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家父汉高祖TXT下载家父汉高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家父汉高祖全文阅读

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4章 乱世出英雄

    这一天,唐王府内格外的热闹。

    韩信因要事前往陇西,群贤们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可以喘气的机会,于是乎,他们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天子,随即众人就出现在了唐王府内,这座过去的唐王府,刘长一直没有舍得送人,尽管刘安几次索要,各种暗示,明示,甚至是撒泼打滚,刘长也没有转赠给他,反而是劈头盖脸得一顿训斥,“这是朕当初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你若是想要,也靠自己的本事去弄一座吧!”

    对阿父极为熟悉,并且从大母口中知晓实情的刘安对此很是不屑,这府邸不是姑母送给你的吗???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因为阿父会揍他。

    刘家宗室的下一代,都恨透了刘长的那双鞋,他们或多或少都挨过那双鞋的打,其中尤其以刘祥挨打的次数最多,这位大汉河西王,在先前因为想要偷走刘长的战马,险些当场薨。

    刘启挨的也不少,他因为给仲父刘郢客灌酒的事情,被刘长吊起来打,哭的那叫一个余音绕梁。

    刘郢客因为醉酒失态,到现在都不敢出家门,险些被弄自闭了。

    刘卬还好,不过,这厮脑子不好使,因为武力值不错,故而常常被他那些兄弟们所利用,去干一些损己利人的事情,其中就包括试图攻击王生来达到刘祥逃课的目的。这厮还是有把子力气的,王生虽然也好武,可毕竟年纪大了,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可惜啊,刘卬选择了时候,坏就坏在不该在有别人的时候动手。

    尤其是这个别人是你的仲父的时候。

    王生在天禄阁内屋力跟刘长汇报情况的时候,这厮就冲进来袭击王生。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拳头还在僵硬的落在王生的身上,只是越来越慢,仲父的眼里却开始闪烁起红光。

    很快,鼻青脸肿的刘卬就跟在王生身边,给他做了一个月的随从。

    这些竖子们,只要刘长三天不动手,他们就能把未央宫的瓦给拆喽!

    刘长坐在唐王府内,左右都是群贤。

    除却那几个在外地做官的,基本上都来了。

    众人面前摆放着各类的肉,酒,相当的奢华,已经是刘恒看到了能打人的地步了。

    刘长喝了一口酒,随即无奈的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周胜之甚至都没有迟疑,本能性的问道:“大王...陛下因何事而叹息啊?”

    吕禄没能抢先,只是愤愤的瞪了周胜之一眼。

    刘长随即说道:“朝中内外,都缺人手啊....朕开疆扩土,又设立了诸多机构,原先跟随阿父征战的那些大臣,也没剩下多少,如今各郡县,乃至庙堂,都缺少能人....朕设太学国学县学,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贤才,可这都需要时日啊,如今西域诸国诚服,朕却连国相都有些凑不齐了....”

    “陛下何不问计与群贤呢?”

    刘长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大臣们都束手无策,尔等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长说这话,群贤就有些不服气了,他们看了看身边,可惜陈买和灌阿并不在,周胜之最先起身,说道:“陛下,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人出长城讨伐那些国家,打上一仗,分了军功,这官吏不就有了吗?”

    “放屁!他们跟着你打一仗就能拥有治理地方的本事吗?”

    “朕要的是人才,不是爵位!按着你说的,朕直接将长安周围的百姓都封了爵,拿来用不就好了?”

    周胜之低下头来,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啊。

    樊伉随即起身,“陛下,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人出长城讨伐那些国家...打上一仗!”

    周胜之勃然大怒,“这是我的想法!”

    樊伉摇着头,“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去抓那些其他小国的大臣,让他们过来给我们担任官吏!这不就解决了吗?!”

    “放屁!其他国家的大臣,能抓过来给大汉当官吏吗?!他们便是有能力,也不知大汉的情况,不知文字语言,而且还是敌人,岂能作朕的官吏?!”

    樊伉低下头来,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啊。

    吕禄随即起身,“陛下!”

    “怎么,你也准备带兵出长城?”

    “没错!”

    “然后呢?”

    “然后天下人都会关心战事,人手不足的事情就不会有人提起了...”

    “放屁!”

    夏侯灶想了想,顿时站起身来,刘长直接骂道:“你给朕坐下去!”

    夏侯灶很是乖巧的坐了下来,却低声嘀咕道:“我的政策您都没有听呢,我那策略特别好...”

    就在群贤一筹莫展的时候,樊市人说道:“陛下先前不是组织考核,让天下的人来参与吗?要不要再举办一次?”

    “这举办一次要多长时日才能办好?而且上次,也不过是选出了数百人而已,朕得要举办多少次啊...如今各地的官吏都缺的厉害,很多老官跟朕请辞,朕都不敢让他们回去,就怕没有人能顶替上他们的位置。”

    刘长无奈的抱怨着,起初,让刘长最烦恼的事情就是粮食,大汉总是粮食不足,随着后来几年的发展,先前的积淀,大汉的农业总算是发展起来了,到现在,若是不征召个五六十万人,那粮食基本是够吃的,不会出现严重的缺粮情况。目前困扰刘长的问题,却成了人才不足。

    刘邦当初给刘长留下了绝好的班底,基本上随便一个郡守,都带着侯爵,诸国放眼望去,国内三公九卿都是开国的狠人,庙堂里更是天团坐镇,县中官吏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狠人,连里中的官吏,那都是老甲士。

    刚刚创立的大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顶级的猛将天团,谋臣天团,治国天团....可惜,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人一一离去,而继承他们位置的,却大多都是刘长的群贤这类的人,他们的后人跟他们完全没得比,或许也就周亚夫,算是二代里能达到父祖水平的人了,其余之人嘛....就很难说了。

    而且刘长上位之后,大汉迎来了大幅度的扩张,燕国向辽东,唐国向塞外,陇西向河西,向西域,吴楚向南越,长沙向夜郎,巴蜀向滇国,整个大汉的版图都不知增加了多少,这位穷兵黩武,暴虐蛮横的君王四处讨伐,大汉的领土是变多了,可所征服的这些土地,却都需要能人来治理,总不能打下来就不管了呀。

    除却扩张之外,在内部设立的新机构更是数不胜数,太学弄出来的官吏也完全不够用。

    刘长不由得看向了周亚夫。

    周亚夫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陛下,大汉并不是没有贤才,我当初在陇西,在河西的时候,就知道地方有不错的人才,还结交了不少,在其他各地,贤才肯定是更多的,只是没有一个好的办法来让他们为庙堂所用。”

    “这种国家大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就能商谈决定的,我认为,陛下应当召集大臣们,一同来商议这件事,或者,单独召见他们,一一来询问。”

    刘长摇着头,“朕已经提了几次,大臣们都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陛下,臣想起一件事来。”

    “你说。”

    “先前太尉重组三军,需要布帛为大小令旗,令我往少府取,少府令说要等七日方能做成,不肯与我,奈何太尉要的急,几次派人催促,称要以军法处置,少府令便想出办法,令人带布帛往百姓之家,以钱令妇制旗,数百户同制,一日乃成。”

    周亚夫认真的说起了这件事。

    刘长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朕逼得够紧,群臣就能想出办法来?”

    周亚夫摇了摇头。

    “臣只是想说,少府令这个人,非常能干,就是懒惰成性,不肯做事,您只要逼迫他,他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夏侯灶却很不服气,“陛下,其实我也有很好的办法,绝对可以让您拥有很多的贤才,而且绝对不逊色与萧相,留侯他们...”

    “好了,吃你的肉!”

    刘长大手一挥,决定安心跟群贤们吃喝。

    夏侯灶忍不住对身边的卢他之抱怨道:“陛下居然不知道礼贤下士的道理!”

    卢他之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羊肉,对着夏侯灶微微一笑。

    你开心就好。

    樊哙却很是好奇,趁着众人吃饭的时候,他悄悄坐在了夏侯灶的身边,问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那个好想法到底是什么?”

    夏侯灶得意的说道:“你是个识人的!我问你,高皇帝之时,为什么贤才就那么多呢?”

    “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正逢乱世,他们会经历各种锻炼,故而人才辈出,不然,我阿父还在养马,你阿父还在杀猪...你说对不对?”

    “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各诸侯王们带着军队互相打仗,只要他们打起来,将现在的盛世变成乱世...”

    “好了,你吃饭吧!”

    群贤们吃饱喝足,便开始高歌起舞,喝的上头了,便驾车外出,准备在城外狂奔,这么一伙人在长安里,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就是张释之对他们都是无可奈何,就在他们的车架冲出长安的时候,从远处行驶而来的一辆车,却注意到了他们。

    晁错皱着眉头,看着远处那些飞奔而去,甚至不走在道路上,直接翻山越岭就消失在远处的战车,不悦的质问道:“什么人敢在长安这么横行霸道呢?”

    “这是陛下的车。”

    晁错恍然大悟。

    他在接到刘长的命令之后,就从南越国开始往长安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总算是来到了长安,看着远处那些消失的战车,晁错笑了笑,说道:“陛下登基之后,仍然是这般的好武,这是大汉之幸啊,若不是这样,陛下能击败匈奴这样的强敌,给大汉以安宁嘛?真雄主也!!”

    城门校尉瞥了他一眼,好嘛,又来了一个申不害的门徒。

    可晁错随即皱着眉头,又说道;“只是,其余众人又怎么能跟随陛下做这样的事情呢?陛下可以做的,他们却不能做!也不该去做!他们这样的行为,就该斩首,来告诫其余的人!”

    城门校尉又愣了一下,哦,搞错了,原来是慎到的门徒啊。

    晁错摇着头,“大汉的律法明确的规定,不许在城内纵车,在城外三里之内不得飞驰,不得偏离道路,您作为城门校尉却没能拦下陛下,没有去劝谏陛下,甚至还纵容那些人跟着陛下一同违背律法,这怎么能行呢?若是国中权贵都不遵从律法,您又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其余人又怎么会履行呢?”

    城门校尉这下确定了。

    这厮不是申派,不是商派,不是慎派,这是韩非的门徒啊!!!

    晁错进了城,也没有去休息,直接来到了皇宫门口,等待着陛下回来。

    只是,刘长在城外玩了一整天之后,却没有回皇宫,反而是来到了张苍的府邸。

    “师父!!!”

    “哈哈哈,来,你拿着!这都是朕今日的猎物!”

    刘长将车上的猎物丢给了周围的家臣们,让他们去收拾干净。

    这些人有些茫然的看着手里的猎物,这獐和野鸡,野兔也就算了,可是这羊...您是从那里猎的??难不成大汉的上林苑里还能找到羊???

    张苍笑呵呵的看着刘长,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刘长看了看周围,说道:“师父,朕可得提醒你一句,你这家臣的数量可是严重超标了,朕的新律规定好了,您的爵位,只能留下八个家臣,您这规模都已经有三四十个了吧??”

    张苍摇着头,“这不是我的家臣,那些都是我的儿子。”

    “哦,那没事了。”

    “你怎么忽然来我这里了?”

    “格外想念师父,就特意前来了。”

    张苍对这话是一点都不信,这厮定然是憋着什么坏水呢,刘长此刻也是有些为难,若是其他大臣,他直接掐着脖子,就让对方拿出好办法了,想不出办法就扭断他的脖子,可这毕竟是他的老师,这么做实在是有一点点的不合适。

    而言语的恐吓吧,张苍又不会放在眼里,这厮身为大儒,完全就是流氓本性,根本不在意那些恐吓。

    刘长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两人就开始聊起家常。

    “我的孩子虽然没有您的多,不过也要诞生新的子嗣了。”

    “朕的妃子雍娥,即将临盆,但愿是个女儿...”

    张苍点了点头,问道:“名字可取好了?”

    “还没有取...老师学问高深,不如帮我取一个?”

    张苍想了片刻,认真的说道:“德音无良,良者,善也,不如取名为良,无论是男是女,都能用,陛下觉得呢?”

    “良?刘良?好啊!就叫良!”

    刘长拍了拍手,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师父,你不会是因为留侯的缘故,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吧?”

    张苍严肃的说道:“为师怎么会是这般的人呢?我向来敬仰留侯,留侯之名善也,取作皇子之名,多好啊!老夫有个儿子,也叫良,我所赞赏的就是这个字,这跟留侯有什么关系呢?”

    “啊??您的儿子叫良??那不就跟留侯同姓名了吗??”

    “咳咳,我儿子颇多,纵然有同名,也不值得惊叹。”

    刘长点着头,随即一脸苦涩的说道:“师父啊...如今大汉各处都缺少官吏,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来想去,只能是想到您,您是朕的老师...朕自幼就跟随在您的身边....唉,如今朕是茶饭不思,整日都在想这件事...肉也吃不下去,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苍眯着双眼,苦肉计啊。

    他很是平静的说道:“陛下不必担心,等太学再经历一段时日,大汉就不愁无人可用了。”

    刘长可怜巴巴的盯着张苍,脸上满是委屈。

    张苍别过头去,不看面前这位弟子。

    “师父啊...若是连您都不能相助,朕还能找什么人呢?”

    “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帮助朕...难道朕就是这般的无道暴君,如此的不得臣心吗...”

    “唉....”

    张苍长叹了一声,无奈的看了一眼刘长,随即说道:“若是陛下急着要操办这件事,可以让地方自行举办科举,如今不是缺贤才,是缺少任用贤才的手段。”

    “啊??”

    “例如县里缺少一个游徼,就可以发布科举令,让非本地之人前来参与考核,通过的留下来担任游徼...如此来迅速选拔出基层的吏,然后其余的吏就可以按着他们的政绩来调动...”

    “而在庙堂里,则是举办大科举,通过苛刻的考核来选拔更重要的职位上所需的贤才。”

    “臣的意思,就是多放开几个选拔人才的通道,科举,地方招募,太学,举荐,自荐,征辟等等,能用的都给他用上!”

    “朕好像有些明白了....”

    刘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那这件事,师父也一并操办了吧?”

    刘长离开这里的时候,张苍满脸的无奈,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挥了挥手,吩咐道:“不疑,你和聂两人一同去送陛下!”

    刘长听闻,顿时仰头大笑。

    “师父,您也太坏了,这与您不对付的人,您不会都用在孩子身上吧?”

    刘长忽然醒悟,急忙问道:“没有叫长的吧???”

    “陛下....天子之名是要避讳的....”

    “那就好。”

    “对了,叫不短也不行!!!”

第385章 原来是你小子!

    刘长坐在马车上,晃荡着脑袋,哼着歌曲。

    这代表他的心情很好,刘长但凡心情不错,就会哼上一曲,有时是唐风,有时是楚辞,齐风也能哼上几句,就是不唱赵国的。

    师父来操办官吏选拔的事情,刘长是很放心的。

    单论治国齐民的本事,师父能锤爆当今庙堂百官,就是人好色了点,懒惰了点,好逸恶劳,若是没有这些缺点,就是追一追萧相,问题也不是很大。奈何啊,是个人就定然会有缺陷,就拿原先大汉三大狠人来举例。

    萧相能政,可就是人太实在,少警觉,心思不够灵活。

    张良能谋,可早期性格暴躁冲动,为了复国之事不择手段。

    韩信能战,可刚愎自用,自负无礼,轻视他人,反正他身上的缺点应该是最多的,当然,自负也是因为有足够的资本。

    陈平能谋,就是有些太惜身,说难听点就是有些势利,狡诈残忍,冷酷自私。

    至于为什么三大狠人会有四个,这就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了,就如大汉所供奉的四帝其实有五个。

    总之,这些开国天团,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周勃,樊哙,夏侯婴,灌婴,周昌等人也同样如此,就是刘长的群贤天团,其实也是一样,他们的缺陷就比较大了,周亚夫能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也是不容易,不负武庙之名,在历史上,周亚夫跟韩信一样,是进了武庙的,汉初诸多名将都没这个待遇。

    就在刘长晃晃悠悠的来到皇宫门前的时候,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因为天色有些黑暗,在前方开路的甲士是提着灯笼的,在灯笼的火光下,刘长眯着双眼,随即大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迅速扑到了那人的身边,“晁错!!!”

    在皇宫门前苦苦等待的晁错急忙上前行礼,奈何,昏君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便是抱起他。

    晁错本就瘦小,被刘长这么一抱,整个人都看不到了,直接消失在刘长的怀里。

    “哈哈哈,朕方才就觉得眼熟,还以为是哪个反贼想要在皇宫门前行刺呢!原来是舍人王错啊!!”

    晁错大口喘着气,大王方才那一下,真的是差点将他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陛...陛下...您这力气是越来越大了...”

    “哈哈哈,你也这么觉得?前几天刘敬也是这么给朕说的!”

    “你是何时回来的?”

    “臣今日回来,看到陛下的车驾出城而去,故而就来这里等候着陛下回来....”

    “哎呀,那是让你等了好几个时辰啊!”

    刘长热情的搂着他的脖颈,脸上洋溢着笑容,如今他对这些过去的舍人们是越发的喜爱,总是怀念当初他们一同来追赶自己的那些时日,他搂着晁错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吕禄说道:“晁错来了,岂能不准备好肉?皇宫内的肉,他在南越也能吃,这样吧,你去少府那里,将朕今日送他的那些獐肉野兔肉都取回来!”

    吕禄愣了一下,问道:“陛下...那都是已经送给了少府令的,再去取回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怕什么,反正他已经答应朕要操办这件事了,也不能反悔,你去拿回就好!”

    “唯....”

    晁错看着刘长的操作,不由得感慨道:“许久不见,陛下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刘长拉着晁错的手就往皇宫里走,晁错却急忙说道:“陛下,三公之外的外臣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皇宫啊....”

    “这大汉,朕说了算,朕若是不乐意,就是三公都进不去!”

    两人进了皇宫,是直接来到了宣室殿内,面向而坐,又令人取来美酒。

    “不错,不错,壮实了不少,当初你弱不禁风的,连不疑都能对着你一顿训斥,如今不错....”

    刘长点着头,赞叹道。

    晁错嘴角抽了抽,不由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申屠相对臣的身体状况颇为上心...时不时就要臣操练一番,臣这身体也是愈发的强健啊,若是臣能享命百岁,这都是申屠嘉的功劳!”

    刘长哈哈大笑,随即好奇的问道:“对呀,朕总是听闻申屠嘉跟你动手,你是怎么敢跟他动手的??”

    “他可是从甲士一路做到国相的啊...先先后后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人又在壮年,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便是周勃夏侯婴他们,也不敢说能胜过他,你虽也不弱,可绝非是他的对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晁错向来是实话实说的,他认真的说道;“主要是申屠相留力,不敢全力殴打,怕打死了臣...臣就没有什么顾忌,撕咬无不用其极...有时还在衣袖里藏一根短棍....”

    “哈哈哈,难怪申屠嘉那么痛恨你!”

    刘长都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申屠嘉几次抡拳,又无奈的放下,晁错这厮就趁机猛攻。

    “你就不怕他真的打死你?”

    “臣乃陛下之舍人,别说他申屠嘉,就是南方诸王,也不敢对臣怎么样。”

    晁错非常自信的说着。

    “不过,你也不该总是跟他过不去啊。”

    晁错摇着头,“陛下有所不知,这厮始终都忘不掉自己的出身,很多事情都拿不定主意,习惯了服从命令,自己就难以去下令,他做事按部就班,若是臣不得罪他,只怕南越到如今都不能有如今的局面....赵佗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营,暗中扶持势力,藐视群臣,申屠嘉迟迟不敢动手,若非臣相逼,他都不敢下手去处死赵佗麾下的那些人!”

    “吴王几次写信,要求我们尽快处置国内的事情,申屠嘉这厮居然俯首帖耳的执行,吴国不过是一个藩王,因为陛下的厚爱,方才能监察南国,他有什么资格对陛下的大臣下令呢?他应当先给陛下上书,再由陛下来对我们下令才对,因此,臣绑了吴王派来的使臣,抽了他三十鞭.....”

    “什么??”

    刘长瞪大了双眼,问道:“为什么四哥没有跟朕说过这件事呢?”

    “哦,臣是以赵佗的名义动的手....”

    “难怪四哥对赵佗那么的愤怒,一来就各种言语相逼,险些将他逼杀...赵佗还那般的委屈,原来是你啊!”

    “啊??还有这种事?可惜!可惜啊!!”

    晁错痛心疾首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臣应该早点来,到时候,可以借刘恒的手杀赵佗,再以这个罪行对付吴国....”

    “除吴国??除了吴国谁来治理南方?你来吗?”

    刘长瞥了这厮一眼,随即叮嘱道:“你不要总是想着跟这些诸侯们作对,他们都是朕的兄弟,没有谋反的意思,你非要将他们逼反了才如愿吗?多将你的心思放在治理国家的事情上!”

    “陛下,诸侯迟早都是大汉的心腹大患,臣并非是要对付您的兄弟,臣是要为大汉扫除这心腹大患....”

    刘长不可置否,只是笑了起来。

    “朕说当初四哥怎么那么生气呢,他一向沉稳的人,哈哈哈,原来是你这厮在其中惹事啊....不过,你这么做,是如何瞒得住申屠嘉的?他身为国相,难道对你的所作所为就一点不知情?”

    “他跟臣一起做的...臣跟他虽有恩怨,可都是陛下之臣,对付外王,那还是要齐心协力的....”

    这厮说的好听,可在南越王宫里,两人打得都快把王宫给烧掉了,晁错的位置,最好还是换一个人来,刘长心里其实也早就有了人选,他准备让郭它去南越担任御史,这位郭它,是东武贞侯郭蒙的儿子,东武侯也是个大侯国,一万户,而最重要的是,申屠嘉曾跟随郭蒙打过仗,在他麾下为将,对他颇为敬重,像晁错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不会再发生了。

    “这次让你回来,是要你来担任少府尚书令。”

    晁错点了点头,这尚书令其实就是少府的一个属吏,是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的,这不算是一个要职,当然,九卿属吏,地位当然也很高,反正晁错这个年纪能担任九卿属吏,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了。而众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是喜欢用年轻人的,用人从来不看他们的年纪。

    也是在刘长时期,出现了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公张不疑,最年轻的国相贾谊,最年轻的九卿冯敬,最年轻的将军周亚夫。群贤们大多都很年轻,当然,其中封将军的还是不多,周亚夫是位同九卿的前将军,其余众人里,卢他之和周胜之虽然也有将军封号,可只是偏将军。

    至于其余众人,只是校尉。

    年轻人担任要位,在地方上,这样的情况也很常见,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厉王好后生,白须染成墨。”,为了得到厉王的重视,很多人都会特意修改自己的年纪,让自己年少几岁。

    很多大族也是给自己年轻的后生造势,希望能被陛下所知晓。

    一个帝王的言行举止,真的会在很大方面影响到那个时代的风气,这个在各国也能看到缩影,懒惰的梁国,勤俭的吴国,蛮横的唐国,而刘长的性格特点,也逐步从影响唐国转变到影响整个大汉,大汉的邻居们恐怕将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晁错觉得,陛下千里迢迢的将自己从南越带到长安,肯定不会只是让自己当一个尚书令这么简单。

    刘长随后的说法也证实了晁错的猜想。

    “如今大汉辽阔,诸事也愈发的繁杂,少府令暂时为朕处置奏表,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是外臣,如今朕还在,若是往后如此,那少府的权力就太大了,故而,朕准备设立一个内臣制,目前就是看中了这个尚方令和中书令的位置。”

    “你来担任尚方令,组建自己的诸曹属吏,负责在朕的身边处理天下章奏...”

    “另外,还要设立一个中书令,中书令是直接向朕汇报,为朕拟定批阅...你们双方要一同协助朕...这个职务,位低而权重....你能明白吗??”

    刘长认真的询问道。

    晁错哪里还不明白,陛下向来是厌恶做正事的,何况,这些年里陛下要操办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少府来操办,就有些外臣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事情而意味,总是有些不对,陛下这是准备将少府名下的尚书令和自己身边的中书令抽调出来,组建一个真正的内臣体系,作为皇帝的贴身助手,帮着天子处置那些本该由皇帝亲自处置的事情。

    晁错的眼里已经闪出了光芒,别看这个位置只是九卿属吏,可这位置若是干好了,就是国相都得看着你的脸色啊。

    “陛下!臣绝不辜负陛下之厚望!!”

    刘长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晁错,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喜欢用年轻人,就是因为他们敢做,若是这件事给周昌说,那大概就是周昌开始喋喋不休的来劝谏自己,说什么这么做太冒险,怎么能有内臣啊之类的屁话。

    “好,明日开始,你就组建你的班底,需要用人去找周相,当然,若是你有看重的人,也可以举荐给朕!”

    刘长吩咐了很多,晁错认真的听着。

    两人吃完了饭,说完了事,晁错这才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臣必须要与您说。”

    “什么事?”

    “臣要弹劾城门校尉!城门校尉疏忽职守,没有能阻拦您和军中将领....”

    “你要弹劾城门校尉侯封???”

    刘长复杂的看着他,问道:“朕年幼的时候开始闯城门,从那之后,他就担任城门校尉,兢兢业业,一直到今天,你猜朕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曾揍过他?”

    晁错呆愣了片刻,问道:“是因为陛下看重他?”

    “呵,你若是连这都想不通,做什么尚书令呢?”

    那一刻,晁错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答案,即刻回答道:“因为他是太后所安排的?!他是太后的人!!”

    刘长这才满意的点着头,“看来朕这尚书令没选错人,别说弹劾他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办事呢!”

    送走了晁错,刘长已经是相当的困了。

    回到厚德殿的时候,曹姝并不在,她在椒房殿里休息,而樊卿却是还在等着他,刘长自然也不客气,即刻开始与樊卿斗嘴,斗了许久,两人这才躺下来休息。

    “长...最近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给勃找一位老师。”

    “嗯???”

    “勃还不到四岁啊,你给他找老师?教他什么?怎么穿衣裳吗??”

    “他以后是要去当诸侯王的...我们不能宠溺他!”

    “你这都不是宠溺,你这是迫害!”

    “孩子还小,就让他无忧无虑的去玩,何必呢?他有没有诸侯王的才能,那不重要,若是有,就可以当吴王,楚王那样的,若是没有,就可以当梁王,齐王这样的,再昏庸,就是像赵王那样,只要安排个贾谊这样的能臣,也可以治理好国家,你担心什么呢?”

    樊卿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跟个喜鹊一样讨人喜,见到个生人都往人家怀里钻,可勃到现在还是傻乎乎的...见到外人都害怕的躲在我的身后....”

    “哈哈哈,小的时候胆怯,长大了未必如此...你看他那身板,再过几年就要跟他哥哥一样高了...”

    “何况,便是往后内向又如何,只要他过的好不就好了吗?”

    樊卿有些惊讶,“长...你真的变了好多啊,当初对安,你可不是这样的....”

    “好了,别想那么多,安心睡觉吧....等勃长大几岁,找个剑术大家教导他剑法,他就不会这样了...”

    “那陛下有认识的剑法大家吗?”

    “有啊...我就是啊,我是大汉第一剑圣,谁能在我剑下走过一回合?我的剑法最适合他了!”

    “你又开始吹嘘了....”

    “吹嘘??来,来,再让你看看朕的剑法!!”

    .........

    次日,天还没有亮,晁错就来到了少府门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那么的清爽。

    晁错很开心,尚书令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适合他了,在这个位置上,他一定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才能来,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就在晁错等待着少府开门的时候,远处又来了一辆车,一位熟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晁错不屑的打量着他。

    来人正是袁(yuan)盎。

    跟晁错这位正宗的法家鹰犬不同,袁盎就是属于那种刻板印象中的儒生,按着荀子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

    晁错跟袁盎是先后在少府担任吏的,当初跟随陈平一同做事,可后来,他们的命运就有了不同的轨迹。

    晁错得到刘长的喜爱,一路升迁,甚至在南越担任三公,而袁盎呢,几次上书弹劾,公然跟刘长唱反调,打扰他的雅兴,惹他厌恶,一路从少府属吏干到了县丞,差点就升到布衣去了。

    可袁盎就是不愿意改变,认死理,他的事情做的不错,常常能得到升迁,可刘长刚把他弄到身边来,他就会继续劝谏,然后再次被下放,刘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贬也贬了,廷尉和绣衣大牢都进去了几次,可这厮就是没有转变。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这厮就是多次弹劾太尉周勃,周勃气的破口大骂,想要报复他,可后来周勃下狱,袁盎却是唯一为他求情的人,周勃觉得很惭愧,便与他成为忘年交。后来,窦太后想要立梁王刘武当储君,袁盎激烈的反对,质问窦太后,使得窦太后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被梁王知道后,派出刺客去杀他,第一位刺客来到关中,听到众人都称赞袁盎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忍下手,最后他是死在了第二个刺客的手里。

    晁错此刻看到他,心里更是万分的得意。

    ps:每次看汉初的历史,总觉得棋圣对不起很多的能臣....

第386章 法家大乱斗

    “这不是袁君吗?”

    “许久不见,可还无恙?”

    晁错咧嘴笑了起来,言语里带着弄弄的嘲讽。

    当初那些在陈平麾下当差的年轻人里,就袁盎混的最差,反向晋升,不断的在地方和庙堂之间来回迁徙,刘长更是骂他为“卖直小人”,晁错当初就跟这厮不对付,两人一同在陈平麾下的时候,晁错急着表现自己,常常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处置事情,并且给陈平积极上言,希望能劝说陈平跟着自己一起干。

    而袁盎对于他的行为颇为不满,袁盎认为晁错这个人自私自利,不顾大局,手伸的太长,曾向陈平弹劾他,认为他做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职权,从那之后,晁错就跟袁盎变成了仇敌,晁错无论在哪里遇到袁盎,都不会放过打击他的机会。

    两人就像是下一代的召平和张不疑。

    可不同的是,袁盎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他不会反击晁错,不逞口舌之利,除非是晁错真的做错了,否则他就不会怎么在意晁错的这些挖苦嘲讽,袁盎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喜欢说话,说话时若是急了,方言就会特别重。

    面对晁错的嘲讽,袁盎只是很平静的回答道:“无恙。”

    “哈哈哈,看来北地郡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你都胖了不少,这次又从北地回来了?在哪里任职啊?”

    “在少府任职。”

    晁错更加得意了,他仰着头,“我给陛下说需要一些属吏前来相助,没有想到,陛下就将你派来了,你若是做的不好,我可是不会顾着旧情的,你要好好办事,不能怠慢!知道了吗?!”

    袁盎却没有再理会晁错,晁错也不急,反正是到自己麾下了,以后有的是他看的。

    正如刘长身边的其他大臣们那样,晁错同样也有自己的缺陷,而后人评价晁错的时候,往往会用四个字,“峭,直,刻,深”,也就是严厉,刚直,苛刻,心狠...晁错不算是个大度的人,几乎跟所有大臣的关系都不是很好,甚至达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这在汉初还是比较罕见的,其余大臣们之间就算有矛盾,也达不到这个程度。

    他们在这里等待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少府令的车架。

    少府已经开了门,官吏们惊讶的打量着这两位站在门前的年轻人,他们对这两位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过去在少府当差,可他们却都不愿意搭理。不愿意搭理袁盎,是因为袁盎这个人很无趣,对待他人时比较木讷,就是社交能力不太好,而不愿意搭理晁错,就纯粹是因为这个人比较讨厌。

    张苍不急不慢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面前两个人,便长叹了一声。

    晁错急忙上前拜见,“错拜见少府令!”

    他并没有称臣,这也是他在表现自己的意图,他这个尚书令是不会服从少府管制的,他也不再是少府的属吏,可张苍并没有想要跟面前这个娃娃玩什么过家家,对方的这些心思在他这里,那是稚嫩的可怕,让他连理会的意思都没有。

    “嗯....都来了啊,走吧。”

    张苍领着两人走进了府内,官吏们都在忙碌的办公,张苍却将他们带进了书房里。

    张苍坐下来,打量着面前这一法一儒。

    这两人他都不喜欢,这哪里是两个属吏啊,这是两个大麻烦。

    好在,往后这两个部门就算是由天子直接率领,只要这两个大麻烦不落在自己的头上,那一切都好说。

    “往后,你们不必来这里拜见,直接前往皇宫办事....官吏调动或是安排,我都不会过问,当然,若是有事,我会派人去告知你们...你们就安心在皇宫里待着就好....”

    “我听闻,陛下令您少府领尚书,那以后这尚书的事情,就要您多照看....”

    晁错笑呵呵的说道。

    晁错前来,张苍就可以不再处置奏章,可以休息了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个厉王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精神,愣是给张苍开拓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官职,以少府领尚书,什么意思呢?就是本职做少府领,兼职做尚书,奏章还是得处置的,只是不再由他主导,而是正牌的尚书令晁错来主导。

    这就很尴尬了,尚书归少府,张苍是晁错的头,尚书令管领尚书,晁错又是张苍的头。

    张苍几次劝谏,也压根没用,刘长听不进劝,甚至还恐吓张苍,若是师父再怠慢,那可就不是令尚书了,那就要变成少府领尚书再领中书再领尚方....反正把一切有空缺的适合你的都给领了,再废话国相都让你领了!

    张苍自然就不敢多说什么了,领尚书就领尚书吧,总比尚书令要好啊,他这个就相当与尚书外聘的参谋,指导。

    看着晁错这厮有了跟自己争夺头位的想法,张苍也不在意,直接说道:“尚书大小事,你自己来操办。”

    随即,他挥了挥手,就让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滚蛋了。

    走出少府,晁错脸上满是羡慕。

    少府领尚书啊,这位张公真的是深受天子的厚爱啊,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啊。

    走出少府后,晁错就走在了袁盎的面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想要担任什么职位啊?”

    “陛下先前见我的时候,已经册封了官职。”

    “是什么职位啊?”

    “中书令。”

    “哦,中书...什么?!!”

    晁错险些跳了起来。

    他还一直以为袁盎是来辅佐自己的,没想到,这厮是来当中书令,那不就跟自己平级了吗?甚至,他还能管着自己??可是,怎么会呢?陛下明明那么的厌恶这个家伙,怎么还会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呢??

    当他们两人来到皇宫,开始接手过去张苍麾下的人,组建自己的班底的时候,晁错也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他用了三天,总算是完成了对官吏的任免,这些人大多都是周昌调过来的,年纪不大,颇有才能,能不能撑得起内朝不好说,可目前来说还是凑合着能用的。

    就在晁错处置好尚书大小事的时候,刘长还带着人来参观了一下。

    而跟在他身边的人,当然就是中书令袁盎。

    晁错趁着刘长前来的时候,终于是问出了自己许久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听闻,陛下对袁盎很是厌恶,为什么又要将他留在身边呢?”

    对此,刘长语重心长的回答道:“关你屁事!还不快去批阅那些奏章!这奏章都堆积多少了?!”

    刘长还在缓步打造自己的内朝体系,对刘长的这个行为,朝臣倒是没有怎么反对,毕竟,这位也听不得劝,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吧,比起他亲自批阅奏章,让这些人代替他来做也不是不可以...天子当初亲自批阅奏章,可是弄得各地官吏苦不堪言。

    群臣们对刘长的要求是很低的,都不需要你勤勉治政,你安心外出狩猎,别瞎搞就好!

    倒是刘长对自己这套内朝体系信心满满,他觉得有了这套体系,自己从此安心狩猎就可以了,庙堂大事都会有条不紊的进行。

    只是,要享受这样的福分,就必须要承受一点小代价。

    而这个代价嘛.....

    “你凭什么压下我的弹劾?!你这是谋反的行为?!你不过是一个九卿属吏,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擅自压下廷尉的奏表?!”

    暴怒的张释之在朝议时指着不远处的晁错,破口大骂。

    “庙堂有制,你肆意妄为,欺瞒陛下,按着律法,当处死!”

    晁错低着头,没有言语。

    郅都却起身,冷冷说道;“张公每个月都要弹劾我数十次...尚书令压下,也是应该,何况,尚书令乃是陛下所设,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你按着过去的制来处罚陛下的大臣,你这是公然藐视陛下,无视陛下之令,你才是该被诛族的!”

    “你说什么?!你若是按着律法来办事,我怎么会弹劾你?!你跟晁错都是一丘之貉,借着陛下的名义肆意妄为,践踏律法!”

    张不疑忍不住了,开口骂道:“住口!”

    “这是在朝议,谁允许你们在这里争吵的?简直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张不疑一开口,两人不再争吵。

    晁错却开口说道:“您身为御史大夫,却出现了大臣在陛下面前争吵这样的事情,这是您的失职!陛下还不曾开口,您便站在陛下的面前,放声嘶吼,这是人臣所能做的事情嘛?!”

    张不疑又惊又怒,“我是在帮你!!”

    张释之顿时叫道:“御史大夫怎么能拉拢内朝的官吏呢?陛下有令!内朝臣与外朝臣不可私通,张公这是要结党营私,来培养自己的势力嘛?!”

    张不疑大怒,正要反驳。

    郅都却指着张释之骂道:“御史大夫乃三公之列,监察群臣,这不是偏袒,这是在维护朝议的秩序,你总是用一些漏洞来处置大臣,想要获得刚正不阿的名声,你这样的行为又怎么说??”

    群臣怎么样不太清楚,反正坐在上位的刘长是彻底懵了。

    他面前的这四个法家,就好像是陷入了无休止的循环,张释之和郅都对骂,张不疑骂他们,然后晁错骂张不疑,张释之骂晁错,郅都再去骂张释之,张不疑骂晁错,张释之骂张不疑....反正刘长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这四个人的模样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谁是谁都有些分不清了。

    “够了!!!”

    刘长一声暴呵,四个人同时住口。

    群臣则是感激的看着刘长,群臣很不喜欢刘长在朝议时咆哮无礼,不过,这一次的咆哮,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动听,若是能在他们各自耳边来上一次,那就更好了。

    看着同时跟自己请罪的四个人,刘长有些牙疼。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同为法家,这四个人居然会吵的这么凶。

    好在,刘长也是有些准备的。

    “中书令何在?!”

    “臣在。”

    “你拿着朕的佩剑,站在一旁,往后朝议时,这四个人再敢咆哮一句,你就地斩杀,不得迟疑!”

    “唯。”

    袁盎拿起了天子的佩剑,站在了一旁,眼神平静且无情的盯着那四位。

    这厮是个什么德性,众人是知道的,庙堂里都说,这是一个将《商君书》当成《论语》的人。袁盎的强硬,所提出的诸多政策,都很偏向法家,连对君王头铁这件事,都跟张释之颇为相似,正宗的儒生像薛侯那样的,哪里会对君王头铁啊。

    别人拿着天子剑,或许会迟疑,可这厮断然是不会的,他那倔强耿直的臭脾气就证明了,他是真的会砍人的,身为唐国人,迟迟不能晋升,这都是因为他那性格,他阿父曾经可是在唐国做官的,标准的根红苗正的唐国官吏,早年是做强盗的。

    他们家俩兄弟,长子袁哙,为人善谈,友善宽厚,人脉极广,连周勃这些人都跟他的关系不错,次子袁盎嘛....跟他兄长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了。

    在袁盎的凝视下,这四个家伙总算是没再继续吵。

    不过,他们也没有就此放弃,在朝议结束之后,四个人就同时出现在了厚德殿内。

    朝议不能吵,那就要在这里说个清楚。

    刘长并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叫来了袁盎,“这是朕的中书令,有什么事就给他说吧,他会将你们的想法告知朕的!朕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刘长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四个人则是看着袁盎,张不疑是不屑于跟这个家伙禀告什么的,他可是三公啊!

    其余几个人也是沉默了许久,转身便离开了。

    这厮木讷,跟他说再多都没有什么用,何况,他们也不屑于跟这贱儒多说什么。

    刘长是轻松了,可朝中大臣就开始了地狱般的折磨,这四个人总是吵得没完没了,相互针对,谁都不肯退让...若是有天子在那还好说,天子不在,由三公来主持朝议的时候,大臣们真的觉得自己该告老还乡了。

    周昌都压不住他们,这些法家的鹰犬,眼里就只有天子,三公都不当回事。

    .......

    “陛下,这就是目前所入籍的隶臣的数量...这是各地的情况,对那些不愿意侍奉过去主人的隶臣,地方出钱赎回,安排耕地,要他们自己耕作,偿还官府赎回他们所用的钱财,以及耕地的钱财...”

    张不疑拿出了近期内隶臣这方面的汇报,刘长认真的查看了许久。

    “一百六十万??”

    “这人数果然不少啊....不过,这些想要官府赎回的隶臣怎么如此之少??”

    “陛下有所不知,很多隶臣都是服饰富贵人家,他们的日子,可是比一些百姓过的要好很多,他们是不愿意离开的,甚至还为自己以后要缴纳税赋而担忧,想要庙堂收回命令....”

    “呵,目光短浅!”

    刘长很不客气的说着,张不疑即刻点着头,“陛下说的对!靠着奉承主人来获得的富贵,又能持续多久呢?”

    “朕限制那些大臣们的隶臣,没做错啊,我这六哥养这么多的隶臣是想要做什么??一千六百三十人??”

    刘长看着手里的报告,也是有些难以理解六哥的行为。

    张不疑解释道:“听闻长沙王非常的思念长安,就养了很多来自长安的隶臣,下令让皇宫里的人都说长安之言语...还时常让他们扮演长安之景象....有大臣弹劾他是有不轨之心,想要做长安之主...”

    刘长却摇了摇头,“六哥是不会谋反的...他为人木讷,少言寡语,生性胆怯....他做的这些事,也还好吧,毕竟是阿父的子嗣嘛....”

    像刘友做的事情,你放在其他朝代就显得很离谱,可放在大汉,尤其是汉初,就一点都不违和了,老刘家的诸侯王们各种骚操作不断,无论有多么奇葩的事情,你都可以从老刘家的诸侯王里找得到,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刘友这行为放在汉初的优秀匹配机制里,那是平平无奇,啥也不是。

    如果不信,可以去找一找西汉那些被废除的诸侯王们,看看这些人被废除的理由,那简直就是五花八门,有的突破人类智商极限,突破道德底线,甚至是突破想象极限,还有个别几个干脆突破了人这个词的极限。

    若是算上他们,那目前大汉的这些诸侯王,甚至还不错!!

    不过,刘长也有好久没有见到这位六哥了。

    张不疑认真的介绍着自己这些时日里的工作,他做的确实很好,隶臣的事情大大小小都在稳步前进了。

    “陛下啊,若是您消了气,是否可以将刘敬放出来呢?很多事情,不能少了他啊...”

    刘长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便答应了张不疑的请求。

    在张不疑准备离开的时候,刘长方才狐疑的问道:“你这些时日里来找朕汇报情况,却从来不会提起你和郅都他们争吵的事情,也不在朕的面前弹劾他们...这是为什么呢?”

    张不疑轻笑着说道:“陛下...君王要治理天下,就要阴阳结合,作为阳术,就是正名,正法,操杀生之权,尊君卑臣,课群臣之能,监察提防....而所谓阴术...便是让大臣们不能结党营私,不能让他们如同朋友那样相处,群臣之间和睦相处,那君王的位置就要不保了....”

    “所以每次他们的争吵快要平息的时候,你就跳进去搅拌一下??”

    刘长无奈的看着他,深深的摇头。

    这申不害之术,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第387章 这是庙堂,不是唐国!

    申不害之术,上限很高。

    申不害作为变法之后还能寿终正寝的狠人,他在后世的影响力却是不如其余法家大佬,可他的学术思想在后来不断被各种狠人所运用,其中就包括了汉宣帝,诸葛武侯这样的人物,在上限很高的同时,下限也很低。

    战国时的韩国君王们将国内政务弄得乌烟瘴气的,有些操作真的是令人看不懂。

    法派重视的是律法的威严,因此需要不断的刷声望,而术派就没那么麻烦了,完全就是看个人能力,个人能力越强,所能施行的权力越大,那你就越能灵活运用。

    “难怪韩国灭亡的那么快,这申不害的术,分明就是给那些中庸的君王所运用的!”

    刘长满脸的不屑。

    吕禄看着大放阙词的陛下,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倒是觉得不是这样,申不害的术,会得罪很多的大臣,只有强势的君王才能运用啊,若是才能不足的君王,那不是会滥杀忠良,弄得国内民不聊生嘛?”

    “申不害的学术所重视的,是要君王更好的驾驭自己的大臣,若是能力够强,群臣自当服从,还需要用他的学术嘛?”

    吕禄迟疑了片刻,说道:“其实也不然,申不害的学问,不只是要君王驾驭大臣,还重视变法,明法,让国内的人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放屁!”

    “明法那是商鞅的思想!”

    刘长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吕禄。

    “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你看看你,连法派和术派的核心都能搞混,当初舅父给你请的那些老师,真的是白费了!”

    被刘长训斥说没有文化,这就真的有些太耻辱了。

    吕禄脸色通红,狡辩道:“臣多读黄老之书,对法家不是很了解。”

    “不了解你接什么茬啊?当初韩武王跟申不害问政的时候,申不害就曾说,不能让国内的人都知道太多,否则就会失去敬畏之心...人家说的是正名,正法,是让人家畏惧律法,明法那是商鞅说的!”

    吕禄瞪大了双眼,“陛下,韩国就没有过武王啊...您是说韩昭侯吧?”

    刘长不悦的说道:“这就是你跟朕的差距了。”

    “你读书的时候,总是抓着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不放,是韩武王还是韩昭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难道不是问政这件事吗?你只记得韩昭侯,朕却记得他们问政的经过,知道申不害所想要表明的想法....这就是你不如朕的原因啊!”

    “读书不是为了记住那些细枝末节,而是要学以致用,掌握那些真正对自己有用的知识,不然,读什么书呢?”

    吕禄大惊,附身大拜。

    “臣受教!”

    不远处的司马喜若有所思,下笔飞速。

    刘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由得大喜,挥了挥手,让司马喜前来,司马喜警惕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时刻提防这暴君,这暴君是真的敢上手抢夺的。

    “陛下。”

    “如今诸多学派来到长安,他们之间的一些辩论,还是还有意义的,你要多派人去记录下来...这典籍的整理还是要重视的。”

    司马喜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陛下还是第一次跟他交代正事,这样的陛下看起来居然有些陌生,司马喜认真的问道:“要记录哪些学派的辩论呢?”

    “都记录上,总会有可用的东西...哪怕我们现在用不上,往后也未必用不上。”

    “这些人既然来到了长安,那就不能放过他们!”

    “这些名士们将书藏起来,作为家传所用,不愿意被外人所知道,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自私了,你要想办法将这些书都从他们身上弄出来,有多少就弄多少!”

    刘长兴致勃勃的交代道。

    司马喜却很不高兴,他皱着眉头,说道:“身为君王,岂能去抢夺大臣的书籍呢?!”

    “臣不能奉令!”

    “当初秦王和楚王相互配合,秦王负责收天下的书,楚王负责烧毁,随即天下的典籍就失传了很多,连儒家这样的显学,最重要的典籍都已经找不到了,至于其他学派,更是如此....皇宫的天禄阁里,还能找到的古籍也不多...”

    “朕上位后的这些年里,天下始终没有再出现荀子,孔子,韩子这样的人物,朕想,这并不是没有贤明的君王,大概就是因为书籍失传的缘故吧!”

    “朕几次下令,收天下的典籍,却是进行印刷,分发给天下的百姓去阅读学习,想要让各地都出现更多的贤才....甚至连天禄阁里的藏书都发出去了,若是阿父还在,因为这个举动,他肯定都会脱下鞋子揍我!”

    “可他们呢?重私却无视天下大义!这典籍难道就应该被藏在他们手里,跟着他们一同入土埋葬吗?!朕印刷之后,又不是不还给他们!”

    听着刘长的话,司马喜却有些动摇。

    其实陛下说的也没错啊,汉初,真的有很多书籍失传,而豪族和这些所谓名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藏书,将书籍作为自己的家族力量,甚至一些人还会将那些孤本留下来给自己陪葬....陛下重文风,自己也不该反对啊。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原来这些人都躲着朕,这次难得来长安...朕知道您很喜欢书籍,常常拜访各位大臣,借他们的典籍来观看,难道您就不想知道这些人藏着多少好东西吗?”

    “朕可是听闻,来长安的大儒里,有个姓伏的,他阿父是秦国的博士,有一百岁了,家里藏着一本《尚书》,难道您就不想要看看吗?”

    刘长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司马喜这个人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读书,全本尚书的诱惑力对他来说,真的是不低。

    司马喜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这是造福天下的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太史虽然也负责收藏整理典籍...可这些人对书籍视若珍宝,臣地位不高,如何讨取呢?”

    吕禄方才在刘长面前丢了大脸,本来露个脸,结果把腚给露出来了,此刻自然就是想要补救一番。

    他即刻说道:“这还不好办,他们此刻都在长安啊!我们绑了他们让他们家里人拿着书来赎啊?就比如那个伏胜的儿子,我们绑了他,让他阿父带着尚书来还,若是不给,我们就撕...”

    司马喜顿时怒发冲冠,正要谩骂,刘长先一步骂道:“屁话!”

    吕禄一愣,茫然的看着刘长。

    刘长愤怒的训斥道:“你是朕的侍中,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是当官的还是当强盗的?!”

    吕禄顿时就懵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又看了看一旁的司马喜,还是忍住了。

    司马喜瞥了一眼陛下,说道:“有其君,则必有其臣。”

    刘长盯着他,也点了点头,“您说的对!”

    司马喜无奈的问道:“陛下,若是我直接上门索要,只怕他们是不给的...或许...郅...其他人更适合。”

    司马喜虽然对典籍非常的渴望,可还是没有拉下脸将郅都的名字说出来。

    “屁话,郅都去了那叫要典籍吗?那特么叫抄家!”

    刘长摇着头,“朕让你来负责这件事,当然是有原因的....就那些大家啊,用武力来要挟他们,这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他们大多不怕死,性格倔强,若是朕打了他们,他们还指不定多高兴呢,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而名声嘛...哈哈哈,那还不是你说了算?”

    刘长挤眉弄眼的,司马喜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坚决的摇着头。

    “陛下,臣不能以此来要挟他们,这不是史官们可以做的事情。”

    “又不是让你真的去写...只是让你恐吓一番而已,难道你不想看那些书籍嘛??”

    司马喜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迟疑,他认真的说道;“陛下,若是史官都以自己的好恶来记叙历史,接受别人的贿赂,用此来要挟他人,那这史书,后人还能相信吗?臣虽然喜欢典籍,却不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索取。”

    吕禄不悦,骂道:“那你平日里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和陛下呢?!还说不以好恶来记叙?”

    “臣只是将陛下与群臣的言行记录下来,这怎么能算是针对呢....”

    吕禄想了想,好像也是啊。

    刘长看起来很平静,他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

    “好,既然您不愿意...那朕也不会逼迫,朕并非无道之君,这样吧,您的太史令也不要干了,让晁错来兼任吧...”

    司马喜沉默了片刻,“陛下,臣这职位,可以不要,不过,能否不要让晁错这个人来担任呢?”

    “也好,那就让郅都来兼任吧。”

    司马喜再次沉默了许久。

    “陛下,您说吧,主要是跟谁去要呢?”

    司马喜思索了许久,相比于勒索这种事,让法家的人来担任史官似乎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尤其是晁错,郅都这些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司马喜最是清楚,他们来记录庙堂大事,那就彻底完犊子了,他们写出来的东西还能看吗??

    送走了司马喜,刘长得意的笑了起来。

    吕禄这才说道:“方才司马喜在,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陛下为什么要用这么繁琐的办法来获取呢?我们直接绑架不就好了吗?”

    “你知道抽水打鱼的典故吗?”

    “臣闻所未闻....”

    刘长的眼里满是失望,“让你多读书!”

    “当初楚王讨伐随国,随王召集大臣们商讨对策,有人提出了欺诈楚国的办法,有个叫雍生的,他说:假如有个人想要捉鱼,就把池塘里的水都弄干了,这样,他当然能捉到池塘里所有的鱼,可等到明年,池塘里就无鱼可提了!”

    “如今这些人啊,就像是池塘里的鱼,如果我们一次性就把池塘里的水都弄干了,鱼当然都能抓住,可以后呢,还能打渔吗?他们只怕吓得再也不敢来长安了!”

    吕禄迟疑了许久,“哦,陛下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有再想着去提醒陛下这个典故叫什么,也没有去指正是楚国和晋国,而随国连王都没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让司马喜去做这件事,是谁的主意啊?”

    “当然是朕的!”

    “此处没有外人....陛下何必呢?”

    刘长低声说道:“是朕的中书令袁君,此人大才啊!”

    “您先前时日不是还说要将他吊起来打吗?”

    “哎呀,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光顾着跟你聊,刘敬还没放呢!!”

    .........

    刘长对刘敬还是挺看重,这从他亲自带着人来廷尉放刘敬就能看出来。

    如今的廷尉,充满了一种肃杀之气。

    郅都的势派看的是君王的能力,张不疑的术派看运用者的能力,而张释之的法派就看律法的威力了,因此,法派总是在利用大人物来刷声望,他们跟后世那些为自己刷名望的大臣还不一样,他们是给律法刷威望,不是给自己,他们是属于杀猴给鸡看,让众人明白律法不可侵犯,律法执行的越是严格,他们办事也就更加厉害。

    韩非子的学派就比较绕了,三者结合,集大成者,要考验君王的能力,本身的能力,以及律法的强度,这就比较难了....一般人是学不来的,韩非那个时代,确实有这么一个最适合他的君王,能重视他才能的人,最适合他的国度,最严明的律法....就是可惜,坏就坏在了一个“韩”字上。

    若他不是韩子,而是秦子,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而晁错的学问是传承自这位大佬,不过,晁错本人的能力不如韩信,他所效忠的君王不如那位,他所在时的大汉的律法强度显然也不如秦,这就酿成了他的惨剧。

    如果晁错晚生二十年,遇到的是武帝,或许情况也就不同了,在武帝手下,晁错真的有机会可以成为继萧何,曹参,张苍之后的第四位贤相。

    刘敬在廷尉里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张释之一视同仁,至于刘敬的过错,那就是在朝议时辱骂君王,这已经触犯了律法。虽说吕后取缔了腹议,可这不代表你可以当面去训斥君王。

    “哈哈哈,刘公在朝议时那么凶,此刻怎么不继续谩骂了?”

    刘长站在栅栏外,打量着狱内的刘敬。

    在刘长的时代,得罪君王其实没有那么的可怕,刘长这个人,虽然暴躁易怒,也会殴打大臣,可却很重情,善良,除非是犯下了大错,否则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杀人。

    “大汉这些年里却是治理的不错,当初高皇帝将臣下狱的时候,这墙都会漏风....”

    刘敬眯着双眼说道。

    刘长大喜,说道:“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他正要上前开口,一旁的中书令袁盎却开口说道:“当初高皇帝将您下狱,是因为没有听从您正确的劝谏,不是因为您辱骂君王,您下狱的原因,不是劝谏,而是错误的劝谏方式,我听闻,君臣之间,父子之间都是有礼数的,君王做错了事情,可以劝谏,但是怎么能辱骂呢?这就跟吃着家中大人的饭菜,却因为大人做错了事而殴打他们一样,是不孝的严重罪行。”

    “您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行,陛下却没有将您抓起来杀掉,您应当感恩戴德才是,又怎么敢开口嘲讽呢?!”

    袁盎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木讷,说话越来越快,带着浓浓的方言。

    刘长愣了一下,啊?

    他不是在夸朕吗?什么时候嘲讽朕了??

    袁盎解释道:“陛下,当初刘公因为劝谏高皇帝收兵,被高皇帝下狱,后来高皇帝后悔没有听他的话,将他亲自接出来,他说起这件事,就是嘲讽陛下不听从他的劝谏,迟早会像高皇帝那样遭遇失败!”

    刘长恍然大悟,随即愤怒的看着刘敬,“朕好心来释放你,你居然还来嘲讽朕?!”

    “岂有此理?!”

    刘敬此刻却惊讶的看着袁盎,问道:“你是袁哙的胞弟吗?”

    袁盎没有回话,神色再次变得木讷。

    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刘敬,刘长也有自己的办法,“不要将他放出来!让内史的人直接来大牢里跟他禀告诸事,给他纸,笔,就让他在大牢内办公吧!等到他愿意认罪的时候,再将他放出来!”

    刘长带着袁盎离开了廷尉大牢,走在路上,刘长时不时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中书令。

    这厮不错啊,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

    别看平日总是顶撞自己,可遇到小人嘲讽,自己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厮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而且他先前提出让司马喜来获得那些书籍,这就能看出,他也并非是那种本分的儒生。

    “你认识栾布吗?他跟你是一个学派的!”

    “臣在唐国曾见过栾公,只是不敢高攀。”

    “哈哈哈,不错,你们这个学派的人都可以,栾布当初也喜欢顶撞朕....看在你有能力的份上,以后你再顶撞朕,朕就不动手打你了!”

    “多谢陛下!”

    ps:帝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史记》

    建成神侯禄,曾为帝侍中,进言不善。——《史记》

第388章 天无二日

    法家四派聚集在一起,就差点将宣室殿给吵翻了。

    而太学里则是聚集了天下诸多学者大家。

    这些人里,什么学派都能找的到,而太学里的争吵,也可以想象是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当初齐国的稷下学宫,连荀子都压不住诸派之争,如今要让浮丘伯效仿他的老师去压制诸派,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好在,他们的争吵也只是停留在口舌之辩上,不敢将事情闹大,毕竟,还有个法家法派的虎视眈眈,就等着拿这些来刷一遍声望,这些人都是海内有名的大家,徒子徒孙无数,虽然刷起来可能比不上太子这种程度,但是也比刷其他人要更有影响力,这对张释之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浮丘伯召集了数个大家,聚集在他的书房之内。

    浮丘伯虽然是儒家的大佬,毕竟还有着太学的加成,这些大家里哪怕是厌恶他的那些人,也不能不给面子,大家都知道,这厮跟陛下走得近,若是得罪了他,他在陛下那里说几句坏话,那就有他们受得了。

    浮丘伯还算是知礼的,他并没有亲自下场参与这些辩论,顶多是给陛下站过场子,而他对这些大家们也很客气,哪怕是对墨家,农家,他也能做到和气对待,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来打压他们。

    众人注意到,在浮丘伯的身边,还坐着一位陌生的文士,年纪不大,看起来倒像是庙堂的官员。

    浮丘伯介绍道:“这位司马君,官居太史,陛下知道诸君在太学争辩,特意派遣他来记录辩论之言行...”

    众人听到这,也不再板着脸,与司马喜相见。

    正如刘长所说的那样,这些人不是那么的惧怕武力威胁,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名声,乃至自己学派的利益,而司马喜前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啊,这说明他们的事情获得了陛下的认可,已经达到了可以被记录下来给后人观看的程度。

    这不但对他们的名声有用,从大方向来看,更是对学派大有用处的事情。

    若是能当着司马喜的面来击败其他学派,那后人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该去学哪个学派了。

    因此,除却农家的几个倔人,其他学派的大家对他还都算是比较客气。

    司马喜找准了时候,看向了浮丘伯,说道:“其实,我这次前来,也不只是为了记录这件事,太史负责整理皇宫典籍,陛下听闻群贤前来长安,心里大喜,便派我前来,想要前来询问各位大贤,若是家中有藏书,可以借给我来进行抄写,这是造福天下的好事....”

    浮丘伯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正好有几本藏书,请您拿去临摹...抄写完毕后可以还给我。”

    “多谢浮丘公!!”

    司马喜急忙拜谢,说道:“陛下求书的事情,是可以记录在史书上的大事,后人定然会效仿您的德行。”

    两人在这里演了起来,在座的大家们心如明镜,没有一个傻的。

    他们哪里不知道司马喜的意图,浮丘伯那是什么人啊,整日将陛下挂在嘴边吹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藏书没有献给陛下呢?他平日里都是恨不得自己写书去献给陛下的,而结合司马喜方才的言语,这是在许以好处啊。

    此刻只要献书,就能收获好名声,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不少人也沉思了起来,在想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书籍对很多大族,乃至大家来说,都是最核心的传承,靠着这些书籍,他们才能保证自己家族和学派的昌盛,说起来,先秦有很多学派的灭亡,也怪不了别人,藏私之风盛行,师父对弟子都不能全力教导,留着最核心的东西,一直带到了墓葬之中,最后弄得现代人挖出来的典籍都比古代人所知道的多。

    而对于大家族来说,这就是他们通往仕途的保证,是保证自己家族竞争力的核心。

    当然是不肯那么轻易交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伏生笑着站起身来,他认真的说道:“司马君,我阿父那里有一本《尚书》,只是,有些丢失的内容,是只有我阿父才知道的,才懂得正确注释的...我阿父已到百岁,无法赶路,而我们才疏学浅,不足以明白他的学问....书的抄写版在我这里,可并不详细,若是司马君愿意,可以派人前往我家让我阿父将口传的部分告知...”

    司马喜没有想到,这人怎么好说话。

    “这件事,您就可以做出决定吗?”

    “哈哈哈,我前来的时候,我阿父就曾拉着我的手,要我将这本书献给帝尧....”

    “帝尧??”

    伏生笑着说道:“司马君有所不知,我阿父虽年迈,却好天下之事,他曾说: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唯尧乎?”

    司马喜大惊,即刻就要拿出笔墨,却又忍住,将这句话记了下来,随即说道:“我明白了,多谢!”

    在座的大家都有些震惊,这就献出去了?难不成这厮也是在演??不像啊??

    伏生开了个头,也带动了三四人,主动要求献书。

    司马喜很激动,这些人的藏书,果真都是一些失传的,司马喜向往许久,却不曾见过的珍品。

    司马喜颤抖着手,一一拜谢这些人。

    而其余之众,此刻就沉默着,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司马喜终究是拉不下脸去恐吓这些人,他的职业素养无法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浮丘伯看着众人,大概是看出了司马喜的难堪,笑着说道;“今日有贤人献书,更有伏公之言,司马君回去之后,可莫要忘了记录啊....请您记上,某年某时,我们这些人聚集在太学里,商谈学问。有我,伏生,曾生,黄生,毛君几个人献出了自己的书。”

    这话一出,那几个大家脸色顿时就黑了。

    好你个浮丘伯啊!

    若是如此记录,后人一看,那成何体统啊,指名道姓的十几个名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其中有五个名人献书,那其他人呢??

    这不是坑人吗?

    “且不急....我家里其实也有藏书....”

    司马喜感激的看着浮丘伯,随即急忙拜谢这位要献书的大家。

    浮丘伯笑呵呵的,又说道:“正好,今日看到我儒家献出的书最多,这足以证明儒家才是真正心怀天下的学派啊,请司马君回去后如实告知陛下,我儒家献书八部,可见对陛下之忠心,吾等愿为社稷之伟业献力!!”

    一听这话,黄老顿时就坐不住了。

    浮丘伯再一次证明,无论任何事情,当他开始出现了内卷的趋势之后,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家里还有些藏书...黄老献书共计十一部,请司马君如实禀告陛下!”

    “呵呵,我忽然想起了,我兄长家里还有三部书!”

    这一刻,司马喜不再唯唯诺诺的去借书,而是这些人围绕在司马喜的身边,开始推销着自己家的藏书,好在这些都是大家,并非是豪族,若是豪族,大概是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名声,或者是学派的名声。不过,豪族的书,皇宫也收藏了不少,这都是牢狱内的某位大臣的功劳,司马喜非常的开心,一一感谢。

    浮丘伯则是继续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坐在下方的伏生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别的不说,就说这教弟子,荀子在这方面的本事当真是一绝啊,你看他教出来的这些人,就一个比一个有学问,一个比一个厉害。

    “多谢浮丘公!多谢!!”

    司马喜是彻底对这位老头改观了,在先前,司马喜总是觉得,这个老头没有道德底线,一味的吹嘘陛下,没有气节。

    可今天,这位老爷子总算是让司马喜明白了,什么叫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看到司马喜那恭敬的模样,浮丘伯只是笑了笑,说道:“陛下要做的,是功在千秋的伟业,我又怎么敢不为陛下效力呢?”

    司马喜这才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还没有离开的伏生的手。

    “您的阿父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

    这句话一出来,伏生就有些不开心了,“您以为我是阿谀奉承,为了邀名就编排自己阿父的人吗?”

    司马喜急忙道歉,说道:“我向来敬重伏公,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伏生这才说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从前不曾评价过他人,我也很好奇,也曾询问他,怎么会对陛下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阿父说:他坐在车上去看望隔壁城池的好友,一路上常常能听到孩童嬉笑的声音。”

    “这是个什么回答呢?”

    司马喜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他即刻看向了浮丘伯,问道:“您与伏公都是有名的大儒,您可以为我们解惑吗?”

    浮丘伯沉思了会,笑着抚摸起那长长的胡须。

    “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呢?”

    司马喜沉默了片刻,说道;“比德于玉之忠焉。”

    像这句话,若是让刘长或者长安的群贤们来听,大概率是到下辈子都听不懂的。

    可浮丘伯和伏生顿时就明白了司马喜的意思,这是子贡跟孔子的一段对话,孔子说君子比德于玉焉,其中提到了忠,而孔子对此的解释是: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

    瑕不掩瑜,这就是司马喜对刘长作为君王的评价了。

    浮丘伯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故而不明白伏公为什么要这么说....当初各国征战的时候,连年都会抓人去服徭役,土地的税赋很重,百姓们耕作了一年,却连糊口的粮食都留不下,到处多是饿死的百姓,连年的战争使得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

    “在后来,秦国开始治理天下,他们不许百姓随意出门,百姓们像牲畜那样,只能在房屋与耕地之间来往,昼夜不休,各地都看不到什么老人....孩子们没有衣裳穿,饿的整日啼哭....当下,伏公可以坐在车上,晃悠悠的通过城门,随意前往想去的地方,不受限制,他的老友都还健在,一路上还能看到孩子们嬉笑玩闹....这难道不就是尧舜那样的君王治下的盛世吗?”

    司马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从这里回去之后,司马喜就拿起了笔,思索了许久,方才写道:“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

    .......

    “什么??帝尧??”

    “这是个贤人啊!!”

    刘长变得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位伏生...不,伏公在哪里啊?让他迅速前来见朕!”

    司马喜无奈的说道:“陛下,此人已近百岁,怎么能驾车前来长安呢?”

    刘长更是惊讶了,“原来是大汉的祥瑞,难怪能如此仗义执言!”

    司马喜随即又将伏公儿子的话如实的告知了刘长,听到要派人去求学,刘长自然是当仁不让。

    “这样吧,让朕去吧!”

    “朕身为荀子的徒孙,跟着他学习尚书,也不算是辜负他的才学了!”

    司马喜大惊失色,“陛下!不可啊!!”

    “嗯??怎么了?”

    司马喜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他说道:“陛下,我听闻,尚书甚是枯燥,这一讲学,怕是要学习数个月,且不能做其他的事情,整日坐着读书,臣就担心这样会耽误陛下的大事啊....”

    刘长那被引燃的激情在听到他这句话后,也迅速平息。

    他这辈子最不喜欢上课。

    “这样吧,让袁盎替朕去学!”

    司马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陛下,袁盎年少,不知能学到多少,或许可以找一个有高深学问的儒生去学习,如陆公,贾相等人,他们都可以去....”

    “不行,陆公要为朕操办官学的事情,至于贾生,贾生以后是要给朕当相的,他学这些做什么?何况,他去找伏公读书了,那赵国的事情怎么办?让赵王来处置吗?那岂不是要亡国?”

    “可是陛下...袁盎毕竟年少啊,伏公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若是袁盎学不会,那这岂不是....”

    “朕说了,就让袁盎去!他有这个本事!”

    “可是陛下.....”

    “放肆!你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吗?!”

    司马喜一愣,认真的摇着头,“臣不知道。”

    “他就是在朕下达命令后不断的出口劝阻,被朕所烹杀的!你当以史为鉴!”

    就在司马喜帮着给刘长收集典籍的时候,雍娥终于也迎来了临盆之日。

    尽管已经经历了两次,刘长还是显得有些着急。

    只因为雍娥这叫声无比的凄惨。

    听的刘长都忍不住的手抖。

    大概是知道刘长紧张,樊卿一直都在安慰着他,让他不要担心。

    随着一声啼哭,刘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很快,宫女便出来,请陛下进去。

    刘长匆匆走进了殿内,就看到两个宫女,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脸色格外的紧张不安。

    “陛...陛下...是同产孪生子。”

    “啊??男的?还是两个男的??”

    刘长苦着脸,还是上前,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樊卿此刻却目瞪口呆,担忧的看了看内屋。宫女在此刻却堵住了外面的门,只是片刻之后,就有太医令匆匆赶来,脸色同样很严肃,双手甚至还在颤抖,夏无且看了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一眼,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看着他们那严肃的脸,那紧张的氛围,刘长很是纳闷。

    “这是做什么?”

    “雍娥呢?她人怎么样?”

    “陛下不必担心,雍妃很好...只是....”

    夏无且让众人离开,自己低声说道:“陛下,双生子乃大凶之兆也!”

    “若一子一女还好,双子,这是阴阳不均,双生为阴,定然是妨碍江山社稷,也会对其父母不利...天降双星,二子存....”

    “砰~~~”

    夏无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好在,刘长并没有用拳头,只是推了他一把,若是用拳,只怕夏无且现在就没了。

    他被摔在地上,又匆匆爬起来,“隐一也可...”

    “放屁!”

    “两个儿子一同出生,就能扰乱朕的江山?还能妨碍江山社稷?朕有百万披甲之士,谁能妨朕?!”

    “来人啊,去将尚方府里的那个几个方士找来!!!”

    刘长让宫女带着孩子去休息,又让曹姝和樊卿去陪雍娥,自己却等待了起来。

    很快,以公孙臣为首的一群方士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板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们,大声询问道:“朕的妃子生下双子,这意味着什么呢?!是凶还是吉?!”

    这一群方士被甲士们强行带到了这里,此刻听到刘长的询问,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正要开口呢,公孙臣一把将他拽住,惊喜的说道:“陛下!喜!这是大喜啊!!”

    “哦?有贼人说什么妨碍社稷,你怎么说是吉利呢?”

    “陛下,往日里,天下无二圣,故而双生子不祥,只能存一....”

    “可如今,大汉是有两位圣天子啊...太上皇功德盖世,陛下更甚之,天降双子,天下有二圣,这不就是上苍在奖赏兄弟和睦德盛世吗?陛下乃阳,太上皇更是如此,先前的大汉,有二阳,如今有二阴,这是阴阳互补,乃是全天下的幸事!恭贺陛下!恭贺陛下!!”

    公孙臣最开始还有些哆嗦,结巴,可越说越流畅,语气也逐渐变得鉴定,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他的解释,刘长哈哈大笑。

    “很好,有此祥瑞,当普天同庆!”

    ps: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最早将双生子当成不吉祥的准确出处似乎是来自两汉,这之前大概就已经有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达到要存一的程度。

第389章 这也太不要脸了!!!

    “陛下....”

    当刘长走进内屋的时候,雍娥却失声痛哭。

    她已经得知了实情,自己生下了双生子,而双生子不祥的说法,从民间到皇室,都是存在的。在民间存在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难产致死率很高,而双生子会威胁到生母的性命,至于在皇室里嘛,那就不必多说,大概率还是继承权的问题,因为诸多的原因,双生子变成了不吉祥的征兆,“存一”这种陋习甚至延续了千年之久。

    据说,甚至在开国之后,不少偏僻地区还存在着这种习惯。

    在大汉,最为迷信的就是老秦人和老楚人。

    老秦人的神灵恶鬼都非常的多,甚至还做出了一个列表,里头记载了各种各样的鬼,以及如何对待他们的办法,这些鬼千奇百怪,而秦国甚至想过安排方士来对付这些鬼,想着能不能让这些鬼也来帮着干徭役,所以说,秦国的鬼不好当啊,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官差带去修长城或者修驰道什么的。

    至于楚国,鬼的生存环境显然是好了很多,跟秦国粗暴的驱鬼方式不同,他们更多是祭拜,他们相信这些鬼是没有恶意的,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只要能诚心祭拜,这些鬼就能帮着你成就大事。

    秦国的鬼听了,都羡慕的热泪盈眶。

    而雍娥在巴蜀之地长大,巴蜀作为老秦人的地盘,同样继承了这种好鬼神的风格,同时在秦国的风格上做出了全新的突破,他们不但要驱使鬼,还要殴打鬼,有人生了病,他们就会认为这是被鬼附身的缘故,怎么办呢?打它!于是乎,可怜的病人等不来医生,反而要被挂起来一顿打,附身的鬼神怎么样了我们不知道,就是病人走的不是很安详。

    在听到自己生下双生子之后,雍娥便一直在哭着。

    一方面,她是在责怪自己,原来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双生子为阴,这是因为易经曰:奇为阳,偶为阴。而阴气降与皇宫,定然要危及社稷。另外一方面,她也是害怕自己将会失去其中一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哪个她都不愿意失去。

    听到雍娥的哭声,樊卿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只有曹姝还保持着冷静,“哭什么?!你刚临盆!岂能如...”

    刘长快步走到了雍娥的身边,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咧嘴傻笑着,看着充斥着傻气的笑容,不知为什么,雍娥却忽然哭不出来了,只是抽泣着,“陛下,我对不起您....”

    “什么屁话!朕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奖励呢!”

    “刚才有方士公孙臣前来拜见,说是看到皇宫之上的云有阴阳均衡之势,特意前来庆祝....朕将双生子的事情告诉他,他说,如今天下有二日,我跟兄长,因此阳气太重,大汉社稷是有些危险的,如今上天赐朕双子,以阴破阳,使得阴阳均衡,这是大汉江山永固之征兆啊!”

    雍娥顿时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君无戏言,公孙臣他们才刚刚走....哈哈哈,你说吧,朕该赏你些什么啊?说什么朕都赏你!”

    “真的??”

    雍娥急忙伸出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想要你的战马!”

    “我....”

    刘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这样吧,赏赐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你说过的!君无戏言!”

    “他曾跟随我征战,如同我的兄弟一般,岂能送人?它还有几个子嗣,到时候挑一匹健壮的送给你!”

    雍娥再也不担忧了,笑得连鼻涕泡都破了,开心的拉着樊卿的手,两人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曹姝的脸上也出现了慈母般的笑容,轻轻点着头。

    当刘长走出内屋的时候,曹姝也跟着走了出来。

    “陛下何时也开始相信方士之言语了?”

    “呵,朕何曾相信,朕是见过神仙的,跟他们所说的可不一样!这些人都是骗子,不过,朕不这么说,她能相信嘛?只有这么说,才能安抚住她,你说是吧?”

    曹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先前可只想了一个孩子的名,如今第二个孩子的名字可曾想好啊?”

    “嗯...朕本来想取名叫平...可是想了想,又怕这个名字不吉利,这是上天所赐予朕的儿子,就叫赐好了。”

    “那谁叫良,谁叫赐呢?”

    “谁先出生??”

    “不知道....”

    “算了,三子叫赐,四子叫良吧...让他们穿上不一样的衣裳吧...朕可认不出来...”

    “好。”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刘长一直都是在陪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刘长身大,正好一手一个,很是稳当,也不怕摔下来,他手臂的粗壮程度,就能让孩子躺在上头了,而两个竖子则是激动的站在他的面前。

    “阿父,给我抱抱吧!”

    刘安踮起脚尖,忍不住的说道。

    “你要抱哪个?”

    刘安迟疑了片刻,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个,随即指着一个,“我要抱这个!”

    “你说出他的名字,我就让你抱!”

    “他是良!”

    “来,小心点!”

    刘安傻笑着接过弟弟,这让刘勃有些羡慕,他说道:“阿父,我也想抱。”

    “哈哈哈,你还小....等你长大几岁再抱吧。”

    “好的,阿父!”

    刘勃乖巧的点着头,这让刘长忍不住感慨,还是勃好啊,安这个竖子,他年幼的时候,若是得不到想要的,就会直接躺在地上哭喊,勃这孩子多乖啊。

    在另外一个历史线上,厉王的四个儿子里,长子也喜提厉王的谥号,继承有序了属于是,而三子先是约定好跟大哥一起谋反,后来被家里人所弹劾,自杀除国,诛。

    四子年轻早夭,连子嗣都没有留下。

    而唯独二子刘勃,是个老实人,没有继承厉王的性格特征,没有跟着七国的诸侯们谋反,在战后还亲自去拜见了皇帝,总算是给他们这一脉留下了唯一一个不错的谥号,贞。

    可惜,他的孙子刘宽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先是搞骨科,后来就想要谋反,最后也自杀了,然后厉王这一脉就彻底丢掉了所有的王爵,说起来,大概厉王他们家最大的传统不是谋反,很可能是自杀,或者说,先谋反,然后再自杀。

    在这方面,厉王一脉,也算是人才济济了,厉王的孙子辈,曾孙辈里,作奸犯科的那也是数不胜数,令人头皮发麻,别说王爵了,就是侯爵都保不住,放眼望去,纵奴杀人的,盗官马的,谋杀官员的,家风优良了属于是。

    当然,比起另外一脉的骨科专家们,刘长这一脉还行,就出了一个刘宽,其他的都是犯正经的罪,绝对不给刘长丢脸。

    刘长看着自己身边这四个小家伙,心情却愈发的沉重。

    天可怜见啊,他刘长就是想要个女儿啊!!

    难道我们老刘家注定就只有生儿子的命吗?从刘邦,到刘交,刘肥,刘恒,刘长...女儿可谓是屈指可数。

    大汉长公主一直都很强势,是不是就因为物以稀为贵呢???

    正念叨着呢,吕禄便急忙进来禀告:鲁元公主来看犹子了!

    刘乐走进了皇宫,刘安急忙将孩子交给了刘长,匆匆忙忙的前去拜见。

    “姑母!!!”

    刘安满脸都洋溢着笑容,一脉相承的谄媚模样,一看就是有求于人。

    刘乐对这模样倒是很熟悉,笑呵呵的揉着他的头,刘勃就没有这么胆大了,怯生生的躲在刘长的身边,只敢偷偷去看姑母。

    “快让我看看!”

    刘乐先是拿起了刘良,认真的打量着,“哈哈哈,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他也是!”

    “那不废话!两人是双生兄弟,一个跟我像,另一个还能不像吗?”

    刘乐瞥了刘长一眼,只是哄着小犹子,过了片刻,两个小家伙都饿了,便有宫女进来将他们带走,刘乐坐了下来,拿出了些零嘴,分别给了安和勃。

    安倒是不客气,一把拿走,还不忘了问:“还有吗?”

    勃就很乖巧了,拿了零嘴,甜甜的感谢了姑母。

    刘乐开心的抱着勃,“没想到啊,长还能有你这么乖巧的孩子!”

    刘安一愣,“姑母...其实我也很乖的。”

    “是吗?那你整日缠着我,索要府邸是什么意思啊?给你阿父一个府邸还不够,我还得给你一个啊?”

    “不是,姑母...我并非是索要,只是想让阿母送我一个...我如今年幼,无法报答,等阿父...等我年纪大了,我就收集全天下的金,用金来为您打造一个府邸!”

    刘乐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的刘长,“阿父若是还在,肯定会很喜欢他。”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会少挨揍....”

    刘乐大手一挥,“好,这件事我做主,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给你送一套府邸!”

    “多谢姑母!!!”

    刘安乐开了花。

    刘乐随即又看向了刘勃,问道:“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刘勃思索了许久,摇了摇头,“姑母,我什么都不缺。”

    “哈哈哈,来,让让我抱一会!”

    刘长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姊啊,你这几天就不要走了,暂时留在这里,帮着我照看阿母和这几个竖子吧....朕得去济南郡一趟。”

    “啊?你去济南做什么?”

    “就是有位大贤,朕想要亲自见一见他,跟他学习学问....”

    刘乐眯着双眼,“学问??我看你就是想过去玩吧?”

    “大姊!朕一心为国,怎么能说是玩呢?”

    “长啊,你现在可是皇帝啊,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若是走了,那庙堂大事该怎么办呢?”

    刘长不在意,“不是有三公九卿嘛?朕担心什么呢?若不是这厮年幼....朕现在就去西域追匈奴了!”

    刘长说着话,又瞪了一眼刘安,刘安却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刘乐迟疑了许久,方才问道:“你煞费苦心的设立内外朝,就是为了方便你外出??”

    “是啊!朕等待这一天都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大姊,朕这谋略,比起留侯又如何啊?”

    看着面前这位恬不知耻的弟弟,刘乐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留侯哪里比得上你啊,你这谋略,但凡有一点能运用在这国事啊,阿父都要乐的从长陵跳出来了....”

    “我也知道这件事,听闻那位伏公是有道德的贤人,你可不要去祸害人家!”

    “自然不会...朕还想带这个竖子去的,他不肯。”

    “我治黄老,去跟着一个儒生读书算怎么回事?就这些儒生,我现在也就年幼,等我壮,非要往他们的冠里.....”

    刘长要去济南,也并非是临时起意,他也是想要巡察一下中原的情况。

    汉初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如果你狠狠揣上一脚,即刻就会冲出一大群壮汉来教你做人。

    可如今,那些壮汉们大多都不在了,中原的官吏们换代情况很是频繁,大概有七八成的地方大员,都已经是二代,乃至三代的爵位世袭者,这些人无论是才能,还是操守,都远不如他们的父祖,疏于管教,生长在荣华富贵之中,这就让他们很难再去追赶父祖的脚步。

    刘长就是要时不时出去敲打他们一番,绣衣虽然有用,可不能全能的,别的不说,绣衣里难道就不会有人作奸犯科吗?无论是任何位置,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这是无法避免的。

    刘长所制定的地方御史制度越来越成熟,到如今,刘长在各郡都安排了监察官,被称为郡刺史。这些人没有什么权力,不能命令地方官吏,可他们负责随时监察地方官员的行为,直接上书给刘长,而阻挡刺史上书,篡改刺史的上书,谋杀刺史等行为,在大汉是形同谋反的行为,是要被斩首的。

    放在过去,那就是要车裂,刘长上位后,听从吴王的劝谏,废除了不少残酷的肉刑,连带着烹杀车裂这样的刑法都被免掉。

    连带着剁手砍脚挖鼻子等等肉刑也连带着废除,取代的是更长时日的刑期,犯罪的拉去修皇陵,驰道,去矿场,这并不比肉刑要好多少,毕竟,这些罪犯享受的待遇跟豪族还是不同的,日夜操劳,被累死的几率并不低。

    刘长觉得,与其砍掉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成为废人,倒不如让他们为大汉发光发热,添砖加瓦。

    说回这个刺史制度,这些刺史在名义上归于御史府,可是实际上只对皇帝负责,为皇帝监察天下各地的情况。

    刘长时期,官员们过的确实苦,各种监督极多,朝中又多酷吏,官吏们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可谓是“上厉而下弛”。

    刘长也并非是要一个人过去,他要带上袁盎,他们两人决定用心学习,刘长负责用心,袁盎负责学习。

    如今各地的驰道修补工作都进行的不错,某位厉王好大喜功,滥用民力,如今只有赵,楚,巴蜀这三地的驰道还在修补之中,其余地方大多能正常的运行,只用了五六年就能完成,这还得多感谢秦王,秦王的恩德使得大汉受益无穷。

    他设立的制度,大汉拿来改个名字就能用,他修建的建筑,大汉修修补补也能接着用。

    甚至,某位厉王还能当仁不让的将这些功劳都占为己用,强行要求史官记载自己的功德,“修建长城抵御外敌,设立驰道通天下,车同轨,书同文,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

    司马喜对此很是不满:长城都修建了多少年了,人家秦王都是在各国长城的基础上修建的,您就派人加固了一下,这就成了您的??还有那驰道就更加过分了,完全就是秦驰道修补了一下啊,至于车同轨,书同文...唉,您是真的敢说啊。

    司马喜虽然不愿意如此记录,可架不住法家的鹰犬们就好这一套。

    张不疑带头上奏,表示要祭祀上天,诉说陛下的功德。

    愣是将这些都按在了刘长的身上,而郅都一听,当时就表示了对张不疑的不满,陛下这种仁德,怎么能只局限在祭祀上呢?于是乎,他连夜召集文士们,在通文府内书写陛下在这方面的功德,写足了整整一个邸报。

    刘长看到之后,人都有些懵,原来朕这么厉害啊??

    而晁错对他们的行为勃然大怒,我家陛下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功劳吗?

    于是乎,晁错提笔就写,写了一篇《圣赋》,不只是秦王,连带着刘盈,吕后,乃至高皇帝时的政绩都被按在了刘长的头上,就差点说高皇帝取得天下是因为刘长的缘故了,不,晁错还真的就是这么写的,他在这篇赋中暗示,高皇帝能取得天下就是因为得到上苍的启发,说他能在将来生下一位圣天子。

    张释之勃然大怒,这不是不要脸吗?陛下最大的功德难道不是在文化之上吗?于是乎,这位仁兄弄出了一篇论,其中居然说百家得以幸存是因为当今陛下的缘故,恨不得将诸子百家的功德都按在自家陛下的头上。

    无论你是法家什么学派的,舔皇帝似乎都是必修课。

    而此刻,这位保全了诸子学派,修长城,开驰道,无所不能,几乎将所有人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按的圣天子,正在道路边上赤手跟野猪搏斗。

    刚刚出了长安,在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这里的环境顿时勾起了刘长的打猎欲望。

    奈何,他的射术不太令人恭维,红了眼的刘长就决定赤手跟野猪搏斗,他非要试试自己跟野猪到底是谁更加强壮。

    ps:今天又是要带孩子去打针的日子,因为我们这里现在是高风险嘛,所以进医院打针什么的也不方便,很耗时间,我回来后就开始写了....第二章还没什么头绪,各位群贤得稍微等一会,等评论多一点...咳咳,就能写好。

第390章 巫蛊之祸

    坐在车上,刘长把玩着手里的野猪牙。

    “朕听闻这东西可以做成号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长笑呵呵的询问道。

    吕禄还没有回答呢,袁盎便开口说道:“陛下既读圣贤之书,应知莫非命也,顺受其正,陛下欲为正命者也,非正命者也?”

    刘长迟疑了许久,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野猪牙。

    他没有回答,清了清嗓子,问道:“禄!你觉得呢?”

    吕禄“惊讶”的回过头来,“啊?陛下,臣正在专心驾车,您问的是什么?”

    刘长不屑的看着他,随即诚恳的望着袁盎,“你说的对啊!朕的身边就是缺少你这样敢劝谏的大臣,朕一定将你的劝谏记住,你放心吧!”

    袁盎看到陛下这么好说话,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点了点头,便继续看向了前方。

    群贤和虚假的群贤用典是不一样的,像真正的群贤用典,都是简单明了,如武王吐肉,商汤放鸟,定三个法,抽水打鱼,你一听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能精准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通俗易懂,这多好啊,而虚假的群贤用典故,总是从字缝里去掏,你不但要会读书,还能得背诵下来,而且这些典故可能会出自任何一个地方。

    想要接上这些典故,你就得对典故的出处非常的熟悉,能背诵下来才能应答。

    故而这个时代的虚假的群贤们辩论,寻常人坐在一旁,那可真是什么都听不懂,一般人也不配上去跟他们辩论,你连人家说什么都听不懂,那你还辩论个什么呢?

    而袁盎用的这个典故,当然就是出自《孟子》,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经过了这么一遭,刘长都不怎么跟袁盎说话了。

    他跟吕禄聊的十分开心。

    “那始皇帝当真是不如朕啊,他修建驰道,用了十余年,动用了多少人力方才完成,看看朕,朕只用了数年,征发的百姓也没有多少,就办成了他办不成的事情!”

    “那您为什么还要派人去看护他的皇陵,还为他修缮皇陵呢?”

    吕禄也是很奇怪,始皇帝的皇陵在很长时日里都是一片废墟,项羽一把大火将地面建筑都烧了个干净,剩下高大如山的封冢,而刘邦很不待见始皇帝,在大汉,反对暴秦是属于zzzq,是不能例外的,谁敢说秦好,那就不要待在大汉了,去陪始皇帝吧。

    汉朝对始皇帝的皇陵是完全无视的,没有派人去看守,没有拜祭,更没有去修缮它...其实不只是在大汉,往后的时日里,始皇帝的评价也一直不高,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重启肉刑的皇帝开国之后,设立帝王庙,有十八位君王,其中有刘邦和刘秀,甚至都有忽必烈,却没有始皇帝。

    到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十全老人的时期,帝王庙里所供奉的皇帝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八人,两汉有名有姓的君王基本全部入选,连带着三国时的汉昭烈帝也一同入选,就连大明的君王都基本上全部入选,他们连前朝君王都全部供奉了起来,还是没有供奉始皇帝。

    而刘长在不久前,竟派人去修缮了始皇陵上的地面建筑,又找到当初的秦国公室之人,让他们去看守皇陵,允许他们进行祭祀。

    刘长的这番行为,让群臣都有些看不懂。

    您作为皇帝,怎么能带头搞这种不正确的行为呢?

    刘长却不甚在意,法家在这种时候不敢说话,他们身上那秦国余孽的刻印还没有完全消失,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儒家的反应倒是很让刘长意外,他本以为,以儒家对嬴政的痛恨程度,定然会全力反对。

    可反对的只是儒家中的几个派系,其余派系居然很支持刘长的这种行为,还认为给君王设立祭祀就是礼,哪怕这是一个暴君,那也是君王,当初周灭商,却没有断绝商的祭祀,陛下的这种行为,不就是先王之贤举吗?

    可吕禄知道,自家陛下是从来不在意什么礼法的,他也不是很理解刘长的这个举动。

    刘长却感慨道:“先前时日里,听闻廷尉抓住了一群贼,这些人是想要挖始皇帝的陵,被当地的亭长所抓住的。”

    “朕想,若是让一个灭六国的大丈夫被小人所欺,那就是朕的失职了!”

    “况且,这厮也挺厉害的,哈哈哈,兽人恩泽,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吧?天下的那些小人都说朕是暴君,万一将来大汉也跟商周秦那样灭亡了,希望也会有人为朕重设祭祀,修缮皇陵吧!”

    吕禄大惊,急忙说道:“陛下!大汉的江山永固,千秋万载,不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啊!!”

    “哈哈哈,都是放屁!”

    刘长肆意大笑。

    而听着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袁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刘长口嗨几句,他也完全不会理会,不像当初叔孙通安排的那些监察礼仪的人,可刘长若是付诸于行动,那他就会全力劝阻了,至于给始皇帝修缮皇陵之类的事情,别看外面争议很大,可刘长身边却没有什么其他声音。

    法家都不愿意开口,有人曾来求见袁盎,希望他以自己的身份来劝说刘长。

    袁盎回答道:“国家的兴盛是因为百姓,当初秦国拥有那么多的军队,都不能阻止自己的灭亡,如今他已经灭亡了,祭拜一个死去的人又能有什么呢?陛下行仁政,大汉怀黎民之心,纵然秦国的百万军队再次出现,也可以轻易击溃他!”

    袁盎虽然跟栾布一个派,可他的学问主张似乎更偏向孟子。

    不过,儒家这些年派系诸多,互相融合,也说不出谁像谁了,都沾点彼此的东西,甚至是其他学派的东西,无法考证。

    因为有驰道的缘故,刘长行路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很快,刘长就已经出现在了梁国。

    对刘长的到来,梁王是非常开心的,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个弟弟,梁国距离长安最近,可他却不能随意串门。梁王也得知了刘长有了双子的事情,很是遗憾的表示,为什么不将你的儿子都带来呢?

    在宴席上,刘长坐在上位,打量着梁国的群臣。

    张偃就坐在群臣之中,整个人都脱去了原先的稚气,安静的坐在群臣之中,不急不慢的吃了一口热茶。

    刘长是彻底对这些人失望了,梁国似乎是有种什么魔力,无论刘长派谁前来,都会被弄成黄老学派的忠实拥护者。

    要不要把郅都派过来当国相呢?

    “长...陛下啊,来,不要发呆,吃,这都是你爱吃的...我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哈哈哈~~”

    刘恢笑着,各种好吃的都堆满了刘长面前的案。

    刘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兄长啊,你可少吃点吧...你这都胖成什么样了...你还知道自己的脚长什么样子吗?”

    “我最近也跟着大家练习剑法,可还是如此....没有什么变化啊。”

    “多吃些菜,少食其他,大概就有用了。”

    宴席结束后,刘恢带着刘长去休息,刘长却将张偃也带到了身边。

    看着这位从内而外都在释放着黄老慵懒气息的犹子,刘长失望的说道;“朕当初让你前来梁国的时候,曾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张偃迟疑了片刻,说道:“记得...”

    “那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让你督促群臣的吗?”

    “不是...陛下...”

    “叫舅父!”

    “舅父啊....这梁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啊...什么都做不了...我督促什么啊...”

    张偃的眼里也满是绝望。

    “算了,算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干吧...”

    刘长挥了挥手,“朕也不派人了....”

    刘长又在梁国待了四五天,跟着兄长在各地狩猎,刘恢倒是挺开心的,就是他骑的战马有些受不了。

    刘长离开梁国,朝着济南继续前进。

    ........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张释之走进了内屋,抬起头来,认真的观察着屋内的装饰。

    “张公...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妻病逝,我心里悲痛....”

    “武君!!!”

    张释之大声叫断了梁邹侯武最,以一种极为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在他的注视下,武最的脸色涨红,愤怒的说道:“您今日若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定然是不会放过您的!我阿父曾跟着高皇帝....”

    “你阿父跟着高皇帝征战的时候,身上不曾涂抹胭脂吧?”

    “你怎么敢羞辱我阿父!!!”

    “我不曾羞辱您阿父,只是您这一身的胭脂味...不像是承受了亡妻之痛的样子啊。”

    武最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我只是怀念妻,故而闻她所用的胭脂....”

    张释之没有再回话。

    而武最也不敢再阻拦,任由张释之四处翻看。

    “前天子时三刻暴毙....有家臣新,续,蒙,胡四人在场....”

    “你的妻病重,身边为什么没有侍女?”

    “你妻的侍女在哪里?”

    张释之开口询问道。

    “我看到她们,就想起自己的妻,故而让她们都回去了,我妻病重的时候,特意下令让她们都回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怕她们会伤心吧....”

    武最解释着,随即有些苦涩的问道:“张公啊,您是庙堂九卿,怎么也开始理会这样的小事了??”

    “人命关天,这是小事吗?!”

    “不是...我只是说...这似乎不归您来管....”

    张释之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本来是不归我管的,可皇后下令,要我查清楚,我就不能不来。”

    事情是这样的,曹皇后常常召集大臣们的女眷前来,其中因为武最的妻常常遭受武最的殴打,因此皇后对她非常的上心,常常派人去询问情况,时不时就要见她....只是,最近这段时日,武家妻已经有六天不来拜见皇后,皇后觉得不对,就派人去询问,结果得知她在两天前忽然暴毙。

    曹皇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她觉得武家妻身体情况一直都很好,忽然暴毙,很可能就是被她良人所打死,故而直接下令,找来了张释之,让他亲自来彻查这件事。

    虽然曹皇后平日里很是温和,也不喜欢插手政务,可若是她想插手,那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现在是汉初,大家都是第一次做皇帝,第一次做大臣,第一次做皇后,皇后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张释之非常的明锐,他突然上门,来调查这件事,就是想要看看武最的反应。

    武最表现的很是惊慌,很是害怕。

    这张释之是能理解的,毕竟满朝大臣,忽然被廷尉上门,谁能不怕呢?

    可是,武最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张释之开始怀疑他,他处处阻拦张释之的调查,各种搪塞,甚至他的下人都不敢说话,让他去找侍女,他也很不配合。

    这就很不对了,若是武最的妻是病逝,他怕廷尉,那就应该积极配合自己,早日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撇清,哪里还会这么阻挡自己调查呢?

    他的举止都很奇怪,张释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他心里已经能确信,武最的妻大概是被他自己给杀死的。

    “我要开棺...让令史查看你妻的死因。”

    所谓令史,就是如今的“法医”,专门带领隶臣从事尸体检验和活体检验,设立与战国时期,而在大汉,令史已经是很多了,每个县都设立了三个,每年领的俸禄也不少。

    听到这句话,武最的脸上满是惶恐。

    “不可!岂能如此?!这是亵渎魂灵...这是不敬....”

    “我听闻,您平日里对您的妻动手打骂,在外有诸多美人陪伴,却不知您是如此爱护她的啊....”

    “我...”

    武最显然是拦不住张释之的,在经过令史查证之后,已经能确定,武家妻并非是病逝,而是被人所掐死的。张释之当即拿下了武最,可武最并不认罪,坚持认为是自家的门客所为,与自己无关。

    而他的家臣也确实认罪,称是自己杀人。

    哪怕张释之以诛族为要挟,这家臣也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杀人者死,可纵奴杀人就只是除国免爵。

    就在武最在廷尉大牢内的时候,这件事却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成为了长安人的新话题。

    皇后得知这件事,更是十分的愤怒,当即前往长乐宫,找到太后,并且跟她告知了这件事。

    当晚,太后所派来的人就来到了廷尉。

    “这不合律法!当由廷尉来处置!”

    张释之领着廷尉的官吏挡在门口,不肯让他人进入。

    来人正是城门校尉侯封,侯封麾下有着城门士卒,装备精良,人数又多与廷尉士卒,他们手里的强弩就差怼上张释之的脸了,可张释之也不惧怕,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侯封要下令动手的时候,太后的车架来到了这里。

    吕后拄着拐杖,在侍从的扶持下走下了车,她的眼神里满是阴冷。

    白发苍苍的她,佝偻着身躯,她一步一步走进了廷尉之内,方才还拿着武器的众人顿时收手。

    侯封急忙上前拜见。

    吕后却只是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呢?”

    “太后...臣失职...这厮甚是倔强...臣也不好动手去杀陛下之臣啊...”

    侯封也很是无奈。

    吕后缓缓看向了张释之,在她的注视下,张释之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释之不从诏令,抓起来吧。”

    吕后说了一声,即刻就有士卒将张释之按倒在地,堵住了嘴,张释之只能是呻吟着,吕后这才看向了侯封,“将他和他的家臣分别审讯,问清楚事情的缘由....武最知道自己的妻跟皇后相识,能逼得他动手杀人,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原因....廷尉这些蠢物,只盯着凶手不放,却不查明缘由,这个张释之,该受罚。”

    “唯!!!”

    这些人随后落在了侯封的手里。

    对于侯封,后世的记载并不多,只是说,他是太后最忠实的爪牙,并且,为人残酷狠毒,为吕后做了很多坏事,在吕家倒台之后,族诛。

    武最本以为廷尉的刑法很是严厉,可是在落到侯封手里之后,他却开始怀念起廷尉了。

    侯封是个地地道道的酷吏,他不管什么律法,也不管什么有罪还是无罪,他只是不断的折磨这些人,要从他们口中得知事情的缘由,各种残忍的刑法,在侯封这里都很常见,后世就有人猜测,吕后对戚夫人施行的刑法,就是侯封所亲自执行的。

    在经历了五六天的酷刑折磨之后,有两个家臣受不住酷刑而死,活下来的一个已经疯了,而另外一个,则是尖叫着说出了实情。

    侯封急匆匆的前往长乐宫里,向太后禀告了这件事。

    “什么?!勾结巫来咒杀天子?!”

    吕后瞪大了双眼,脸上顿时变得十分狰狞。

    武最等一系列对天子怀恨在心的人,找来了巫,让他们进行祭祀,诅咒天子,又用人偶埋在家里,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杀死天子,而这一幕,被武最的妻看到,想要揭发良人的行为,被发现之后,武最果然下令,让家臣杀了她。

    那时的武最也顾不得皇后会不会发现,若是她活着,那就是谋反,宁愿承担杀人之罪,也不要承担谋反之罪。

    那一刻,太后暴怒。

    大汉的第一例巫蛊之祸,就这么开始了。

    ps:这个巫蛊啊,真的是坑惨了大汉,这种害人的东西,就该让某位厉王来给它做个彻底的了解。

第391章 长安能出什么大事呢?

    济南郡,便是从前的博阳郡。

    当初高皇帝立长子刘肥为齐王,以临淄,博阳,济北,胶东,胶西,城阳,琅琊等七郡归与齐国,那时的齐国,当真是雄踞中原之东,势不可挡,七郡之地,百万之民,随时都能抽出二十万甲士出来作战,有曹参作为国相,高皇帝对长子是真的不错。

    当然,如今的齐国就不行了,济北郡被唐国割走,胶东郡封给了刘建,胶西郡原本封给了刘卬,城阳郡封给了刘章,琅琊郡封给了刘兴居,刘襄还能掌控的郡,就只剩下了临淄和博阳。

    在上一年,胶西王刘卬犯法,刘长改封他为北庭王,封在西域,将胶西国改为郡,还给齐国,又将齐国的博阳郡改为济南郡,收回庙堂所用。

    庙堂设立济南郡,倒不是要针对齐国或者其他,齐国如今不足为虑,这是刘敬的主意,主要还是为了济水,刘敬正试图用水运来取代原先的陆运,将东部的粮食,物资,豪族都用水运来运往庙堂这边,又迅速又方便。张不疑也很是赞同,他觉得,若是遇到不好处理的豪族,还能当场让他落水,实在是太方便了。

    齐人不怎么待见刘长。

    最不待见的就是齐国的一些大家以及豪族,百姓还好,齐国的文化气息很浓厚,这些文化人是不喜欢刘长的,他们当然也不喜欢刘邦,他们倒是很喜欢刘盈,还有刘肥,楚王刘交和吴王也不错。在这种地方,能出一个像伏胜这样吹捧刘长的大家,这还真的是很不容易。

    刘盈对这些文士们很尊敬,刘肥,刘交,刘恒他们也差不多,还曾召集国内的贤才,将他们养在身边。可刘邦和刘长对这些人的态度就很恶劣了,刘邦当初被齐国的儒生们彻底得罪,往他们的冠里撒尿,要不是叔孙通,儒家能不能坚持到武帝时都不好说。

    而刘长更甚,他不但会往儒生冠里撒尿,还会让儒生们戴着这帽子来给他做事!

    刘邦只是对儒家不太客气,而刘长则是对哪个学派都不客气。

    济南,济水之南,齐国的文风在这里同样十分的浓郁。

    当刘长的车来到这里的时候,当地的郡守领着大臣,以及地方的大家前来拜见。这些都是当地有名的学者,不只是有儒生,其他学派也是有的,齐地的学士,并非是儒家占据主流,目前来说,还是黄老更胜一筹。

    这要多亏了刘肥,齐国用黄老治国是一个传统了,当今的齐王刘襄也是在用黄老之学来治理齐国。

    这些黄老大家虽然不喜欢陛下千里迢迢的来找一个儒生,可想到这大儒也是自家齐地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抗拒了。

    刘长下车,接见这里的诸多官员。

    济南郡的郡守,还是刘长的老熟人,纪通。

    当初的唐国御史,也就是那位做了唐王诱捕器的那位。

    这位襄平侯纪通,虽然是二代彻侯,可他跟如今的群贤不同,他是正儿八经跟着高皇帝打过项羽的那一批人,在功臣表里排名五十六名。汉书里记载,这位当初是跟着高皇帝参加过鸿门宴的,而史记里则是说参与者是纪信。

    看到老熟人,刘长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许久不见,您无恙啊?”

    刘长开心的拉着他的手,纪通笑着回答道:“托陛下之洪福,臣无恙!”

    “这群臣都是将朕当成了治病的良药啊,都是这般回答。”

    “陛下贤明,不只是对群臣,对整个天下,那都是起死回生的仙药!”

    “哈哈哈~~您说的很对!!”

    刘长就喜欢这种敢说实话的大臣。

    给刘长当官,可以没有能力,但是一定要懂得奉承他,只要把他哄开心了,那什么都好办了。

    纪通在这方面显然是有着一定造诣的,他就知道陛下喜欢什么,在迎接刘长之后,他没有带着刘长返回府邸,反而是带着刘长去看济南的粮仓。齐国和梁国是大汉粮仓,而济南在长时间里都是齐国的粮仓,这里很适合耕作,而且人口很多,在先前的战事里所遭受的摧残也比较低,他们从不给敌人折腾他们的机会,往往在敌人准备折腾他们之前就投降了。

    当然,齐人是很有血性的,田横就证明了这一点,可不是所有的齐人都有血性,田建同样也证明了这一点。

    刘长看着东平陵县内这堆满了粮食的诸多粮仓,脸上果然乐开了花。

    整个城北,共有数百所粮仓,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彰显着大汉如今非同寻常的国力。

    而纪通也不断的向刘长介绍着当地的情况。

    “我们是最先设立县学的,当初薛肃侯还在的时候,对我们这里的县学也是非常重视的,我们这里的群贤,都感慨与陛下的仁德,纷纷自愿的派遣自己的弟子来启蒙教学,他们还收下了很多的弟子,不跟他们索要钱财....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受到了陛下的恩德,自愿而为之,这是在大汉都罕见的。”

    纪通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大家,眯了眯双眼,问道:“我说的对吗?”

    这些人急忙点着头,“对,对,正是郡守所说的这样!”

    刘长大喜,当即赏纪通华服,赏百金。

    而纪通却说道:“济南郡的成果都是因为这里的百姓爱戴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请陛下赏赐当地的百姓,让天下人都来效仿他们!”

    刘长自然没有反对,又下令赐济南郡新生的无爵孩子升一级爵位。

    这下,整个济南郡的百姓是真的开始欢迎陛下前来,发自内心的欢迎,他们四处传播这个好消息,无比的开心。

    纪通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刘长在做完这些事情后,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济南的目的,带着袁盎便前去拜见那位伏公。

    伏胜的家在济南来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他的府邸挺大的,或许是因为刘长要来,不只是府邸,就是门前的街道,都被弄得十分干净,在纪通等人的陪同下,刘长来到了伏胜的家里。

    刘长并没有让他的弟子们将伏胜接出来,而是一头撞进了内屋里。

    伏胜坐在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皱巴巴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包括说话,都不是那么的利索,想要听懂他说什么,还是有些费劲的,骨瘦如柴,瘦的有些可怕,浑身仿佛就剩下了骨头,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不过,这是大汉的祥瑞,就是到了七十,那都可以算得上祥瑞,何况是百岁呢,简直就是祥瑞之中的祥瑞。

    刘长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老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年迈的老人。

    伏胜的脸上满是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臣拜见大王。”

    纪通大惊,连忙说道:“是陛下。”

    “拜见陛下...臣口齿不清,不甚清醒.....”

    老人并不害怕,只是笑呵呵的说了很多话,可刘长有些听不清楚,还得纪通在他耳边不断的翻译。

    “哈哈哈,朕这次前来,既是为了不使尚书失传,也是为了见见您这大汉之祥瑞...您可有什么心愿?”

    刘长坐在了一旁,大声询问道。

    伏胜乐呵呵的说道:“陛下到来之前,郡守曾找我,要我为济南百姓讨要些好处,可是臣觉得,这并不合适,有欺君之嫌。”

    纪通脸都黑了,你这老头,怎么说这话的时候就说的那么清楚了呢?

    刘长却哈哈大笑,说道:“纪通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职责的缘故,他身为济南郡守,最重要的本职就是治理好济南,只要不在地方上弄虚作假,为百姓讨要好处并不算什么过错。”

    老人听闻,顿时也笑了起来。

    “臣常与浮丘生书信联络,大王比他所说的要更加贤明。”

    刘长愣了一下,在大汉,年纪不大地位不是很高的称为生,如贾生,栾生这样的,称呼关系不是很亲近的同龄人时往往会在姓后加个君字,而年纪大有地位的称为公,如张公,周公等,而浮丘伯,刘长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浮丘生的,不过想到面前这位老人的年纪,刘长也能释怀,确实啊,浮丘伯在此人面前只是个后生而已。

    “听闻大王乃是张生的弟子...荀子都已经不在了,他的再传弟子们都还是如此优秀。”

    “他若是知道这些事,定然又要仰起头来训斥我们....”

    刘长愣了一下,听这意思,这位是认识自己祖师的啊。

    “他为什么要训斥您呢?”

    伏胜笑呵呵的说道:“他一直都觉得我们不会教导人,说我们是误人子弟,不懂得正确的教导办法,只懂得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弟子们,却不让他们拥有自己的东西,不过是将一卷竹简上的内容抄到另一卷上,还漏抄了不少,长此以往,儒将不儒...可我们当时也很生气,我们再教,那也是几十年后,才能是儒将不儒,而您呢?您现在的弟子里有一个是儒吗??”

    刘长很喜欢听故事,听到伏胜说这些,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是啊,祖师他教了两个法家的,一个纵横家的,一个毛诗派,也就是我师父,浮丘公还算是儒,可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儒!”

    “伏公啊,朕的祖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朕平日里询问师父,师父总是不说,只说自己忘了。”

    伏胜回忆了起来,认真的说道:“他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性格暴躁,好为人师,语气严厉,哪怕教导自己的弟子,也是以训斥的口吻。”

    纪通再次清了清嗓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陛下上位之后,不断的抬高荀子的地位,您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刘长也很疑惑,问道:“这么说来,朕的祖师就没有一点优点了?”

    伏胜说道;“他总是忙着办事,他很厌恶其余众人的空谈,认为再多的话也不如脚踏实地的去做事,他很在意百姓,可那时,连年的战争,百姓遭受各种屠戮,故而他总是很生气,很愤怒....他的学问是任何人都追不上的,因此他无论对待任何人,都会将自己的知识传授,从来不会藏私,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成圣,故而教导他人的时候,总是以严厉的语气来教导,担心他们学不会....”

    刘长这下满意了,点着头,“朕的祖师正是这样的人啊!”

    “朕准备在邯郸设立祭祀,令天下士子都来祭拜荀子,您觉得怎么样呢?”

    “大王这么做,荀子未必会开心,与其在邯郸设立祭祀庙宇,大王不如在邯郸多设几个县学,荀子或许会更加高兴。”

    “哈哈哈,您说的有道理!”

    刘长随后又让袁盎来拜见伏胜,表示要让这位年轻人来跟随他学习,伏胜提出要先考校一下袁盎,看看此人有没有那个资格,随即,两人就开始云里雾里的各种问答。刘长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话,袁盎有没有资格他不知道,反正整个长安从自己到最年幼的樊市人,应该都是没有资格的,因为刘长压根就听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刘长就奇了怪了,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说点人话呢?

    原本简单的道理,非要说的这么复杂。

    若是伏胜能听到他的心声,定然会夸赞一句,真乃荀子之徒孙也。

    因为荀子也很烦这件事,当然,他不是因为听不懂,他只是厌恶那些不干实事,整日扣先贤经典,不断的注释,为一个话找出几十种解释的人。荀子是个实用派,学术底线是非常灵活的,据说《荀子》里记载的很多关于孔子的事情,都是根本无法考证的,很可能就是这位编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编典故呢?当然是为了实用。

    而且,这位编造的典故,还不是什么好典故,荀子不只是骂其他的儒生,惹怒了他连孔子都照骂不误,孟子的脾气也很不好,可他就做不到这一点,在骂人这方面,大概还是荀子更高一筹。也不知道后世将荀子搬出儒庙的时候,孔夫子和孟夫子有没有开心的拍起手来。

    袁盎留下来跟着伏胜学习,至于刘长,纵然有心学习,那也学不懂,这就像是指望着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去跟着教授学高数,哪怕再用心也做不到啊。

    刘长也没有闲着,在纪通的陪同下,先后去看了济南诸县,纪通实在是太懂刘长的心思了,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拜见,高呼万岁,官吏们感激的热泪盈眶,人群之中不知谁唱起了唐王破阵乐,顿顿有肉,歌姬起舞,还专门在城外安排了猎场,让刘长能在这里安心狩猎,简直就是乐不思长安啊。

    同时,两位熟人来到了济南郡。

    刘长纵马狂奔而来,手持强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咧嘴笑着,看向了不远处。

    齐王刘襄毕恭毕敬的站在不远处,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国相季布。

    “哈哈哈~~~”

    刘长跳下马来,快步走了上去。

    “陛下!”

    刘襄急忙拜见,刘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襄啊...你都许久不曾来长安拜见朕了!”

    “仲父...我...”

    “好了,往后可以上书,你阿父不在了,你不依靠我们这些做仲父的,还能依靠谁呢?”

    刘长跟他说了几句,这才看向了季布。

    “哈哈哈,季舍人...许久不见啊。”

    “陛下。”

    季布附身长拜,刘长挤眉弄眼的问道:“当初那些跟随寡人的舍人里,唯独您不是彻侯,您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是因为臣的能力卑微。”

    “不,主要就是想着得让太后亲自来封,寡人来封倒是不合适,哈哈哈!”

    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刘长对他还是很亲近的,三人一起回到了府内赴宴,刘长问起了齐国的事情,如今齐国的大小事,都是季布来负责,刘襄跟季布大治齐国,当然,刘襄负责齐国,季布负责大治。

    “贾谊在赵,栾布在河西,朝中就召公,张不疑,晁错他们几个,召公跟张不疑还是吵得不可开交,两人在路上遇到了,都不会去问候一声,不过,召公的身体逐渐有些不好,他年纪也很大了...晁错倒是成长起来了,都敢去怼张不疑了....”

    “你好好治理齐国,再过两年,你就回朝....”

    季布倒是无所谓,在哪里都好,比起在庙堂,他倒是更适合治理地方。

    历史上,这位虽然是以诚信而闻名的,可治理地方的本事并不差,还因此得到过四哥的赞许,也是一代能臣。

    “那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刘长一愣,不悦的问道:“听你的意思,怎么是在赶朕走呢?”

    “陛下离开长安,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还是能早些回去。”

    季布认真的说道:“陛下向来直率,那些不能理解陛下的小人,时刻都在等待着机会要谋害您,您若是在长安,他们只能是低下身子来拜见您,不敢有半点违背您的企图,可若是您离开了,他们就会将心里所有的不满付诸于行动。”

    “我听闻:治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

    “地方的小人不足为惧,只需要几个士卒就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而在长安,小人的一个举动都能危害到整个天下,就如古人说的那样:打仗时要保护好自己的要害部位,治理天下同样是这样。”

    刘长抚摸着胡须,“你说的也有道理....朕会早些回去的。”

    “不过,长安有诸公在,又能出什么大事呢?”

    “你这个人啊,就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第392章 长安出了大事!

    长安城内,行号巷哭。

    柴武,王恬启,侯封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在长安戒严,不许进出,当甲士们在街道上迅速跑动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甲胄发出的声音,便能吓得屋内的孩童不敢哭啼,马蹄声不决,躲在屋内的百姓渐渐对屋外的马蹄声都有些习惯了,也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只是莫名的害怕。

    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屋外传来的惨叫声,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太后!不可啊!不可啊!”

    长乐宫内,周昌跪坐在太后的面前,面如死灰。

    “这些谋反的人,交给廷尉来查办就好,有牵连和不曾被牵连的人,都应该认真核实...岂能如此啊!!”

    自从那天得知武最企图咒杀天子之后,太后勃然大怒,即刻令侯封,王恬启等人来彻查这件事。

    随即,将武最腰斩,诛其族,又将武最的家臣全部车裂,诛其族。

    如果只是这样,周昌还能接受,毕竟是谋反,可是,太后随即就将矛头指向了那些跟武最关系不错的勋贵,她下令在全城之内搜捕巫,最初还是要询问核查其罪的,后来,干脆就变成了抓住就直接处死,毫不留情,不知有多少巫惨死在了太后的手里,而且很多还是没有参与这次事件的无辜之人。

    连带着武最的宗族,邻居,友人,他曾举荐的人,甚至是跟他相识的人,他的乡人,都开始被抓起来问罪,涉及面不断的增加,受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再往后,就不只是武最的事情了,所有家里养过巫的,请求巫为自己算过卦的,乃至是家里藏着龟甲的都要被抓起来问罪。

    周昌顿时就忍不住了,前来拜见太后,太后的近侍不让他入内,周昌打伤一人,被甲士抓住之后,方才送到了太后的面前。

    “你这是要包庇那些反贼?”

    “臣并非是包庇!”

    “只是太后这番行为,实在是牵连到了太多无辜的人,您要将这些人全部诛杀,这是臣所不能允许的!”

    “你是在责怪我草芥人命吗?”

    “太后如今的行为,实在难以称的上是仁政!因为武最等十几个人的罪过,太后居然想要杀掉三四万人...这简...简...简直是桀纣那样的行为!!”

    周昌越说越急,甚至都有些口吃,可他还是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吕后只是冷冷的打量着他,“我曾经欠你一个恩情,因此我赦免你的死罪,不过,就这一次...来人啊,将周相带下去。”

    周昌愤怒的抬起头来,正要谩骂,近侍张卿死死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道:“你个话都说不利索的老狗!还在这里说什么呢?!带下去!带下去!”

    就在周昌被带回府内软禁起来的时候,群臣却聚集在了宣室殿内。

    “周相方才被带走了....”

    “唉...这下可如何是好,那王恬启,侯封都是太后的人,根本不理会我们...柴武也听从太后诏令,除非天子在,也不与我们亲近...”

    召平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大臣们,脸上满是无奈。

    太后向来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什么温和仁慈更是不与她沾边,作为一个险些将高皇帝杀的绝嗣的狠人,当她开始动手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喝不喝酒的问题了。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会比喝酒要更加可怕。

    太后如今看起来,是想要将整个长安的巫,乃至看起来像巫的人都给杀干净,与武最有关的所有人只怕都要惨死了。

    这牵连者实在太多,而且有不少人确实是无辜的。

    就比如被抓起来的九卿冯敬,冯敬被抓起来,是因为他的女儿和武最的女儿嫁给了同一户人家,因此就受到牵连,直接下狱。而这迎娶了武最之女的人家,也是个老熟人,曾跟随周勃他们在河西作战的将军秦同,这位将军没有死在战场,此刻却因为武最的缘故而被关了起来,太后准备诛了他的族。

    武最等人的行为触碰到了太后的逆鳞,太后直接就杀疯了。

    武最到底与那些人勾结起来诅咒天子,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在太后看来,只要将可能与他有关系的人全部处死,那些想要谋反的人也肯定会一同被处死。

    召平从不曾如此的怀念过刘长,“还没有陛下的消息吗??”

    “没有。”

    “侯封根本不许我们的人出城....”

    好兄弟苦涩的摇着头。

    召平看了一眼周围,生气的问道:“少府张公呢??”

    “少府张公说自己身体不适....”

    “这个老...”

    召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有骂人。

    他看了看周围,目光还是不情不愿的落在了张不疑的身上。

    “张公...这件事,您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吗?”

    若不是因为事情紧急,召平是真的不想去询问张不疑,可这也没办法,韩信不理会这些事情,留侯已经离开了长安,陈平在家里养病,张苍想着保命要紧不敢参与,刘敬被天子下狱,王恬启是太后的人,周昌已经被抓,张释之已经被抓....目前还能跟召平商谈这件事的,好像就只剩下了张不疑。

    张不疑看起来不像其他大臣们那么的忧愁。

    “你们担心什么呢?太后又不是要废掉陛下,只是要惩罚那些谋害陛下的人而已,这有什么呢?”

    法家的鹰犬里,只有张释之是坚决反对太后这种行为的,其余几个嘛,都觉得太后的处置办法很对,像郅都这狗贼已经在帮着太后办事了,张不疑能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比他好很多了。

    “陛下若是还在长安,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后如此大开杀戒的!”

    召平严肃的说道:“你张不疑乃是陛下心腹,陛下第一臣,难道你也畏惧太后,不敢为陛下做事了嘛?”

    听到这句话,张不疑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直接炸开,用尖锐的声音叫道:“我为了陛下能够去死!何惧之有?!”

    “那你为什么还如此淡定呢?!”

    “那些狗贼谋害陛下,别说诛三族,就是五族,九族,我都觉得应该!”

    “那也该是陛下来决定啊!他们生来是陛下的大臣,谋反了那也是陛下的反贼,该由陛下来处置的,怎么能让太后代替陛下来处置掉这些人呢?况且,尚方府里那些方士,可都是陛下所重视的,他们甚至都不是巫,太后连他们都要除掉...陛下回来之后,定然是要对我们无比的失望了!”

    召平作为多年的舍人,还是很清楚张不疑的命脉的,只是几句话,就将张不疑给饶了进去。

    “你居然想要让我去救那些谋害陛下的人?!”

    “我恨不得食其肉!”

    “在座的群臣,哪个不对武最恨之入骨呢?可是,冯敬,秦同,陈陶,尚方的方士,这些人有什么过错呢?受到牵连的那么多人里,还有很多都是陛下在任用,准备重用的无辜之人...那些真正参与谋反的人,不必理会,可这些人,你必须要保下来!”

    “那你呢?你身为国相,你要做什么呢?”

    召平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没有什么才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希望您来做这些事情。”

    张不疑瞥了他一眼,“好,我去想办法。”

    张不疑走出大殿的时候,门口的甲士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去便溺!!!”

    张不疑不屑的推开了面前的甲士,两位甲士迟疑了一下,方才没有阻拦,毕竟是三公。

    张不疑快步走着,神色小心而谨慎,皇宫内同样也是很严肃,内外都有巡逻的甲士,近侍们根本不能随意走动,连九卿都被暂时要求在宣室殿内商谈政务,张不疑的目的地,正是储君殿。

    以目前的局势来说,能劝动太后的人,就只有太子刘安。

    众人都知道,太后对这位储君是无比的宠爱,比起陛下都要更加宠爱。

    张不疑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刘安。

    可是,显然,太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为了防止有奸贼蛊惑自己的爱孙,她令刘安在殿内读书,张卿带着四五个甲士,就站在殿门口,不许进出。

    同样不许出门的还有皇后等人。

    张不疑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佩剑,可惜啊,有五个甲士,若是少上几个,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当张不疑出现在储君殿之前的时候,张卿被吓了一跳,可看到来人是张不疑,他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几步走到了张不疑的身边,“张公,您迷路了...宣室殿在那边。”

    “我是来找太子的。”

    “太子在安心读书,不能外出,请您回去吧。”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张卿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怎么今天总是遇到这样的家伙呢。

    “张公,我不愿意对您出手,请您回去吧。”

    张不疑直接一头撞上去,张卿将肘子举起,挡在自己面前,直接砸在了张不疑的胸口,张不疑闷哼了一声,直接摔在地上,只觉得呼吸仿佛一停,过了片刻,才能正常呼吸。

    张不疑再次站起身来,这次,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脸色格外的狰狞。

    “来,来,今日我就是要进去找太子...有种的便杀了我,我死后,陛下定然诛你们九族!!将你们的先祖都挖出来扬灰!!来!!杀呀!!!”

    “我只要还活着!我就要进去!除非将我杀死!来啊!杀我啊!!”

    张不疑直接将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前,大声的咆哮着,身体不断的逼近张卿。

    张卿显然是被吓到了,此刻却不敢再出手,只是不断的后退,眼神里满是惶恐,他叫道:“张公!张公!我奉太后之令!您把剑放下来!放下来!!”

    张卿周围的甲士们也是在不断的后退。

    乍一看,就是张不疑在顶着五个甲士往前走,势不可挡。

    张卿一路退到了门口,退无可退。

    他的手也颤抖了起来,他是真的怕了面前这个疯子。

    太后的命令能不从嘛?不能,不从会如何,武最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可张不疑能死嘛?不能,要是张不疑死在这里,好嘛,天子还不把自己皮都给剥了??

    张卿的眼里满是绝望,他死死看着张不疑手里的剑,迟疑了许久,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就休要怪...”

    “砰~~~”

    随着一声响声,张卿倒在了地上。

    刘卬丢掉了手里的案,警惕的看着其余几个甲士,刘安在他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身边的人,正是那不靠谱的二代群贤。

    刘安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张不疑,忍不住的感慨道:“真义士也!”

    张不疑看到太子走了出来,自然是即刻收剑。

    “殿下!”

    张不疑一刻都不敢耽误,直接就将太后这些时日里做的事情全部告知,而不远处的几个甲士,只是茫然的看着倒下的张卿,看了看太子,束手无策。

    “我知道了...”

    “我去找大母....陈陶和尚方的方士是不能死的...其他人,我也尽量去救...不过,你还是得去一趟廷尉,就说我下令了,让他们住手,免得我还没有说服大母,那边就已经人头滚滚了...这是我的令牌...请您先拿着。”

    “唯。”

    张不疑的态度相当的冷淡,转身便离开了。

    “安?我们真的要去嘛?”

    到这个时候,刘卬反而是有些怂了,作为这几个人里最能打的,遇到这种大事,他却怂的很快。

    “当然要管,秦同将军的女儿那么好看,岂能就这样惨死?!”

    刘祥信誓旦旦的说道。

    刘贤也点着头,“确实很好看,而且声音也很好听,清脆...”

    刘启也点着头,“是啊,而且抱起来也是软软的....”

    “嗯???”

    很快,这些人就出现在了太后的面前,太后的人敢阻挡别人,却不敢阻挡刘安。

    吕后看着面前这几个竖子,依旧是板着脸。

    “大母...请您暂时将犯罪的人扣押,等待阿父回来再处置他们!”

    刘安大拜,表情很是严肃。

    刘启和刘贤急忙跟着他大拜,刘卬有些害怕,却也跟着拜见。

    刘祥满脸的颓废,神色恍惚,双眼无神,刘卬拉了他一把,他才急忙附身行礼。

    “安....你还年幼....你不明白....”

    “不,大母,我很清楚,请您稍微平息一下自己的愤怒,谋反的人该被处死,可到底谁受到了牵连,就要阿父来定夺了,我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救别人,只是不想让自己大母伤心,我是作为孙儿前来的,我们都是,并非是装模作样的来教导大母该如何做事的。”

    “哦?我为什么要伤心?”

    “您如今所抓的这些人里,有很多都是阿父要重用的人,您若是不告知阿父一声,就将这么多人处死,等阿父回来之后,定然会非常的愤怒,到时候,我怕阿父会冒犯您,您向来疼爱阿父,只是阿父这个人倔强,性格急躁,我是不愿意看到大母为这种事而跟阿父吵架啊。”

    “你从哪里学的纵横之术?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吕后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只是摇着头。

    刘安即刻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大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劝说,可阿父回来的时候,定然会很生气。”

    “他就是因为心软,才会有这么多图谋不轨的人...将他们诛杀干净,起码十年内,都不会有人再敢这么做了....你阿父就是嘴上说的厉害,却这般纵容他的大臣,张释之敢拦着我的人,周昌敢当面骂我,群臣相互勾结,互相约定好亲事...还有你,你是怎么出来的?又是哪个大臣?无法无天,早就该收拾了!”

    “大母...就是因为阿父的这种性格,才有那么多大臣愿意为了他而死啊。”

    ........

    廷尉大门前,张不疑被一群甲士团团围住。

    他靠着太子令牌出了皇宫,而这令牌在廷尉这里却遇到了阻碍。

    最大的阻碍,就是来自太后第一鹰犬,侯封。

    侯封这个人,可以想象成是吕后的张不疑。

    他的心里只有吕后,也只听从吕后的命令,常年以吕家臣来自居,别说太子的令牌,只怕是太子亲自前来,都无法让他退到一边去。

    “张公...您将太子令牌偷出来,就要接管廷尉,这不合适吧?”

    “我乃大汉三公...廷尉本就该听从我的命令。”

    “我奉太后之令在此....若是您往前一步,我就要下令了。”

    侯封跟张卿不同,他并不害怕。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老狗....你比那召平还不是东西呢...我一定会让你把我手里这令牌吃下去...你信不信?”

    “长安的军队,都服从太后的诏令....张公准备用谁来让我吃下去呢?”

    “自然是用我!”

    一旁传出一声暴呵,侯封抬起头来,四面八方就冲了一群人,这些人身穿锦绣衣裳,手持强弩,直接就堵在了廷尉的门口,将众人包围在其中,而为首之人,便是城阳王刘章。

    侯封一愣,“外王还敢参与这种...”

    “嗡~~~”

    箭矢飞出,直接命中了侯封的肩膀,侯封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刘章收起了强弩,愤怒的说道:“我奉天子之令!!!不想死的都给我放下武器!!否则,诛杀无论!!!”

    说着,他便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诏令。

    那一刻,远处的甲士们顿时跪在了地上,不敢反抗,绣衣上前,直接将侯封抓住,又取了他身上的虎符。

    张不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陛下回来了?”

    刘章认真的说道:“召相找我,给了我天子诏令,让我来协助您,大概是陛下要回来了,让人将诏令送进来。”

    “放屁,城门都被侯封守着....”

    张不疑看了看他手里的诏令,顿时醒悟。

    “内朝啊....召平这老狗....胆大包天啊,哈哈哈~~~~”

第393章 召平

    众所周知,西汉是拥有最多传统的朝代,后世朝代当然也有各自的传统,什么帝王非正常登基啊,什么帝王肉袒牵羊啊,什么帝王易融与水啊,可是比传统,西汉还真的不怕任何一个朝代。

    什么长子不类父,三公消消乐,诸侯王骨科,太后执大权,皇帝坐不住,豪强发如韭剪复生,把笔一丢就上马砍人.....各种传统真的是数不胜数,而其中有一个在其他朝代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传统,矫诏传统。

    大汉的臣子们,准确来说,是西汉的臣子们,很喜欢玩矫诏,只要是手持天子节的,很少有不干矫诏这件事的。

    而大汉对这件事也比较宽容,若是无害之矫诏,一般情况下都是赦免的,不问其罪。

    不过,这矫诏也不是你想矫就能矫的,想要矫诏,那有个前提,你起码“持天子节”,就是要有天子的信物啊。

    在被射伤按在地上的时候,侯封最先想到的就是矫诏。

    他抬起头来,愤怒的看着刘章。

    “你死定了!你居然敢谋反?!外王谋反?!太后定诛你族!”

    刘章看向他的目光极为冰冷,带有一丝不屑。

    “是要诛我三族吗?”

    侯封这才意识到口误,随即说道;“你不要相信召平!召平那厮根本就没有天子节!况且,他就是有天子信物,这诏令不曾在石渠阁备,那也是矫诏,你听信矫诏来谋害大臣,太后是不会宽恕你的!你现在犯下的错还不大,若是收....”

    可惜,侯封的话还没有说完,张不疑就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拿着手里的令牌,就往他嘴里怼。

    “乃公今日非要让你把这令牌给吃下去!!!”

    看着正在迫害城门校尉的张不疑,刘章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是他也没有劝说,太后这次大开杀戒,这个侯封在其中上蹿下跳,挑拨离间,手上沾满了血,到目前位置,已经有勋贵四千多人死于非命,还有数万人被关押,而这些人里,真正参与谋反的又能有多少呢?

    太学的学子们只是因为上书太后,希望让廷尉彻查,就被这厮抓起来打杀,气的浮丘伯当时就带着诸多儒生来砍他,结果浮丘伯也被下狱,被判决斩首。

    将军宋昌因为反对他抓捕秦同,带着人去质问,结果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同时让刘章对这位大母十分的不满,他能理解大母的愤怒,毕竟,那些人想要咒杀自己的仲父,刘章也很愤怒,并且为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件事而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可是,大母发起火来,那是压根不理会任何事情,只能说,发疯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如今三公九卿都被留在宣室殿议事,不得外出,若是任由大母杀下去,等仲父回来的时候,长安的大臣和勋贵都得少一半,至于巫,可能从此就再也没有这个职业了。

    刘章跟张不疑进了廷尉,可刘章并没有完全松懈。

    “有天子诏令,柴武,郅都定然是要奉诏令的,王恬启就不知道了....这厮向来与太后亲近,不过,他独木难支,皇宫已经被张孟所制...为太后做事的人都已经被抓了起来....”

    两人说着话,廷尉里却是塞满了人,因为抓的人太多,廷尉已经装不下,因此,侯奉特意征用了好几个地方,用来关押这些人。

    刚走进这里,张不疑就看到了很多熟人。

    从九卿到诸多彻侯皇亲,但凡在长安有点脸面的,在这里基本都能看到,张不疑甚至在这里看到了吕产,这就有些离谱了,怎么连这厮都被抓了起来???

    绣衣们看到如此多的大人物,也是忍不住低声攀谈了起来。

    “那些都是九卿吧?”

    “是啊....四位九卿啊....”

    “这侯封也太凶残了,那位九卿都被他折磨的失常了,你看...他还在笑...笑得多瘆人啊...”

    “哦...没有,他正常着呢,他是治粟内史刘公。”

    ........

    “滥杀无辜....他们哪里是无辜的?”

    “真正无辜的是那些被困在家里的百姓...他们因为这些小人的缘故不能耕作外出,害了生计,他们才是无辜的呢...你若是想要劝说,为何不用他们来劝说,或许我还会心软。”

    刘安虽然聪明,可是面对大母,在言语上,那是根本无法招架。

    吕后在历史上,杀的飞起,从不留情,可唯独不曾折腾百姓,这一点跟刘长高度相似,刘长打得飞起,也没听说过他殴打百姓的。

    这次的大开杀戒,所针对的也是权贵阶级和巫医阶级。

    在战国之前,巫和医的分工还是非常模糊的,巫可能也会把脉诊断,医遇到治不好的也可能跳个大神舞。

    经过了漫长时日的发展,在汉初,两者的区别逐渐已经拉开,可区别还不算太大,要等到大汉灭亡之后,两者方才正式划清了全部界限,你是你,我是我,再也不能被混着叫了。

    吕后的针对行为,却是加快了这种进展,很多巫被甲士从家里往外拖的时候,都是纷纷高呼:“我医者也!非巫!乃医!”

    当然,医者也开始划清自己跟巫的区别,对一些珍藏起来的治疗办法是闭口不谈,医者也很无奈,连太医令夏无且都因为家里藏着龟甲和祭祀用品而被抓了起来。

    汉初巫者横行,很多勋贵都喜欢在家里养这些巫,做事之前要进行占卜,预测,祭祀更是被视为头等大事,大汉勋贵成分复杂,有楚人,蜀人,老秦人,赵人,什么人都有,而各自的祭祀文化也不相同,不过,在周之后,很多野蛮残忍的祭祀方式其实已经被废除了,再做这种事情的人会遭受到嘲讽,天下人都会训斥他。

    这种养巫文化据说是传承到了汉末,在两汉末期,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吾剑不利否”的太师麾下,就有位大将,听闻他做什么事都喜欢让巫来给自己算上一算,跟某些影视剧里披头散发的野人形象不同,太师的主力军队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虽然干得事情不太良家。

    说回太后这里,她在对这些人动手的时候,并没有理会底层的平民,便是砍杀武最乡人的时候,都是特意挑选出了一部分“精英”来砍的,就是砍的有点太多了,廷尉里关押着的刘敬都开心的拍起了肚皮。

    “大母啊,其他人也就算了,尚方的人您得留着啊...这些人有大功劳,而且他们的本事,全天下都找不出多少....他们可不能死啊。”

    刘安在发现自己劝不动大母之后,就决定放弃其他人,将自己最为熟悉的几个人给捞出来。

    “还有浮丘公,这位也不能杀....他对阿父忠心耿耿啊。”

    “还有将军秦同,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先前立下了那么多的战功....”

    其余公子们点着头,深以为然。

    刘安发现说道理说不过之后,就即刻摆出了一个委屈的模样,开始撒娇。

    吕后对这位孙儿也是宠爱,刘安眼巴巴的看着她,用力的卖着萌,却让她开始迟疑。

    “这些人,就暂时留下来,让你阿父来处置吧。”

    “多谢大母!!”

    早知道还说什么道理啊,一开始就应该来装萌哀求的。

    刘安几个人走出长乐宫的时候,刘卬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大母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了....”

    “看看你这身板,能抡起木案砸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小呢?”

    “我只是个头大,又不是胆子大....”

    “那你谋反的胆子是怎么来的?”

    “我就没谋反,我带着士卒去装威风,装过头了,闯进胶东国了而已....”

    刘启摇着头,“反正这些人暂时是保住了性命,不过,我看,大母好像根本就没想杀掉陈陶,秦同这些人...”

    刘安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无论怎么说,秦将军一家都得以保全,这就够了。”

    听到刘安这么说,刘启顿时抬起头来,打量着刘安的帅脸,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急忙问道:“安,你不会也对秦将军的女儿....”

    刘安一脸的不屑,“放屁,也就你们这些没出息的才会喜欢那种青涩的女子,我说的是秦将军的妹妹,那位大姊是真的美艳啊....”

    “嗯???”

    刘安又看着刘祥,“兄长啊,你也不要担心,你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种婚事,还是得我们这些长辈说了算,到时候,我会跟妻兄为你美言几句....”

    当刘安刚来到厚德殿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前来此处的张不疑。

    “情况如何?”

    “侯封已经被制服....柴武和王恬启都表示服从天子的诏令。”

    “那你放了他们吗?”

    “没有。”

    “我不敢放。”

    张不疑的态度很冷漠,刘安却是越看越喜欢,阿父那昏君,何德何能啊,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的能臣们为他效劳!

    他忍不住的问道:“我阿父平日里对您非打即骂....态度很是恶劣,您为什么还如此对待他呢?”

    张不疑并没有回答刘安,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了。

    这件事显然并不会就这样结束,接下来,召平他们就得考虑要如何去承受来自太后的愤怒。

    他们这是公然跟太后叫板,甚至还伤了太后的重臣。

    往严重里说,他们召集军队,控制长安内外,这就已经是谋反的行为了。

    张不疑再次找到召平的时候,召平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着急。

    “哈哈哈,你这老狗!”

    “甚是狡诈啊!”

    张不疑笑着,忍不住惊叹着,“你是怎么让太上皇下诏的?他能有这种魄力?还有晁错,你居然能指挥他来办这件事??我都做不到这些事情啊!天子节用太上皇的,备案制定用内朝的....还是你最狡诈啊!”

    召平看起来就很平静。

    “外头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对,都办妥了。”

    召平笑了笑,这才说道;“办妥就好,这外头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切记,不能大意,要谨慎,再过两天,大概就可以放开戒严,让百姓们随意外出了,这治理国家就是驾驶快车,却不能让马受惊,若是百姓受到了惊吓,那会带来很坏的影响....”

    “这些不必你多说,我心里都清楚的很,不过,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说服了太上皇和晁错的?”

    “太上皇对陛下万分宠爱,得知巫咒之事,拿着长剑就说要去宰了武最....晁错更甚,甚至敢给太后上书,要求将武最一群人全部烹杀...分其肉...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召平平静的说道:“太上皇虽然宠爱陛下,又惧怕太后,可他为人良善,我去劝谏他,告知他将有数万人将因此而死,其中还有诸多无辜之人,有庙堂的重臣,他就决定要帮助我了,只是不赦免武最等几个人。”

    “晁错呢?”

    “我也说服了他,好了,这些事情你日后再询问吧....刘章虽有魄力,毕竟是外王,不好多做这些事情,你还是自己来负责,绝对不能怠慢!”

    “不必你给我下令!!”

    “若我是国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武最这类的人,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张不疑愤愤不平的说着,他一直都对召平当相的事情很是不满,周昌也就算了,可这老头有什么才能,居然也敢压在自己头上?

    召平罕见的没有反驳张不疑,或许是因为张不疑刚刚帮过他。

    “不疑啊....如今不是先前,不能只是单纯的以重典来治理天下...你若是为国相,可以残忍的处罚犯错的人,可是不要涉及到无辜的人,用残酷的刑法来让天下人感受到害怕,单独处置他不多牵连来让天下人感受到仁义...这才是正确的办法啊。”

    张不疑只是冷哼了一声,这年头真的是什么人都敢来给我说教了。

    “不过,今日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你。”

    “我可不领你的谢....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陈陶,冯敬这些小人,虽然没有什么才能,可陛下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我保下他们,只是为了陛下回来之后不会无人可用而已。”

    “我知道...你对陛下向来是最忠诚的。”

    张不疑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当初我刚来长安的时候,见到我的人,都会因为我是留侯的儿子而敬重我,就连你,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询问,我是不是我那年少就担任侍中的胞弟....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唯独不知道有我...”

    “陛下让我坐在他的身边,阿父训斥我的时候,他即刻翻脸,将阿父痛斥了一顿,还嘲讽我的阿父和胞弟,说他不过是苟且之流,不能做大事...他对我,不是将我当作留侯之子,不是别人的兄长,是当作自己的舍人来对待....那时,我就知道,我遇到了可以让我赴死的君王....”

    “哈哈哈~~~”

    召平大笑了起来,张不疑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准备要离开。

    “不疑!”

    召平叫住了他。

    张不疑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不疑啊....你与我,也是争吵了十余年...你是一个令人厌恶的鹰犬,阿谀奉承,盲目鲁莽,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争宠好妒,排挤新臣,不敬老臣,愚蠢至极,真大汉第一佞臣也!!!”

    张不疑目瞪口呆,就在他骂骂咧咧的卷起衣袖准备干架的时候,召平却又说道:“不过,你是个贤臣。”

    “我现在就得去将太医令夏无且放出来...让他给你看看!”

    张不疑转身离开了。

    召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低下头,擦了擦自己的剑鞘,又拍了拍衣裳,整理了一下冠,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尽量弄的干净了一些,这才毅然的转身离开了宣室殿。

    走出了皇宫,张不疑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头,沉思了起来。

    .......

    “你说什么?!!”

    太后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坐在他前面的王恬启。

    王恬启低着头,“有天子诏令,臣不敢不从,不过,臣得太后恩德,不敢不来告知。”

    “谋反!谋反!”

    “你传我的诏令!!”

    “太后,他大概是传不了了。”

    有人打断了正在暴怒之中的吕后,吕后望去,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召平。

    召平很是认真的朝着太后附身行礼,而暴怒的太后在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眯着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国相。

    “你是想把我关在这里吗?”

    “臣不敢,臣带了几个甲士,令他们守在门前,锁死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呵呵呵....”

    吕后笑了起来,这笑容是那么的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召平认真的说道;“臣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向太后请罪。”

    “臣蛊惑太上皇以天子节下诏,打伤了尚书令晁错,将他捆绑起来,让尚书官吏加之以玉玺,先后犯下蛊惑君王,谋害大臣,矫诏等罪,又下诏给张不疑,刘章,周昌,柴武,王恬启等人,让他们收兵,这是犯下了僭越谋反之罪,臣带着甲士来长乐宫,不许太后外出,这是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那我该如何处置你啊?”

    “当诛族。”

    召平很是平静,他将自己的佩剑抽了出来,而王恬启大惊,即刻挡在了太后的面前,却被吕后一把推开。

    召平说道:“臣本来是跟随了秦国的罪人,没有什么能力,当初萧相举荐,陛下怜悯,方才让我做了舍人,后来又不嫌弃我的卑鄙,高升我做了国相,我时刻都担心自己无法报效陛下的恩德....如今,臣老矣,愈发无用,也不知道还能为陛下效力多久....可太后这次想要杀掉的这些人,却跟臣是不一样的。”

    “陈陶制造了诸多工具,使得天下受益,夏无且开医馆,救了无数百姓,冯敬勤恳,西域诸王拜见,他处理妥当,令外王惊叹,秦同擅长练兵,宋昌擅长防守,浮丘伯诸书育人,张释之执法严明....”

    “这些人都对陛下非常的忠诚,绝对不会参与到谋反的事情里。”

    “请太后不要担心他们有谋害陛下的想法,可以等陛下回来再处置他们。”

    “至于臣,无用之人,犯下诸多罪行,本该接受廷尉的处置,可是又担心陛下怜悯,不肯用刑,臣开诸罪之先河,今日唯死而已,请太后勿要动怒。”

    召平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佩剑。

    轻笑了起来。

    “当初萧相担忧陛下有乱国之举动,特意让我时刻劝谏....他曾说,若日后有大乱,要么是陛下所起,若非陛下,那就是由陛下所定....无用之人,能为陛下定天下之乱,此生足矣。”

    他顿时拿起了长剑,毫不迟疑的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第394章 不小心撞到的

    “长安没出什么大事吧?”

    刘长骑着高头大马,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绣衣。

    刘长刚来到雒阳,迎面就遇到了急匆匆的去找他的绣衣,看到绣衣如此惶恐的脸色,刘长也很是惊讶,难道正让季布那厮给说对了?但凡自己一外出,长安就一定会出事?

    “陛下!!武最勾结巫,趁着陛下不在的时候,祭祀诅咒陛下,被他妻发现,随即被他所灭口...廷尉查出了这件事....”

    “什么?!”

    刘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太后大怒,特令侯封来负责这件事,侯封随即囚禁了百官,令全城戒严,四处抓人,滥杀无辜!”

    “什么?!!”

    刘长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虎目圆瞪被他充分的体现了出来。

    “城门校尉侯封矫诏,假以太后之令,将冯敬,张释之,陈陶,宋昌,秦同,浮丘伯等人入狱...先后抓捕了数万人,有数千与武最有关的勋贵之族惨死....有一百六十位太学生死在他的手里...上下皆惧!”

    “什么?!!!侯封?他矫阿母的诏???”

    “御史大夫张不疑,城阳王刘章奏请太上皇,太上皇得知这件事,勃然大怒,不顾自己的病情,即刻召集群臣,向他们下诏:抓捕侯封,平定了城内的动乱....”

    “什么?!!!!我二哥?他领着群臣平定了内乱?”

    “太后很是欣慰,她拉着太上皇的手,赏赐给他美衣裳,又赏张公,城阳王百金,作为他们制服侯封的奖励,国相召平在得知侯封有异心之后,带着人去保护太后,与贼人搏斗,受了伤,太后怜之,赏他府邸,令他前往府邸修养...目前由张公假国相之职...”

    刘长茫然的看着绣衣,一头雾水。

    这厮到底在说什么啊?

    绣衣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刘长都得稍微缓一缓。

    武最谋反,然后太后让侯封负责这件事,侯封自作主张,滥杀无辜,然后自己那不靠谱二哥领着群臣把他给收拾了??然后阿母还赏赐了二哥和群臣??

    这怎么听着一个比一个玄乎啊?

    对比后头发生的事情,武最谋反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刘长只是觉得有些头疼,他看向了身后,发现吕禄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你听懂了吗?”

    “好像...有点听懂了。”

    “算了,快回长安吧!”

    刘长干脆放弃了一部分人,其余人全部骑着快马,一路朝着长安飞奔而去。

    走在路上,刘长还在思索着这些事情,侯封矫诏他是不信的,侯封那是阿母的死忠,第一鹰犬啊,何况,那是阿母啊,群臣就是矫自己的诏,也不敢去矫阿母的诏吧??而且他杀那么多人干嘛?几千勋贵,这是把长安的勋贵都给杀绝种了吗??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怎么看都像是阿母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还有二哥,他真的有这魄力??敢召集大臣去抓阿母的大臣??

    这些事情听着都离谱,这里头,绝对有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

    当刘长快马加鞭的来到了长安之外的时候,长安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商贾们还是堆积在几个大门之外,道路上行人来往不绝,有说有笑,完全就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别说内乱的阴云,连那天气都是格外的晴朗,大大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使得人汗如雨下,刘长都几次想要脱掉衣裳,被吕禄死死拦着。

    这要是让天下人看到天子衣不蔽体,这还了得??

    因为刘长是迅速回来的,故而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百官也没有做到迎接的准备。

    城门校尉最先注意到了他,不过,此时的城门校尉,不再是原先的侯封,刘长一脸茫然的看着吕产,吕产却露出了一个苦笑。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

    “唉...陛下总算是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吕产擦了擦眼泪,作为吕后的犹子,他应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才对,奈何,这些年里,他是经历了各种倒霉事,日子过的很不如意,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这次武最谋反,一群士卒冲进来四处抓人,吕产当时就在路上,他有些好奇,便令人停车,前往观看,就是这么一看,他就被当成武最同党给抓了起来。

    天可怜见啊,他甚至都不认识武最啊!!

    尽管他高呼自己姓吕,是太后的亲犹子,可侯封就是不理会,甚至,当他的门客试图阻拦的时候,被侯封当场杀死。

    吕产顿时怂了,就这么被关押在廷尉大牢里。

    直到太上皇扭转了局势,他才被放出来,担任城门校尉。

    刘长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急匆匆的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

    张不疑得意洋洋的走到了长安的一处府邸外,所遇到的官吏士卒无不行礼拜见,这处府邸外,有七八位甲士正在守着,作为大汉头一号御史大夫领国相的大权臣,此刻的张不疑,就是周昌的地位都远不如他,名副其实的大明...哦,不,是大汉第一臣!!

    在众人的惊叹下,张不疑正要走进屋内,就听到了一阵分外清脆的马蹄声。

    张不疑勃然大怒,“这是什么人?我几次下令,不许在城内纵马,惊扰百姓,居然有人敢违背?!”

    他当即给甲士下令,“给我拦住这个不知天....天子!!”

    “陛下~~~~”

    张不疑猛地从一旁跑出来,刘长却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勒马,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跃起,半个身子已经在张不疑的头上,这个时候,骏马但凡落蹄,这位权臣就要当场毙命了,刘长猛地用力,愣是将骏马改变了方向,前蹄落在了一旁,张不疑巍然不动。

    “陛下这骑术!!当真是天下无双啊!!”

    张不疑不由得夸赞道。

    刘长却有些生气,“你这寻死也不找个好地方?你方才险些被朕踏死!”

    张不疑只是笑着,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停下来,急忙说道:“陛下!下马!请下马!”

    刘长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吕禄,随即看向了张不疑,“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请与我来!”

    张不疑拉着刘长的手,便朝着方才那屋走去,刘长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几位甲士,跟着张不疑走进了院落,刚刚进来,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谩骂声。

    “放开我!放开我!”

    “张不疑你个狗贼!我知道是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这个狗贼!!我绝不绕了你!!”

    这声音非常的熟悉,正是召平的。

    刘长茫然的走进了内屋,就看到召平被人捆绑了起来,身边还站着一个甲士,原先正在谩骂的召平猛地看到刘长前来,顿时就骂不出来了。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想要别过头去,不想要去看刘长,诸多神色变幻,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满脸的痛苦。

    张不疑却不悦的叫道:“我可是救下了你的命!你居然还敢这般骂我!”

    刘长皱了皱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不疑这才讲述了起来。

    他先是将武最谋反之后的事情一一告知,刘长也只是认真的听着,比起那位绣衣的胡说八道,显然张不疑的这个版本更真实一些。

    “我本都出了皇宫,可想起这厮的语气,顿时觉得不妙,怎么看他都是像在交代后事....”

    “我就回去寻找,他们都说召平去拜见太后了。”

    “我感到不妙,当时就冲到了长乐宫....门口有数位甲士拦着,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许我进去...我以死相逼,他们也不肯躲开。”

    “然后我就去找张孟了,张孟带着人制服了这些甲士,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王恬启跟召平扭打在一起,那王恬启还是将军呢,居然都不是召公的对手,被他按在身下,太后非常的生气,要我们抓住召平,将他捆绑起来....”

    “又让其余人出去,将我,王恬启,召平留了下来。”

    “召平求死,我就上奏太后:这厮如今怀死志,若是让他死,便是让他如愿,倒不如让他活下来,好好惩治他,太后就下令他关了起来...没有处死他,随即,太后让我们都出去,让甲士将侯封送进去。”

    “侯封出来之后,就向我们谢罪了,说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他矫诏假以太后之令行事,随即拔剑自刎....”

    “然后那个陈平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对我们指手画脚的,让我们安抚百姓,告知群臣,说一切都是侯封的过错,陛下,我就觉得这都是陈平在背后弄得!!!”

    “别看他病怏怏的样子,那都是他装出来的!这厮什么时候出现在皇宫里的,连张孟都不知道!”

    张不疑说的很详细,甚至连动手的经过都不遗漏,他的记忆力很不错,在短短的时日内,就将这些时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私藏,就连刘安对他说的话,他都如实的告知刘长。

    刘长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他愤怒的看着被捆绑起来的召平。

    “你们就这样乱来吧!原本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做成这个样子!”

    “简直就是胡闹!!!”

    刘长很是生气,张不疑和召平都不敢说话了。

    召平缓缓说道:“陛下,臣开了诸罪之先河,是绝对不能活着的,我几次求死,都不能成,请陛下让臣如愿,允许臣去赴死....臣心向天下,不惜一死,如今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与臣毕生所追求的不合,若臣不能死,便是无德之人啊!”

    “屁话!”

    “你告诉我,是谁开了谋杀之先河?谁开了劫掠之先河?又是谁开了谋反之先河?!开个屁,这东西就是你们黄老说出来骗人的!!我大汉缺反贼吗?我师父就是谋反了,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朕也谋反了,外王登基,这先河如何?你这矫诏之先河,在这些面前,还是得往后稍稍,啥也不是...何况,太上皇下令,内朝拟定,这算什么矫诏?太上皇就不是天子了吗?!”

    “臣对太后不敬....”

    “呵,你以为张孟那么好说话?张孟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太后要是真的起了杀心,张孟堵住皇宫,就能将你们杀的干干净净....何况,对太后不敬就不敬吧,我大汉这太后专权的先河,可比你这先河要严重多了,朕准备下令,得限制一下后宫了!”

    “啊???”

    张不疑和召平都惊呆了。

    “难道阿母修养了这么长时日,又要出来忙活,他张释之是做什么的?!不疑!你现在就去找张释之,找个板子抽打他的后背,让他以后上点心!不要什么事都留给太后去处置!武最杀妻,他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还要太后派人去查!平日里在朕面前装的那么厉害,真正用他的时候如此不堪!!”

    刘长一顿骂。

    张不疑领命,转身就走了出去。

    刘长这才看向了召平。

    召平现在有些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还不错...阿母发怒的时候,杀人是不挑的...谁挡着谁死...你想的也不能说是错的,若是你们不劝阻,或许冯敬这些人还就真的要死了....”

    吕后杀红眼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冷血无情,在历史上,刘盈的儿子刘恭,因为说了一句“吾未壮,壮则有变”,就被吕后拉过去喝酒了,这可是亲孙子啊。

    因此,召平他们的担心也不能说是假的,吕后未必会一定杀死这些重臣,可还是有这种可能,而且很大。像秦同和冯敬,没有人来解救就是必死无疑的,他们甚至都已经吃了最后一顿饭,就在侯封准备下手的时候被刘章给救了。

    这场混乱,逐渐从武最谋反,变成了刘长势力与太后势力的偶然碰撞。

    有的人选择了中立,如张苍,有的人选择了两头下注,如王恬启,有的选择了披上羊皮,比如张孟,有的选择了披上狼皮,比如郅都。

    当然,也有分不清他到底站没站,站在了哪边的,比如陈平。

    刘长不是很在意什么咒杀,对他来说,这些都是骗子的把戏,只是这场混乱让刘长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汉的太后,皇后,或许都要稍微限制一下了,刘长倒是不会忌惮阿母,他能理解阿母的愤怒都是因为自己,他只是出自一个君王的直觉,感受到后宫的权力有些过头了,阿母要是愿意,她完全可以暴杀大臣啊。

    从城门校尉,到卫尉,中尉都是她的人,郎中令都得听从她的诏令。

    刘长从来都不曾注意过这个,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他就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些不争气的儿孙,目前大汉宗室所表现出来的趋势,在刘长眼里,就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咋滴,若是太后这个位置上的人一直都有这么强大的势力,那往后这天下不会就随了外姓吧??

    “陛下...那臣....”

    “你就在这里等几天,不要急,朕迟早会干掉你的,你放心吧!”

    刘长说了一句,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召平目瞪口呆。

    刘长从这里出来,直接前往皇宫。

    皇宫与长安不同,各方面的警戒还是比平时要严的,甲士的数量有些多,刘长也不在意,来到皇宫,他也没有去厚德殿和宣室殿,直接朝着长乐宫走去。

    “阿母~~~~”

    当刘长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吕后猛地抬起头来。

    她担忧的看着刘长,目光在他身上审视了一番,这才从他身上移开,冷淡的问道:“来问罪了?”

    这也就是刘长这次外出没有受伤,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跟野猪搏斗的时候被刮了一下,可能都得要出大事。

    刘长直接走到了吕后的身边,坐了下来。

    “您这是做什么啊....将朕麾下的大臣全部杀死,往后谁来做这些事情呢??”

    “武最想要咒杀你....”

    吕后说着。

    刘长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那些想要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咽喉,根本就说不出来,他闭上嘴,沉默了片刻,说道:“将武最他们这一行人处置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呢?”

    “你平日里对这些人太纵容,只有狠狠敲打他们一下,他们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诅咒你,就是有想要杀死你的想法,我要让他们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有!!敢有这种想法的,我就要让他彻底消失,跟他有关的所有人都要跟着他一同消失!!”

    “那些勋贵,平日里借着你的纵容,相互勾结,各个吃的油光满面的...二十年内,你都不必担心这些勋贵会勾结在一起了...我死后,你也可以高枕无忧....这些人吃过一次苦头,哪怕是怕连坐,也不敢彼此亲近。”

    “还有那些巫,这些人装神做鬼,四处编排你,那些供养这些巫的,不干正事,要去做国事了,居然还要先让巫来为自己先占卜,用巫来决定家国大事,简直儿戏!看以后谁还敢这么做!!”

    “阿母!!你看我还是个孩子吗?我还需要您来保护吗?!谁能害的了我啊?!你看看我这手....唉....”

    刘长是又急又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

    “往后,庙堂的事情,您就不必理会了...朕会亲自操办。”

    刘长说着,吕后的脸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早已预料到一样。

    母子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刘长有些忍不住了。

    “阿母...我饿了,有吃的吗?”

    ......

    张卿毕恭毕敬的端上了肉,放在了刘长和吕后的面前。

    他还以为陛下回来之后,定然会跟太后大吵一架,没想到,陛下还是挺平静的。

    他放下肉,正要起身离开。

    刘长猛地起身,张卿来不及躲闪,一个肘子打在了他的胸口。

    那一刻,张卿就感觉自己被什么撞上一样,重重的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好像都裂开,疼的他许久都无法呼吸,缓了许久,方才大口的呼吸着。

    刘长惊讶的看着他。

    “啊?朕无意撞上你了,你无恙否?”

    “无恙...臣无恙...”

    “那就好,以后可得留点神,莫要再撞上了。”

    “唯....”

    张卿痛苦的走了出来,揉着自己的胸口,正好碰到了张孟。

    “张公??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您怎么在这里啊?”

    “我是....陛下可曾与太后起了争执吗?”

    张卿惊讶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开了。

    张孟担忧的看着大典,心里很是迟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进去。

    太后最初所交代的话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着。

    “冯敬,宋昌,秦同这些人留着,你多护着,他们跟陛下不是很亲近....等陛下回来,再让陛下亲自释放他们....我已年迈,时日无多,你要多留心这些人,好生辅佐陛下,陛下太重情,容易被小人所欺....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他身边少一些小人,这件事,不必告知陛下。”

    “若是群臣对侯封动手,你不必插手。”

    “可是太后...臣....”

    “嗯??”

    “唯!!!”

第395章 要么咒杀朕,要么朕杀你!

    这次长安的混乱,看似是武最所引起来的。

    可实际上,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早已跟巫蛊没有了关系。

    这是后权与帝权的一次无意碰撞,偶尔间的较量。

    当刘长还在长安的时候,固然能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当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太后急着发号施令,当太后的命令危及帝派利益的时候,群臣在其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召平活了下来,侯封却死了。

    侯封的逝世,向群臣宣读了一个最重要的消息。

    帝权获胜,后权败退。

    可一个主要的问题是,太后的命令,不完全是在损害刘长的利益,出发点还是为了保护帝王的安全,肃清奸贼。法家作为天生的帝王派,在其中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当然可以说是因为帝王的利益,可从更深层次来看,这些法家的年轻人,包括很多刘长新提拔的年轻大臣,他们与这些老一辈的大臣之间是存在着矛盾的。

    而太后这次出手,牵连者大多都是这些老臣,法家有人推波助澜,也有人隔岸观火,他们不是没能力去参与,他们大概只是单纯的不想去救,法家激进的政策,向来受到以周昌为首的老臣派的打压,同为帝党,内部也是存在着隔阂的。

    张不疑找准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在名义上,他和刘章是平定了这次动乱的领袖,他们的成功,也标志着力壮派的胜利。

    所有那些为君王做利刃的大臣,下场总是很凄凉的。

    在浑身沾染了肮脏的血之后,他们就会被无情的一脚踢开,被硬生生的拧断,这不只是吕后或者某位君王,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酷吏们大概也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可他们依旧会这么做。

    侯封死去,那些跟随他做事的太后派的大臣们大多都受到了惩罚,王恬启这样的墙头草也很识时务,即刻上奏天子,请求惩罚那些参与打杀太学生的诸人,在按着张不疑和召平的命令制服太后的大臣,索要兵权之后,郎中令,中尉,绣衣,廷尉等部门也彻底与太后决裂,城门校尉依旧是让太后派的吕产来担任。

    可明眼人都知道,吕产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既没有什么魄力,也没有什么能力。

    想着他继续来做太后的刀,那是有点不现实的。

    太后的权力如此之大,很大一方面,都是依靠着这些拥有兵权的大臣。

    在这次动乱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刘长倒是没有跟太后争权的想法,奈何,群臣是有这个想法的。

    当初萧何在逝世之前,就很担心两个问题。

    一个是担心刘长,一个就是担心吕氏。

    他总觉得,这两个总会反一个。

    而召平作为萧相多年的家臣,又身为刘长的家臣,其实他对吕家人一直都是有着很深的忌惮的。

    两个派系的冲突,大概没有最后的获胜者,只有失败者,最大的失败者就是长安里的那些勋贵了。

    长安有名有姓的高级爵位拥有者大概有三百多人,而吕后这一次,就干掉了一半。

    是那种斩草除根的干掉,鸡犬不留。

    这就意味着,哪怕侯封死了,刘长给他们翻案,最后也只能是追封,整个宗族都没有活人了,完全没办法再设立这些爵位,而吕后也不知是否有意,她所干掉的这些人,虽说都能跟武最多少扯上点关系,可大多都是那种无所事事,名声非常不好的侯爷们,像秦同这种跟武最正儿八经有亲,可能办事的反而是活了下来。

    可是,太后做的还是有些很过分,毕竟名声再不好....也达不到诛族的程度,跟武最有关系,也未必就是一同谋反。

    反正,这件事是吓坏了大汉的这些勋贵们,他们一改原先的风气,原先他们常常设宴,互相邀请,攀比彼此的家产,进行炫耀,联姻,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你开个矿场,我负责运输,各方面合作,共存共荣,可太后这么一搞,大家顿时就开始嫌自己的朋友太多了。

    原本以为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没想到,这道路居然是黄泉路。

    如今存活下来的这些,不是在干实事的,就是那些少与外人来往,在家里跟妻妾们自娱自乐的死宅。

    平日里那些社交天赋点满,人脉广泛,什么事都能办成,高朋满座,日夜设宴高歌,长安谁人不识君的,此刻都已经惨死了,死因就是朋友太多。

    跟谁做朋友不好,去跟武最做朋友。

    这些活下来的勋贵,不敢怪罪太后,只是将所有的怒火都放在了侯封的身上。

    侯封死后,他的家人不知所踪。

    这大概是太后的承诺,帮着安置好了他的家人。

    侯封将这些勋贵们得罪的太狠了,自绝于人,能保全家里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他不自杀,他一定会迎来勋贵的疯狂报复,报复不了太后还报复不了你??想想满朝的勋贵大臣们联合起来对付一个人,那这个人的下场该是多惨。

    别的不说,就说一点,陈平的犹子陈道因为曾在武最麾下任职而被处死了。

    陈平年少时家里很贫穷,跟哥哥陈伯一同居住,家里有田三十亩。

    这个三十亩地是按着秦汉亩来计算的,若是秦亩,五十亩才能养活一家人,若是汉亩,三十亩想养活一家人倒是可以,就是有些勉强。

    他的哥哥陈伯知道陈平喜欢游学,就承担了家里全部的劳动,让陈平安心去学习,省吃俭用的供陈平,陈平年长之后,长得很是俊美,人高马大,猛男一个,就有人嘲讽他:“家里穷怎么还吃的这么壮硕啊?”

    陈伯的妻很厌恶陈平,觉得他好吃懒做,便总是帮着别人来辱骂陈平。

    陈伯大怒,就将妻给休了。

    陈平对这位兄长非常的敬重,他的兄长逝世,留下了一个儿子,陈平也曾尽兴教导,可犹子实在没有什么才学,好逸恶劳,眼高手低,总是与那些浪荡子混迹在一起,陈平就给他微不足道的官职来让他作为生计....结果,就被侯封以谋反的罪名给砍杀了。

    陈平当时出现在皇宫里,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犹子求情。

    而以陈平对兄长的敬爱,弄死了他唯一的犹子,那以后的下场,倒还不如自杀,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太后确实没有说错,她这么一做,便直接改变了长安的全部风气。

    如今,这些人连门都不敢出,别说朋友,就是认识都不敢认识别人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这么来一次??

    刘长坐在厚德殿内,召平只是低着头,神色很是悲愤。

    召平是战国时的人,如今活着,对他来说,比死了还要难受。

    按着战国的极端风气来说,他这样多活一天,都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刘长并非是战国时的人,可也能理解这种风气。

    年纪越是大,这种风气就越是浓烈,张不疑若是骂栾布这些为老狗,这些人顶多跟他争吵,可他这么骂周昌,周昌就得跟他拼命了。战国的人只能被杀死,是不能被羞辱的。

    当然,大汉在继承这种风气的同时,也做出了改进,可以受辱,不能受大辱。若是按着战国时的风气来,刘邦屡次羞辱大臣,那庙堂那些受辱的大臣一个个都该去自杀,庙堂都得空了,可以说,高皇帝在改变风气这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国内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知道的人都是朕的心腹,也不敢对外说....您说的天子诏,大家都认为是我兄长的....所有的错事,都已经让侯封来承担,您这又是何必呢?”

    “陛下,臣岂能让侯封之流代替臣去死?这是关乎道义的事情,跟天下人知不知道是没有关系的。”

    “陛下您学习荀子的学说,荀子曾说,哪怕是私下里做好事的人,也不能忘记了对他的奖赏,要让他当众受到奖赏,哪怕是犯下了再小罪行的人,也必须要将他拉到天下人的面前去处置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长看着面前这位倔强的舍人,心里的诸多挽留,却在他那委屈的表情,苍苍白发之下退让了。

    “好....朕现在免您为庶民...看在你年纪大,便免去你的死罪,割掉你的头发!”

    “这条命,就暂时留着吧,去唐国,找个地方,为朕去耕作,多弄出些粮食来,算是赎罪了。”

    “多谢陛下!!!”

    召平附身行礼,脸上的悲愤终于消散了。

    刘长忍不住说道:“何至于此呢?”

    召平摇着头,坚决的说道:“不做到赏罚分明,陛下要如何治理好天下呢?”

    刘长站起身来,走到了召平的面前,认真的看着这位老舍人。

    “朕还想着您年老辞官之后,就在萧相陵旁为您修建一个房屋,让您在那里养老的....”

    召平愧疚的说道:“我有什么面目去侍奉萧相呢?”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陛下,臣跟随您这些时日里,没有什么功劳,无法报答您的恩情....臣往后也不能继续服侍您了,请您保重啊。”

    “臣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我听闻,曾子说:鸟快死了,它的叫声是悲哀的,人快死了,他说的话是善意的。”

    “治理国家,就像是在驾车前进,太后擅政,奈何,这鞭子抽打的太狠,用鞭子来催促骏马前进,这是对的,可是用力太猛,骏马容易受伤,车就没有办法继续赶路了...陛下跟他相反,陛下虽然抽打的不重,可抽打很是频繁,这样一来,容易让骏马失去对鞭子的敬畏,也可能会失去对骏马的掌控力。”

    “陛下善驾,应当是知道,在战场上驾驶战车,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住骏马,不让骏马受惊。”

    “我这个人没什么能力,可是我知道,全天下最高明的治国办法,也没有可以比得上稳定的。”

    “庙堂和天下只有稳定,天下才能繁荣。”

    “天下经历了很长时日的战乱,庙堂动乱不安,高皇帝开国之后,每年都在征战,国内频繁有作乱的人,这样是不利于统治的,希望陛下能重视这一点,不要因为一点的事情就弄得骏马受惊,百姓不安,在当初战乱的时候,应当要使用严厉的法典,可如今不同了,对于一些小事,陛下可以不必往大里处置。”

    “太后跟臣是一样的,经历过当初的那些事,面对当下的局势,也容易用当初的办法来治理....臣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真正做事的时候,也无法避免。”

    对召平的劝谏,刘长只是平静的听着。

    为了能让陛下明白,召平并没有使用太多的典故,都是往简单里说。

    刘长大概也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好,朕知道了。”

    甲士上前,准备将召平带走。

    刘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召平离去。

    “都是这巫蛊引发的事情....”

    刘长眯起了双眼,眼神格外不善。

    次日的朝议,氛围还是有些严肃的。

    毕竟刚刚经历了这么一次事件,群臣之中,有的人刚从廷尉出来,有的则是好友,亲人受到牵连,当然,也有的人因为在这次事件里的不作为而不敢多说。刘长刚刚坐上来,双眼就开始打量起了自己麾下的那些新人们。

    毫无疑问,发挥出了最大作用的还是张不疑,此刻看他那得意的脸,就能知道了。

    而郅都也不弱,郅都在太后麾下做事,在刘章传递消息的时候,这厮直接挟持了王恬启和柴武,逼迫他们受天子令。对此,王恬启和柴武都很生气,乃公也没说不受诏啊!你特么倒是放开我们啊!

    张释之虽然没有挡住太后,可毕竟是太后亲临,换了谁都挡不住。

    而最让刘长失望的就是晁错了。

    这厮在期间没有任何的作为,甚至还被召平给抓了。

    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跳吗?这次怎么如此安静??

    重用这些年轻人的时候,就要想好这一点,这就涉及到一个经验的问题了,比起那些见识过秦末大战的老人来说,他们在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反应如同孩子一般,他们经历过最大的事情才不过是英布之乱。

    可你若是问周昌,他就能告诉你当初在彭城被项羽追着跑的事情。

    若是问张苍,他还能给你说一说当初秦王愤怒的将他险些处死的事情。

    若是往齐国走,问一问伏胜,他说不定还能给你说说长平之战。

    还是经历的太少,没有这种遇到大场面时的经验啊。

    让庙堂庆幸的是,北军并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他们拒绝执行太后的诏令。

    而带头拒绝太后诏令的,正是将军周亚夫。

    周亚夫认为,北军乃天子之军,非天子之令不受,若非谋反,他是不会行动的。

    他甚至抓住了太后派去的使者,将他们扣押下来,只送回一个人去复命。

    至于韩信嘛,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

    刘长冷冷的打量着面前这些人,说道:“几个巫,就将你们弄得如此不堪....朕的群臣不足用!!”

    众人急忙大拜请罪。

    刘长却问道:“那些巫还有活着的嘛?!”

    张释之走了出来,回答道:“陛下,还有二十多人,已经做出了判决,还不曾杀死。”

    “还有活着的就好....将这些巫都给朕带过来!!”

    周昌一愣,急忙起身,“陛下,宣室殿并非是行刑之地....”

    “谁说朕要在这里行刑了?!都给朕带过来!!”

    刘长下达了命令,廷尉也不敢不从。

    群臣此刻都有些胆寒,这暴君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巫烹杀吧??

    当初的项羽就喜欢这么干,动不动就将得罪他的人拉到众人面前烹了,有些时候还会将肉分发给旁人。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那几个巫终于被带了过来。

    这些人哭诉着,神色格外不安,被拉到刘长面前,更是吓得几乎要尿了出来。

    看到他们的模样,刘长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怕什么?!朕又不是要杀了你们!”

    “朕给你们安排一个屋子,吃的喝的,应有尽有,需要什么祭祀用品朕都给你们准备,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哪里也不要去,从白天开始诅咒朕,诅咒到晚上,诅咒一个月,诅咒一年,诅咒十年!!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将朕给咒死?!”

    听到这句话,群臣惶恐。

    “陛下!!不可啊!!!”

    群臣再拜。

    刘长却满脸的不屑,“所谓巫,不过就是一些骗子,居然将你们吓成了这样?!”

    “他们若是能预测将来,他们为什么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死在侯封的手里?!他们若是能诅咒别人,当初始皇帝埋掉了那么多的方士,怎么没一个人能咒死他的?都是放屁!乡野之民愚蠢,相信这些人,没想到,连你们都会相信这些人!”

    “荒谬!”

    其中大巫颤抖着,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我们不敢....”

    “必须要咒!你要是咒不死朕,朕就烹了你!诛你全族!!”

    巫都快哭了,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自己是最清楚的,况且,面前这位年轻,力壮如牛,咒死他???

    他只好解释道:“陛下有天子之气,是任何诅咒都无法针对的!!”

    刘长冷笑了起来,“朕太年轻,你无能为力是吧?”

    他看了看周围,“好,朕给你找两个没有天子气,年迈的....张少府!南越王!你们出来!”

    刘长看向了巫,“就诅咒我们三个!这两位是庙堂年纪最大的大臣,年过花甲了,你咒,但凡能咒死一个,朕就放了你!!!”

    张苍的表情很是平静,他完全不相信这些东西。

    而赵佗就有些惊恐了。

    完了,寡人这次是真的时日无多了啊!

    ps:反正怎么写都会有群贤不满意,倒不如按着自己原本的想法继续写。

    谢谢群贤们的支持!

第396章 荀子真传长大王

    “陛下,纵然这巫蛊不足信,可下令让他们来咒杀...还是有些不祥啊。”

    这些时日里,周昌是愈发感受到力不从心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作为跟随高皇帝开国的老臣,他的孙子周意,如今都已经担任要位了。

    而如今这位陛下吧,又总是不断的惹事,惹事也就算了,这位是“管杀不管埋”,埋的事情往往都要交给周昌来善后,周昌只觉得身心俱疲,不是每个老臣都是张苍,赵佗这样越老越坚挺的。

    “难道您也相信这些巫蛊的说法嘛?”

    “朕就是要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周昌长叹了一声,说道:“陛下若是要禁巫事,完全可以让郅都在邸报上多做宣传,写一些关巫行骗之事,坏他名声,让百姓们不会轻易相信便是...您这不是根本之法,这件事,您可以找张少府来处置啊,他做这件事是最合适的。”

    刘长惊讶的看向了一旁的张苍。

    “师父?是这样的吗?”

    张苍也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说道:“若陛下吩咐,臣可以去做。”

    看到刘长还是有些不解,周昌解释道:“陛下,您可知道荀子是怎么看待鬼神的?”

    “不知道。”

    “陛下,荀子说:雩(er)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

    看到刘长那茫然的眼神,周昌再次无奈的长叹,看向了张苍,“您来给陛下说吧。”

    张苍点了点头,看向了刘长。

    刘长从不曾见过张苍这么严肃的样子,张苍向来都是很慵懒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光芒,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能打扰到他,可是在这一刻,他甚至看到师父的眼里闪烁出精光来,人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些,声音洪亮。

    “我的老师说:大自然运行变化有一定的常规,不会因为尧统治天下就存在,也不会因为桀统治天下就消亡,用正确的治理措施适应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办得好;用错误的治理措施对待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会办糟。”

    “我的老师说:加强农业生产而又节约开支,那末天不可能使人贫穷;生活资料充足而又能适应天时变化进行生产活动,那末天也不可能使人生病;遵循规律而又不出差错,那末天也不可能使人遭祸!”

    “我的老师说.....”

    张苍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就好像身上的一层封印被接触,露出了大儒的真身。

    “流星坠落,树木爆裂作响,国都里的人都惊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老师回答道:没有什么!这是自然界发生的变化,事物较少出现的现象!不要害怕!!”

    “举行求雨的祭祀便下了雨,国都里的人询问:这是为什么?

    “我的老师回答道:没有什么!就如同不举行求雨的祭祀也下雨一样!!祭祀只是装饰,祭不祭都会下雨!!”

    刘长听呆了,不只是听呆,他甚至是看呆了。

    祭祀都是白费??这真的是一个大儒可以说的话吗???

    张苍在将荀子的《天论》说完之后,又说起了《解蔽》,将“夏首之南”等荀子的诸多言论结合起来,而刘长越听越是惊讶。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位祖师跟自己完全一样。

    他不信鬼神,认为一切巫都是骗人的,他将“桀纣灭亡于不祭祀”的言论彻底粉碎,高声喊出:“大自然根本就不会在意尧舜或是桀纣,只要事情做的不对,谁都会被灭亡!不是因为天力,而是因为人力!!”

    刘长抚摸着胡须,眼里不断的闪烁着光芒。

    他又找到了一个与祖师的共同点。

    咱们都喜欢用典故,不问典故的来历,都暴躁,都喜欢骂人,都不信鬼神....想到这里,刘长惊呆了,原来朕已经达到了荀子的境界啊!

    “贤哉,苍也!”

    刘长忍不住拍手说道。

    张苍一愣,您搁这模仿孔子呢??

    说完之后,张苍自然是迅速回到了原先的模样,眼神再次变得随意,仿佛永远都不会定焦在一个地方,一脸的无所谓,看了就想揍他。

    张苍这么解释之后,刘长就能听懂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周昌的意思,他发现,周昌还真没说错,荀子这一派来做这件事是最合适的,荀子的思想,压根就是不信这些东西啊,连祭祀都觉得是假的,何况是巫蛊呢。

    “师父,朕准备在长安修建一个府邸,召集天下有名的大儒来钻研祖师的学说!”

    “啊?”

    张苍有些意外,他摇了摇头,“就怕这些人胡编乱造,百年之后,就变成了贱儒的学说啊!”

    “哈哈哈,我祖师的真传就在这里,谁能乱改呢?”

    “陛下,老师的弟子有很多,完全可以让更有才能的人来担任啊.....”

    “不,就你了!你刚才说的多好啊!连朕都听懂了!!”

    当张苍板着脸,与周昌走出了厚德殿的时候,周昌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要推广荀子的学说,您可以用心为陛下操办这件事。”

    张苍看起来却不是很开心,“我的老师曾告诉我,当一个学派受到了太多人瞩目的时候,他就会迎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就怕我将要成为诸派的共同敌人啊。”

    周昌忽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对,差点忘了,您跟其他人不一样,您是最惜命的,群臣都在冒着巨大的风险做事的时候,唯独您躲在家里,以生病的借口不外出,如今天下的学者们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学派受到重用,唯独您,只收了一个弟子,也不愿意多教导其他人,对自己的学派完全不关心....您所在意的就是身边的妻妾而已。”

    周昌对张苍先前的胆怯行为十分的不满。

    张苍却无视了周昌的嘲讽,他笑着说道;“这不能怪我,这就是老师所教给我的。”

    “难道您跟随荀子学的是房事?”

    “当初,老师将我们召集起来,询问我们的志向...我的师兄们有的说想要当国相,有的说要当贤人...老师询问我的志向,我说想当官,每天都吃肉,多入几个美人。”

    周昌目瞪口呆,迟疑了片刻,问道:“荀子没有将您赶出去吗?”

    “不,老师他没有生气,他笑得前仰后翻,随后告诉我;若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去做吧。”

    “我现在,不就是在按着老师的嘱咐来做事吗?”

    周昌哑口无言,直到张苍离去,他才反应过来,骂道:“当时荀子要是知道你说的入几个美人是指上百个美人,肯定就不会那么说了!!!”

    张苍一脸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些学术争端,当初就是因为懒得去辩论,才收了贾谊当弟子,想着让这个不成器的帮着自己去跟其他学派撞一撞,结果这个不成器居然去当国相去了,这破事又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过,也无碍,若是其他学派来找事,那就把门关起来,不见他们就好了。

    张苍是这么想的,只是,事情似乎不能让他如意。

    当天子开始大张旗鼓的修建府邸,并且宣称了要请人专门钻研荀子学说的时候,负责人张苍就成为了众人所鄙夷的对象,张苍是什么人?私德有亏之人,他也配做这件事?

    张苍完全不在意外人的谩骂,连着拒绝了好几个上门请教的。

    可这样的行为却给他招来了更多的人,张苍的这种态度,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厮不擅长辩论,他怕了!!

    当张苍走出府邸,前往少府的时候,他的车却被这些人所拦下了。

    “张公?听闻您病重,今日总算是能见到您了!”

    这些来找他的人里,不只是有其他学派的,还有不少儒家的。

    除了一部分人是反对荀子的,更多的人其实是反对张苍的,他们同意陛下修建,不过,都希望自己能接手这件事。

    张苍只是笑呵呵的,“多谢厚爱,我要前往少府办事,日后再叙。”

    “请您不要着急,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请教。”

    “我才疏学浅,你们向我请教什么呢?在这长安,大儒唯独浮丘伯一人!我这辈子也只服他这么一个大儒,若是诸位要请教,可以去找他,若是想要让我折服,也可以先去说服他!”

    听到张苍的话,即刻有大儒说道:“浮丘公饱受廷尉之苦,如今还在家里养病,如何能去找他呢?!”

    “那就等他痊愈....诸位,我先走了。”

    “张公莫不是怕了我们?”

    “是啊...各位满腹经纶,我自然是畏惧的。”

    “你....”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众人实在是没辙。

    看着这些人说不出话来,张苍这才吩咐驭者继续赶路,就在张苍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里传出了一句:“荀子少德。”

    张苍忽然愣住了,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这些人各个仰起头来,张苍在他们之中搜寻了片刻。

    “张公?您在找什么呢?”

    “我在找有德君子。”

    “您!”

    “您是孟子一派的儒生吗?荀子曰;孟子恶败而出妻,可谓能自强矣,未及思也...如今看来,尚且未能自强,何来思也?”

    那儒者面色灰白,愤怒的瞪大了双眼,有人帮腔道:“此言非也....”

    “纵情性,安恣睢,禽兽行,不足以合文通治...它嚣之徒孙尚未绝乎?”

    那人的脸顿时白了,手都颤抖了起来。

    “非十二子。”

    张苍说着,荀子的非十二子可以说将全天下的学派都训了一顿,包括儒家在内,完全就是暴杀。

    可黄老学派的众人此刻就不怎么害怕了,毕竟非十二子里虽然骂了杨朱派和其他派系,但是这几位黄老还是不在其中的,大概是因为荀子的时代他们的影响力非常非常有限,连荀子都懒得骂他们。

    “听闻您用荀子的学说来劝说陛下放弃祭祀,这是要给社稷招罪吗?!”

    张苍看着这些人张狂的质问,张苍心里大概就已经明白,那句话肯定是这些人说的,他很是平静的反问道:“各位如此重视祭祀,信奉巫者之言论,莫不是武最余孽?”

    “你...你...你...没...没...”

    这几个黄老哪里还说的出一句完整的话,浑身都软了,眼神里满是惊恐,吓得都差点瘫坐在地上了,狼狈不堪。

    张苍很是平静的驾车离去。

    “唉,麻烦啊...非要来找我辩论....这下可怎么办呢...”

    ........

    “浮丘公啊....这一切的错,都是朕的错...请您宽恕。”

    刘长满脸的无奈,此刻坐在床榻边上,哄着浮丘伯。

    浮丘伯放出来之后,就在家里养病。

    这倒不是因为他受到什么折磨,侯封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去折磨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人,顶多杀了完事。这主要是因为浮丘伯的愧疚,他觉得自己作为太学的负责人,却没有能保护好自己的学子们,有百余人死去,浮丘伯极为痛心。

    这些时日里,他基本上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只觉得是自己失职。

    刘长知道这件事,自然是急忙带着太医们前来,刘长对浮丘伯这位师叔其实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他如今归属了其他学派,可他是庙堂里少有的真正懂刘长的人,还是一个很善良的老人。

    这些太学生们自己去皇宫上书,不顾浮丘伯的劝阻,从而被侯封杀死,怎么说,也怪不到浮丘伯的身上,可浮丘伯却不这么想,都已经给弟子们交代后事了,准备以死谢罪。

    又是个战国式的老顽固啊!

    听到刘长的话,浮丘伯终于肯开口了。

    “陛下不在长安,这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呢?”

    “您当时也不在太学,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呢?”

    “是我没有好好教导他们,让他们如此冒险....怎么算没有过错呢?”

    “这...您若是这么说,那朕没有管教好大臣,朕也有罪。”

    浮丘伯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陛下...他们是没有什么私心的,都是为了大汉啊....或许想法是不对的,可他们没有什么坏想法啊....”

    “朕知道...您放心吧,朕一定会防止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不过,请您吃点东西,不要再这样惩罚自己,不然,朕也陪您一同待在这里,不吃不喝,就当是惩罚了!”

    还是这流氓战术最管用,当刘长令人在这里铺席的时候,浮丘伯终于屈服了,起身吃了点东西,可并不多。

    刘长也尽量转移话题,将话题转到了荀子的学说上。

    浮丘伯认真的说道:“陛下能有这样的想法,再好不过....当初老师曾将我们叫过来,询问我们的志向,师兄们有的说要当国相,有的说要拯救自己的国家,到了我,我说:我想要开设一个学宫,多收弟子,用心的教导他们,要成为您这样的人...”

    刘长问道:“那祖师肯定很开心吧?”

    “不,他严肃的对我说:你是做不了我这样的人。”

    “啊???您是得罪了他吗?”

    “不,老师告诉我:况只有一个,伯也只有一个。”

    “况是谁啊?”

    浮丘伯张了张嘴,刘长忽然反应过来,“哦,是说他自己啊。”

    “老师说的对,我确实做不了他那样的人,我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弟子,也没有能保护好他们....”

    看到话题再一次被转到这,刘长急忙清了清嗓子,问道:“啊,对了,陆公也曾请教过祖师,您知道陆公当初的志向是什么吗?”

    “知道,他说要做苏秦张仪那样的人。”

    “好嘛,祖师没有揍他??”

    “不曾。”

    “那...毛公呢?”

    “他说能读到更多的书就可以了...”

    “没意思...对了,我老师呢?”

    “额....我忘了。”

    安抚好了浮丘伯,刘长领着众人朝着皇宫走。

    晁错低着头,跟在刘长的身后,这些时日里,晁错可是丢了个大脸,同行里都有表现,就他,最烂。

    高傲如晁错,哪里受得了这个,整日闷闷不乐,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了,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刘长瞥了他一眼,问道:“错...怎么不说话了?”

    “臣...实在是....”

    “好了,以往的事情,不必多说...振作点,朕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陛下请说。”

    “你说一个人格外张狂,平日里谁都不放在眼里,四处与人争执,可出了事却一无所事,这样的人能称为什么人呢?”

    晁错的脸更加红了,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佩剑。

    这也太耻辱了,也就是大汉的风气不同,要是往前二十年,晁错现在就该自杀。

    大汉的大臣可以辱吗?可以辱,但只能辱一点点,不能辱多喽。

    看着羞愧难当的晁错,刘长摇了摇头。

    “错啊...荀子说;说再多的话,也不如做一件有用的事情!”

    “你平日里自视清高,这次呢?被召平给抓了...哪怕是被张不疑抓呢?”

    晁错的头更低了。

    “不过,你还年轻,还有可以改错的机会,往后,你不要总是与人争执,不能只是会说,还要会做....否则,你就成为了一个只会空谈的人了,你知道白起埋赵人的典故嘛?”

    “啊???”

    “当初,秦国和赵国作战,赵括是赵国马服君赵奢的儿子,他平日读了很多的兵法,可是打仗的时候,却连白起都没有打过!然后白起就埋掉了很多的赵人!这一看就是一个只会吹嘘不会打仗的人,若是让朕来,非打得白起抱头鼠窜!”

    “你不能当赵括那样的人啊!”

    晁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算了,反正陛下想说的意思自己是懂了。

    “臣日后定然会痛改前非,用心的做事,少说多做!”

    “哎,这就对了!”

第397章 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

    如今长安的诸多工程,都是落在了司空梧齐侯阳成延的手里。

    这位梧齐侯也并非是什么强人。

    他不懂得打仗,也不太知道什么治国的大道理。

    这次的巫蛊之事,席卷长安,弄得无数大臣受到牵连,唯独这位是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的,别说牵连的,就是侯封都没有意识到国内其中还有这么一位大臣,当然,召平这边也是完全无视了他。

    张苍观望着面前这高大的府邸,长叹了一声。

    陛下还是把这府邸给修出来了,往后,他不是要担任少府,兼任尚书,还得负责这个天论府。没错,这个新府邸被天子赐名为天论,就是取自荀子的《天论》一篇,这个名字其实挺...算了,陛下已经很努力了,起码,他记住了祖师的诸多文章里有一篇叫《天论》。

    阳成延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府邸,那眼神让张苍有些毛骨悚然,这种眼神,跟张苍平日里安抚自家妻妾时的眼神完全一致。

    阳成延出生在韩国,先祖据说是那位貌比孔子的狠人阳虎。

    他出生郏县的一户匠官家庭,虽说也是匠户,可他阿父在县内担任官职,家境还是不错的。

    他自幼跟随其父学艺,好数好工,却总是被其父嫌弃,主要是因为这厮不安分,他的阿父在县内是负责工程的小官吏,他们主要负责的是修筑城墙,挖掘,破坏敌方城墙等诸事,可当他阿父将这些手艺交给阳成延的时候,阳成延却只是想着如何改进,如何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制造,总是想要做出突破,放飞自我。

    年少的他闲着的时候就蹲在门口在泥土上绘制自己想象之中的堡垒,城墙,关卡,常常一个人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他阿父屡次训斥他,认为一个匠人只要手艺精通就好,上头说怎么建设,那就怎么建设,不该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搞这些事情,完全就是无用功。

    大概是因为奇特的爱好,或者家中的轻视,让他变得越来越孤僻,阳成延本来想着要为韩国设计出最坚不可摧的城池,最险要的关卡,可是,他注定是无法实现自己的命运了,因为他还没长大呢,韩国就灭亡了。

    长大之后,他就被秦国召为军匠,心里的诸多想法,也就藏了起来,因为秦国是不许匠人自由发挥的,他们对秩序和规矩有着盲目的追捧,古板严谨,任何人都要服从命令,包括匠人。

    后来,他就投降了刘邦,刘邦没有理会他,反而是丞相萧何注意到了他的才能,并且推荐他担任少府的职位,负责皇家工程,在建长安城的时候,也是萧何举荐他负责修筑的,整个长安城都是阳成延亲自设计,并且带领群臣来完成的。

    这位的社交能力很差,不太会说话,总是得罪别人,原先萧相几次举荐他,有人告诉他应该去拜访萧相,当面感谢,阳成延几次走到萧何府邸门前,却又不敢进去,借口家里还有事,就回去了。

    比起人,他似乎更喜欢跟建筑打交道。

    “张相,您看到了吗?这府邸外的那个水沟,我原先在长安就是用了这么一套用来排水,可这府邸里的比原先还改进了不少,您看...”,这位大汉司空直接跪坐在水沟之前,炫耀似的给张苍介绍起了自己的设计,陛下下令,让他不能怠慢自己的祖师,要好好设计这府邸,阳成延便将自己多年的想法全部用了出来。

    这府邸内外四层,有六条小路,各类建筑俱全,放弃了秦国留下的对称设计,将整个府邸设计成了一个总体呈现出扇形的结构,背靠内城,完全就是突破了当下的建筑审美和设计理念,张苍听着此人的讲述,却时不时点着头。

    “嗯...你还特意考虑到了地动,不错。”

    作为一代大儒,张苍除了儒学什么都很精通。

    当然,这倒不是说张苍不通儒学,只是,作为一代大儒,他最大的成就却跟钻研经典没有任何关系,他在历史上的成就,主要是他把算学研究成果用于国计民生,为大汉制定了度量衡,增订删补《九章算术》,制定采纳历法等等。

    他好读书,知识渊博,又在秦国担任图书管理员,无论乐律,诗赋,算学,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一点。

    张苍跟阳成延进行建筑学上的探讨,那张苍肯定不是阳成延的对手,不过,他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还能表示赞许。

    这就已经让阳成延很开心了,他在长安没有多少知己。

    也不是没有人看重他,先前建成康侯吕释之曾邀请他来自己的府邸,本来是想让他给自己设计府邸的,结果他到了建成康侯的家里,上下审视了一番,语重心长的感慨:“您这府邸,若是发生了地动或者荧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建成康侯脸色一黑,当即就把他给请出去了。

    乃公好心邀请你,你居然敢咒我??

    “这长安城的修筑之事,让你来操办,陛下还真的是没有找错人。”

    阳成延却摇了摇头,“陛下催促的太紧,要我短时间内完成,我的很多想法都无法实现....河西,朔方,九原,乐浪,玄菟,临屯,真番,永昌等新郡,都要修筑城池,这些地方分别在不同的位置上,所要抵御的敌人,要起到的作用也不相同,我很想前往这些地方进行修建...只是陛下认为这是地方小工就能完成的小事,不肯答应。”

    张苍有些明白了,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这厮今日跟自己说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阳成延有些无奈的说道:“您是陛下的老师,您也是懂得修筑的道理的,若是您能为我向陛下劝谏几句....”

    “好的,我稍后去见陛下的时候,会告诉他这件事的。”

    两人走进了府内,阳成延还是在为张苍解说着府内的情况。

    在府邸的最中间,是一个祀堂,刚走进来,张苍便不由得大拜。

    因为,在这里供奉的,正是他的老师荀子。

    张苍拜见之后,看了看周围的摆设,觉得有些奇怪,“我老师身边怎么还有两个空位呢?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陛下的吩咐,这右侧的空位,是留给孔子的。”

    “哦,这左侧的是留给孟子的?”

    “不,陛下说要自己住进去.....”

    “嗯???”

    阳成延苦涩的说道:“陛下亲口告诉我,说他的才学传承与祖师,已经达到了圣贤的程度,可以进儒庙了...”

    张苍的脸抽了抽,“你就没有劝阻他嘛??”

    “自然是劝阻了,我告诉陛下,说这样的行为是对先贤的不敬,何况活人如何能祭祀,这是有伤魂灵的....”

    “然后陛下就说我言鬼神,是武最余孽,要诛我族,我也就不敢再劝了...”

    张苍有些生气,“武最之事,祸害无穷,死了不知多少人,怎么能用这种事来恐吓别人呢?!”

    ..........

    此刻,刘长却是在长安城外。

    刚刚修筑完工的长安城,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威武不凡。

    就如他的主人那般,俯视着天下,令人不敢直视,当初的雄城如邯郸之类,都已经无法跟长安相提并论了。

    为了不惊扰百姓,刘长只是穿了件普通的金丝华服,连玉都没有多戴几个。

    刘长是来送别的。

    而准备离开的人,当然就是召平。

    张不疑站在刘长的身边,看着脸上光秃秃的召平,一时间什么挖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很多人都将以发代首当作是一个笑话,其实,割掉头发剃掉胡须,在此刻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惩罚,这是对一个贵族最大的侮辱,甚至比割掉他的....内什么更为羞耻,在战国时期,若是有大臣得知自己要面临这样的惩罚,会直接吞金自杀,免得遭受羞辱。

    汉时的情况要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刑法同样被认为是巨大的羞辱,若是真有秦汉之人回到了当代,看到满大街的“刑徒大恶人”,当场就得被吓死。

    刘长对召平的这个惩罚,还是相当严重的。

    尤其是对召平这个老一辈的战国人来说,不过,召平本就想要重刑证法,他对此也乐与接受,他要前往的唐国,那里也不缺乏这种没头发没胡须,脸上刺字的好汉,也不会有人以异样的目光来看待他。

    此刻的召平,看起来极为轻松,好像就是去度假一般。

    “陛下,臣有罪之人,岂敢让您前来相送呢?”

    “这里哪有什么皇帝和国相啊,就是唐王跟几个舍人而已。”

    刘长不在意的说着,“寡人可是给您挑选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官吏,您也熟悉...是季布的次子回,寡人已经交代过了,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他会照看一二。”

    召平感慨道:“季布的儿子虽然没有周勃的儿子那么优秀,可都是正直且诚信的人啊。”

    说着说着,召平的神色就有些落寞。

    召平有三个儿子,一个死在了项羽的手里,一个死在了田荣的手里,一个死在了龙且的手里。

    三个儿子相继战死,都没有留下后人。

    召平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刘长拍了拍召平的肩膀,笑了笑,说道:“您且放心去吧,您会在那里过的很开心的!”

    召平在秦国的时候,就已经封为侯,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回去之后,倒也能安心度过晚年,不会再有什么小人来激怒他。

    张不疑笑着说道:“你早就该回去了,庙堂里的事情,不是愚钝之人可以决定的。”

    召平点着头说道:“因此你定然不会成为国相。”

    张不疑正要辩解,却又看向了刘长,“陛下,我这假国相能成为真国相吧??”

    “嗯...嗯...定然以你为国相。”

    刘长随意的敷衍着,张不疑顿时说不出话来,召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晁错本来也想来送您的,可寡人没有答应。”

    召平说道:“晁错这个人,不是没有才能,就是有些激进,轻视他人...我邀请他前来,他连个甲士都不带...哈哈哈,我下令抓住他的时候,他一脸的震惊,还傻乎乎的问我想要做什么....”

    召平乐呵呵的样子,晁错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让他开心了很久。

    法家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前来,张牙舞爪的,而老臣很轻易就制服了他们,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刘长很是赞同,他点着头,说道:“不过,晁错已经被寡人所教导过了....寡人运用了白起埋赵人的典故....”

    刘长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所说的话如实告知。

    召平呆愣了片刻,作为一个老秦人,当他听到自家大王说“连白起都不能战胜”的时候,嘴角疯狂的抽动着,好吧,忍着,谁让这是大王呢?就整个大汉天下,除了面前这位,谁要是敢这么说...哦,除了淮阴侯,谁要敢这么说,召平真的就拖鞋盖在对方脸上了。

    当然,淮阴侯敢看不起白起是他自信的体现,而刘长嘛,就是无知丈育的体现了。

    同样的话,还是要分人的。

    想着大王的这些典故,召平也不由得摇着头,当真是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啊。

    召平在离别之前,低声给刘长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

    而张不疑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马车带着人缓缓消失在了远处。

    刘长带着张不疑返回长安,走在路上,张不疑却有些沉默。

    这位跟召平争斗了十几年的家伙,此刻竟然显得有些伤感。

    “陛下,召平这么一去,往后只怕就无法再相见了。”

    张不疑感慨道。

    刘长瞥了他一眼,“想见他还不容易?你就等周昌落单的时候,从他背后狠狠给他来一下,次日朕就将你装进囚车里送到唐国去陪召平了!”

    两人回到了皇宫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皇宫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几个大臣。

    其中居然有张苍!!!

    刘长很是惊讶,他这师父往常可是日理万机啊,今日居然跟群臣在这里等着自己?

    刘长也不废话,令群臣跟上自己,悠哉游哉的返回了宣室殿。

    这些时日里,因为刘长外出,国事堆积了不少,都需要刘长来做主,起码要听群臣的汇报。

    最先就是冯敬了,冯敬先前负责制定西域诸王的爵位和礼仪规格等方面的事情,这件事听起来不重要,却是刘长需要第一个来做主的事情,西域诸王很多,冯敬按着汉朝的制度,综合他们的各个方面,给与相应的爵位,从隶臣的数量到其他的衣食住行方面,都要跟大汉看齐,严格遵守大汉的礼法。

    刘长听的直犯困,比起听这些,他更乐意带着人去平西域。

    “诸王都同意将自己的子嗣派到长安来学习礼法...”

    这件事,是陆贾来负责的,周勃等武将们认为,要直接灭亡这些国家,建立郡县,可陆贾却不同意。首先就是西域太大,道路不方便,其次是大汉官吏严重不足,要逐一设立郡县,派遣官吏,难度太大,目前根本不可能做到,大汉扩张太快,别说县了,就是郡,就已经增加了二十多个,官吏早就不够用了。

    况且,西域各地之间的风俗差异巨大,矛盾重重,局势复杂,各国之间又很远,庙堂的命令到达这里都要一年多的时日,这如何能行??

    因此,陆贾反对周勃设郡县的想法,提出将这些人变成大汉诸侯王,以委派三公九卿的方式进行控制,用礼法来教化他们。这个用礼法来教化,在后世人看来是懦弱且庸碌的行为,可陆贾所说的教化,不是拿着书劝他们遵守大汉礼仪,是带着剑去的。

    陆贾是要从上而下的改变他们,让他们逐步融入大汉的文化体系之内,他很重视这些小国的储君,只要这些储君在长安长大,接受大汉的文化熏陶,让他们迎娶大汉宗室女,等他们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正儿八经的大汉诸侯王,哪怕是谋反了,也是穿着华服拿着汉剑来谋反的大汉诸侯王,再过一代就是带着老刘家的血了。

    只可惜,老刘家的宗室女实在是太珍贵了,宗室都只顾着生儿子了,对此,吕禄表示,不必担心,我吕家的女儿多啊,够用。

    国内有人支持陆贾,反对的人也不少,而反对的大多都是那些想要人头的将军们。

    刘长对此的态度倒是偏向武将那一派。

    他也觉得这么搞太麻烦,而且太慢,倒不如直接灭设郡县,可无奈啊,周昌那老狗找了太后,太后为他们撑腰,刘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陆贾的想法。

    “好,好,好,你说的很好!就这么办!”

    刘长急忙点着头,急着让这位离开。

    冯敬行了礼,这才离去。

    第二个进来的就是柴武了。

    他是来跟刘长请辞的,他准备辞官回乡。

    刘长很是惊讶,在如今的猛将里,柴武已经是很年轻的了,虽然年轻,可战功赫赫,这个人打仗是很猛的,大破章邯,包围项羽,大破田既,大破陈豨,大破匈奴,诛杀韩信....哦,是韩王信。

    高皇帝很看重他,总是让他担任后军主帅,负责自己的退路,在另一条历史线上,他也是受到了四哥的重用,直到他那个不靠谱的儿子跟着一个更加不靠谱的厉王谋反....他才无奈的退出了权力核心。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在历史上多次劝说四哥,他说;南越和朝鲜,在秦国时低头称臣,如今看不起大汉,居然敢僭越,陛下将大汉治理的很好,国力充足,请派我去灭掉这些小喽啰。

    可四哥没有答应,他认为当时大汉的国力承担不起战事,何况还有匈奴人虎视眈眈,日后再说。

    “您尚且力壮,何以请辞啊?”

    “陛下...臣不堪此辱啊!!!!”

    柴武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郅都先后两次出手,针对的都是这位郎中令柴武。

    你薅羊毛也不能抓着一只往死里薅吧??

    乃公要是年轻三十岁,你还敢这么薅吗??

    不把你的头给你打掉!!

第398章 世道循环周复始

    大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打的将领。

    大汉从建立到灭亡,所诞生的名将质量都是令人惊叹的。

    大概是因为大汉是军功制持续了最久的朝代,将领多如牛毛,能征善战,极为好战。

    像柴武这样的将军,在大汉狠人天团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的,可就是同时代的个别狠人光芒实在太耀眼,将这些人的光都给盖住了。别看郅都屡次得手,那都是因为郅都不讲武德,偷袭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若是两人如今在战场上相遇,柴武不把他的头打烂就不姓陈!

    是这样的,因为战国时贵族普遍是拥有姓,氏,名,字的。

    有的时候,氏还能变来变去,例如商鞅,姬鞅,公孙鞅,卫鞅都是指同一个人,若是配上字,那排列组合就更多了。

    比如项羽,他姓什么呢?

    项羽姓姬,项是他的氏,籍是他的名,羽是他的字。

    战国的风气,男子要称氏,不能喊姓,否则就是侮辱,比如你喊项籍叫姬籍,他肯定就要来揍你。

    对女子,则是要称姓,以别婚姻,氏可以变,而姓不能变,同姓不婚,同氏别姓则可以。

    像刘邦,其实也不姓刘,刘是氏,刘邦大概是姓祁的,若是他们生活在后世,那或许就是祁邦,祁长....

    当然,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不长眼的敢称他们的姓。

    从秦国开始,姓氏就合二为一了,到汉朝,姓氏之别基本就没有人再挂在嘴边了。

    可是史官在进行记载的时候,人就开始有些懵了,因为各种资料里所记载的名字都是不同的,像柴武,有的时候也叫陈武。

    看着面前委屈的柴武,刘长只是笑着安抚道。

    “您负责守卫朕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那郅都不懂事,您不要跟他这样的稚子计较,朕会让他来跟您请罪的!”

    在出了这件事后,刘长又对长安的三层防御体系做出了改进,长安在进行了这次的扩建之后,内部划分更加明确,城门校尉是第一层,外城则是由中尉来负责,内城是由卫尉来负责,而宫殿当然是有郎中令来负责,各自分工明确,互相不能下令,没有上下之分,只服从天子诏令。

    刘长就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能让长安陷入动荡之中。

    好生安抚了柴武,刘长方才说起了要事。

    “朕想要征辟国内良家子担任郎官,您要负责这件事,要用心挑选....国内诸多贤良,他们的子嗣大概是可以胜任的。”

    刘长的暗示,柴武相当的清楚,先前众人吃了一棍,陛下这是准备再给他们吃一口糖了,这郎官吧,很多时候其实就是镀个金,陪在天子身边,说不定哪天就得到了重用,就算以后外放,那也是陪过天子的正经郎官,说出来也很有面子,只要不是给刘盈当郎官,都是很有面子的。

    刘盈虽然将郎官的名声稍微败坏了一点,让吕禄都成为了被人调笑的对象,可是渴望这个位置的人那还真的是数不胜数。

    柴武自然是领命,随即,他又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你说!”

    “有署长冯唐者,因为触犯了您而下狱,此人是很有才能的,若是陛下能稍微原谅他的过错,让他出来....”

    “呵呵,朕可是听说,此人跟刘敬那厮混在一起,整日都说朕的坏话!”

    当初邹忌讽齐王纳谏,成为了千古美谈,而如今冯唐讽唐王入狱,再次刷新了昏君的下限,柴武这个人对自己的麾下还是比较好的,冯唐也不年轻,若是死在牢狱之中,实在是有些可惜。

    “陛下,冯唐是一个直臣,您宠爱的大臣里,栾相,季相也都是这样的人,请您能稍微....”

    “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柴武一愣,“臣说乱相....”

    “哈哈哈,这厮的脾气特别坏,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喜欢顶撞,对不对?”

    “是.....”

    “这厮还特别的固执,怎么都吓不住他,咬着一件事就绝对不松口,到廷尉都不知道反悔,对不对?”

    “是啊...陛下...”

    “很好,你去把他带出来来吧!让他安心在家里休息几天,朕自有重用!”

    “唯!!!”

    柴武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不过,能把冯唐捞出来就够了,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送走了柴武,最后进来的是张苍,刘长有些疲倦的说道:“师父啊...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朕今日为政事操劳,在这里坐了一整天,身心疲惫,实在是没有精力处理什么大事了。”

    张苍茫然的瞪大了双眼,“可是你接见大臣还不到一个时辰啊....”

    “啊?不会吧??”

    刘长即刻探出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一脸的无奈,“好吧,您说吧。”

    张苍便说起了司空的事情。

    “我觉得,此人颇为了得,在修筑之事上,颇有造诣,可以让他来负责各地的城池设计修筑等事....”

    刘长满脸的不屑。

    “师父,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数万人包围起来都不能攻破它,这是因为什么呢?”

    正在为他们倒茶的吕禄一愣,不好,陛下要用典了,自己是不是该去将浮丘伯给找过来??

    而张苍一愣,这竖子这次用典怎么这么正常??

    这是孟子的名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出自《公孙丑》。

    他还是配合的回答道:“臣不知道。”

    他都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刘长就会告诉自己“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典故,来讲明修建城池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张苍都已经想好自己该如何反驳他了,不过,碍于这厮第一次用对了典故,故而张苍不舍得打断他,只是想着配合一下。

    刘长摇着头说道:“这是因为去攻打的士卒太少,将领不够优秀的原因啊!若是让淮阴侯带着一百万唐国军队去打仗,有什么城池是不能拿下来的呢?因此,与其在加固城防上想办法,不如多操练军队,增加士卒的数量,选用优秀的将领,您觉得呢?”

    张苍的嘴唇颤抖了片刻,“陛下说的也无不道理。”

    张苍说道:“陛下,您说的固然有道理,可兴盛和衰亡是交替着的,城墙能在陛下抽不出兵的时候保护江山和百姓,是不能轻视的....况且,阳成延建城,不只是单纯的防备敌人,这城池还得方便百姓,其中的道路,排水,防灾,布局,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不能只是理解为防备敌人的简单措施.....”

    张苍随即说起了一些建筑学的专业术语。

    说的刘长一愣一愣的。

    张苍果真是最了解刘长的人,他这么故作高深,刘长顿时就听不懂,刘长这个人好面子,若是遇到听不懂的东西,他就会点头符合,表示自己赞同对方的说法,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无知。

    因此,张苍很快就说服了刘长,刘长深以为然,点着头,“您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你说的这些修筑城池的办法,跟朕所想的完全一样,就按着您所说的,让阳成延来负责这件事吧,派遣甲士去保护他,让各地的工官都服从他的命令,对了,您可以去找太仆,让朕的好兄弟给他送去几匹快马,让他用来驾车。”

    “多谢陛下!”

    张苍心满意足的离开,张苍向来是厌恶麻烦的,这次,能给阳成延帮忙,张苍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厮在给自己介绍建筑结构时那认真的表情吧。

    吕禄惊讶的看着刘长,“陛下,方才张公说的那些,您真的都听懂了?”

    “额...啊...当然听懂了。”

    “咱不说这个了,外头没有大臣了吧??”

    “没有了。”

    “不过,陛下,您真的要放了那个冯唐吗?”

    “哈哈哈,寡人对他是另有重用的。”

    刘长眯着了双眼,一脸的坏笑。

    当刘长得意的哼着曲来到了厚德殿的时候,却看到曹姝站在殿外,似乎在等着什么,这让刘长有些惊讶,什么人敢让曹姝在外头等着啊??难道是她得罪了阿母?

    就当刘长快步走上前的时候,曹姝却轻轻的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而刘长此刻也知道曹姝为什么不进去了,站在殿外,依稀能听到从里头传出的音乐。

    最先是鼓声,这鼓声很是清脆,连绵不绝,并不像战鼓那么沉重,带着一种节奏,刘长都忍不住轻轻抖着腿,随即,里头又传出了琴声,这琴声就更加好听了,虽然带着一丝伤感,如泣如诉的幽怨,仿佛是楚国那边的曲子。

    刘长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安在弹奏??”

    曹姝轻轻点了点头。

    这位不类父的厉王,跟他阿父大父们不同,他在文学,音乐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跟楚王一样,都是属于文艺范的诸侯王,他的歌唱的很好,舞也不错,各类乐器都能弹奏,常常前往乐府,玩得不亦乐乎。

    “多好听的琴声啊...当初钟子期曰:洋洋兮若江河,只觉得太过,如今听着这曲,原来不假。”

    曹姝感慨道。

    刘长点了点头,“是啊。”

    “这古琴之音,游鱼出听,郑卫之曲,余音绕梁...”

    刘长再次点了点头,“是啊。”

    看着曹姝那赞许的目光,刘长反应过来,失望的摇着头,有些酸酸的说道:“这竖子啊,放着正事不干,偏偏要去鼓琴,朕岂能容忍?他身边啊,就是缺少了一个能管教他的舍人!”

    曹姝本来还想要反驳,可听到舍人,曹姝眼前一亮,问道:“陛下要给这竖子安排舍人了吗?”

    “是啊,朕特意为他挑选了一个正直的能臣,来辅佐他,作为他的舍人,能很好的劝谏他。”

    “太好了!”

    曹姝非常的开心,“陛下何不将他邀请过来,设宴款待他呢?”

    看来,曹姝也是知道刘长的不靠谱,想要看看刘长精心挑选的这位舍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刘长打量着面前的曹姝,顿时咧嘴笑了起来,“皇后啊,这舍人的事情啊,朕定然是安排妥当的,只是啊....朕为你的儿子找舍人,你总得补偿一番吧?”

    曹姝白了这厮一眼,骂道:“说正经的呢!”

    “哦...朕明日邀请过来,那这补偿之事...”

    “什么补偿啊?”

    忽然有人打断了刘长,刘长低头一看,正是刘安,牵着弟弟勃,两人都好奇的看着刘长和曹姝。

    刘长勃然大怒,骂道:“竖子,大人的事,你瞎问什么!还不滚去长乐宫!”

    刘安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意,阿父总是这副凶巴巴的表情,他都习惯了。

    刘勃则是有些害怕,看到阿父发怒,害怕的躲在哥哥的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刘长。

    刘长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就笑了起来,“哎呀,阿父戏言,来,别怕,抱一下啊!”

    刘长抱着小儿子,哄了起来。

    刘安抱着自己的琴就要离开,刘长却一把抓住他。

    “跑什么?!回去给朕好好弹上一曲!!”

    厚德殿内,刘长逗着怀里的小家伙,大口吃着面前的肉,偶尔还喝上几口酒,曹姝笑呵呵的为他倒酒,而刘安坐在他们的面前,正认真的为他们弹奏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刘长听着歌,不由得哼哼了起来,又多吃了几块肉。

    刘安笑着,看着面前这温馨的一家三口人的画面,卖力的为他们演奏。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次日,曹姝虽然有些虚弱,可还是坚持着前往宴席,见一见儿子的那位舍人。

    刚见面,曹姝顿时就有些失望。

    因为,这位舍人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还认识这位,这不就是原先在皇宫里负责饮食方面的小官吏吗?这样一个老头,有什么能力来担任自己儿子的舍人呢?何况,这舍人向来都是以年轻人为主,这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这样的舍人真的有作用吗?

    冯唐长得并不是很好看,也不算太高大。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这一点就让他容易被轻视,而且他也不是很重视自己的穿着,看起来有些邋遢,好在,曹姝也并没有对他失礼,没有以貌取人,反而是认真的问起了一些问题。

    曹姝所询问的问题,大多都是关于如今朝政的。

    曹姝虽然不参与政务,可并非是不知情的。

    而在曹姝的左右,樊卿和雍娥也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冯唐。

    刘安作为嫡长,三人都很疼爱他,听闻刘安要有第一个舍人了,她们都非常的重视,一定要亲自试一试这位舍人。

    好在,冯唐还是很给力的,无论这三位用什么问题来询问,他都能回答得上。

    甚至,雍娥询问剑法,他都能回答出来。

    开始是考校,到后来,就有些故意刁难的意思了,而曹姝果断的打断了两人的刁难,她认可了面前这位唐王舍人,不错,可以。

    刘长满脸的得意,柴武没有说错,果然是能人啊,可惜了,就是那脾气太倔,性格太耿直,不爱说实话,刘长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性不和。

    就在刘长即将下令让冯唐来担任舍人的时候,张卿找了过来。

    “陛下,太后有请冯...公。”

    就如三美人都很看中安,太后自然也是很在意这个大孙子的,听闻有人要给孙子当舍人,那自然是要考校一下的。

    冯唐还是不惧,面对太后,他表现的不卑不亢,应答得体,就是有些太冲,在太后问起长安之事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责怪太后的意思,听的张卿都有些心惊胆战,奈何,冯唐的行为,却让太后很满意,若是这点胆子都没有,如何能跟随在孙子身边呢?

    于是乎,冯唐再次通过了测试。

    “陛下!太上皇听闻太子有舍人,想要见一面....”

    冯唐倒是无所谓,刘长就有些忍不住了。

    “我稍后是不是还得将他烧了去跟阿父谈谈?!”

    冯唐忽然开口说道:“陛下,您规定了不许在庙堂言鬼神之事...”

    “放屁!别人不能说,朕能说!”

    当冯唐经历了几次考验之后,终于是被丢给了刘安。

    冯唐这位舍人也是尽职,刘安从姑母那里得到了一个新府邸,平日里就叫上朋友们在那府邸里玩耍,而冯唐则是严厉的劝谏了刘安,让他以学业为重,甚至以死相逼,更是提出了要将这些事情告知给天子,皇后。

    刘安气坏了,先是祖传的箕坐,耍流氓,可是冯唐不吃这一套。

    随后又是“仲父”,谄媚等手段,可冯唐还是不吃。

    面对这个软硬不吃的舍人,刘安只是愤愤的高呼:“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要烹了你!”

    而刘长得知这些事情,开心的笑弯了腰。

    “哈哈哈,这样软硬不吃,性格倔强,不懂得奉承人的家伙,就是要丢给这种竖子身边,好好折磨他呀!!”

    刘长正笑着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来。

    他想着想着,表情却变得越来越悲愤,忽然,刘长一拳便将面前的案打了个稀碎。

    “你个昏君!!”

    “原来如此!!!”

    ps:啊,这几天累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编典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为了写一个丈育,我迟早也要变成丈育了。

    诸公啊,这不给老狼投个月票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163/ 第一时间欣赏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作者:历史系之狼所写的《家父汉高祖》为转载作品,家父汉高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家父汉高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家父汉高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家父汉高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