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武松与林冲会和之后,便将冯三、陈四郎、韩六三人装上槛车。又把赵能的尸体捆在一根木桩上,立在一辆马车上面。
武松、林冲骑着马,押送着四辆马车,出了县衙,先在阳谷县城游行起来。
街上本来就熙熙攘攘的,百姓们一看这副场景,纷纷都聚集围观过来。
一名官差大声的说:“赵能、冯三等人沆瀣一气,拐带良家女子,罪不容诛。知县大人决意为受害者讨还公道。如有受害苦主,可来阳谷县衙检举,也可去驿馆里向梁校尉反映情况!”
百姓们听了,议论纷纷,低声交谈着。
“既然是知县大人帮忙讨还公道,怎么又能去那驿馆里找什么梁校尉?”
“你问我,我哪知道?”
“我看这事蹊跷,那梁校尉肯定是上面派来的大官!要是真要检举的话,还是要找官大一些的!”
“哎呦,你看那边!”
百姓们纷纷望去,却是阮小七押着两名黑衣杀手,也在街里游逛起来。
“咱们阳谷县这是怎么了!”
“老汉我也活了半辈子了,却还是头一次见识过这等场景!”
阳谷县城,说大也不大,消息很快如海啸一般散播出去。
“卧病在床”的潘金莲听见外面的喧嚣,好奇心起,便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子。
站在那里,刚好看见武松押着冯三他们走过。
潘金莲怔怔地看着雄姿英发的叔叔,不由得呆了半晌。
然后,潘金莲便转身,穿好衣衫,走下了楼。
武大郎刚好从外面回来,一看老婆要下楼,满脸关切的问:“大嫂,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出去看看!”
武大郎忙道:“你的心口不是还疼呢吗?”
“出去散散心,就好了!”潘金莲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出去。
武大郎挂念着老婆,便说:“那我陪你去吧!”
潘金莲心里老大不情愿:“还不快快卖你的炊饼去!”
武大郎舔着脸笑了笑:“也不差这一半天!”
潘金莲烦的不要不要的,却又清楚武大郎的性格,知道一旦被武大郎粘上了,肯定是甩拖不掉的。
除非自己继续上楼躺着。
但潘金莲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乱撞,满脑子都是叔叔的身影,迫不及待的要跟上去瞧瞧。
哪怕,就是跟着那队伍,从街的这一头,走到街的另一头,多看两眼叔叔的侧颜,也是好的。
潘金莲便不再多说,径直出了门。
武大郎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出了门,潘金莲直接朝着那游街队伍跟了上去。
但满街都是人,潘金莲又是个柔弱女子,哪是说追上就追上的?
快到了街头,眼看游街队伍转了过去,潘金莲愈发心焦,忙不迭的加快脚步。
武大郎挂念着老婆,矮胖的身子也竭力追赶着。
将到转角处,潘金莲急着追赶队伍,不管不顾,猛然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潘金莲忙转过了脸,不由得花容失色。
“吁......”
骑马那人狠狠地勒住马缰。
马被强力拉住,两只前蹄高高抬起。
潘金莲惊骇慌乱之下,扑倒在了地上。
马上那人显然是个老司机,紧急关头狠狠一扯,两只马蹄几乎贴着潘金莲的身侧落下。
武大郎顾不得多看,忙不迭地跑到跟前。
“大嫂,你怎么样!”武大郎关切的问。
潘金莲一张俏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xiong膛剧烈的起伏着。
马上那人本来要发作,猛然间看见潘金莲的身躯轮廓,满腔的怒火顿时被遏住,等到看见潘金莲转过来的侧颜,更觉浑身一震,满脸关切的问:“娘子,你没事吧?”
“是你......”潘金莲脑子有点乱。
怎么又是西门大官人啊。
西门庆嘻嘻一笑:“这说明咱们两个有缘。”
武大郎满腔愤懑之下,猛地站起身来:“西门庆,你太欺负人了!”
他常年在外卖炊饼,自然认得西门庆。
西门庆满脸鄙夷的扫了武大郎一眼,勒了勒马缰:“我有事先走了!”
武大郎却拦在头里。
“干什么?”西门庆面色一沉。
“你快快给我老婆赔不是!”武大郎气呼呼的说。
本来,武大郎是最怕事的,要是在以往,他肯定咽下这口气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毕竟兄弟武松回来了,武大郎自觉腰杆也硬了不少。
再加上,夜间又受了潘金莲的气,被骂做窝囊废,武大郎早就憋着一股火。
今日又是这个西门庆险些践踏了老婆,武大郎气急之下,也就有点失去理智了。
潘金莲依旧蹲坐在地上,却什么也没说。
西门庆冷冷的说:“让开!”
武大郎执拗的站在那里:“你先给我老婆赔不是!”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指指点点,低声嘀咕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让不让开!”西门庆拼命抑制着心中怒火。
“你不赔不是,我就不让!”武大郎大声的说。
“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武大郎索性坐下了身子。
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吆喝声。
西门庆只觉得心里的怒火愈来愈烈,蹿起的火苗,几乎把他的脑子烧爆了。
“找死!”西门庆怒火攻心之下,脑子一抽,右手猛地拍了一下坐下马。
武大郎瞳孔收缩,怔怔的望着那扑面而来的高头大马。
“啊......”潘金莲捂住了嘴。
“呜......”武大郎闷哼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武大郎的嘴角喷涌了出来,沿着路面流淌着,快速的染红了地面。
西门庆勒住马缰,怔怔的看着扑在地上的武大郎,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下麻烦了,搞出人命来了!
都怪昨夜那些杀手,搞得自己心烦意乱的,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西门庆忙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大官人!”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武大郎的兄弟可是打虎英雄武都头!”
西门庆听了,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忙扶住了坐下马。
武大郎的兄弟是武松?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听说那武松,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可不是嘛!人家赤手空拳的,就把一只偌大的老虎打死了!”
人们大声交谈着。
西门庆充耳不闻,只觉得大脑也已经停止了运转。
这下麻烦大了!
第八十六章 武大郎之死
“大郎!”潘金莲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扑到了跟前,抱起了武大郎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怀前,紧紧的搂着。
泪水,也顺着她的脸庞,滴答滴答的落在了武大郎的脸上。
“大嫂......”武大郎苦笑一声,嘴角的鲜血,依旧在往外淌着。
“大郎......”潘金莲呜呜的哭着。
“这下,你不会骂我窝囊废了吧......”武大郎紧紧地盯着潘金莲,虚弱的问道。
潘金莲连连摇头。
西门庆上前一步:“咱们赶紧把武大......武大哥送医......应该还来得及......”
潘金莲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西门庆:“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我要你赔命!”
西门庆慌了脚,忙不迭的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事,真的是意外!”
又匆匆瞥了一眼武大郎的情况,西门庆忙道:“我看只要赶紧送医,还来得及救治!”
潘金莲怒骂:“你们家就是开生药铺的,城里的郎中,十个有八个跟你家有关联!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请的郎中,谁能信得过!”
西门庆急得额头青筋暴涨,眼见潘金莲死活不肯送医,便说:“我这就给你请一个上好的郎中来!”
说着,西门庆不容分说,翻身上马就走。
“杀人凶手逃了!”潘金莲死死抱住武大郎,大声的喊着。
“武家娘子,要不我们帮着你,把大郎送医去吧!”有好心的路人忍不住说。
潘金莲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成了,救不回来了!”
随后,潘金莲望着武大郎,柔声的说:“大郎,平时你总是忙着卖炊饼,咱们夫妻难得好好的在一起。现在,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武大郎身子颤抖着:“大嫂......”
潘金莲抱住了武大郎的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围观的路人见了,触景生情之下,忍不住别过脸去。
西门庆策马奔了一程,就近找到一个药铺,狠狠地勒住马缰,翻身跳了下来,快步抢到了里面。
“郎中呢?郎中在吗?”西门庆急得嘶吼着。
“西门大官人!”药铺的伙计忙不迭的上来招呼。
“郎中呢!”西门庆一把揪住伙计的衣襟。
伙计看着西门庆那几乎扭曲的脸庞,不由得心里害怕,颤声说道:“刘郎中刚刚出去了!”
西门庆一把推开伙计,跑出了药铺,翻身上马,又朝下一个药铺狂奔。
好在,这家药铺的郎中还在。
西门庆一把丢过一锭银子,不由分说,拉着郎中就翻身上马。
两个人合骑一匹马,飞奔而去。
等到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却听见潘金莲的哀嚎声传来。
“大郎......”
西门庆一怔,手中的缰绳一松。
完了!
郎中跳下了马,快步赶到跟前,蹲下查看了下,摇了摇头。
西门庆短暂的失神之后,猛然惊醒过来,调转马头就走。
一路狂奔到了县衙,西门庆跳下马来,直奔后堂而去。
“大人救我!”西门庆扑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周正忙站起身来。
听西门庆絮絮叨叨说完,周正沉吟片刻,徐徐的说:“这事,可不好办了。”
西门庆慌乱的望着周正。
“那武松倒是不打紧,好歹是县衙都头,该讲的法度,还是要讲的!有本官在此,断一个意外突发事件,到时候你好好赔付武大郎的娘子一些银子,再找一些围观的路人帮你作证,弹压下去,倒不是难事!武松还真能去你家要你偿命不成?”周正缓缓的说。
西门庆连连点头。
“只不过......”周正忧心忡忡的说:“千不该,万不该,那梁衙内偏偏在咱们阳谷县。梁衙内这人,心机很深,而且做事起来过于执拗。本官不怕别的,就怕他盯上了这件事,非要借题发挥。到时候,就麻烦了!”
西门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哭丧着脸:“大人,你说我冤不冤!好端端的,请那梁衙内喝什么酒!结果,忽然迸出来一群杀手,险些要了梁衙内的命!那梁衙内侥幸逃生,肯定恨我入骨!这下他逮住机会,还能饶得过我?”
周正脸色接连变幻,盯着西门庆。
他在权衡,是否立即把西门庆锁拿入狱。
毕竟,西门庆杀了人之后,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县衙,如果自己任由西门庆离开,自己也有一身麻烦。
西门庆满脸焦急的望着周正。
“情况紧急,你赶紧逃吧!”周正忽然说道。
“逃?”西门庆一愣。
周正沉声说道:“赶紧逃的远远地,暂且避一避风头!那梁衙内,还能在咱们阳谷县住一辈子?等那梁衙内走了,你再回来!”
西门庆忧心忡忡的说:“我逃了,我那些生意可怎么办?”
周正拍了拍西门庆:“你的生意,顶多是少赚几个月的银子!梁衙内还能把你的家产给尽数抄了?有本官在此,你怕什么!你的家里,本官暗中帮你照顾便是。你尽管放心。等那梁衙内走了,你再回来,重整家业就是了!当务之急,是先保住性命!”
西门庆默然不语。
周正也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你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西门庆一咬牙,拜倒在地:“这边就劳烦周大人多多费心,只要在下过了这道坎,必将厚谢!”
“去吧!”周正说道。
西门庆不再多说,朝周正拱手道别,转身便出了县衙,翻身上马就走。
此时他也顾不上回家拿什么细软,骑马一路疾驰,飞奔出了城门,西门庆略略心安。
放慢马速,短暂权衡之后,西门庆便决定先去东平府城。
那边,有自己的相识,到时候托人回阳谷县捎一句话,家里往东平府城送一些银子细软,也方便一些。
哪知,才走了不远,却忽然听见身侧一人喊道:“西门大官人要去哪里?”
西门庆下意识的看去。
弓弦响处,一支箭直中马身。
坐下马阵阵嘶鸣,西门庆慌乱之下,猝不及防,被掀翻落地。
西门庆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却见五名汉子持着刀,快速逼近过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西门庆忙跪在地上:“我家里有的是银子!千万别伤我的性命!”
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磕着头。
为首那人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刀。
生死关头,西门庆猛地在地上一按,想要翻身跃起。
他也有一身拳脚功夫,自然不能束手待毙。
哪知,那五人却训练有素,猛地散开,五柄尖刀齐出,牢牢封住了西门庆的腾挪空间。
西门庆招式一缓,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已架在了西门庆的颈上。
西门庆顿觉膝盖一软,又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击鼓鸣冤
武松跪在冰冷的地上。
武大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棺木里。
潘金莲哭哭啼啼的说:“叔叔,大郎就这么走了,奴家以后一个人可怎么过活啊......”
“可有人报官吗?”武松沉声问道。
“奴家都乱了方寸,也没留意这些。”
武松朝武大郎的尸体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便朝门外走去。
潘金莲的脸上挂着泪珠,怔怔地望着武松的背影。
武松走到门口,收住脚:“这里劳烦嫂嫂照看着。”
“叔叔......”潘金莲喊了一声。
武松却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紫石街的两侧街坊,一看武松出了门,都赶紧忙活手里的活计,谁也不敢朝街上看上一眼,只是默默地感受着那强烈的压迫气息。
武松握着朴刀,沉稳地走出了紫石街,径直来到了县衙。
“武松,你来的正好!”周正一看见武松,立即站起身来。
“你家里的事,本官都已知道了。那西门庆畏罪潜逃,如今下落不明。本官正要找你商议此事。”
“恳请恩相大人做主!”武松跪拜在地。
“你放心,本官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周正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西门庆!”
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了击鼓声。
“外面怎么回事?”周正问。
早有一名官差上前禀报:“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带上来!”周正说道。
武松只好先站在一边。
不一会功夫,却见那官差领着一个五十上下的汉子走了进来。
那汉子破衣烂衫,走起路来也是畏畏缩缩的。
一到了跟前,那汉子直接扑倒在地:“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周正沉声问道。
“小民李三,告那西门庆拐带民女!”
“你说什么?”周正一凛:“你仔细说来听听!”
武松也打起了精神。
“小民本是城西的农户,家里有个婆娘和十六岁的女儿,还有五亩薄田。虽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一家人却也其乐融融。五年前的一天,当时是三月中旬,小民领着女儿上街里买东西,不巧被那西门庆看见了小民女儿。那西门庆便见色起意,打听了小民的住址,当晚便托人来说媒,要小民的女儿去给他做小的。小民就这一个女儿,哪里肯答应?”
“那媒人倒也没说什么,当即撂下了句狠话,便离开了。小民也没放在心上,寻思着清平世界,那西门庆还敢不讲王法,强抢小民的女儿不成?结果第二天晚上,小民的家里忽然失了火。偏偏当晚的风势很大,那火顷刻之间便连烧了好几家邻居。官府的人来了后,便断小民应赔付几家邻居的损失,总计要五两银子的上下。”
“小民哪里拿的出钱来?几家邻居又催得紧,小民被逼得无计可施。这时候,那西门庆又派人上门,愿意花五两银子把小民的女儿买去。小民走投无路,只好答应,收了那五两银子,任由西门庆领走了小民的女儿。”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了,小民还自我安慰,女儿跟了人家,也许还能过上几天的好日子。不想小民的婆娘经过这一场惊吓,忽然患了病。那五两银子,又都赔付了邻居,小民手里也没什么钱给婆娘治病。”
“婆娘的病情越来越重,她又挂念女儿,小民无奈之下,只好到了西门庆的府上,想要见一见女儿,顺便看看能不能讨来点钱,好给婆娘看病。结果,到了西门庆的门口,便被他们家的家丁给拦住了。”
“无论小人怎么哀求,家丁都不让小民进去。小民正急得没办法,刚好西门庆从外面回来。小民便赶过去,跪在地上诉说难处,苦苦哀求那西门庆。谁想那西门庆却说根本不认识小民。小民再要多说,那西门庆便喝令家丁把小民打走了。”
“小民被打的一身伤,就这样回到了家里。婆娘见了小民的样子,气的厉害,病情也恶化了,当晚便咽了气。小民手头也没什么银子,只好借了些高利,把婆娘下葬了。本来指望那五亩薄田,省吃俭用一些,把高利尽快还上。结果,偏偏赶上当年干旱的厉害,田地里颗粒无收,连自己的吃穿都成了问题,拿什么还人家的高利?”
“到了年底,连带着五亩田地,也被人家给霸占了过去。小民当时只想着自己命苦,又挂念着女儿的安危,便得了空,就在西门庆家的附近守着。结果,足足守了一年,眼看着那西门庆家里的小妾、婢女出出入入,却哪里有小民女儿的身影?”
“小民便得了空,偷偷问常在西门庆家做工的一个小厮。那小厮看我可怜,便答应帮小民打听了下。第二天那小厮告诉小民,西门庆的府上,根本就没有小民的女儿。小民知道事情蹊跷,便立即赶到了县衙报案。结果,却被县衙的赵都头狠狠地痛打了一顿。”
“小民一身是伤,回到了家里。结果那西门庆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又领着那泼皮冯三等人找上门来,又把小民狠狠地打了一顿。临走之前,那西门庆撂下了狠话,要是再听见小民的胡言乱语,便把小民活埋了。小民知道争不过他,只好先咽下这口气。”
“今日,小民看见县衙把那赵能赵都头、泼皮冯三等人游街示众,小民自觉伸冤有望,因此赶到了县衙击鼓鸣冤,恳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说完,李三扑倒在了地上,恸哭了起来。
周正狠狠地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那西门庆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
早有官差上来领命。
周正沉声说道:“即刻派人去驿馆把梁衙内请来,事关重大,必须与梁衙内好好商议一下,再行定夺!”
官差忙去了。
武松便说:“恩相大人,是否即刻印发海捕公文,缉拿那西门庆?”
周正沉吟片刻,缓缓的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且等梁衙内过来。”
武松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周正看了一眼李三:“李三,你放心,本官保正会帮你讨还公道的!你且先到一旁歇息,等会梁衙内过来了,你再把这件事详细说给他听一下!”
第八十八章 给我往死里打
梁玮赶到的时候,又已来了三拨状告西门庆的苦主。
周正将情况介绍给梁玮,叹了口气说:“都怪本官识人不明,之前还把那西门庆当成好人,没想到这个人狼心狗肺,竟然做下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歹事!可恨那西门庆逃窜之前,还跑到县衙里来,说他有急事要去一趟外地,劳烦本官帮忙照看一下家里。本官要是知道他犯了这么多官司,断然不会让他离开县衙的!”
梁玮陪着叹了口气,说:“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大人太过于善良,才让西门庆有机可乘!周大人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为今之计,应该立即发布海捕公文,无论如何也要将那西门庆缉捕归案。”周正说道:“至于西门庆的家业,虽然暂时尚未给西门庆定罪,但也应严加看管,以免西门庆的家小趁机卷走了家产!衙内意下如何?”
说着,周正望着梁玮。
梁玮点了点头:“我举双脚赞成!”
周正一愣,心里嘀咕着,这梁衙内到底是个纨绔子弟,有时候说话很中听,有时候说起话来却粗鄙不堪。
周正也懒得与梁玮计较,即刻下令发布海捕公文,缉拿那西门庆。
又派官兵将西门庆的家产悉数查扣,西门庆的家小暂时只留下些粮米度日,等到将西门庆缉拿归案后,一并处置。
趁这个功夫,梁玮走到武松跟前,安慰了两句,便离开了县衙。
返回驿馆,梁玮直接把何清找来,吩咐:“即刻带上十名护卫赶赴东平府,向道上悬赏,不论是谁,只要三天之内把西门庆交出来,便给他一万两银子!迟了一天,赏金便减五百两!”
何清领命,支取了银子,带上十名护卫,连忙赶往东平府去了。
林冲问:“衙内,既然已经锁定了西门庆的罪状,那阮氏兄弟可否撤回来了?”
梁玮摇了摇头:“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继续转悠吧!”
正说着话,忽然接到官差来报:“衙内,有个东京来的差使,有事要见衙内。”
梁玮一愣,东京来的哪门子差使?
走出两步,一看林冲跟了上来,梁玮心念一动,说:“林冲,你留在驿馆里吧!”
林冲忧心忡忡的说:“衙内,这阳谷县不大安生......”
梁玮摇了摇头:“你就留在驿馆里吧!”
看了一眼一侧侍立的张老五:“张老五,你带上几个人,随我走一趟!”
张老五忙不迭的应声,立即去找了六个人,随着梁玮来到了县衙。
到了县衙里面,却见一个短须的老者坐在那里与周正说话。
周正一看梁玮来了,便站起身来介绍:“衙内,这位是东京高太尉府上的陈都管。陈都管,这位便是梁衙内。”
梁玮心里咯噔一声,高俅的人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梁玮拱了拱手,却没说什么。
陈都管皮笑肉不笑的说:“衙内,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梁玮满脸诧异:“我们见过吗?”
陈都管笑着说:“衙内真是贵人多忘事,六月的时候,衙内去东京找我家衙内的时候,我当时随在我家衙内左右......”
梁玮茫然的摇了摇头:“你家衙内?我什么时候去过东京?我也不认识你家衙内啊。”
“衙内莫要说笑,当时在场的可有不少人呢。”陈都管笑着说。
说着,陈都管看着旁边两个亲随:“你们可还记得梁衙内的模样吗?”
那两名亲随忙道:“认得!认得!谁又不认得梁衙内呢!”
梁玮脸色阴沉下来:“六月的时候,我一直在济州府追查生辰纲被劫一案,哪里有空闲时间去东京?此事,有济州的宋知府可以帮忙作证!”
陈都管笑了笑说:“我们确实见过宋知府。不过,宋知府也说了,梁衙内中间可离开了一趟,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梁衙内,这件事总是有的吧!”
梁玮满脸的疑惑:“那宋知府没跟你们说,当时是大名府那边有急事,我赶着回去处理吗?”
陈都管摇了摇头:“梁衙内确实是这么跟宋知府说的,但是梁衙内究竟回没回大名府,宋知府却未亲眼所见,只有梁衙内自己清楚。”
梁玮冷冷的说:“怎么,你们是怀疑我吗?”
“不敢!”陈都管淡淡的说。
梁玮冷冷的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大名府问我的父亲!”
“梁中书位高权重,又是衙内的父亲......”
梁玮不等陈都管说完,粗暴的打断,逼近数步,冷冷的说:“怎么,我的父亲位高权重,你们不敢招惹,便敢来招惹我吗?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衙内要是问心无愧的话,不妨......”
“来人!”梁玮断然喝道。
张老五等人立即围了过来。
周正一愣,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想要劝解一下,却偏偏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陈都管微微变色:“我可是高太尉派来的......”
梁玮喝道:“给我拿下这三个目中无人的狗东西!”
张老五等人领命,不由分说,径直扑了上去,将陈都管等三人牢牢按在地上。
“你......”陈都管急了,正要说些什么,梁玮却干脆一脚踏了上去,重重的踩在陈都管的嘴巴上。
“呜......噗.......”陈都管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来污蔑我?还敢冒充是高太尉府上的人!高太尉府上,哪里有你们这样的狗东西!”梁玮冷冷的说。
“我看他们分明是专门冒充朝廷官员家丁,四处招摇撞骗的歹人!给我往死里打!”梁玮厉声暴喝:“务必要问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来!”
张老五等人听了,不由分说,取过水火棍,就朝那陈都管等三人身上招呼起来。
陈都管等三人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受过这个?
大堂里鬼哭狼嚎,好不凄惨。
周正走出两步,嘴唇动了动。
梁玮沉声说道:“周大人,此事事关我梁玮的名誉,还请不要多管闲事!给我往死里打!”
“衙内,我们真的是.......哎呦.......”
“还敢嘴硬!往死里打!打死勿论!”梁玮恶狠狠的说。
“给我把何涛找来!”梁玮又喝令一名手下。
那手下忙不迭的去了。
周正缓缓坐回到座位上,思绪飞快的运转着。
武松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衙内......”张老五忽然说道:“这个老家伙死了。”
梁玮冷冷地说:“倒是便宜了这个老狗!你们停下干什么!老狗死了,口供就要着落在他们两个身上,给我往死里打!”
第八十九章 招摇撞骗
“梁衙内,不干我们的事啊,我们真的是高太尉......”那两名亲随忙不迭的哭喊。
“还不老实,给我往死里打!”梁玮喝道。
“哎呦......”
惨呼声阵阵传来。
周正也如坐针毡。
他在东京的时候,可是认识那陈都管的!
那陈都管明明是高太尉府上的,怎么就成了专门招摇撞骗的歹人了?
但是,梁玮的身后是大名府的留守梁中书,是朝堂上的蔡太师!
“我们招,我们招!”那两名亲随眼看要被活活打死,只好先认栽。
“我们确实是专门招摇撞骗的歹人!”
这时候,刚好何涛也来了。
梁玮便吩咐何涛:“给我先把这两个人的口供录下来!”
何涛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过来记取口供。
那两名亲随当即老老实实把自己描述成了专门冒充朝廷官员的家丁,四处招摇撞骗的歹人了。
梁玮却已坐在了一旁,他分明感到,自己的身上全是汗。
周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事已至此,只好先静观其变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何涛便把记取好的口供拿了过来,呈递给了梁玮。
梁玮扫了一遍,立即说道:“这里不对,明显是胡诌八扯!这里也不对!”
说着话,梁玮走到那两人跟前,把口供往地上一摔:“还不老实!给我往死里打!”
两名亲随连声求饶,但棍棒却依旧如雨点一般招呼下来。
噼里啪啦二三十下,棍棒停了下来,何涛便又按照梁玮指出的几处不对的地方,再行讯问。
那两名亲随却已奄奄一息,老老实实顺着梁玮的意思,更正了供词。
何涛重新记取完了,再次呈递给了梁玮。
那两名亲随也满脸希冀的望着梁玮,眼神之中,满满的求生欲。
梁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那两名亲随暗暗松了口气,好歹保住小命了。
哪知,梁玮却又说道:“依我看,他们三个的幕后,必然还有更大的黑手!要是不连根拔起,必然遗祸无穷!给我接着往死里打!”
“梁衙内饶命......”那两名亲随虚弱的呼喊着。
到这关节,何涛要是再不明白梁玮的心思,那就真的白干了。
何涛脸一沉,厉声喝道:“打!”
也就十来下,棍棒声戛然而止。
整个大堂复归平静。
“衙内,都死了......”何涛上前禀报。
梁玮鄙夷的看了地上的尸身一眼:“算是便宜他们了!”
说着,梁玮拿着那两份供词,走到周正身前,沉声说道:“周大人,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人都死了,还能如何处置?周正心里愤懑的骂道。
“衙内觉得,该当如何处置?”周正问道。
“他们三个死有余辜,只是可惜没有挖出幕后团伙!干脆,先把他们三个的尸体,拉到城外埋了便是了!”梁玮徐徐的说。
周正点了点头。
梁玮便起身告辞。
周正把梁玮送走,不由得呆愣出神。
既然梁衙内一口咬定陈都管三人是招摇撞骗的歹人,自己也只好跟着装糊涂了。
梁玮返回驿馆,当即让人把供词拓印了一份,命人即刻拿着拓印好的供词,立即赶回大名府呈送给父亲梁中书。
相信,梁中书看了供词,问明事情经过之后,必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样,梁中书那边也好做些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梁玮这才松了口气。
石秀一心挂念着哥哥武大郎与嫂嫂潘金莲,日夜兼程,第六日的时候,便已赶到了建康府。
进了府城,向路人问了一圈,便直接来到了槐桥下,果然那边有一所医馆。
朝医馆里望去,却见一个郎中正坐在里面接诊。
石秀便问一旁的路人:“老哥,那个就是神医安道全吗?”
路人道:“他就是神医安道全!”
石秀便整了整衣衫,走入了医馆里。
原来,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兼修,远近闻名,因此来他医馆里看病的人很多。
石秀看着长长的队伍,却不愿意在此排队,虚耗时间。
石秀略一沉吟,走到安道全跟前,低声说道:“安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道全打量了下石秀,略微沉吟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石秀随着安道全,来到了一旁的侧间。
安道全望着石秀道:“小哥哪里人?找安某有什么事?”
石秀便说:“我叫石秀,受北京大名府梁衙内的托付,想要请安神医到阳谷县一趟!”
安道全沉吟不语。
石秀便拿出一锭金子、一锭银子:“这是梁衙内的些许心意,权当安神医的川资。至于诊金,梁衙内说了,到时候见面之后,另行支付。”
安道全怦然心动,他虽然闻名遐迩,慕名来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却也头一次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求医之人。
“不知梁衙内找我医治的,是什么人?”安道全徐徐的问。
石秀便说:“那个人是梁衙内十分看重的一个要紧人物,梁衙内说了,普天之下,只有安神医可以起死回生。”
安道全沉吟片刻,却说:“难得梁衙内如此看得起,论理说安某便是走一遭,也是无妨。只是拙妇亡故,家里别无他人,安某不便远行。”
石秀忙道:“安神医,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安道全连连摇头。
石秀眼看安道全态度坚决,便说:“安神医,在下一路远来,如今还没个落脚的地方。今晚可否在安神医家中借宿一晚?”
安道全略微犹豫了下,便说:“要是小哥不嫌弃的话,晚上便来安某家中借宿一晚,又有何妨?”
石秀便老老实实等着,等到晚上的时候,安道全疲倦至极,便起身招呼石秀回家。
石秀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人又十分机灵,与安道全说说笑笑。
很快,两个人便热络起来。
等到了安道全的家里,安道全喊了一声:“巧奴,酒菜可好了吗?”
原来,安道全白天的时候,已经派人回家知会了小妾李巧奴,说晚上有个外地的朋友在家里借宿一晚,让李巧奴预先安排好酒菜。
安道全的话刚刚说完,那李巧奴便扭着身子走了出来,淡漠的看了石秀一眼,说:“酒菜已备好了。”
第九十章 鼓上蚤时迁
三个人坐下吃饭,那李巧奴坐在安道全身旁。
李巧奴随口问道:“小哥来建康府,是为了什么事?”
石秀便说:“想请安神医到阳谷县跑一趟。”
李巧奴听了,便摇着安道全的胳膊撒娇撒痴:“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你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多没意思!”
原来,安道全刚刚与李巧奴勾搭在一起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节,安道全之所以回绝石秀,也是舍不得李巧奴。
安道全忙陪笑着说:“我不去。”
“不准骗我?”李巧奴目不转瞬的盯着安道全。
“不骗你,我真的不去!”安道全忙说。
石秀在一侧察言观色,却什么也没说。
“小哥,真的对不住了!”安道全满脸歉疚的看着石秀。
李巧奴则是昂着头,满脸得意的看着石秀。
石秀心里恨不得把李巧奴活吞了,一言不发,草草吃了饭。
安道全把石秀安排到客房,搂着李巧奴,醉醺醺的钻进了房里。
石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己既然答应了梁衙内,要是就这样空手回去,传扬出去,自己哪还有脸在道上混?
不能就这样认了!
石秀握了握身侧的朴刀。
正在琢磨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吱的一声轻响。
石秀立即警觉,悄悄起身,握住朴刀,挨到窗边,轻轻在窗纸上戳开一个小孔,朝外面看去。
月色之下,却见一人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轻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石秀顿时明白,原来是个窃贼。
只是,这个窃贼很不一般,单凭这身矫健的身手,便十分少见。
眼看着那窃贼一头钻进了一间屋子。
石秀回想了一下,跟着安道全回到家里的时候,曾顺势往这间屋子看了一眼,里面满满的都是医书。
石秀略微犹豫了下,便缓缓推开房门,悄悄潜近过去。
他知道那窃贼手法了得,自己只要走步的声音略微大那么一丢丢,那窃贼就会立即警觉。
因此,这短短四五十步的距离,石秀几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书房外面,石秀却不敢进去了,握着朴刀,老老实实守在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见里面人影一闪,石秀看准时机,猛地将朴刀挥出,那窃贼刚好出了房间,朴刀也架在窃贼的脖子上。
窃贼万万没料到会碰到这个,当即僵住了身子。
石秀一言不发,压住朴刀,逼着窃贼退回了书房,左手随手将房门关上。
窃贼看了看石秀,赔笑说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汉?”
石秀摊开左手:“拿来吧!”
窃贼尴尬一笑:“什么?小的不大明白。”
石秀把刀往下压了压。
“哎......”窃贼忙不迭的说:“好汉,万事好商量。”
感到那朴刀又往下压了下,窃贼不敢多说了,赶紧从身上掏出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石秀顺手接过,匆匆扫了一眼,却是一部手写的医书。
石秀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便问:“这是什么?”
窃贼只好老老实实的说:“这是那神医安道全的多年从医心得。”
“谁让你来的?”石秀问。
“是建康府的刘郎中......”
“给了你什么好处?”石秀又问。
“五十两银子。”
石秀沉吟片刻,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窃贼忙道:“小的时迁,江湖上的人都叫我鼓上蚤。”
石秀便低声说:“以你的本事,区区五十两银子,有些太不值当了。咱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好汉请说。”时迁忙不迭的说。
石秀从身上先取出一锭金子,递了上去。
时迁眼睛一亮,直直地望着这锭金子。
石秀便说:“你可听过大名府的梁衙内?”
时迁摇了摇头。
“......”石秀顿了顿,便说:“梁衙内的父亲,是大名府的留守梁中书,很有权势。梁衙内这个人,却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为人也算正派,要是撞见了那些贪官恶吏,便出手狠狠地惩治!我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因此才不远千里,跑到建康府来,帮他办事!”
时迁便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这锭金子,是梁衙内给你的好处。”石秀把那锭金子,塞到了时迁手里。
时迁只好接过。
石秀便说:“我听说-干-你们这一行的,身上都装着迷烟?”
时迁点了点头。
石秀便低声嘱咐了一番,时迁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石秀把那本手抄医书收了过来,时迁也把那锭金子装好,两个人悄悄出来,潜到那安道全的房外,时迁取出迷烟,在窗纸上捅开个孔,便把迷烟放了进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石秀、时迁便进了房间里面,果然看见安道全、李巧奴睡得死死的。
时迁当即扛起了李巧奴离开了。
石秀取来一盆清水,守在安道全的房间里,耐心等到天亮,便把清水往安道全的头上一淋。
安道全猛然惊醒,茫然地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石秀。
石秀把安道全扶坐起来。
“小哥,这是出什么事了?”安道全问。
“安神医,李巧奴被歹人掳走了。”石秀淡淡的说。
“什么!”安道全顿时慌了手脚,忙下了床,却感觉阵阵眩晕,显然那迷烟的药劲还没完全散去。
石秀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安道全在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上捏了捏,顿时精神了许多,便看了看石秀,渐渐明白了过来:“是你干的?”
石秀也不正面回答,冷冷地说:“即刻跟我出城,到了城外,李巧奴便可平安回家!要是晚了,李巧奴可就性命不保了!”
“你......”安道全气的浑身哆嗦起来。
石秀淡淡的说:“当然,你也可以立即去报官!”
“你......你究竟要怎样!”安道全气急败坏的问。
“只希望安神医陪我去一趟阳谷县!”
“你......”安道全气的哆嗦了半天,终于说道:“好!我跟你跑一趟!”
“不过,我要先确认巧奴的安全!”安道全又说。
石秀笑了笑说:“小弟与李巧奴无冤无仇,为何伤及无辜?”
两个人也顾不得吃早饭,骑上马,便出了建康府。
又走了三五里路,安道全便问:“巧奴究竟在哪里?”
石秀指了指前面:“到前面说话。”
安道全望去,却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却没有李巧奴的身影。
第九十一章 要赶我走?
“哥哥!”时迁一看见石秀来了,忙不迭的凑了上来。
“巧奴呢!”安道全焦急的四下寻觅着。
石秀朝安道全一拱手说:“哥哥休怪,李巧奴尚在你的家里,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房间休息而已!”
“你......”安道全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硬生生把满肚子的愤懑憋了回去。
“咱们就此别过!”安道全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哥哥就这样走了?”石秀淡淡的问。
安道全收住脚步,却不回头:“巧奴身子柔弱,半夜的凉气又重,我要是不赶紧回去查看一下,万一她受了风寒怎么办?”
石秀都要被气笑了,没想到,堂堂一代神医,竟然还是个多情种子。
“哥哥看看这是什么?”
安道全好奇的回过头来。
石秀扬了扬手中的那份手抄稿。
“你.....”安道全惊呼声中,整个人也扑了过来。
石秀右手轻轻一抬,将安道全拦住,左手把手抄稿收了起来。
“你快还给我!”安道全气的涨红了脸。
但两个人的本事差的太远,无论安道全怎么扑腾,都被石秀轻轻架开。
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安道全终于停了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你究竟要怎么样?”安道全满脸乞求的问。
石秀悠然的说:“我这个人最重承诺!我既然答应了梁衙内把你请到阳谷县去,那么,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请到阳谷县去!”
安道全听了,心里直打突突。
这些年来,他接触的人也多了去了,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偏执的人。
石秀接着说道:“这本手抄稿,里面肯定有不少哥哥的心血。哥哥要是肯随我去阳谷县,等到了阳谷县,见到了梁衙内,小弟我不但把手抄稿双手奉还,而且还会向哥哥磕头赔罪!”
安道全沉吟不语。
石秀接着说:“要是哥哥不肯给小弟这个面子,那么小弟也只好对不住哥哥了!不但这本手抄稿一把火烧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李巧奴也一并了结了!这样,大家也都落了个干净!”
说完这话,石秀的脸上满是杀气。
“你......”安道全气的青筋暴涨。
石秀定定地看着安道全。
“好......”安道全一跺脚:“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顿了顿,安道全又说:“不过,我要先回家里拿上药箱!”
石秀却说:“咱们赶路要紧!至于药箱,哥哥想要什么药材,梁衙内都能帮你搞来!”
安道全恨恨地看了一眼石秀,哀叹一声,彻底认命了。
梁玮如约来到了县衙。
“周大人,你找我?哎?胡员外也在!”
周正、胡玉财站起身来。
周正招呼梁玮坐下,双方寒暄起来。
“胡员外右臂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梁玮问道。
胡玉财受宠若惊:“劳烦衙内挂念,老朽胳膊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衙内,今日找你前来,是商议一些事。”周正徐徐的说。
“周大人但说无妨。”梁玮漫不经心的说。
“是这样的,目前已经有十三名苦主来状告那西门庆了。综合现有的证据来看,那西门庆就是赵能、冯三他们的同伙。”周正徐徐的说。
梁玮望着周正,没说什么,静等下文。
“按理说,这桩案子,是要将那西门庆缉拿归案,明正典刑之后,才算了结。但是,如今咱们阳谷县民怨沸腾。那西门庆偏偏又没半点音讯!天下这么大,一时三刻之间,又去哪里缉捕那西门庆?”周正接着说道。
“那依周大人的意思呢?”梁玮望着周正问。
“以本官之见,咱们不如先行结案!”周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结案?”梁玮问。
周正沉声说道:“即刻将西门庆的罪状公之于众,将西门庆的家财悉数查抄!”
“那西门庆的家属,如何处置?”梁玮沉声问道。
“严格甄别,要是确实参与过西门庆的恶行的,按照大宋律法,严厉法办!要是没有参与过的,便打发他们自谋出路。”
“那西门庆的家财,还有他的生药铺,又如何处置?”梁玮又问。
周正沉声说道:“西门庆的家财,悉数充公。至于西门庆的生药铺,胡员外愿意出资接手!”
梁玮似笑非笑的望着胡玉财:“原来如此啊......”
周正忙解释:“胡员外愿意出比市价高三成的价格收购。”
“哦?”梁玮真的有点意外。
胡玉财忙道:“老朽听说了那些苦主的事情后,内心深感同情,因此决意多出三成的价格收购,希望县衙能够将这三成银子发放给这些苦主,也算是老朽的一点心意!”
梁玮满脸赞许的说:“难怪县城的人都称呼胡员外是胡大善人!果真名不虚传啊!”
“那衙内觉得此议是否可行?”周正望着梁玮。
梁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行!”
周正笑了笑,又与梁玮客套了两句,忽然看了一眼胡玉财。
胡玉财知趣,便起身告辞。
目送那胡玉财离开,梁玮轻声问:“周大人有话要跟我说?”
周正压低声音说:“衙内,周某痴长你一轮,大言不惭以老哥的身份劝你两句。”
梁玮忙道:“老哥请说!”
周正低声说道:“衙内那日杖毙了那三个招摇撞骗的歹人,虽然他们冒充高太尉府上的人,可谓是死有余辜!但万一哪一天这件事传到了那高太尉的耳朵里,就怕高太尉不这么想,会认为衙内故意轻慢他呢!”
梁玮冷冷一笑:“高太尉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还怕他不成?”
“衙内固然不怕他,但是令尊与高太尉毕竟同朝为官,衙内又是个孝训的人,难道忍心给令尊大人添麻烦吗?”
“那周大人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周正望着梁玮,一字一顿的说:“照周某的意思,衙内当今之计,应立刻返回大名府,将此事详细禀明令尊大人。相信,以令尊大人的英明,必然能够妥善处理此事!反正,拐带女子的案子已了!衙内的功劳有目共睹,周某回头便上奏朝廷,为衙内请功!”
合着绕了一大圈,是要赶我走?
梁玮终于彻底明白周正的盘算了。
第九十二章 王婆
梁玮忽然笑了。
周正镇定自若的望着梁玮:“衙内意下如何?”
梁玮摇了摇头:“老哥的苦心,小弟明白。只是,小弟思来想去,现在还不能走!”
周正微微变色。
梁玮冷冷地说:“拐带女子的团伙究竟还有谁,我可以不管!西门庆的家财要如何处置,我也可以不管!至于那三个招摇撞骗的歹人,究竟会给我父亲惹来什么麻烦,那更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了!一切,自有我的父亲摆平!”
“但是!”梁玮杀气腾腾的说:“阳谷县竟然有人敢杀我!不把这雇凶的人揪出来,休想让我离开这里!”
周正顿了顿,沉声说道:“那伙人,不是为那及时雨宋江报仇的吗?”
梁玮满脸讥嘲的望着周正。
周正渐渐沉下脸来:“衙内,休怪我说话不中听!就算真的有那雇凶之人,且不说那人在不在我们阳谷县,便是在我们阳谷县,要是他此时已经远逃他乡,衙内单凭那六名半死不活的杀手满街里转悠,恐怕二三十年,也休想把雇凶之人揪出来!衙内却是朝廷的校尉,有多少正事要做呢。”
“二三十年不成,那我便在这里住上四五十年!”梁玮毫不在乎:“反正,我的父亲、我的外祖父会帮我搞定一切。往后余生,我便都耗在这阳谷县了,又有谁能奈何得我?”
周正深呼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周大人,就此别过。”梁玮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周正怔怔地望着梁玮的背影,就那么呆呆的伫立着。
梁玮返回驿馆,立即派人给阮氏兄弟传话,押着那六名杀手,拿着那雇主的画像,加快在县城富户周边的百姓家中走访。
安排妥当,梁玮坐在那里,把各种脉络线索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许久,梁玮叫上林冲、芊芊、灵灵:“走,出去转转,透透气”。
刚好,芊芊、灵灵这些天也闷得厉害,便跟着梁玮一起出来。
一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之间,又走到了紫石街。
两侧的街坊见了,都是窃窃私语。
“看见没,这人身边都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了,偏偏还惦记着那武大的老婆!”
“要不是亲眼看见那西门庆踏死了武大,老汉我真以为是这个人害死的武大呢!”
“也许,是他指使的西门庆干的呢?”
“话可不能乱说!”
“西门庆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咱们阳谷县的破落户。在人家眼里,连提鞋都排不上!”
到了武大郎家附近的时候,刚好武松提着朴刀出来。
“武都头!”梁玮朝武松拱了拱手。
武松朝梁玮还了礼。
自打把武大郎下葬后,为了避嫌,武松便搬到了县衙里住了。
这次回来,不过是拿一些衣物。
“武都头,可否借一步说话?”梁玮说完,伸手一指,走到了一旁。
武松走了过去。
“梁衙内有什么事?”武松脸上不悲不喜。
“如今已有十三名苦主来县衙状告那西门庆拐带女子的罪行,周大人准备据此定案。武都头怎么看?”
武松沉声说道:“武松身为县衙都头,周大人既有决断,武松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梁玮逼视着武松:“西门庆逃窜之前,可是去了一趟县衙。武都头对此真的没有半点猜疑吗?”
武大默然不语。
“武都头,那天晚上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梁玮是知恩图报的人,你的大仇,包在我梁玮身上。”梁玮的脸上,满是真挚。
武松满脸感激的望着梁玮:“衙内真能帮武松报了杀兄之仇,武松必当以死相报!”
说着,武松就要拜倒在地。
梁玮赶紧扶住:“不必客气!”
武松看了看不远处那两名官差,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便说:“梁衙内,武松先回县衙了!”
梁玮笑着说:“快去吧!”
目送武松远去,梁玮走回众人跟前,却见芊芊身子轻轻颤抖着,脸上也是青一块白一块。
梁玮显得有些意外:“你怎么了?”
芊芊偷偷看了看那边的茶坊,又转过脸来,望着梁玮:“公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对面茶坊的那个老婆子,便是当年以一两银子,把我从胡恶人娘子手里买走,又转手卖了的人!”
梁玮看了看王婆。
王婆正倚着门柱子,满脸笑容的望着这边,一看梁玮望了过来,便笑呵呵的招呼:“公子过来喝口茶?”
梁玮虚应了一句:“好,给我沏一壶上等的茶!”
随后,梁玮低声对芊芊说:“等会不要说什么,就好好的坐着喝茶!”
芊芊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玮等人便走进了茶坊坐下。
“哎呦,这位姑娘怎么了?气色可有些不大好呢!”王婆一边倒着茶,一边看了一眼芊芊。
芊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目光中却有些躲闪。
灵灵笑着说:“我姐姐心口有点疼,不大舒服。”
王婆的目光定在芊芊脸上片刻,随后堆着笑说:“女儿家心口疼,可不能不当回事,可要赶紧找郎中好好的诊治一下。”
灵灵笑着说:“多谢大娘挂念。”
芊芊却低着头,只是捂着心口,似乎疼的愈发厉害。
梁玮一看这情况,便满脸关切的说:“还是不舒服吗?那咱们赶紧去看郎中吧!”
说着,便扶起芊芊就走,分明感到芊芊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衙内不喝茶了?”王婆问。
“回头再来喝吧!”
林冲随手放下一块碎银子。
“啧啧啧......”王婆笑着说:“这位姑娘真是三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梁玮、灵灵一边一个,扶着芊芊走着。
快出了紫石街的时候,梁玮忽然收住脚。
“衙内,怎么了?”
梁玮望着林冲,沉声说道:“快,马上带上人,把那王婆给我抓到驿馆来!”
林冲一愣,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率人赶回茶坊,却见那茶坊的门虽然大开着,但王婆却不在堂子里了。
林冲忙率人冲进里间,却见王婆正在急匆匆的收拾包裹。
王婆一见林冲等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得一呆,刚刚收好的碎银子、首饰也都哗啦啦的掉落一地。
“拿下!”
林冲一挥手,四人上前不由分说,把王婆给按住了。
第九十三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时隔多年,芊芊既然还能认出王婆,王婆自然也很有可能认出芊芊。
即便,当时芊芊还小,但王婆这些年来见识的人多了,芊芊又自小就是美人坯子,王婆能记住芊芊也是情理之中。
梁玮正是忽然想通了这一点,才断然决定,立即将王婆缉拿到驿馆。
当林冲领着手下,把那王婆押出紫石街的时候,两侧的街坊都惊呆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他们抓王婆做什么?”
“莫不是,王婆以前干下的那些恶事,被他们发觉了?”
“这位梁衙内何等的身份,岂会管这些小事?”
“梁衙内什么身份?”
有听说了梁玮身份的,便低声介绍起来。
“恩相大人,您找我?”
“武松,听说你与那梁衙内十分热络?”周正脸上阴晴不定的问。
“回恩相大人,梁衙内答应帮忙缉捕那西门庆!武松于情于理,也要有所表示!”武松倒也不隐瞒。
周正摇了摇头:“武松啊武松,本官一直拿你当心腹看待的,你难道忘了本官跟你说过的话了?那梁衙内可不是善类,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要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至于你的杀兄之仇,那西门庆罪恶滔天,本官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缉捕归案!你难道还信不过本官吗?”
武功沉声说道:“武松不敢!”
“你啊......”
周正正待多说,忽然见那胡玉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周正怫然不悦的看了胡玉财,却见胡玉财脸上有些慌乱。
周正心里咯噔一声,便朝武松挥了挥手,让武松先下去。
“怎么了?”周正沉声问道。
胡玉财亲自把门关好,快步来到周正跟前,沉声说道:“周大人,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出什么事了?”周正依旧保持着淡定。
“刚刚接到消息,梁衙内在紫石街抓走了那王婆。”
“王婆是谁?”周正满脸的疑惑。
“当年她曾跟着我做过几次,只是后来我觉得这个人什么乱七八糟的营业都往手里揽,阳谷县不少老人都知道她的底细,便给了她一笔钱,不再与她来往了!”胡玉财沉声说道。
周正勃然变色,死死盯着胡玉财。
胡玉财满脸焦急的望着周正。
“也就是说,只要梁衙内严刑拷打,她就会供出来,你也曾干过那拐带良家女子的事?”
胡玉财忙点了点头。
周正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此要紧人物,你怎么能让她......能让她还在阳谷县厮混!”
胡玉财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当年,本来是想把她打发的远远的,结果那个糟老婆子十分奸猾,声称把我的事都记到了一个账本上了。那个账本,也藏在了一个十分隐匿的地方。要是她有什么好歹,自有她的贴靠人会把那账本呈送到府衙里!”
周正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大人,如今可如何是好!”胡玉财满脸焦急的望着周正。
周正沉吟片刻,忽然说道:“要不,你也先逃到外地,避避风头吧!”
胡玉财定定的看着周正。
“只要你逃到了外地,不被那梁衙内抓到,本官便能与那梁衙内据理力争,拼死保住你和你的家业!”
胡玉财默不作声。
“事态紧急,你现在就走吧!要不,可就晚了!”周正催促着。
啪的一声。
周正一怔。
胡玉财狠狠地拍了拍桌案。
周正愤怒的瞪着胡玉财。
胡玉财面色狰狞的说:“姓周的,少给我来这套!西门庆便是听了你的鬼话,跑到了外地,结果他的家业被吃的连个渣子都没落下!如今,你竟然还故技重施,想要诓骗老夫的家业!”
周正怒道:“本官处处为你着想,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阳谷县,我是断断不会离开的!至于如何应对那梁衙内,就都看你的了!”
周正怒道:“怎么就都看我的了?本官年初才来阳谷县上任,不管怎么说......”
胡玉财啪的一拍桌案,打断了周正:“不错,你是年初才来的阳谷县!但是,你指使赵能他们干下的那些脏事,那些苦主可都在我的手里!胡某的那点事,与你的脏事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要是,你的那些脏事公之于众,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恐怕都能把你淹死!即便,我们大宋对读书人优待,但你这一身官身,肯定是保不住了吧!”
“你......”周正气的有些言语发颤:“你在威胁本官!”
胡玉财却换了一副面皮:“胡某不过是个生意人,哪敢威胁堂堂知县大人?不过,就是恳请知县大人念在胡某这大半年来全力配合周大人的份上,搭一把手而已!”
周正默然地坐在那里。
胡玉财就直直地站在周正身前。
胡玉财坚信,周正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前几天,他来找周正的时候,周正不也满脸严肃,非要对那拐带团伙穷追猛打全部剪除吗?
但是,当自己亮出赵能偷偷匿藏的证据后,周正顿时傻了眼,几经思忖之后,最后果断把锅都扣在了那西门庆的身上,并且还主动配合自己,要把那西门庆的家产一并吞没了,逼迫那梁衙内滚蛋。
不过,那梁衙内坚持不走,倒是出乎胡玉财的意料。
“为今之计,只有以拖待变。”周正徐徐的说。
“周大人请说。”胡玉财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虚心请教着。
“王婆既然已经落在了梁衙内手里,定然是救不出来了。如果,梁衙内真的找到你的头上,你便抵死不认。本官自然帮你说话,全力保护你的周全!而且,你在咱们阳谷县乐善好施,多少百姓都称呼你为胡大善人呢。”
胡玉财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周正接着说道:“所以,真到了紧急关头,咱们可以暗暗发动阳谷县的百姓到那驿馆外面聚集生事。到时候,本官便以汹涌的民意,亲自到驿馆里,软硬兼施,逼迫梁衙内让步!”
胡玉财忙道:“还是周大人想的周到!”
“不过......”周正忧心忡忡的说:“有一件事,却不可不防。”
胡玉财忙问:“周大人请说。”
周正望着胡玉财,一字一顿的问:“刺杀梁衙内的杀手,是你雇佣的吗?”
第九十四章 云燕
胡玉财身子一僵,干笑了一声。
周正死死的盯着胡玉财。
“这......这个.......”胡玉财结结巴巴的说:“胡某这不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嘛!那梁衙内穷追不放.......”
周正腾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说:“他可是蔡太师的外孙、梁中书的爱子,岂是说杀就杀的?真要是杀了他,你、我,乃至整个阳谷县,都要陪葬!”
“可是胡某已经让他们打着为宋江报仇的名义......”
周正挥了挥手,懒得听胡玉财的辩解。
“是谁雇佣的杀手?”周正问。
“是我家里的冯管家......”胡玉财颤巍巍的说。
周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胡玉财紧张地望着周正。
许久,周正沉声说道:“即刻安排冯管家离开阳谷县!这件事要快!现在就要去做!”
胡玉财迟疑了下,却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朝周正一拱手,忙不迭的离开了。
“衙内,老身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遍体鳞伤的王婆,虚弱的说道。
梁玮坐在王婆身前,脸上挂着笑:“王干娘,你说说你,一大把年纪了,何苦受这皮肉之苦?再说,这位何观察,可是刑讯的高手,他要想整治你,保管每天让你享受十种以上的酷刑,连续一个月不带重样的!到时候,梁某再去给你多买一些补品,给您老炖上,保证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婆一边听着,身子一边颤抖起来。
随着梁玮一句句的讲着话,王婆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衙内,老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身也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啊!求求你放过老身吧!老身对天发誓,要是真的......”
梁玮摇了摇头:“梁某既然能把你抓来,就绝不会轻易放你回去!事到如今,你也休想抵赖了。芊芊......”
说着,梁玮当着王婆的面,握了握芊芊的胳膊。
“芊芊,是我的女人。”梁玮沉声说道。
芊芊听了,心里微微一颤。
梁玮继续和蔼的望着王婆:“当年,你虽然把她贩卖了出去。但是归根结底,这件事你也不是罪魁祸首。正所谓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梁玮做事还是很讲道理的。我梁玮现在,只想帮我的女人报仇!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我保证不杀你!”
王婆听了,脸色一动,随后又哼哼唧唧的坐在那里。
“衙内的话,老身可不大明白呢......”
“你会明白的!”梁玮站起身来:“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你要是肯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算你一功!”
说着,梁玮走出了屋子。
却见云燕正端着一盆水走过。
这段时间,云燕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那腾贵。
倒也是个痴情的可怜人。梁玮心里想着,不觉出了神。
灵灵忍不住轻轻一笑。
梁玮转过了脸,正待要问。
忽然旁边传来了一阵哎呦的惊呼。
梁玮忙看了过去,却见云燕一不小心,竟然滑倒了。
芊芊、灵灵快步跑了过去,扶起了云燕。
梁玮也赶紧走到跟前。
云燕满脸痛苦的捂着肚子。
梁玮心里一惊,忙道:“快请郎中!”
正乱作一团,外面传来一声呼喊:“衙内,石秀回来了!”
梁玮忙循声望去,却见石秀领着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石秀唯恐误了梁玮的事,因此与安道全、时迁日夜赶路,六天多的功夫,就从建康府赶回了阳谷县。
梁玮看着三人,不由一愣,那个贼眉鼠眼的又是什么人?
“衙内,这位就是神医安道全!这位是在下结识的兄弟,人称鼓上蚤时迁!”石秀介绍着。
梁玮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似的,一把握住时迁的手:“时迁兄弟,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时迁这一路上一直在担心自己是个窃贼,人家梁衙内会看不起自己呢。
如今,时迁一看第一次见面,梁衙内就如此看重自己,顿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时迁拜见衙内!”
“时迁兄弟快快请起!”梁玮用力握了握时迁的手,接着朝安道全拱手道:“安神医,久仰大名!”
安道全虽然满肚子怨气,事到如今,也只好强笑着说:“衙内千里迢迢请安某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梁玮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灵灵惊慌的声音:“公子,云燕肚子疼得厉害。”
梁玮忙拉着安道全,边走边说:“安神医,事态紧急,请先救人!”
安道全虽然满肚子的不愿意,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到了房间一看,云燕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床上却躺着一个昏迷的人,正是腾贵。
梁玮把安道全拉到云燕跟前:“先看看她的情况。”
云燕迟疑了下,到底伸出了胳膊。
安道全不情不愿的坐下,把脉了一下,沉声说道:“动了胎气,不过有安某在此,只需要吃两贴药,就可无事!”
梁玮一愣,这云燕还真怀了那腾贵的种了?
顾不得多想,梁玮喝道:“还不快快取纸笔来!”
纸笔取来以后,安道全写了一道药方。
梁玮立即把药方递了出去,喝令即刻去买药煎药。
“安神医,你一路上舟车劳顿。按理说,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只不过,如今救人要紧,还请安神医休辞劳苦,先帮我看看这位病人。”梁玮满脸歉疚的说。
安道全一看梁玮的姿态摆的这么低,心里的愤懑也消散了不少。
安道全朝梁玮拱了拱手,徐徐走到床前。
云燕见了,也挣扎着跟了上去。
安道全坐在床头,仔细查验了一番。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在检查腾贵身上的几处刀伤的时候,安道全用鼻子嗅了嗅,“咦”了一声,有些意外。
等到检查到腾贵头部的时候,安道全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足足两刻钟过去了,安道全才长吁了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
“神医,我夫君怎么样了?”云燕急不可耐的问。
安道全点了点头:“还有得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梁衙内,安某刚才发现,这人身上曾受过多处刀伤。从伤势看,显然十分严重。但是却都被你们用烙铁给烙住了。不知这是谁的主意?”安道全忽然问道。
第九十五章 真心话大冒险
“是我的主意。”梁玮回答。
“这么做是什么道理?”安道全又问。
梁玮一怔,信口胡诌:“这是我从一本上古医书上看到的。”
安道全眼睛一亮:“上古医书?在哪里?”
梁玮却轻轻转过话头:“安神医,如今救人要紧。先把这个人救活,上古医书的秘密,梁某到时候亲自讲给你听!”
安道全失望的望了望梁玮,随后便说:“要救这个人,倒也不难,不过需要准备以下物事......”
梁玮当即吩咐灵灵、芊芊:“你们留在这里,配合安神医。无论他需要什么,都要满足他!”
说完,梁玮便要离开。
“梁衙内......”安道全忽然叫住了梁玮。
“安神医请说。”梁玮笑着说。
安道全说道:“如今我已来到了阳谷县,可否请石秀兄弟把安某的手抄稿还给安某了?”
梁玮一愣。
石秀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梁玮哈哈一笑:“安神医尽管放心,我们的石秀兄弟是个粗人,你便是把医书真的送给他,他也绝不会要的!只要安神医帮忙把这个人治好了,安神医的手抄稿自然完璧归赵。”
“你......”安道全忽然觉得,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梁衙内,也是大大的奸猾。
到了院子里,梁玮望着石秀,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石秀心念一动,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问:“衙内,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玮叹了口气,把武大郎的事情说了。
石秀脸色铁青,紧紧的握着拳头。
梁玮沉声说道:“石秀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梁玮的仇人!我梁玮绝不会放过那西门庆的!”
石秀重重的点了点头,朝梁玮拱了拱手说:“衙内,我要先行告辞,去拜祭一下!”
“去吧!”梁玮叮嘱:“记住,千万别生事!一切,我已谋划好了。拜祭完了,直接来这里找我!”
石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便走。
时迁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过去。
“时迁兄弟,你先跟着我,等会可能有事要用得到你。”梁玮叫住了时迁。
估摸着一个时辰到了,梁玮重新走回了屋里。
“怎么样?王干娘?你是想玩一把极限大挑战,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梁玮笑嘻嘻的问。
众人都愣了愣。
“什么极限大挑战?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王婆有点懵圈。
“极限大挑战,就是由何观察刑讯你三十天,每天十种刑具。如果你挑战成功,那么你不但可以活着出去,我梁某人还会额外给你一万两银子的赏金!”梁玮笑嘻嘻的说。
众人相互看了看,这老太婆都一大把年纪了,恐怕三天都撑不下,衙内居然还要她撑三十天?
王婆则是重重打了个寒颤。
“真心话大冒险呢,就是你老老实实的招供。我们会根据你的供词,立即派人去查证。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就万事都好商量。如果,你有一句话是假的,那么每个字,便额外奖励给你一套刑具!”梁玮阴冷的说。
“老身招,老身招!老身保证一五一十的招供,绝不会说半句假话的!”王婆忙不迭的哀求着:“衙内,求求你别再用刑了。老身这身子骨,真的承受不住啊......”
“说吧!”梁玮坐在那里,淡淡的说。
王婆徐徐的说:“老身的老头子死的早,家里又没有什么营业,老身只好学着给人说媒,胡乱糊弄几个钱活命。只是,咱们阳谷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每年求亲的也不多,光靠着说媒,能赚几个钱?”
“老身正犯愁如何维持生计呢,忽然有一天,有两个陌生人找到了我,问我手里有没有那些身世孤苦的姑娘,他们愿意出钱收购。”
梁玮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握着烙铁柄,扒拉着炭盆里那通红的炭火。
火星,呲呲的迸溅着。
王婆一边说着,一边畏畏缩缩地看着那火盆。
“老身一听,这虽然是个赚钱的好营生,却也是个杀头的罪过,哪里肯答应他们,便把他们骂走了......”
梁玮徐徐举起了手中的烙铁,黑红的烙铁头,如火蛇似的,朝王婆的那张老脸,缓缓的迫近。
王婆分明感到那炽热的火焰扑面而来,结结巴巴的说:“衙内......”
梁玮一言不发,就那么举着烙铁,缓缓的迫近过去。
“老身错了!老身再不乱说话了!”眼瞅着烙铁即将贴到脸上,王婆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烙铁也陡然收住,梁玮一言不发,恶狠狠地凝视着王婆。
“老身当时心想,这可是个赚钱的营业。只是一时三刻之间,到哪里去找姑娘去?但是又不愿意错过这门生意,便问要是真的有姑娘的话,怎么去联络他们?他们说,只需要到城南的春教坊找孙老板就行。”
眼瞅着梁玮手中的烙铁,重新放回了炭盆里,王婆长松了一口气。
“老身送走了那他们后,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琢磨着到哪里去找姑娘去。”王婆接着说道:“正好,那段时间,胡员外的大老婆总是做噩梦,老身便也常常上门去陪她说笑。只要把她逗得高兴了,她总能随便打赏我几文钱。”
“那天,老身又去了胡员外的家里,却刚好撞见胡员外与他的大老婆在争吵。我站在旁边,听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胡员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个不到十岁的姑娘,便要养在家里。胡员外的大老婆却死活不依,逼着胡员外立即将那小姑娘赶出家里去。如果老身没有看错的话,那位小姑娘,就是跟在衙内身边的那位芊芊姑娘。”
“老身一看,刚好想到了那两个人的事,便想这不是送上门的买卖吗?便在一旁撺掇,最后胡员外在他家大老婆的逼迫下,不得不答应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把芊芊姑娘卖给了老身。”
“老身把芊芊姑娘买来以后,立即到春教坊找到了孙老板,最终经过商谈,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把芊芊姑娘转卖了过去。”
“老身一看,这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一两银子就成了十两。这天底下,上哪去找这么赚钱的好买卖!老身便每时每刻,都刻意留心阳谷县各家各户的情况。却不想,没过两天,那胡员外便找上门来了。”
“原来,那胡员外琢磨过味来了,便软硬兼施,逼问那芊芊的下落。老身一想,以老身的身份,本来就不能独吞了这门买卖,便把拐带女子的事情跟胡员外说了,却没有告诉他孙老板的事。胡员外一听有这么大的利润,当即也要跟着一起干。至于那贩卖渠道,胡员外却没有逼问。”
梁玮一听,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搞了一圈,王婆还是那胡员外的“领路人”呢。
在本书起点网址的“qidian”后边加上“tu”两个字母,就可以在公众号“起点图”上关注本书的数据和书单啦,数据每天都有变化呦。
第九十六章 缉捕胡员外
“接下来,老身便与胡员外合作起来。由老身物色对象,胡员外想方设法把对方搞垮,把对方的妻女霸占过来。再由老身联络那孙老板,贩卖过去。”王婆接着说道。
“就这样干了一年左右,忽然有一天,胡员外找到了我,说以往的五五分账不公平。他付出的多,应该他占八成,只给我二成的好处。老身自然不依。胡员外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冷冷地说什么肯分给老身二成的好处,那是看得起老身。要是再敢废话,便把老身也给一并卖了。”
梁玮看了看王婆那张老脸,恶心的险些呕吐出来。
“老身自然不依。胡员外便说从此一拍两散,说完就不理老身走了。老身当时奇怪,胡员外怎么好好的放着这么大的买卖不要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便偷偷盯着那胡员外。”
“果然,经过暗中观察,原来那胡员外不但与那孙老板建立了联系,而且还常常往县衙跑。老身这才明白,原来那胡员外觉得我没什么用了,不想分给我那么多的利润,便要把我一脚踢开!”
“老身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却也知道,老身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哪里争得过他们?只好忍气吞声,拿着积攒的银子,开了这间茶坊,不再干那些脏事了!”
说到这里,王婆便望着梁玮,不再说话。
“讲完了?”梁玮淡淡的问。
王婆连连点头:“衙内,老身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老身所说的,字字属实!”
“账本呢?”梁玮忽然问道。
王婆瞳孔深处的慌乱一闪而逝,脸上却拼命保持镇定:“账本?什么账本?”
梁玮冷冷一笑,逼视着王婆:“你说说你,既没有过硬的背景,也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胡玉财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凭什么始终留着你的贱命?”
王婆结结巴巴的说:“老身......老身......”
“账本呢?”梁玮逼问。
“真的没有什么账本啊......”王婆叫屈。
“九个字!”梁玮沉声说道。
王婆一怔。
梁玮看了一眼何涛。
何涛忙道:“衙内放心,属下马上挑选九套刑具,保管让这个老狗生不如死!”
说着,何涛转身就走。
“衙内,真的没有什么账本啊,真的没有啊!”王婆叫苦不迭。
梁玮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衙内两个字,就给你免了。十四个字!再加十四套刑具!”
王婆呆了呆,下意识的紧紧闭住了嘴巴。
梁玮站起身来,抛下一句:“接下来,就由何涛好好的服侍你!”
“衙内......”王婆刚要说些什么,猛地又把嘴紧紧闭住。
梁玮握住烙铁柄,狠狠地捣了捣炭盆,沉声说道:“这个先算一个!”
说着,梁玮松开了手,抬腿便走。
早有一名汉子,顺手抄起烙铁,朝王婆移了过去。
“衙内,我说!我说!”王婆慌乱的呼喊着。
梁玮充耳不闻,把手往下狠狠地挥落。
啊.......
长长的惨呼声,从身后传来。
浓郁的烧焦味道,迅速传入了梁玮的鼻孔里。
梁玮拼命忍住不适,伫立在那里。
等到身后的惨呼声渐渐停歇下来,梁玮回过身来。
王婆却已昏厥过去了。
“泼醒她!”梁玮冷冷地说。
随着一桶冰冷的水兜头泼下,王婆下意识的痉挛了下,幽幽醒转过来。
入目所及,却见梁玮的身影,如煞神一般立在眼前。
王婆身体猛烈的抽搐了下,忙不迭的爬了起来,苦苦哀求:“衙内,我招!我招!”
梁玮一言不发,冷冷的伫立在那里。
王婆只好接着说道:“账本,在城北的城隍庙的神像下面......”
梁玮逼视着王婆,一字一顿的说:“要是找不到账本,你就等着被碎剐吧!”
王婆忙道:“一定在那里!一定在那里!”
梁玮转身走出房间,让时迁领上六个人,即刻去城北的城隍庙去取账本。
时迁领命而去。
梁玮又命令林冲、何涛:“即刻将那胡玉财抓来!”
林冲、何涛领命,立即带着人,出了驿馆,直奔那胡玉财的家里,不由分说,把那胡玉财按住,林冲带人将胡玉财的家先行查封,何涛则将胡玉财押回驿馆来。
早有人火速报与周正。
周正听了,呆了半晌,先喊来心腹幕僚,如此这般叮嘱一番。
随后,周正又喊来武松:“武松,随我去一趟驿馆!”
武松领命,便准备出发。
周正却在大堂里坐了两刻钟的功夫,这才徐徐起身。
出了县衙,果然看见街上的百姓,三三两两朝驿馆那边汇聚过去。
周正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这也是被逼到绝路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今日之事一了,自己也彻底把蔡京、梁中书得罪死了。
不过,好在这大宋的朝堂之上,又不是蔡京一个人只手遮天。
自己,还有许多的同窗好友,只要自己保住了名声,大可以把自己打造成不畏强权的人设,兴许还能给自己捞取一大笔资本呢。
想到这些,周正顿觉胆气壮了不少。
到了驿馆之后,周正下了轿子,徐徐走进了驿馆。
到了驿馆大厅,周正不由得一愣。
就这么一会功夫,梁玮竟然也在大厅里摆好了桌椅。
此时此刻,梁玮居中而坐。
两侧,则站着一排排杀气腾腾的人。
胡玉财则是被按着跪在了梁玮的对面。
“周大人,你来了?”梁玮笑着招呼:“这里坐!”
说着,梁玮指了指身侧的一张椅子。
胡玉财一看见周正,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大声呼喊:“周大人救我!胡某冤枉啊!他们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啊!”
周正没有理会胡玉财,走到梁玮对面,沉声问道:“梁衙内,这是怎么回事?”
梁玮冷冷地说:“胡玉财涉嫌雇凶杀我,我现在要他血债血还!还能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周正不由得一愣,不是为了拐带女子的事吗?
连带着胡玉财也懵圈的望了望梁玮、周正。
周正随即心里一沉:梁玮这时候敢以这个理由把胡玉财抓来,想必定然有了确凿的证据。
难道,那冯管家已经落在梁玮手里了?
事情,有点难办了。
周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衙内,这等事,可不能乱开玩笑。不知,你手里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第九十七章 上古医书
梁玮冷冷一笑:“宁可枉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周正心里一宽,看来梁衙内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啊。
胡玉财则是忍不住叫屈:“衙内,老朽冤枉啊!便是借给老朽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雇凶刺杀衙内啊!衙内你忘了,那天老朽的胳膊上还被那杀手砍了一刀呢?”
梁玮冷冷一笑:“这等鬼把戏,还想骗我?你事先都交代了杀手,除了我梁玮一人,要是再多杀一命,便不结算尾款!杀手们难道跟银子过不去,偏偏节外生枝的非要多杀一条人命?”
胡玉财大声叫屈:“衙内,老朽真的是冤枉的!刀剑无眼,老朽哪敢胡乱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开这种玩笑啊!”
周正脸色肃然,语气也不由得重了几分:“衙内,凡事,可都是要讲证据的!无凭无据的抓人,屈打成招,也是枉法之罪!到时候,胡员外的家属到东京去告御状,即便是令尊梁中书,肯定也保不住你!”
梁玮冷冷一笑,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周正。
周正愈发来气,继续说道:“更何况,胡员外平时扶危济困,救助过多少孤苦无依的百姓!在我们阳谷县民望甚高,人人都称呼他为胡大善人!衙内要是不问是非黑白,就把他下狱问罪,即便我周某能答应,我阳谷县数万百姓也绝不会答应的!”
梁玮逼视着周正,神情飘忽不定:“周大人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把阳谷县数万百姓给代表了?”
周正大怒,厉声说道:“周某身为阳谷县的父母官,怎么就不能代表阳谷县数万百姓了!衙内此言,究竟是何意思?衙内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出门去看看!”
“是吗?”梁玮淡定的朝门口走去。
周正寒着脸,跟着梁玮走到驿馆门口。
果然,驿馆外面,已经聚集了几十人了。
远处,依然有些零零落落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那些人一看梁玮出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呼啦啦都跪在了地上。
“胡员外是好人,胡员外是好人啊。”
梁玮充耳不闻,指着那群百姓,冷笑着问周正:“这,就是你所说的数万百姓?”
周正脸上的怒气更盛。
“衙内要是不信的话,不妨稍等片刻,用不了两个时辰,这里将到处都是喊冤的百姓!
周正沉声说着,朝身后的心腹幕僚使了个眼色。
幕僚悄悄退了出去。
梁玮恍若未见。
“好!那咱们就等上两个时辰!”
梁玮抛下了一句,便转身走回了驿馆里。
周正寒着脸,跟了进去。
梁玮自顾自的坐下。
周正阴沉着脸,也坐在了一旁。
胡玉财偏偏跪在那里。
他养尊处优多年,哪受得了这个?
不一会功夫,胡玉财便觉得难以承受,便尝试动了动身子。
梁玮顺手抄起茶杯,恶狠狠地砸了过去。
“哎呦......”胡玉财惨呼一声。
茶杯不偏不斜,正好砸中了胡玉财的鼻子。
胡玉财的鼻子,顿时鲜血直流。
他想要伸手擦拭一下,却见梁玮的手又按住了桌案上的惊堂木。
胡玉财忙不迭的把手收住,任由那鲜血流淌下来,浸入了嘴巴里。
“衙内,老朽冤枉啊......”
周正一拍桌案。
梁玮却不等周正说话,冷冷的说:“说好的两个时辰呢?总之,两个时辰之内,只要姓胡的老老实实跪在这里,本衙内不伤他狗命就是了!”
周正沉吟片刻,到底没说什么。
胡玉财巴巴的看了看周正,眼见周正没有帮自己说话,不由得满脸的失望。
梁玮自顾自的坐在那里。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大约一刻钟左右的功夫,梁玮一抬头,看见时迁带人已经快进了驿馆。
梁玮伸了个懒腰:“浑身难受的厉害,芊芊、灵灵呢?”
说着,朝周正摆了摆手:“周大人,我先去趟茅房。”
周正满脸的鄙夷,明明是去找女人去了,偏偏还说去茅房?
时迁倒也乖觉,一看梁玮走了,便没有进来,拐了个弯去了。
梁玮走到后院,找个角落里坐下。
不一会功夫,时迁钻了过来。
“衙内。”时迁伸手递过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梁玮接过来草草翻了一遍,里面都是王婆记载的那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每次与胡玉财拐卖的对象、金额、时间以及各种花销、两人最终的分成。
梁玮合上册子,望着时迁道:“时迁兄弟,如今还有一件更难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衙内请吩咐!”时迁忙不迭的说。
“你即刻去胡玉财的家里,帮我好好的搜一搜!他一定有严密保管的账簿什么的,你以最快的速度帮我搜出来,送到我这里!”
“衙内尽管放心!”时迁自信满满的说:“找东西,我最擅长了!”
“那就有劳了!”梁玮朝时迁深深一礼。
时迁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说:“衙内,你千万别这样,我不过是个-下-贱-的窃贼,你怎么能对我行这样的大礼呢?”
梁玮郑重的说:“我这是代那些被胡玉财坑害的苦主感谢你!”
时迁满脸郑重的望着梁玮,瞬间感觉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沉声说道:“衙内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时迁转身去了。
梁玮把那册子收起,正要回到大厅里,忽然听见云燕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欢呼。
梁玮一喜,忙不迭的走了过去。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多谢神医!”云燕朝安道全拜了下去。
安道全坦然而受:“不必多礼。”
灵灵、芊芊一转眼,看见了梁玮,便要说些什么。
梁玮却朝灵灵等人招了招手,示意把这个私密的空间留给云燕、腾贵二人。
灵灵等人明白过来,纷纷走了出来。
安道全径直走到梁玮跟前,沉声说道:“衙内,人我已经救活了。那本手抄稿,可以还给我了吧!”
梁玮这才想起,手抄稿还在石秀身上呢,便说:“安神医放心,三日内我必然把东西还给你!”
安道全一愣,心想肯定是怕那腾贵一会又死了,因此就故意扣着我的手抄稿,等三天后那人彻底安全了,才肯还给我。
安道全淡漠的说:“好!”
“安神医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梁玮笑着说。
安道全点了点头,正要去休息,忽然想起那伤口的事,便问:“衙内,你还没告诉我那上古医书的事呢。”
梁玮看了一眼安道全:“安神医,如今我有要事在身,上古医书的事,一时三刻之间,也讲不太清楚。这样吧,我先把用烙铁烙住伤口的原理给你讲一下吧!”
安道全本来听梁玮说忙,有些失望。
等到听到梁玮后面的话,这才满脸期待的望着梁玮。
“据上古医书记载,人一旦受了外伤,上面就会滋生很多虫子。我们有时候看到人的伤口上生出的蛆虫,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更多的时候,伤口上生出的虫子特别特别小,我们用肉眼根本看不到。这种虫子如果不及时处理掉,会迅速蔓延成势,危急到人的生命。这也正是你们有时候给人动刀的时候,需要用猛火反复烧灼的原因所在。处理伤口,用烙铁烫一下,也是一样的道理,可以尽可能的把那些小虫子给杀死!”
安道全听了,不由得阵阵出神。
第九十八章 腾贵
“云燕......”躺在床上的腾贵,虚弱的说着,一双眼睛,也在四处的寻觅着:“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云燕紧紧的握住腾贵的手,缓缓靠在腾贵的胸膛上,轻轻的啜泣着。
“哭什么!”腾贵虽然浑身很疼、身子很虚弱,但暴躁的脾气不改,低声的怒斥依旧充满了威严。
云燕什么也不说,就伏在腾贵的胸膛上啜泣着。
腾贵暗暗叹了口气,费力的抬起手,放在云燕的后背上。
腾贵的一双眼睛,望着云燕的满头秀发,思绪也在飞转着。
许久,云燕的啜泣终于渐渐停歇下来。
“是那梁衙内找人救了我?”腾贵徐徐的问。
云燕抬起了脸,望着腾贵:“你都猜到了?”
腾贵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猜不到?
“嘿嘿......”腾贵冷冷一笑:“那梁衙内,便是好人吗?他所以救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口供?”
云燕轻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能逃得掉吗?就算,梁衙内饶你一命,那些人会放过你吗?”
腾贵涨红了脸:“那我也不让姓梁的奸计得逞!”
说这句话的时候,由于过于激动,腾贵浑身上下阵阵剧痛传来,但腾贵却只是shenyin了一声,便拼命忍住。
冷汗,从腾贵的额头上涔涔而落。
云燕默不作声的取出手帕,满脸关切的要帮腾贵擦拭。
“不用你管!”腾贵忽然一把推开云燕的胳膊。
云燕一怔,呆呆的望着腾贵。
“我看,你也被那姓梁的给迷了心窍!你跟他一条心,一起来坑害我!”腾贵凶狠的说。
腾贵忽然一把抓住了云燕的胳膊,面目狰狞的问:“说!你说!你是不是看上梁衙内那个小白脸了!你个始乱终弃的贱女人!枉我当年在冯三他们手底下救下你!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卖到青楼里,做那万人骑的jianhuo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大恩大德的!”
云燕任由着腾贵抓着,却一个字也没说。
她的一张脸上,也是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腾贵愈发癫狂:“好!你不说话,你无话可说了是吧!你果真看上了梁衙内那个小白脸!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女人!你等着死后下地狱吧!”
腾贵的指甲,死死的抠进了云燕那娇嫩的胳膊里,血丝已经缓缓浸了出来。
云燕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我跟不跟着你下地狱,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要我跟着你下地狱,我便跟着你下地狱。反正,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可是腾贵,难道你也要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们一起下地狱吗?”云燕的眼眶里,湛满了泪水,定定的望着腾贵。
腾贵听了,顿觉胸口如遭受一记重锤似的,不由得惊颤一声:“你......你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腾贵望着呆怔的云燕,拼命的摇了摇云燕的胳膊:“你刚才是说,我们的孩子?”
云燕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腾贵喃喃的说。
“是男孩,还是女孩?”腾贵忽然握住了云燕的胳膊。
云燕苦笑一声:“才刚刚两个月。不过,救了你的安神医,说从脉象上来看,应该是个男孩。”
“男孩!”腾贵的脸上,顿时绽放了光彩:“男孩!我们家终于有后了!我们家终于有后了!”
云燕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腾贵。
腾贵忽然又一把握住云燕的胳膊。
好在,这次并没有用指甲去抠。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在骗我吧?你不会是与那梁衙内串通一气,来骗我吧!”腾贵忽然死死的盯着云燕问道。
“你说呢?”云燕淡淡的问。
腾贵的目光,与云燕对视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
“你没有骗我!你的眼神没有说谎!”腾贵哈哈笑着:“我真的有儿子了!我们腾家真的有后了!”
云燕就那样默默的坐在一旁。
许久,腾贵的癫狂才渐渐停歇。
房间里,忽然死一般的沉默。
“把梁衙内请来吧!”腾贵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徐徐的说。
云燕却并没有动身,而是问:“你准备招供了?”
腾贵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不招供,还能怎么办?我倒是可以一了百了。不论如何,也要为你们娘俩谋一条出路啊。”
云燕一怔,忽然握住了腾贵的手:“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
腾贵苦笑一声:“你觉得,梁衙内会放过我吗?”
云燕呆了呆,忙道:“不会的!不会的!那梁衙内是个好人!他为了救你,派人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请来了当世名医!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怎么忍心还要你的命?”
腾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虽然,我与梁衙内没怎么接触。但是,这些年来,我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心里都清楚!我知道,迟早会遭报应的!梁衙内所以费尽周折的救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口供!他既然能费这么大的力气救我,更加说明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又岂能单单放过我?”
腾贵紧紧地握了握云燕的手:“我罪有应得,下地狱就下地狱吧!只要,能为你们娘俩谋一个出路,便都值得了!”
云燕忙道:“我们一起去求那梁衙内,我们跪着求他!哪怕,我们下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本来,云燕也是抱定决心与腾贵同生同死的。
但是,自打被安道全确诊有了身孕之后,云燕的想法就变了。
她好向往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
腾贵苦笑一声:“人家这辈子都不缺做牛做马的,还管下辈子的事?”
云燕默然许久,眼泪不由得再次滚落。
“我原本以为,你好好的活过来,好好的招供,梁衙内大发慈悲,会把我们都放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那该多好......”云燕喃喃的说:“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腾贵的瞳孔里,也湛满了泪水:“不要怨恨了。想想那些被我贩卖的女孩子,要是梁衙内真的肯给你们娘俩一条生路,你们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去吧!去把梁衙内请来。去吧!”
第九十九章 众目睽睽之下
两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梁玮几乎是踩着点,满脸轻松的走回了大厅。
周正冷冷的看着梁玮。
“外面多少人了?”梁玮问驿馆门口的人。
“回衙内,少说也有八九百人了!”
梁玮点了点头,数万百姓,能来八九百人,也不错了。
“把胡玉财给我押出去!”梁玮说着,率先走出了驿馆。
“衙内,胡员外是冤枉的......”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梁玮放眼望去,只见百姓们呼啦啦的都跪了下去。
梁玮抬了抬手,等到四处安静了下来,沉声说道:“胡玉财到底冤不冤枉,咱们马上就见分晓!乡亲们且都坐下,我梁玮今日便在这里公审此案!”
百姓们相互看了看,先有几个带头坐了下去,很快便越来越多的百姓跟着坐了下去。
这时候,何涛指挥着众人,将那胡玉财押了出来。
又有人搬出了两把椅子、两副桌案,放在台阶上面。
梁玮当仁不让,直接坐下。
“周大人,请坐。”梁玮指了指旁边那把椅子。
周正坐下,正好刑具也被一样一样的摆弄了出来,周正忍不住讥嘲:“衙内,既然说是公审,可要证据确凿的好。众目睽睽之下,屈打成招的话,可就不大好看了。”
梁玮笑了笑说:“周大人费心了!”
目光在百姓中扫了一圈,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尽入眼帘。
鲁迅先生说的果然没错,都是一群看客啊!
尤其是,这等公审的场景!
不知道这些看客,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感激那胡玉财平日里的小恩小惠的?
梁玮心里想着,目光也落在胡玉财身上。
“胡玉财,你雇凶刺杀梁某一事,可肯招认吗?”梁玮沉声问道。
胡玉财大声说道:“老朽冤枉啊!老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一点,咱们阳谷县数万百姓都知道!老朽怎能干出雇凶杀人的事啊!”
“是吗?”梁玮沉声说道:“带冯宝!”
此言一出,胡玉财微微变色,手指头也不自然的相互捏了捏,却拼命淡定的跪在那里。
周正也不由得勃然变色,死死的盯着胡玉财。
“那个不是冯管家吗?”
“真的是冯管家啊!”
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被拖了上来,丢在了地上。
“冯宝!”梁玮喝问。
“小的在......”冯宝虚弱的应着。
“你是何人?”
“小的是胡玉财府上的管家。”
梁玮又问:“你犯了何事。”
“小的受胡玉财指使,到东平府雇佣了六名杀手,想要刺杀衙内。”
“胡说!胡说!”胡玉财气急败坏的大喊:“这是污蔑!”
梁玮狠狠地一拍桌案:“胡玉财!”
胡玉财看着梁玮。
“你敢咆哮公堂吗?”梁玮阴沉着脸:“给我狠狠地打他二十大板!”
胡玉财愣了愣。
他按照周正叮嘱,第一时间安排冯宝跑路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冯宝反倒落入了梁玮的手里。
他哪里知道,梁玮不好贸然冲进胡府找人,便故意营造出一种泰山压顶的架势,逼迫胡玉财惊慌失措,结果梁玮早已安排人在城外要道上布置了人手,按照画师画好的画像,就等着拿人了。
周正嘴唇动了动,却到底忍住了。
咆哮公堂,确实该打。
周正实在没有理由阻挠。
何涛指挥着人,不由分说,把胡玉财按住,噼里啪啦一顿板子。
下面的百姓们屏气凝神,一个个睁大眼睛的看着。
周正眼见百姓们竟然没有一个求情的,隐隐意识到,自己搞来这么多的百姓,似乎并没有发挥预想到的效果呢。
二十个板子,很快就打完了。
胡玉财的pigu上、后背上,满是血迹,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依旧在喃喃念叨着:“冤枉啊......”
“胡玉财,冯宝的供词在此!”梁玮晃了晃手中的那几页纸。
周正看去,只见那几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也顺着那纸张飘了过来,显然是那冯宝画押的血印上传出来的味道。
梁玮接着说道:“你雇凶杀人的罪状,一清二楚。”
“老朽冤枉啊......”胡玉财已经变成了复读机,喃喃的反复都是这几个字。
“你所以非要杀我,是因为看我追查那拐带良家女子一事,怕追查到你的头上罢了!”
“老朽冤枉啊!”胡玉财忙说:“拐带良家女子一事,可都是那西门庆干的!那日可有十多个苦主到县衙报案,当时衙内你也在场啊!”
梁玮冷冷一笑,满脸的讥嘲:“那些苦主,不过是你花银子雇佣来的,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胡玉财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正。
周正沉声说道:“衙内,凡事,可要有证据的!”
“我当然有胡玉财犯案的证据!”梁玮沉声说道:“第一,冯宝的供词里明明白白,等会周大人自可查验!”
“第二......”梁玮顿了顿,沉声说道:“带王婆!”
早有人拖着那王婆上来。
百姓们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胡玉财看着血肉模糊的王婆,不由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身子。
梁玮讥嘲的说:“胡大员外,离她那么远干什么?怎么说,她也是你堕入此道的领路人呢!”
胡玉财别过脸去:“老朽不认识此人!”
“是吗?”梁玮冷冷一笑:“王婆,你认识他吗?”
“认识......”
“今天阳谷县的父老乡亲们都在这里,你把你当年与胡玉财干下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吧!”
王婆便说:“当年......”
“大点声!”梁玮沉声喝道。
王婆吓了一跳,只好竭尽所能的把说话的声音大一些。
尽管如此,也只是坐在前排的百姓能听得清晰,后面的还是不太清楚。
但在梁玮看来,这样就已经够了。
随着王婆的讲解,百姓们的脸上,都呈现出愤怒。
等到王婆说完,梁玮却说:“王婆的话,毕竟是一面之词。好在,王婆这个人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凡事喜欢记账。”
说着,梁玮取出了时迁从城隍庙取回的册子,大声的说:“这是王婆当年记下的账本,里面的每一笔,都是王婆与胡玉财欠下的累累血债!胡玉财,你可认吗?”
胡玉财别过脸去。
“证据确凿,你还嘴硬?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来人!”梁玮沉声喝道。
胡玉财打了个寒颤,忽然望着周正:“周大人!你是咱们阳谷县的父母官,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这里罔顾王法,屈打成招啊!”
周正暗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且慢!”
随后,周正看着梁玮:“衙内,冯宝身为胡玉财的管家,深知胡玉财的情况,因此想要捏造一份以假乱真的供词,自然不在话下!至于这王婆,本来便是个低贱的老妇!她的胡乱攀咬之词,怎能当真?胡员外在咱们阳谷县很有声望,如今又是众目睽睽的公审,岂能如此草率定罪?”
梁玮盯着周正:“如此说来,周大人是铁了心要维护胡玉财了?”
周正寒着脸说:“不是我非要维护胡玉财,只是凡事总要讲个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还不算证据?”
“证据稍显不足!”周正摇了摇头。
这时候,却听一人沉声说道:“那我的证词呢!”
周正循声看去,却见两人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
担架之上,赫然正是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