,他不够聪明,也算不上有学问,能升官主要是就是有个当美人的姐姐,本身足够谨慎。

    这位的谨慎跟其他人还不同,这位的谨慎是在历史上都留了名的。

    在历史上,这位享受上大夫的俸禄告老回家,在朝廷举行盛大典礼朝令时,他都作为大臣来参加。经过皇宫门楼时,他一定要下车急走,表示恭敬,见到皇帝的车驾一定要手扶在车轼上表示致意。

    他的子孙辈做小吏,回家看望他,他也一定要穿上朝服接见他们,不直呼他们的名字。

    他的仆人也都非常恭敬,特别谨慎。皇帝有时赏赐食物送到他家,必定叩头跪拜之后才弯腰低头去吃,如在皇帝面前一样。

    甚至,这种谨慎和听话还遗传给了下一代,他的四个儿子全部继承了阿父的这种精神,皆官至二千石,历史上将他称为万石君,就是说他们家里有五个两千石,这可比如今周家父子两彻侯还要厉害。

    刘长倒是挺喜欢这个人的,这位话不多,不会劝谏自己,用心的尊敬自己,每当召见他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他对你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完全不敢有半点无礼的举动,连张不疑都挑不出他的过错来。

    而且,他做事很谨慎,因为他知道自己才能不足,因此在给刘长办事的时候,他就会很勤奋,他做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犯下任何错误,没有被群臣弹劾过一次!!!

    这才叫真正的苟道中人。

    让这样的人来负责铸币,发行,还是挺适合的,这人谨慎,而货币这东西,就是需要谨慎,张不疑这样的反而不能来操办,太激进了,容易出错。

    刘安知道自己的阿父很厉害,可是从张苍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后,他心里阿父的地位更是节节攀升。

    这才叫大贤啊!!!

    一己之力,改进数学,文字,货币,简直前无古人啊!

    当刘安找张苍来补齐墨经里关于光学,力学等方面的知识的时候,张苍却认真的说道:“这件事可以请陛下来帮忙啊!”

    刘安恍然大悟,这才急忙前来拜见阿父。

    刘长抚摸着下巴,他这段时日里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少。

    看着刘安那迫切的模样,刘长还是点了点头,“好,傍晚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朕..看看能否进行整理,不过,张苍他们那边,就得你自己过去了,朕抽不出时日来。”

    “多谢阿父!!!”

    刘安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刘长瞥了他一眼,这才看向了吕禄。

    “先给朕准备点吃的,然后将张不疑给叫进来。”

    有些时候,刘长都会怀疑张不疑平日里是不是一直都待在皇宫门口蹲着,就等着自己派人去召见,因为他每次前来的速度都实在是太快了,离谱到吕禄准备的饭菜还没有端上来,张不疑就已经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要知道,张不疑住的也不近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季布要来了。”

    刘长开口说道。

    “那齐王身边?”

    “董赤。”

    “陛下圣明!!董赤一直都是唐国的官吏,乃是陛下的心腹,让他去齐国,再合适不过了!”

    张不疑又说道:“只是,季布这厮,乃是太后之舍人,向来以太后的命令为主,乃是不忠之小人,您要让他来担任国相,实在是太抬举他了,倒不如让张苍来担任国相,让季布来担任少府令,张苍有大才....”

    “朕何尝不知道老师的才能呢?只是,担任国相,不只是要有才能,天下的局势不同,所要任用的国相也是不同的,当初要与匈奴交战,阿父让舞阳武侯来担任国相,难道是因为他治国的才能吗?如今的天下,需要诸多革新,而我的老师生性慵懒,能做实事,却不主动献策,若是让他当了国相,除却朕,就没有人可以驱使他来做事了。”

    张不疑从来都不会跟刘长唱反调,刘长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不过,季布来庙堂,不是为了担任国相。”

    “他是来担任御史大夫的。”

    张不疑目瞪口呆,惊愕了许久,方才以哭腔问道:“陛下,那我去哪里啊??”

    “你接任召平,当国相啊。”

    张不疑沉默了。

    三公是三公,国相那是国相。

    况且,对他们老张家来说,国相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陛下是不可能以张不疑为相的,这一点在庙堂里也是共识,张不疑的激进和暴躁是出了名的,况且,朝中这些主要大臣都是他阿父的同辈人,他一个小辈,怎么可能压在群臣的头上,成为国相呢??

    张不疑自己都觉得自己接任召平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在此刻,刘长说的很认真,不像是戏言。

    张不疑的曾祖父张开地,在韩国为相,先后辅佐韩昭侯、韩宣惠王、韩襄王三代君主,而张不疑的大父张平,担任国相,辅佐过韩釐王、韩桓惠王这两代。他们被称为五代相韩。

    张良前半生都是在想着复国,为了富国,不择手段,为人激进暴躁,活脱脱的“疯美人”,后来张良辅佐韩王成,光复了韩国,成为了国相,刘邦几次想让他到自己身边来,都有些束手无策,直到“大汉的奠基者”,“高皇帝的人才输送官”,“秦末伟大的无私奉献者”项羽帮忙杀掉了韩王成,张良的复国梦彻底破裂,专心开始辅佐刘邦。

    事实证明,项羽砍出去的这一刀,最后变成了无数个刀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而如今张不疑若是也为国相,那他们就是四代人都担任国相的位置,而张不疑比他们更厉害,因为张不疑不是诸侯国的国相,那是庙堂之国相啊。

    张不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刘长附身大拜。

    刘长受了他的礼。

    “刚才刘敬找来了...劝说朕停止修建洛阳,要朕广开水渠,说洛阳目前无险可守,远不如长安,还说什么敌人犹存...”

    “他是说诸侯王与大族豪强?”

    “朕听着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朕就把他给赶出去了,这厮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离间君王与诸侯,那可是诛族的罪行啊,况且,这些年里,他树敌太多,廷尉大牢反而要安全一些....张释之还在,他就安全。”

    “陛下,刘敬这个人虽然是不忠的小人,可还是有能力的...其实他先前就曾多次说,以天下的粮食运输到长安,是为了削弱地方的势力,可是臣觉得,就是削弱地方的势力,也不能通过浪费的形式,这些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啊,这都是百姓勤苦耕作出来的,关豪族什么事呢?!”

    “不过,开水渠还是可以的,如今大汉周围虽然没有敌人,可还是要做好准备,在各地开渠,缩短路程,一方面可以灌溉沿路的耕地,一方面可以运输粮食到各地,这还是很有道理的。”

    “至于洛阳,也不能不修...臣以为,可以在洛阳周边设立大关...就如潼关这样,让洛阳成为大汉的第一道防线...长安的户籍太多,可以按着刘敬的言语来派往周边各地,当初让各地的豪族前来长安,不只是为了充实这里的户籍,更是为了削弱地方。”

    “如今长安的人实在太多,这里的耕地养不活这么多人,那就让他们迁徙到周围去,让他们继续开垦...”

    “好,这件事...你自己去找刘敬来商谈。”

    “以国相的身份来进行。”

    当张不疑走出皇宫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总觉得脚踩在地上都有些软绵绵的,他打量着周围,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那个总是被拿来与阿父比较,与弟弟比较的无用嫡子,如今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国相,已经是人臣的顶峰了,一般来说,年轻的大臣是不能担任的,因为进无可进,生怕出事,可刘长显然不担心这一点。

    张不疑转身就朝着廷尉大牢走去。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周昌正站在门前,苦苦跟张释之说着什么。

    “我有要事找刘敬!我派人前来,你也不让他们进去也就算了,我如今亲自前来,你怎么还是不让我进去呢?!”

    周昌当初就是一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死硬派,可遇到张释之这个比自己还头疼的,周昌也开始悲愤了起来,难道这就是当初的报应吗??

    张不疑好奇的看着他,笑呵呵的走上前来。

    “释之,你怎么亲自出来拦人了呢?”

    张不疑转身看向周昌,打起了招呼,“许久不见啊,周生,可还无恙啊?”

    “周生???”

    “我比你阿父还要大几岁!!!”

    周昌本就生气,此刻听到张不疑的称呼,更是火冒三丈。

    “哎,您或许还不知道,方才,陛下已经拜我为相,往后,您与我就是平级....周生啊,同朝为臣,我们要一同辅佐好陛下啊!”

    那一刻,周昌就更加悲愤了,他仰起了头,高呼道:

    “陛下糊涂啊!!!”

第410章 新相上任

    周昌被挡在了廷尉门口,张不疑却进去了。

    这倒不是因为张不疑的地位更高,大汉以右为尊,周昌这位右相的地位显然是高于张不疑这位左相的。

    只是,张不疑跟周昌不同,张不疑是奉天子令进廷尉找人的,而周昌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看着已经飘飘然的张不疑,周昌什么都没说,只是恨恨的离开了这里。

    走进了廷尉,张不疑打量着周围,完全就是一副国相前来巡察廷尉的风范。

    “你今日能拦住周昌,这很不错...以往,总是有权贵人家私自从廷尉将罪犯接出来,给与书信,与他们相见,那个王恬启居然不敢阻拦,我多次上书弹劾这个奸贼,如今你不畏惧周昌,倒是跟王恬启不同,我没有看错人啊!”

    “以后你也要恪尽职守,绝对不能效仿王恬启,别说是国相,就是太后派人来,也不许进!!”

    “唯!”

    “张相,请往这边走....”

    “呵哈...”

    张不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笑。

    这称呼听着真舒坦啊。

    张释之的头铁跟晁错的头铁是不一样的,张释之按着律法,连皇帝都敢拦着,可是他并不会对其他大臣们无礼,哪怕拦着周昌,口中也是恭敬的称为周相,若是晁错,那就绝对敢喊老狗了。这就是为什么同样头铁的两个人,在朝中的风评却截然不同了,群臣都不喜欢张释之,可很敬重他,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直臣。

    而晁错嘛,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跟张不疑一样的奸贼。

    张不疑走进大牢的时候,刘敬正在跟一个老人聊着什么,聊的还挺开心,完全不像是在坐牢。

    张不疑走进来,即刻有人开了门,他走进去之后,就等着刘敬行礼拜见。

    可刘敬却只是平静的看着张不疑,“陛下让你来的?请坐下来吧。”

    说起正事,张不疑就顾不得国相威仪了,直接坐在了刘敬的面前,看了看一旁的老头,说道:“将他带出去,关在其他地方。”

    甲士们将那老囚犯带了出去,张不疑这才说道:“陛下让我来找你,商谈要事。”

    “这么说,陛下是同意了?”

    “也没有完全同意,洛阳还是要修建的,不过,要先修建关卡....长安自己所产的粮食始终还是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以如今大汉户籍增加的趋势,可能只有梁国,或者齐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来养活这么多人,可这两个地方,都是无险可守之地。”

    “长安的百姓数量已经接近百万之数,占天下户籍一百分之五...洛阳同样需要运输粮食,不过,往洛阳运输粮食就不会有当今如此高的成本....可开水渠是一定要做的,还是由您来继续负责这件事。”

    刘敬认真的听着张不疑的话,“我还是想跟陛下当面商谈....”

    “陛下不以我卑鄙,拜我为相,令我负责这件事,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告诉我。”

    “嗯??”

    刘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愕,你当了相???

    “好,那就与张相来说.....”

    两人就坐在牢狱内,商谈起了渠道等事,刘敬的想法就是抓着豪族往死里薅羊毛,他准备让豪族来承担水渠之事,什么都别问,问了就是天子降福,张不疑认真的听取他的诸多想法,两人合谋。

    这是刘敬第一次跟张不疑合作,原先两人也曾共事过,但多数时候分工不同,还不曾共同来负责同一件事,可两人一同来办事的时候,刘敬对张不疑的看法却逐渐发生了变化。

    刘敬向来都不太喜欢张不疑,他认为这个人太好奉承,本身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可是准备跟他来办事的时候,刘敬方才发现,这厮还是挺聪明的啊,有急智。

    刘敬刚说发动豪族,张不疑就提议渠成后修建石碑来铭记参与者的功劳。

    刘敬刚说起诸水的相连,张不疑就提出了划分水域设立水网的构想,认为可以将天下的水路都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包裹着各地的网状水路,跟驰道不同,除却运输之外,对当今拥挤的交通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刘敬逐渐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

    张不疑还好,他倒是一直都知道面前这位很有才能。

    在确定好了诸多的构想之后,张不疑准备离开。

    “你不要觉得陛下是在惩罚你,陛下这是在保护你呢!你得罪了太多人,在这里也没有人敢亏待你,陛下仁慈!尽管你不识抬举,多次辱骂,他也是以宽容为主,甚至对外说你下狱是因为想要劝谏邸报之事,为了你去顶了恶名!”

    “天下哪有让君王为自己牺牲名誉的事情呢?!”

    “遇到这样贤明仁慈的君王,你居然还敢对陛下无礼!”

    “如今我为相,公即便再有才能,若是敢有对陛下不敬之言,我定挖去你的舌!”

    张不疑劈头盖脸的将刘敬训斥了一顿,随即走了出去。

    刘敬却是笑了起来,这位新的国相倒是挺有趣的。

    在张不疑离开之后,刘敬的狱友方才又被带了进来。

    这位狱友看起来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留着长长的胡须,发须全白,倒是非常的好看,他重新坐在了刘敬的身边,这位狱友叫司马季主,乃是黄老学派的一位大家,地位可能不如王公,可论学问,也未必就怕了王公。

    这位在学问上有很深的造诣,各派的知识都知道一些,就是有个不太适宜的小爱好,喜欢蹲在路边给人占卜。

    这个爱好放在以前倒是没什么...可是在武最之后,显然就有些问题了。

    刘敬知道这个人,在入狱之后,便让张释之将此人与自己关在一起,在闲暇时日,两人就切磋学问,准确来说,是刘敬跟他请教一些学术问题,论学术,十个刘敬绑在一起也比不上对方,当然,论处政,那十个司马季主也不如一个刘敬。

    “刚才哪位是?”

    “哈哈哈,您精通易,黄帝书,怎么还算不出他是谁呢?”

    司马季主眯着双眼,笑了笑,说道:“那我便算一算啊....”

    他低着头,轻轻算了起来,“此人定然是张不疑!”

    刘敬一愣,“还真的能算出来?”

    “那是自然,他年纪不大,廷尉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模样格外俊美,为人骄横,对您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是传闻中的御史大夫张不疑还是谁呢?”

    司马季主自信的说道。

    “您这是想出来的,可不是算出来。”

    “不,算只是一个方式而已,说到底,都是一种探索...我本人并非是相信这些东西,但是我希望能通过这些东西来探索这个世界...您说,到底什么才是道呢?”

    刘敬一愣,顿时无法回答。

    .........

    此刻,在皇宫内的新亭边上。

    刘安光着脚,很是随意的坐在了一处石头边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惬意的看着远处的水流,不知在想着什么。

    风轻轻吹过他的脸,刘安的目光又跟随着那风的方向缓缓远去。

    刘启等人站在不远处,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又开始了....”

    刘祥摇着头,“安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时不时发疯...你说他也不玩,坐在那里做什么呢?”

    刘卬迟疑着说道:“我听闻书读多了都这样。”

    刘祥得意的说道:“还好我从来都不读书。”

    刘启骂道:“你们知道什么...安这是跟古代的贤人们一样在想着大道理呢!”

    “会不会是在想秦家女?”

    几个竖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刘安的身边。

    刘安的某些行为,对这些竖子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他们的这位兄弟,身边总是放着书,偶尔不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通常要坐很久,也不知在做什么..每次询问,都是一些很诡异的回答,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看到这些竖子们前来,刘安笑着看向了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

    刘祥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刘安看着周围,忽然感慨道:“我在感受道...我想知道,这道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对于这些竖子们来说,显然是超纲了,他们一脸的茫然,听不懂刘安在说什么。

    刘安却继续说道:“道,它覆盖天承载地,拓展至四面八方,高到不可触顶,深至无法测底,包裹着天地,无形中萌育万物....用天作车盖就没有什么不能覆盖了,以地做车厢就没有什么不能承载了,用四季作良马就没有什么不可驱使的了,用阴阳做御手就没有什么不完备的了....”

    几个竖子面面相觑。

    听着刘安一如既往的自言自语。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刘启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很高深的学问吧。”

    “这就是老师从来不骂他的原因吧?”

    “老师不骂他是因为害怕大母赐酒吧?”

    “放屁!”

    几个竖子站在刘安的身边嬉笑打闹,而刘安自顾自的感慨着这个世界,这一幕,形成了一个极为鲜明的对比。大汉之初,或许韩信可以带一个“子”字,算成兵家的圣人,只是兵家这个概念太大,没有办法确定,而韩信又没有自己书写的兵法传世。往后的做题家们,无论是叔孙通,张苍,浮丘伯,陆贾,贾谊....

    他们都很有学问,可还是配不上一个“子”字,比起圣贤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而大汉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圣贤,黄老学派的集大成者,他在当时被称为刘安子,汉后多称为淮南子,这个淮南子,不是说是淮南王的儿子,而是一个敬称,就如孔子,荀子,韩非子是一个道理的,不过,此刻的韩非子还叫韩子,只是后来出了一个韩愈,他才变成了韩非子。

    他在后来没有获得先贤那般的超然地位,主要就是他的事迹影响了他的名誉,大汉也不敢吹捧一个反贼啊....

    此刻,这位萌芽之中的圣贤,已经诞生出了对道的探索意识。

    刘长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苦苦想要培养出的圣贤,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刘安只是待了片刻,就起身准备前往厚德殿。

    傍晚了,他还要让阿父帮忙着整理墨经呢。

    在他离开之后,刘祥也迟疑了片刻,看着周围,问道:“这道到底是什么呢?”

    刘贤捅了捅刘启的腰。

    “兄长,要不要我去叫太医令??”

    刘祥又苦涩的感慨道:“这道,大概就像秦将军的女儿那样令人难懂吧.....”

    .......

    “阿父,您看看这个...墨经上说....”

    “哦,小孔成相啊,他说的是对的,光是直线传播的,不用修改。”

    “啊?阿父,何谓小孔成相啊?”

    “就是墨子说的这个啊....”

    “那他说的这个力,刑之所以奋也...力,重之谓...”

    “哦,力是物体加速运动的原因,然后是重力和重量...”

    不知为什么,刘长明明没有过多接触过这些内容,可他看到这些熟悉的对话后,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就能想起很多有关的知识,刘长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就开始给刘安讲述了起来,“这重力啊,那是物体因吸引力而受到的力,,重力的施力物体是地心,重力的方向总是竖直向下的...你知道吧?”

    刘安是听的目瞪口呆,“阿父,何谓吸引力啊?”

    “阿父给你做个实验啊....”

    刘长抓着刘安,一把抛出,在刘安的惊呼声中将他接住。

    “你看,你被我抛出去之后,没有直接升天,反而是落在了地上....”

    “阿父啊,您要是再多丢几次,说不定我就真的升天了....”

    刘长依稀记住,自己年幼时总是在做梦,梦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时说出来,别人还都不相信,如今那些梦也已经很恍惚了,可刘长总是能想起一些梦里的东西。他自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在后世被理解为“夺舍失败”,穿越时光后的残破灵魂并没有取胜,反而是成为了一段记忆,模糊不清的记忆。

    只有那最深刻的知识,方才得以被蚕食。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谈论到那些最熟悉的内容时,刘长才会有些许的记忆被刺激出来,那就仿佛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掌握这些东西的。

    年幼时的刘长认为这是神灵对自己的赐福,整日都呼唤那位不知名的神灵,想要与他相见,奈何,在神灵数年都不理会他之后,长“因爱生恨”,成人后的刘长反而成为了一个鉴定的反祭祀者,方士的天敌。

    刘安在这一天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轻视了这位阿父。

    父子俩整整一夜,都是在对墨经上的内容进行删改增补。

    刘长一眼就能看出这想法是否正确,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还能给刘安举例来证明,刘安已经完全懵了。

    次日,当他出现在王公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茫然。

    “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

    刘安茫然的转过头,对冯唐说道:“请您把书搬进来吧。”

    冯唐将那厚厚的纸张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昨日阿父一晚上所编写出的内容....请各位看看吧....”

    除却早有准备的张苍,其余大家们是吓坏了。

    “这不可能,莫不是皇宫里还有什么墨家的藏书??”

    众人惊愕的翻看这些内容,而刘安则是摇着头。

    “我一直都觉得阿父想进儒庙的想法很过分,可今日来看,他应该单独修建庙宇啊....”

    “冯公,请您去告知河西王他们,就说我要晚点才能出去,让他们先去平阳侯府偷...吃着。”

    冯唐脸色一黑,走出了府邸,冯唐抬起头来,望着湛蓝的天空,脸上满是绝望。

    “唉,当初我为什么要去劝谏陛下呢?”

    .........

    这几日,长安里最劲爆的消息,是张不疑担任国相的事情。

    刘长已经正式下令,以张不疑为相。

    群臣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点。

    可不接受是不接受,拜见还是要拜见的。

    当天,大臣们纷纷来拜见新任国相,这倒不是他们势力,想要讨好张不疑,而是大汉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国相的地位很高,在汉初,寻常大臣们见到了国相,是要自称臣的,他们穿的冕服也与众不同,而新的国相上位,群臣就必须要去拜见请教,查缺补漏,这是大汉初年的一个传统了,在武帝时期渐渐消失。

    张不疑坐在上位,面前坐满了群臣。

    “诸君,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群臣没办法,只能跟着他来喊。

    “此番诸君前来,跟我请教国事,我是很欣慰的!”

    “往后,这国内大事,就需要诸君齐心,绝对不能辜负陛下之厚望!!”

    张不疑满脸得意的说了起来,群臣却只能保持着恭敬的姿势来听着。

    “往后,群臣不可冒犯陛下,朝议时不能争吵,不能大声言语,要时常记得陛下之恩德,要常常写奏章来表明自己的心迹,陛下乃是大汉之圣人皇帝,群臣往后上朝,要先歌颂陛下之功德.....”

    陆贾看着这离谱的国相,不由得对一旁的王恬启问道:“此真留侯之子耶???”

    王恬启笑了笑,正要回答。

    张不疑便愤怒的问道:“王公!!您与陆公是在说什么呢?!”

    王恬启急忙起身,“张相,陆公说您真乃留侯之子也!!”

第411章 寻仙求道

    毛苌轻轻叩响了驿舍的大门。

    狂风冷冽,可毛苌依旧是笔直的站在门外,不为所动,保持着礼。

    在轻轻叩了几下门后,他便不动了,耐心的等候着。

    过了片刻,门缓缓被打开,露出了一个苍老的脸,看到门外头的年轻人,老人的眼里满是警惕,上下审视着他。

    “验?”

    毛苌不慌不忙的拿出了“身份证”,递给了面前的老人。

    老头仔细的比对,又看了看面前的儒生。

    “赵人?”

    “是的。”

    “怎么是齐地口音?”

    “祖籍在齐,治学在齐。”

    “进来吧。”

    毛苌朝着老人行了礼,这才走进了舍内,老人关上了门,抱怨道:“你敲门,何不用力点呢?或者多敲几次啊?你是怕我听到嘛?”

    这老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毛苌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若敲得急促了,只担心会惊吓到老丈。”

    “呵,果然是齐国的儒...”

    老人言语里满是不屑,可还是破格的给他端来了饭菜,让他享用,毛苌很是开心,急忙起身再拜。

    老人大概也是无事,就坐在了他的面前,跟他搭话。

    柴火劈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光下,老人那粗糙的布满了厚厚老茧的手看起来仿佛涂抹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

    “众人都是从各地到齐国求学,你求学怎么从齐国往长安走?”

    “我是去看家中大人的,何况,这学问遍布在天下各地,足不出户如何能求学呢?”

    老丈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豁牙,“你这个齐人不错...以往我是很厌恶齐人的,尤其是去求学的,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来到驿舍,还敢聚集起来谩骂圣天子...一会说圣天子残暴,一会儿说圣天子轻贤,都是吃饱了撑的...要不是圣天子,他们这些话就够他们族诛的!”

    “圣天子仁慈,允许来往的人都住在驿舍,不需要付钱,有个验就行...要不是圣天子,他们未必还能住进来呢!”

    “你们这些后生啊,就该把你们丢到秦王那个时候,让你们看看乱说话的下场...如今多好啊,老朽时不时也能尝尝肉味,没有官吏肆意鞭打..病了可以去医馆...每年都会给老夫这样的老鳏分发粟,盐,肉...”

    听着老人的感慨,毛苌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夜无眠,次日,毛苌拜别了老丈,正要出门,就看到一行人正在门外准备着车马。

    昨晚夜深,毛苌居然没有发现驿舍外停放着的这些车。

    一位很有风度的君子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位侍从。

    这君子身材高大,模样坚毅,年纪并不是非常大,那眉毛锁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威武,两人对视了一下,毛苌急忙行礼拜见,君子示意他走上来。

    “你是要去长安的?”

    “是的...”

    “我车上还有空位,上车吧。”

    “不敢受...”

    “此长者赐也!”

    这人强势的打断了毛苌,同样是齐国的口音,说完之后,他就走上了车,毛苌也只好跟了上去。

    坐在车内,毛苌低着头,保持着谦卑的模样,也不敢打量左右,目不斜视。

    “你不必拘束,我跟你一样,也是去长安治学。”

    那人安抚了毛苌一句,听到这句话,毛苌顿时明白,自己跟驿舍老丈的话定然是被此人听了去。

    “你是要去长安拜见你家中大人?你家中大人在长安任什么职?”

    “公,我的长辈在太学教书。”

    “哦...是太学的大贤啊,是毛亨?”

    “您认识我的仲父?”

    “嗯,认识,只是许久不见,不知他如今可还无恙?”

    说起仲父,毛苌是说不完的愁苦。

    “先前,陛下派人要我到长安担任太子舍人,我是不愿意担任的...我想要在齐国继续治学的,可陛下又派了人说;陛下已经抓住了我的仲父,若是我不答应,就要烹了我的仲父....这岂是天子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当今天子对社稷有大功,这我是知道的,只是这...”

    毛苌摇着头,满脸的愁苦。

    他对面的那人轻笑了起来,“这听起来倒像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毛公为人良善,性格宽厚,不会轻易得罪陛下的,只要不得罪陛下,就不会吃什么苦。”

    毛苌就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一路上,都是在抱怨着陛下的一些行为,比如书肆的那些官吏,按着人的穿着来制定价格,穿着普通的,衣衫褴褛的,可以免费进去读书,而像他这样稍微穿的不错的,那进去一次就要花费一千钱,这就导致很多地方的士子为了读书只能故意穿一些破旧的衣裳。

    对强调穿着礼仪的儒生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陛下还严格的控制文字,直接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人都必须要使用如今的新文字,也就是民间称为苍体的文字,若是用旧的,或者战国时的文字,无论是用来写信,还是注释,乃至抄写,一旦被发现,就要直接被抓起来,处以严刑。

    乃至是家传的那些古老书籍,都必须要用新文字进行抄写后才能用来教导家中族人,若是用老版本,还是要受罚。

    时人将这种罪罚称为文字狱。

    除却文字之外,刘长还强制各地庙堂士人说雅言,过去是强调他们用,如今是下令他们用...任何官方场合,都必须要使用雅言,否则就是重罪。

    各国的一些祭祀活动,如今都要先禀告给当地的官府,获得庙堂奉常的允许之后才能进行。

    毛苌说道:“陛下这是要让天下一体,用共同的文字语言,这我都是能理解的,可不该用如此残酷的办法来推行啊,我一个朋友只是因为给家里人写信时用了原先的文字,就险些死在了狱内....论酷法,唉。”

    当下的环境就是这样,百姓们的生活极为的宽松,只要不违法,做什么庙堂都不管,可群臣大族士子们就很苦了,诸多的限制,法令一个比一个要严厉。

    就这么聊了一路,终于来到了长安。

    毛苌下了车,拜谢了这位君子,随即走进了城内。

    而这位君子的车则是停在了城门口。

    吕产有气无力的站在城门口,脸上满是沧桑,眼神里满是深深的幽怨。

    直到面前的车架停下来,季布从车内走下来的时候,吕产方才急忙打起了精神。

    “拜见季相!!!”

    季布狐疑的打量着他,“吕君?”

    这厮什么时候担任的城门校尉啊,还看起来如此的憔悴。

    季布没有多说什么,在出示了相应的证件后也进了城。

    吕产送走了他,随即长叹了一声。

    他这些时日里,过的不太好。

    各地总是有传闻,说他在各地临幸美人,好色无度,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甚至还说他连美男子都宠幸,没有这种爱好的吕产,听到这些谣言之后,格外的愤怒。

    而这些传闻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他去其他人家里做客,那些人都会准备上美人来服侍他,男的女的都有,他的妻更是多次跟他吵架,现在他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奸贼如此祸害自己的名声呢?造谣也要有个度啊,不能无休无止的来造谣吧??

    等着,别让我发现是谁在背后坏我名誉!!

    我非不饶他!!

    有的人升官后涨脸面,而张不疑升官后是涨辈分。

    此刻,他笑呵呵的站在季布面前。

    可他的那句“季生”还没喊出来,季布就已经死死盯住了他。

    季布跟周昌是不一样的,周昌能放倒一个甲士,季布起码可以放倒十个。

    作为一个楚汉战争时跟随项羽作战的猛将,只是眼神所带来的威慑也是十足的。

    “你一个不忠小人在这里神气什么??”

    张不疑有些不服气,摆着国相的架子,审视着他。

    “齐国的事情如何啊?”

    “陛下呢?”

    季布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的询问道。

    “陛下不知你来的这么快,他在外巡察民情呢,很快就要赶来。”

    季布点了点头,两位老舍人就在皇宫门口等了起来,等了片刻,季布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既然知道陛下不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候呢?”

    “我在这里,是因为陛下若是有事召见我,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陛下的面前。”

    季布摇着头,“难怪你能担任国相啊,当年赵王身边的郭开,齐王身边的后胜,大概都达不到你这个地步。”

    随着一声反派的笑声,刘长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刘长翻身下马,让甲士帮着牵着马,又解下了强弓。

    “季布!来的正好!朕今日外出巡察民情,意外的猎到了几只獐!正好一同享用!!”

    刘长拉着季布的手,三人走进了皇宫里。

    坐在熟悉的厚德殿里,季布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刘长笑着问道:“你许久不曾回到长安,觉得这长安如何呢?”

    季布认真的回答道:“真天下第一雄城也。”

    “哈哈哈,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朕重新修建了长安,如今的道路上,就是三辆马车也能安然通过,城内不再是过去那般的脏乱,整洁干净,没有异味,建筑稳固,四通八达....”

    “那你这一路从齐国来到长安,道路上的情况又如何呢?”

    “繁荣富裕,随处都能看到升起的炊烟,百姓安居乐业....”

    刘长对季布的回答还是很满意的。

    在刘长的舍人里,季布绝对是真的文武双全之才,经历过楚汉之战的狠人。刘长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次让你前来庙堂,是要以你为御史大夫,拜你为三公.....”

    季布并没有表现的太激动,他本身就是个很冷静的人。

    “唯。”

    刘长也有自己的考虑,张不疑这个家伙担任国相,往后不必担任任何的革新问题,不过就是太激进了,季布来拉扯他一下,就不必太担心张不疑会乱来了,季布为人刚烈,性格倔强,而且比周昌更加年轻,更加能打,与太后的关系更加亲近,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季布还是能拉的住张不疑的。

    而且看季布在齐国的表现,他跟那些文人相处的也不错,那些人都很敬重季布,往后庙堂里肯定有很多需要跟这些所谓大家接触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季布来做了,在这方面,他比较有经验。

    季布远道而来,刘长自然是要设宴的。

    不过,宴席并没有放在厚德殿里,而是安排在了唐王府。

    如今的唐王府,没有了当初的喧闹,显得很是安静。

    刘长坐在上位,两位舍人坐在他的左右。

    “这里当初多热闹啊....如今却如此的寂静。”

    刘长看着周围,感慨着。

    “季布啊...你在齐国是怎么做的,朕是知道的...能让齐国那些大家们老实听话,这不容易,你要把这套办法运用在长安,这里不听话的人还是比齐国要多的,如今还有几十个儒生关着呢。”

    “唯。”

    “很快,就有一大批来自沿海各地的造船匠会来到长安。”

    “朕要设立一个新府,专门用来负责设计船只,制造船只....本来是想让陈陶来接任这件事的,只是如今陈陶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们都知道了吧?就最近尚方做出来的那个盐井?这可是朕亲自改良的技术啊....目前还是有塌陷的危险,改进不够彻底,这盐井若是办成了,往后大汉就能解决一大忧患....”

    “臣知道,听闻关中各地已经在开盐井了。”

    “是啊,所以这件事,就只能是你来负责了,怎么设立府邸,怎么对待那些匠人,分配职务,这都要靠你了。”

    刘长认真的说道:“比如陆运,水运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在往后,这作用还会越来越大,你要负责的这件事,绝非是可以随意敷衍的事情,朕希望,往后所制造出的大船,不只是能在水里运输粮食,还能出海远行....”

    “从庙堂发北军到朝鲜国,不知需要多少年,而黄头军用几个月的时日就能赶到...若是能进行改进,让黄头军能带着北军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你办事认真,这件事全权交给你来操办,需要任何物资,你都可以自己安排!”

    季布严肃的起身,“臣定然办好这件事。”

    刘长笑了起来,开心的对张不疑说道:“都说得季布的一句诺言,能胜过得到千金,看来朕不必再担心这件事了!”

    季布此刻方才问起了毛亨的事情。

    “陛下,臣前来的时候,偶尔遇到了毛亨的犹子,他说陛下为了让他当舍人,绑了他的仲父,不知是否有这件事呢?”

    “胡说八道!朕难道就是抓住他人的亲人来威逼他们服从的人吗??”

    刘长勃然大怒,义正言辞的说着。

    季布看了看刘长,看着这酷似自己前任君主的身材,说道:“陛下不应该是。”

    上一个喜欢这么干的人还是项羽。

    这秦末两大豪杰的性格特点,居然能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出来,这也是不容易的,好在没有继承秦末另一位豪杰的“苟富贵,勿相忘”。

    “当初那些儒生们劝谏朕去封禅,朕就将他们都给关起来了!”

    “让他们去悟天论,居然只有一个给出了像样的回答,朕就将毛亨也给关进去了,想着毕竟是荀子的徒弟,对自家的文章怎么也得有点研究吧,说不定能领着那些儒生们悟出来呢,结果吧,其他那些儒生们都差不多出来了,毛亨还在里头待着呢!”

    季布苦笑着,“陛下,毛公是治诗的,这如何能悟天论啊。”

    “他那个犹子,是阿母说可以作为安的舍人,朕才派人去请的。”

    “这些事情你不必理会,朕自会处置,你就安心的去做造船的事情,三个月内,要将新部门弄出来,可不能敷衍,要面面俱到,新官吏的名称,任免,俸禄,你都要制定好!另外,那些赶来的人,你也要自己进行审查,若是有鱼目混珠的,就不要留下来,不必理会他们的身份,只看他们的能力!”

    “朕将来可是还想着坐着大船前往海外航行,哈哈哈,朕听闻,海外有诸多岛屿,岛屿上有金,银,铜,铁,应有尽有....”

    刘长憧憬的说着。

    “臣不曾听闻。”

    “那是因为你的见识少!”

    “陛下不是为了去找这金银吧?”

    “啊,对对对,朕不是去找金银,朕是去找那个仙岛的,叫什么来的那个,就徐福去找的那个,朕必须要抓住那里的武最余孽,入之!”

    刘长就觉得很奇怪,就自己麾下这些大臣们,他若是告诉群臣,说自己要去海外找资源,这些人是不相信的,都觉得这不符合自己的为人,但是自己只要说是去海外找仙岛入仙人,这些人即刻就相信了,这才是您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听到刘长的话,季布也是忍不住的感慨道:

    “古往今来,想要入仙人的,唯陛下一人!”

    ps:帝仁爱民,有牛伤人,帝亲制之。———《圣略》

    时滇贡神牛,帝殴之。———《史记》

    各位仲父,投个月票啊!!!

第412章 他是个大帝,朕也是个大帝

    新府邸修建在渭水之边。

    跟长安还是有些距离的,此府占地面积还是不小的,不过无论是院墙还是里头的建筑群,都显得有些简陋,并不是很奢华。

    来自南越吴楚等地的造船匠人们被送到了这里。

    目前来说,造船技术最好的是楚国,因为楚国最先组建了自己的水军部队,并且如今大汉所运用很多类型的船只,都是传承与当初的楚国水军,但是各国的船只都有自己的特点,不太相同,有经验的渔民,远远的眺望,就能分出远处航行而来的船只是哪一国所制造的。

    当这些人被带到长安的时候,他们看着这陌生的地方,眼里还是有些惊惧的。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连自己的郡都没有出过,忽然就被带到了长安,看着周围这些陌生人,看着远处那些甲士,眼里满是惧怕,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是要在这里行徭役,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季布看着面前这些匠人,大概有三百余人,都是各地所举荐的造船大家。

    在刘长之前,像这类技术性人才的地位并不是很高。

    这大概是受到了秦国的影响,在秦国的徭役工程里,匠人被召集的次数仅次于赘婿,罪犯这些人,主要是因为秦国不愿意耽误太多的农桑,因此就只能苦一苦匠人,当然,秦国对匠人倒也不是那么的轻视,如果造出来的东西不错,或者有新发明,是可以升爵的,这比后来还是要好的。

    可随着刘长的上位,多项改变了天下的发明和技术出现,导致匠人们的地位迅速提升。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匠官的权力在变大,匠户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

    刘长也是在有意的改善匠人们的生存空间,在尚方,有几个匠人甚至通过自己的发明来升到了侯爵,这种高级爵位的获取难度还是很大的,纵然秦国允许通过发明来升爵,但是也绝对不可能通过发明就升到这么高的爵位。

    这极大的鼓舞了天下的匠人,并且各地的大匠的爵位也在缓缓提升,平均爵位已经超过了寻常的百姓。

    如此发展下去,这些大匠迟早能成为一个有身份体面的职位,成为新的“贵人阶级”。

    季布看出了这些人的惶恐,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令甲士,将准备好的肉食带上来,款待这些来自各地的造船大师们。

    这些人都懵了,他们先前都以为这次来是为了徭役的。

    秦汉的徭役,定然是要征发匠人的,很多东西都要匠人来设计,勘探,待遇比服役的罪犯要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听闻水军要前往辽东那边作战,因此都以为庙堂召集自己是要日夜不休的为水军造船。

    目前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啊。

    在众人开始吃饭的时候,季布方才宣读了天子的诏令。

    听到季布的话,众人方才明白,天子是要他们来做官的,负责设计船只,而不是来做苦工,在听到季布要进行考核,成功的才能留下来担任官职的时候,他们眼里都闪烁着火花,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些敌意。

    好在,处置匠人的事情要比处置士子们要方便的多,来自各地的匠人们逐渐熟悉,开始交流彼此的技术的时候,气氛就变得活跃了很多,对自己职业的热爱让他们很乐于去做出交流,能在这个职位上做到被地方所举荐的,都不是什么庸人,对造船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至于设计,同样也是如此。

    季布先是为他们安排了居住的地方,过了三天,进行了考核。

    季布的考核方式也很特别,他直接要求前来的人都拿出一套船只的设计图,而这设计图,他会交给原先负责为黄头军造船设计船只的官吏们来进行辨别,查出其中那些有名无实之人。

    就在季布忙碌着这件事的时候,毛苌终于也如愿的见到了传闻里的那位暴君。

    在见到暴君的那一刻,毛苌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毛亨较为高大,而毛苌不类仲父,他的身材比较短小。

    刘长坐在他的面前,犹如一个小巨人,那双锐利的眼在自己身上打量着,脸色严肃,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打自己一顿,令人格外不安。

    “你就是毛苌?”

    “正是。”

    “朕派出去的人说,你不是很愿意来担任太子舍人,有这件事吗?”

    “陛下...臣没有什么才德,就怕不能承担这样的重任。”

    “哦,你的仲父常常对别人说你的才能已经超过了自己,你的仲父难道比你还没有才德吗?!”

    毛苌一愣,连忙说道:“陛下,这是我仲父自谦的说法。”

    “若是你没有才能,那就是你的仲父欺骗了寡人,欺骗寡人者,当被烹杀!”

    听出了刘长言语里浓浓的威胁,毛苌也有些生气,他认真的说道:“当初高皇帝和项籍作战,高皇帝通过仁德的办法来让贤人们辅佐自己,项羽则是通过绑架恐吓的办法来逼迫贤人为自己做事,项羽最后自杀,难道不就是失去了贤才支持的原因吗?”

    “陛下身为高皇帝的子嗣,怎么能用项羽的办法来任用贤才呢?”

    “哈哈哈哈~~~”

    刘长并不生气,只是大笑了起来,示意毛苌坐在自己的身边。

    “朕从来不做这样威逼恐吓的事情,你的仲父,是朕派去给那些儒生们讲经的,若是你想要见他,吕禄随时都可以把你送过去,你不要觉得朕是抓了他来恐吓你的。”

    “朕本是不想让你来担任舍人的,因为朕听闻,你这个人只会钻研经典,没有其他的才能...可是太后跟朕说,当今太子好文,身边多以黄老为主,就是缺乏了一个真正的儒者,让朕将你召来担任太子舍人!”

    “不曾想,太后是高看了你啊,只因为太子爱黄老,生怕与黄老为敌,你就不敢来担任舍人,你这样的儒生,真的能辅佐好太子吗?”

    刘长满脸的不屑,就差指着毛苌的鼻子骂:你个惧怕黄老的胆小鬼。

    毛苌毕竟年轻,被刘长这么一激,面红耳赤,“臣并非是惧怕了谁!臣只是怕没有那个才能。”

    “好,好,好,你不怕,行,朕知道了,你去见你的仲父吧,见完记得回去继续读书。”

    刘长不屑的挥了挥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笑着对一旁的吕禄说道:“难怪太子如此偏爱黄老呢。”

    毛苌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身来,“陛下!!辅佐太子乃是国事,见仲父乃是私事,岂能因私废公呢?!臣现在就要去见太子!!”

    看着毛苌愤怒的离开厚德殿,刘长方才收起了脸上的不屑。

    “禄啊,朕这激将法,许久没用了,没生疏吧??”

    “没有,没有,臣听了都差点忍不住了,何况是他这种年轻后生呢。”

    刘长满意的点着头,“这作为君王啊,不必懂得每一种驾驭大臣的办法,只要精通一种就可以了...若是贪得无厌,什么都想学,就会像赵王那样,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这次各国出兵讨伐辽东,这厮才出兵八千,当初能跟秦国抗衡的赵国,如今被他治理成这个样子,这就是不懂得驾驭大臣的办法啊!”

    吕禄迟疑了片刻,说道:“陛下,如今的赵国...跟当初的赵国还是不太一样啊,没有当初那般广袤的郡县...”

    “那也是他自己没有守住,愣是被别人给抢占了郡县,怪谁呢?”

    这不是陛下您自己抢走的吗??

    您把赵国割的就剩下了邯郸清河两个郡,这上哪里说理去??

    “你就是毛生?”

    太子安坐在上位,摆出了祖传的坐法,看向面前这位年轻人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冯唐清了清嗓子,说道:“殿下,不可箕坐。”

    刘安很是不悦,质问道:“我阿父这么坐的时候,怎么看不到您劝谏呢?”

    “因为这不是贤明君王的坐法,而您是要当贤明君王的。”

    刘安顿时大喜,稍微调整了坐姿。

    经过了长时间的接触,冯唐也掌握出了一些对待太子安的办法。

    这厮跟刘长很像,都是吃软不吃硬,同时,不能通过辩论来说法,因为这厮读过书,而且还读了不少,要是真的引经据典的进行辩论,指不定谁骂谁呢,有的时候,刘安引经据典的骂人,冯唐都有些听不懂,这让冯唐很是感慨,自己果然是老了啊,连个孩子都说不过了。

    毛苌看着面前这位几乎跟那暴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暴君,眼里满是浓浓的失望。

    这大汉天下真的还有未来吗??

    却不想,刘安忽然开口询问道:“你是钻研诗经的,我听闻,孔子说要以诗为言,那钻研诗就是要通过过往的道理来劝谏如今的人,对吗?”

    毛苌点了点头。

    “您是宋国人吗?”

    毛苌惊愕的看着刘安,刘安笑着说道:“若是不是,又何必要守在守在树桩旁边,希望有兔子冲过来撞死呢?”

    毛苌眯了眯双眼,这个典故出自韩非子,韩非子认为:到了夏朝,还有人用在树上搭窝棚居住和钻木取火的办法生活,那一定会被鲧、禹耻笑了,如果到了殷周时代,还有人要把挖河排洪作为要务的话,那就一定会被商汤、武王所耻笑。

    既然如此,那么在今天要是还有人推崇尧、舜、禹、场、武王的政治并加以实行的人,定然要被现代的圣人耻笑了。

    在说完这些之后,他讲述了一个守株待兔的故事,并且表示用过去的道理来治理当代的民众的都是这样的大傻子。

    而毛苌应答道:“之屏之翰,百辟为宪,殿下以为用与如今如何?”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殿下以为可还存在?”

    “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殿下以为这道理可适合如今?”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殿下以为这个道理如何?”

    毛苌认真的说道:“我们所治的诗,不只是有修身的道理,也有治理国家的道理,纵然时代已经不同了,可道理还是不会变的,但凡是爱惜民力,重视百姓的,就一定会强盛,但凡是赏罚不明,残暴欺民的,就一定会毁灭。”

    “诗中所蕴藏的道理,何止万千,殿下怎么能如此轻视呢?”

    刘安笑了笑,说道:“你说的道理都很粗浅,不值得惊讶,不过你是奉大母的命令来辅佐我的,我不能拒绝,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

    ........

    “陛下!”

    当浮丘伯走进宣室殿的时候,却看到自家陛下正把玩着一朵很奇怪的花。

    那花朵带着淡淡的黄色,看起来很是柔软,陛下正若有所思的揉着那花,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浮丘公,您来的正好!”

    “来,帮朕看看这是什么花?”

    刘长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浮丘伯,浮丘伯拿起来,认真的看了起来。浮丘伯的学问很高深,可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他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迟疑了许久,方才还给了刘长,问道:“敢问陛下,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是栾布派人送来的。”

    “栾布派人查看匈奴人的情况,他派出去的人带回了这些花朵,按着他们的说法,生活在那边的人,都用这个来做衣裳...”

    浮丘伯惊讶的看着手里的花,“此物如何做成衣裳?难不成....”

    浮丘伯轻轻一扯,果然,那花就被拉出了丝状的物体。

    这东西,显然就是印度棉,棉花传进中国很晚,要在南北朝时才从印度传入,到宋元时期才大放异彩。可古印度的棉种植以及棉纺织就很早了。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棉纺织物是古印度在五千年前的三件棉织品残片,这就证明古印度很早就拥有了棉种植和棉纺织技术,而印度最初的棉,就是淡黄色的,直到后来才有了那种纯白色的棉。

    匈奴人在被韩信击败之后,从西域进入中亚地区,又南下进入了古印度,在这里大杀四方。

    若是匈奴人早来上五十年,或许就能遇到古印度最强大的王朝,孔雀王朝。当初孔雀王朝的月护王赶走了希腊人在旁遮普的残余力量,逐渐征服北印度的大部分地区,在后期击退了塞琉古帝国的入侵,并获得对阿富汗的统治权。

    到阿育王统治时期,孔雀王朝疆域广阔,政权强大,佛教兴盛并开始向外传播,阿育王在位时孔雀王朝无比的强大,几乎统一了整个印度,不过,阿育王比嬴政还要大四十多岁,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阿育王死后,他的儿子们据地独立,帝国顿时开始四分五裂,不复当初的辉煌,就在刘长十岁的那年,原先强大的孔雀王朝被终结了。

    而希腊人也重新开始了入侵,印度那分裂的藩国再也无力对抗周围的强敌。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匈奴人也来了。

    若是阿育王那个强盛时期,或许还能抗衡一番,可是如今的这个局势,他们几乎打不过任何人,在历史上,孔雀王朝被终结之后,希腊人,安息人,塞种人,大月氏人相继赶来,瓜分这块上好的肥肉,匈奴可比这些势力要强大太多了。

    当然,此刻的大汉也没有忘记分肉,在南边的滇国,在柴奇的带领下,已经打败了占据着缅甸的骠人,这些人在历史上掌控了中国和印度之间的通商之路,在击败他们之后,柴奇从缅甸进入南印度,而南印度在孔雀王朝之后就一直保持着非常松散的多藩国状态,始终没能联合起来。

    可跟匈奴人不同,柴奇的出征只是一种探索,并非是有明确的战略构想。

    可是在此刻,这一块小小的棉花,却引起了一位可怕魔王的深深注视。

    “这东西好啊...听闻那边遍地都是宝贝...匈奴人都可以轻易击败他们...那若是我们去....”

    刘长缓缓抬起头来,眼里仿佛闪烁着红光。

    浮丘伯此刻却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说道:“陛下,若是陛下需要这个东西,完全可以让商贾们去贸易,将这些东西带回来,然后在大汉内种植,完全不必出兵啊...匈奴人全员骑兵,依草而居,故而能长途跋涉的前往攻打,可大汉不同啊陛下,若是陛下要发兵出西域,那不知要耗费多少粮食,说不定还会动摇国本!!”

    “难道就只有匈奴人才有骑兵吗??”

    “陛下!如今大汉四处征战....连年的战事所耗费就已经很大了,若是陛下还要继续追击匈奴,怕是要出大事啊!!”

    浮丘伯此刻吓得几乎要将手里的花丢在地上踩上几脚,要是因为这花朵就引起大汉的远征,那可如何是好啊,天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战事。

    刘长轻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朕岂能会因为一朵小小的花就要发动远征呢?”

    浮丘伯半信半疑的离开了厚德殿。

    当天晚上,当刘安走进来的时候,刘长却拍着他的肩膀,很是认真的说道:

    “你可得早点长大啊....”

    ps:哈哈哈,能猜到标题的大帝是说谁吗??

第413章 长大圣人

    厚德殿内,刘长坐在上位。

    刘安和刘勃分别坐在他的两个大腿上,对寻常人来说,跪坐的时候,实在没办法让别人坐在大腿上,可对刘长来说,就是放两个美人问题都不大,何况只是两个小孩子。

    刘长的手里正拿着那个小花,认真的给自己的两个孩子展示着。

    “看到了吗?”

    “这东西是朕亲自取名的,叫棉花!”

    “绵?”

    刘安用手比划了一下,刘长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刘安这才点了点头,刘长认真的看着他们。

    “可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啊,这棉花又轻又软,可是它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是你们都无法想象的....这东西,是从身毒国来的,如今匈奴人逃到了身毒国,去过哪里的商贾曾说,身毒国疆域辽阔,户籍数百万,有贤明的君王统帅他们,在四处征战,就连南部的敌人都只能俯首称臣....”

    “可如今按着匈奴人的情况来看,要么是这些商贾说了假话,这身毒国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要么就是跟秦国一样,当初商贾们所见过的身毒国已经灭亡了。”

    商贾们口中的贤明的王,大概率是指当初的阿育王,至于那庞大的帝国,很可能就是灭亡之前的孔雀帝国。

    从秦武王到汉武帝这段时日里,整个世界都诞生出了很多厉害的军事家。

    若是刘长足够长寿,那么在他九十八岁的那年,罗马驻小亚细亚的总督先生将会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后世也是略有名气的,他叫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

    刘长认真的对他们说道:“那身毒国之内,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

    “朕不但要征服身毒,朕还要继续往西,要带着大军的军队,走到这世界的尽头!”

    “若是朕将来死在了道路上,你们就继续征讨!”

    “将宗室子弟分封在那些地方.....”

    就在刘长给孩子们灌输着穷兵黩武的错误思想的时候,曹姝却走了进来,看到阿母到来,两个孩子都即刻跳了起来,围在她的身边,曹姝令人拿来了吃的,有些不悦的看着刘长,“你又开始了???”

    像历代贤明的君王,在教导孩子的时候,都是告诉他们仁政爱民的道理,唯独刘长,孜孜不倦的想要带坏自家的孩子,总是教唆他们要去征服,要去打仗。对刘长的这个做法,天禄阁的王公是非常不满的。

    他前脚教导刘安他们,让他们要多关心国内的情况,战争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刘长后脚就开始告诉他们要以战养战,只要每次的战争都打赢了,就完全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

    大汉一直都很缺粮,也就是近几年才有好转,而刘长发动的诸多战争里,但凡失败了一次,只怕大汉都要被粮食问题给拖垮,可神奇的是,这个家伙就是打赢了,以战养战,几次外出作战,斩获巨大,足以弥补所消耗的粮食。

    国内这些大臣们就很担心,总不可能每次战争都能取胜吧,若是万一输了一场呢?那该怎么办??

    父子三人吃着饭,刘安认真的对曹姝说道:“阿父说的其实也没错,外出打仗,总比等到敌人来攻打我们的时候召集百姓去修长城要好,这天下的土地是不会增多的,可百姓的数量却不会停下来,道生一,一生二,土地总有一天会不够百姓们去耕作,没有足够的粮食,定然会引发更大的惨剧,而不断的获取土地,是解决这件事的最直接手段!”

    “哈哈哈,说得对!不愧是朕的儿子啊!”

    刘长大笑着。

    曹姝瞥了他们父子一眼,穷兵黩武就穷兵黩武嘛,还扯什么大道理。

    要不是知道这两个家伙的本性,她差点就信了。

    “阿父,您要用棉花来织布嘛?”

    刘勃好奇的问道。

    “是啊,到时候给你做套衣裳啊!”

    刘长揉了揉他的头,继续吃了起来。

    “昨天平阳侯来找阿母了?什么事啊?”

    刘长忽然问道。

    曹姝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也没来见我,就是给孩子们带了些吃的,便急匆匆的走了...”

    刘长点了点头,看向了刘安,“你那个新来的舍人怎么样?”

    “人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他钻研的这东西没什么用处,讲道理,谁又不会讲呢?就是阿父你,不也能坐在这里讲一大堆治国的道理嘛?关键是得有治国的办法啊,不过,我看很多的士人都吃他这一套,我先前带着他前往太学,那些士人都非常的敬佩他,还想要跟着他学诗....”

    “大概也就只能用来安抚一下士人,拉拢一些大家,没其他什么用处了。”

    “阿父啊,您看看您当初的舍人,再看看我的....这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听到刘安的抱怨,刘长不由得摇着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开国的大臣们大多都是沛人,这难道是因为天下的豪杰都聚集在了沛县嘛?”

    “这是因为他们跟随阿父,遭受了诸多磨砺,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啊。”

    “你要多锻炼他们,委派他们去做事,他们经历的多了,才能也就凸显出来了,就如张不疑那般,难道张不疑刚刚跟随我的时候,就有国相之才嘛?你如今轻视自己的舍人,这就是不对的,能做你的舍人,那肯定就不是蠢人,你自己不懂得锻炼他们,不懂得任用,却给我抱怨,说自己的舍人无用,有这样的道理嘛?”

    刘安哑口无言,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个丈育阿父给说的无言以对,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刘安沉默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曹姝。

    “阿母,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用方士诅咒一个人后还能帮这个人提升智慧呢?”

    曹姝嘀咕道:“你阿父可不笨,把他当蠢人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不过,你要自己懂得分辨,阿父说的有道理,你就听从,若是他再教你烹人搏牛什么的,你可不要听从...”

    “阿母,你这有点高估我了...我这体格就是有搏牛的想法也实现不了啊!你去劝勃还差不多,我估计他长大了说不定能做到。”

    刘安随着年纪的增加,模样越来越像曹姝。

    面目看起来很和善,跟刘长的这种和善不同,是真的和善,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有种人畜无害的纯。

    至于勃,那就是纯粹的类父了,从面目到身材,身上直接就刻上了家父厉王这四个字,明明是很乖巧的样子,可不说话的时候,眉宇之中就自带一股凶狠之气,其他小伙伴都很害怕他,都不敢跟他说话。

    什么面由心生,都是谎话,刘安这竖子,跟单纯沾边嘛??

    曹姝却捏了捏勃的脸,疼爱的说道:“勃这么乖,怎么可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对吧?”

    “嗯!”

    刘勃认真的点着头。

    吃完了饭,刘长最先走出了厚德殿,刚刚走出来,就看到贼眉鼠眼的几个竖子,站在殿外等着刘安。

    看到他们,刘长便火大。

    “给朕过来!!”

    刘长一声训斥,几个竖子急忙走到了刘长的面前,拜见了仲父。

    “怎么在这里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喂不饱你们这几个竖子呢!”

    刘祥等人面色一变,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他们的这位仲父,大概是以为所有人都有自己这个饭量,每当他们进去吃饭的时候,总是让他们吃掉满满一碗的饭菜,还非说大丈夫不能说不吃完,他们又不敢拒绝,故而若是遇到了饭点,他们就会在外头等着刘安,不敢进去。

    “仲父,我们已经吃过了....”

    “看看你们一个个瘦的,这个模样怎么去驾车?怎么去打仗?都给我滚进去吃饭去!”

    刘长大手一挥,这些人也不敢拒绝了,急忙逃进了厚德殿里。

    刘长咧嘴一笑,骂道:“这些竖子,我想找都找不到人来催我吃饭呢!”

    并不是躲进了厚德殿里就可以不吃饭。

    毕竟曹姝还在这里,曹姝也很热情,将这些都当作是自己的孩子。

    于是乎,他们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这饭菜,也只有刘卬这货笑呵呵的狼吞虎咽,要不是兄弟拦着,他早就想进来吃饭了!

    刘安倒还好,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饮食习惯。

    “启,事情怎么样了?”

    刘启抬起头来,回答道:“已经让尚方的人来进行印刷了,不过,你真的要通过这样的形式吗?不需要跟陛下说一声吗?”

    “阿父都说了,这样的小事,不需要跟他多说。”

    刘启抿了抿嘴,“可这不是小事啊,若是做错了,别的不说,我们俩肯定是要吊起来打的....”

    “你放心吧,阿父那个性格,看到成品,肯定赏我们十金,绝对不会打我们的!”

    刘安倒是充满了信心。

    “可是你把...唉,好吧,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打。”

    刘启也认命了。

    刘安认真的说道:“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来做这样的大事,一定不要出现什么过错!”

    “陆公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这几个竖子低声商谈了起来,在为墨家整理墨经的过程之中,刘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跟其他的竖子们合谋之后,一拍即合,决定再干一件大事,只有刘启不太愿意,他觉得这么做得先询问陛下的意思,若是惹怒了仲父怎么办呢?

    可几个莽夫都认可,刘启也就没有办法了。

    这第三代的宗室,都是以莽夫为主,刘启在他们之中更是一个莽夫之中的莽夫,好在,这个莽夫是个比较懂得审时度势的莽夫,比起其他的莽夫来说已经是很优秀了。

    .........

    刘长此刻正在韩信的府内。

    韩信捧着手里的兵书,在朝中有着超然地位的他,平常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府内读书。

    “师父啊,您不是说过去的兵法不是写给现在的人用的吗?为什么您自己却总是在读兵法啊?”

    “不读兵法我读什么?!读诗吗?”

    韩信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语气很是不悦。

    刘长谄媚的笑着,“当然得读兵法,得读,不读兵法不就成了没脑子的莽夫了吗?”

    “说吧,又有什么事啊?”

    “看师父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找师父吗?”

    “呵,没事的时候你可不会这么恭敬的坐在我面前,早就去前院抓鸡去了。”

    “不愧是师父,见微知著啊!”

    “呵,通过一些细节来确定敌人的动向,这是一个将领最基础的能力....所以我才让你多去观察别人,观察气候,观察地形....”

    “那师父当初在云梦泽为什么没有去观察陈平的神色呢?”

    “我非打死你个...”

    韩信猛地起身,伸出手就要解剑鞘。

    “不是,师父!师父!你看这东西!!”

    刘长连忙举起了手里的棉花。

    韩信停了下来,接过棉花,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从身毒国弄来的,据说可以纺布,而且非常的好用,栾布上书说,给甲士穿一身,就可以在城外守上一夜,不需要篝火都不会被冻伤.....”

    “好东西啊...想必身毒那边格外寒冷,方才有了这样的东西?”

    “或许吧。”

    “师父当初说要驱使匈奴人探路,果然,匈奴人就探出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我听闻,那里的好东西还有很多,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追击匈奴人啊?”

    韩信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太适合。”

    “要攻打身毒,距离太过遥远,粮食消耗太大...可以步步推进,不断的修建驿站,城池,逐渐连接,不过这要耗费很多时日,当然,也可以效仿匈奴,通过骑兵来攻打....我们国内也有月氏人,有羌人,河西,西域的胡人也不少,可以召集他们的骑兵,以一个优秀的将领来带领着他们...”

    “只是不知道水路是否能到达...”

    “在滇国那边,有人言身毒,在河西,也有人言身毒,我就在想,或许这个身毒,是可以从滇国那边的水路来前往的....”

    韩信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准确的拿出一个说法,而是提出了很多的设想。

    刘长只是认真的听着。

    按着韩信的意思,就是发动几十万大军去远征,这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通过精锐骑兵,或者步步推进的方式。

    刘长眯着双眼,“师父,我准备让您除却太尉之外,再兼任一个职位。”

    “哦?”

    “您可以兼任典客麾下行人令...专门负责身毒之事。”

    韩信这些时日里,没有仗可以打,长期都是在整顿军队什么的,整个人也有些无所事事,此刻听到刘长的话,他也不由得眯起了双眼,“你是想让我远征身毒?”

    “不是,我只是想让师父来负责身毒的事情,无论是派人去打探,还是步步推进,都交给师父来办...”

    “等师父铺好了道路,那师父也就老了,可我还年轻啊,到时候我就可以在师父铺好的路上进行远征,哈哈哈,到时候,所有的功劳....”

    “都是你的了是吧?”

    “咳咳,那肯定不会,我会给师父修建个庙宇,表彰您的功劳!”

    韩信也没有拒绝,他心里倒是也挺好奇的,他听闻那边的战争跟这里的不同,无论是战术,还是兵器,各方面都不相同,他就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东西,何况他在长安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哈哈,师父放心的去做,这朝中之事,有陈平他们,您也不必担心!”

    韩信再次眯了眯双眼,总觉得这竖子在暗指什么。

    “唉....可惜啊,我是很想去的,恨不得现在就带着骑兵们开始远征...”

    刘长的眼里有些失落。

    “可惜,目前还走不开,上次离开长安,武最等人差点害死了一半的大臣,安长大之前,我是不敢轻易离开长安了。”

    “这是对的,你只要离开了长安,那些奸贼就一定会坐不住。”

    “是啊,都怪那个武最,你说这个蠢货,谋反都如此不堪,一次谋反,没有伤到一个敌人,反而是把自己人都给坑死了...这样的行为,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

    刘长正骂着,就看到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黑。

    “啊!师父!我这次是真的没有暗讽您!!这次是真的....”

    “滚!!!”

    ......

    灰头土脸的走出了韩信的府邸,刘长挠了挠头。

    师父最近是越来越敏感了,自己说什么都能往自己身上联想,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平静的老师,见到你就怒不可遏,完全失去了做将领的冷静,这样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统帅呢?难怪会被锅侯设计抓住啊。

    就在刘长走出府邸,准备前往季布那里看看的时候,吕禄却拿着一本书,满脸堆笑的走到了刘长的面前。

    “恭喜陛下!”

    “不,是恭贺圣天子!”

    刘长愣了片刻,一把从吕禄手里拿过了那本书,引入眼帘的就是“圣天子”三个字。

    “嗯??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编排朕??”

    刘长不悦的翻开了书。

    “唐王问墨,圣天子曰:万物有引力.....”

    “唐王问数,圣天子曰:置积尺数,以十六乘之,九而一,所得开立方除之,即立圆径....”

    “唐王再问政,圣天子曰:上忌下宽....”

    “唐王问工,圣天子曰.....”

    整整一本书,都是以这种问答的形式所进行的,都是唐王问,圣天子回答。

    而这个唐王,当然就是指刘安,刘安将这些时日里向刘长所请教的问题,乃至刘长平日里的一些说法,以及他的著作里的内容,都拿出来放在了这本书籍上,这本书就是一个缝合怪,将刘长对诸多门派的看法,自己的想法,乃至数学,墨家方面的内容都添加了进去。

    而不只是如此,刘安似乎还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对道的看法都添加了进去,假借刘长的名义来说出来。

    刘长一脸茫然,翻完了手里的书籍,看向了一旁的吕禄。

    “我成圣贤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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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