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曹操的思量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其实,操也以为有所不妥……”
说话的人,正是曹操,他从荆州赶回洛阳来,当然也是不想要错过洛阳接下来这场即将影响到天下走势的热闹,只不过之前的几次,他都表现得很是低调,即便是此次朝会的开始,在何进和凌巴争辩异常激烈的时候,他也一直都是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就只想要做一个旁观的人,并不多参合其间,或者这也正好表明了他的立场:不偏不倚,不是为了公正,只是想要从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不是做简单的墙头草,而是要做到真正的左右逢源。
其实不只是曹操,就是袁绍、袁术、刘备和荀彧他们,也都没有发言,不过和曹操情况稍微有些不同。
一来以他们如今身份资历,还不够发言权,看他们各自所站的位置就知道了,袁绍等三人站在武将阵营很靠后,和凌巴基本差着十万八千里,而荀彧在文官阵营也是后排倒数几个,此时他们如果贸贸然强出头的话,因为这一份资格问题,就难免会为人所诟病甚至嫉恨;而在相比之下,凌巴虽然资历比较浅,但他地位高、实权大,之前又因为火中救了皇帝之事而声望进一步猛涨,现在可没有人敢因为他的年纪而忽视他,即便此时他在这件事情上投的是反对票,也没人能够说什么,只要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合理的理由来,说不定反而真的会让他反驳成功了,可惜现在看样子他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至于二来的话呢,袁绍这些人早就和何进等于是穿一条裤子了,虽然随着十常侍的覆灭、共同的敌人消散之后,尤其是要在刘辩登基、何进成为国舅爷再加上原来的大将军位置将会变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双方就难免出现一些利益上的分歧,以前一些潜伏的矛盾也会一一的跳出来,他们以一时的利益为基础的合作关系本来就注定了不可能走多远的,只是现在在对于新皇帝的人选来说,这个二选一的问题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而曹操之前并没有做出明确选择,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未免有些耐人寻味,谁叫之前他的表现实在太过低调,低调到几乎让人忽视的地步,而刚才除了凌巴,基本没人站出来反驳何进,就算没有明确同意,也都差不多默认了,偏偏他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引发的注意可是不小,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刚才的凌巴。
听他所说,他也以为不妥?
从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来看,无疑就是反对何进的,至少也是不那么赞同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反对何进此时就相当于是站在了凌巴那一边,这让那些之前觉得把握住了他心思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尤其是何进。
一直以来,何进都在到处寻求自己的盟友,或者说是合作伙伴,尤其是希望借这种机会能够真正进入到洛阳贵族的核心阶层中去,只是先前几次,因为各种原因而碰壁不少。
这一次对他来说,是最好也是最恰当的时机,而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所取得的成果也很明显,不管是四世三公袁家的两个杰出小子,还是挂着个宗室名头的刘备,还有不少文士武将都收归囊中,眼看着目前朝会一过,一切都成定局了,凌巴会出来还能够说在意料之中,听过了荀彧等人的分析,何进心里面也有了几分了解,而且也有了相应对的策略,刚才那番话,基本上就是靠着荀彧的指教,否则他还真未必说得出来这么条条是道;但对曹操却是全然不知了,更没有料想到他会突然站出来,一开始就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就是文官后面的荀彧,看着这一幕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知道曹操在想些什么了。
所有人都在看,在看何进,看他的神色,看他面对这种反对将会如何处理。
而不出众人所料的是,在刚一看到曹操站出来,且听着他嘴里说出了似乎是要站在凌巴那一边的言论的时候,何进果然变了脸色,他很明显的怒了,冰冷的目光立刻投在曹操身上,自有一种隐而不发的煞气。
对于曹操,何进之前也有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也算是出身世家但偏偏因为有一个太监祖父的背景而显的身份地位颇有些尴尬的新兴贵族,他也颇有好感,而且曹擦能力出众,对于何进来说,能够拉拢过去再好不过了,可惜的是一直缺少单独交往的机会,此时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选择。
面对何进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曹操却是夷然不惧,虽不迎难而上,也完全不予理会,就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一般,只是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凌巴一眼,这个神态动作并没有多少避讳和做作,显得很明显,被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也让何进更加不满脸色更加难看了,然后就听到他继续朗声道:“皇后娘娘、皇子殿下,请恕臣无礼,但臣有句话不得不说:两位殿下,还有在列各位……方才大将军言道陛下没有指定继位者,但据操所知,当时与陛下同处一室者,唯有车骑将军,若是在陛下死前,已经留有遗诏,也未可知;若是一旦有遗诏,而遗诏中明确了继位,可我等臣子却曲解了陛下的意思,岂非不忠不敬?当然这些都是操自己的猜测,既如此,何不先问问车骑将军,是否有这回事儿呢?”
虽然他话里话外对于何进的“擅作主张”似乎都表达了不满,但话说的条理分明,很有道理,尤其是拉出了死去的皇帝,何进没法随便反驳,看着凌巴,脸色很不自然;下列那一干大臣也都表示出渴求知道答案的神色——这一波三折的“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看得到的啊。
而见到他一下子又将“战火”吸引到自己这里来,凌巴突然有些搞不懂他的用意,看到何皇后跟着看向了自己,在没有弄懂曹操意图之前还是决心保守一些,所以他十分干脆的摇头道:“没有,至少据臣所知地,陛下并没有留下什么遗诏,临终也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遗言;至于臣和陛下在寝宫的时候,陛下只是留下了让臣好好照顾公主的话,然后就……”他说的是实话,尽管只是说一半留一半,但表情也是显得自然无比,而在一边说的时候,除了对何进,也没有少对曹操注意,但见曹操听到了这番话微微一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中疑惑更甚,暂时也只能够压下,只是心中对于此次朝会已经下了定议,自己看来做不了太多改变了。
至于另外还有一些心有所想的人听了这话不免心中失望,而凌巴一直注意的何进则是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后态度重新变得狂傲起来,对着曹操脸色不免显得多了几分狰狞,“孟德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幺?”他这一下,算是撕破脸皮了,对于曹操显然动了真怒。
现在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刚才曹操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怒了何进,而如今何进势大,没看到在大汉军中几乎一手遮天的凌巴最终也只能够选择退避幺?和凌巴一样,大部分人对于曹操这突然站出来的举动都表示了不解。
曹操这时却先是偷眼瞄了凌巴几眼,见凌巴没什么反应,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而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不免要在心里面脑补一些什么莫须有的东西,隐约地,凌巴仿佛能够看到曹操的心思。
曹操刚开始的沉默,或可以说根本就是他故意的,因为这样难免会给多数人一个错觉,他就是差不多来打酱油的,即便是从南方荆州千里迢迢过来,但除了锦上添花也没什么大用处,所以大家也一直都以为,他或许就会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在大部分人甚至都有些忽略了他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而且一鸣惊人,这样强烈的反差造成的效果,是不言而喻的。
就在众人焦点和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偏偏又将大家注意力都吸引到凌巴身上去了,这也使得凌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或者根本就是针对着自己来的,险些就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至于那抹失望之色,有真有假,但势必造成更为广泛的错觉,对于凌巴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信号,不过他现在也没法解释,一来这种事情不好解释,解释不清楚反而可能越抹越黑,二来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需要回去好好参详参详接下去该怎么办,他隐约觉得未来一切不这么简单了。
至于曹操……可真是计划的好啊!
凌巴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对于曹操心中则更为警惕了,这才是自己最需要小心的对手,或许未来还会成为敌人,如果自己不能够控制住他的话。
在接下来,基本上和凌巴所料想到的没什么两样,朝会虽然继续进行,但已经没有什么纠结了,何进初步掌握了话语权,显得十分得意和张狂,虽然不少臣子对此皱眉,但当务之急显然新帝登基和先帝入殓才是真正必要。
对于大臣、老臣和保守派来说,按照祖制和嫡长子继承制来选择王朝继承人无疑是最好也是最有说服力的方法了,只是这却说服不了凌巴,尽管凌巴也无法反驳。
于是就这么地,朝会还是在两个各怀鬼胎而且将来也可能朝向各自未知的道路前进的人的异议之下,还算顺利通过去了,一直到结束的时候……
第583章、朝会散,刘辩尊师
尽管有凌巴等人站出来表示了反对,但在朝野上下都是拥立大皇子刘辩的高昂呼声的浪潮中,这也不过是几朵并不足以翻天的小浪花而已,随后便没有人在意他们说什么了,因为基本上在大众的浪潮中一切已成定局。
这一次朝会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当然总结性的场面话是少不了的,就算没法堵住凌巴这些人的嘴,但例行公事也是少不了的。
比如说……
“先帝驾崩,海内悲矣,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内乱新平,百姓思安,为承平天下,故兹命遵从祖制,奉行大道,拥立新帝。大皇子刘辩,正宫皇后所出,乃先帝嫡长子,性敏而好学,沉稳多如故。夫君上者所为,在于仁心治术,辩出其者多矣,宜君于万民。天下痛失君王,本宫痛失夫君,然生大于远者,应以时为重,故以祖制、为万民于天下,册封先帝嫡长子、大皇子刘辩为新帝不日登基;二皇子刘协为陈留王……”这是一封以何皇后的口吻写就的懿旨,其中当然也代表了何进以及那些拥立刘辩之人的高昂呼声。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成功的交易,彼此互惠互利,将各自的利益达到最大化,这可以说是一次几近完美的合作,他们当然有理由庆祝和兴奋。
至于这之后,会不会因为利益纠纷还是什么相关因素而分道扬镳,就不是现在他们要考虑的问题了。
曹操眼神闪烁着,但在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的保持了沉默,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状态,只是谁也不能够因此小瞧于他了,他刚才突然冒头的举动可是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尽管他是摆了凌巴一道,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将自己也搁了进去,凌巴虽然隐约能够看清他的心思,对此却也怀着疑惑。
至于凌巴自己,则是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到了现在这样,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看着何进得意的模样和初露的峥嵘和嚣张,还有群臣齐齐呼应的场景,只是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或者是他和曹操等少数几个人的力量能够改变的了,更何况,曹操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会选择站在他这边,这还是一个问题,而他现在除了暂时的退避和妥协,并做不了太多其他的事情。
要知道虽然他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对刘辩和何进表示反对,但多数人都只是以为他和刘协皇子师生情深,才会有这种貌似异想天开的想法,当然他们也选择性忽略了刘辩其实也是凌巴学生之一的事实。
而凌巴也懒得去解释,今天这件事情结果其实早在预料中了,凌巴与其说想要改变什么,倒不如说只是为了心中的某些念头而做的一些尝试,也就仅此而已了。
成功也就罢了,不成功其实也没什么的不是么?
朝会的最后,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本以为也就会这么平静下去直到完成,但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很好的类似于“傀儡”形象的小刘辩,却突然离开龙椅然后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要知道之前他是扮演着连“花瓶”都不如的角色的,在场众人虽然没人敢对他不敬,但在年龄上却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对他产生多少认同感,所以在这之前一定程度上他也一直是被大家所忽略的,现在突然站起来,莫不是孩子心性想要赚到点儿认同感?
不过很快大家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刘辩在站起来之后,还很快开始走了起来,而且明显是要下金殿而来,正是朝着文武众臣列队的地方,对这一点感到相当惊讶的,当然也包括凌巴。
小男孩的身高因为年龄当然还不高,其实他今年已经十二三岁了,在这个时代里也算是一个小大人了,不过因为皇室的经历,使得他看似沉稳的表面,却也能够让人很明显的看出些稚嫩来,不像是马超的经历,又不像是赵云的单纯,更诡异的是,此时虽然身上也没有穿上龙袍,不过站在那个地方,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稚气,但或许是因为场景映衬的缘故,却已经初具一点皇帝的威严,让凌巴产生了一丝错觉: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过随即他就不定会这么想了,因为刘协这个时候已经整个人都走了下来——从金殿上下来,愣神没来得及拦住他的何皇后对自己同样愣住了被他这突然举动搞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兄长示意了好几下,才终于提醒后者应该要去将小刘辩拉回去,但这个时候刘辩小小的身子已经走到了金殿下,和群臣一般的平面上,不过因为刘辩的身高缘故,在这个现在已经被确定了将成为新君的小男孩面前,众人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包括凌巴都是纷纷躬下了身体,差不多刚好和刘辩的个头齐平。
刘辩却不管这些,更没有在乎身后紧追过来的大将军、国舅爷,他的目标很明确,很快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他是朝着凌巴的位置走去的。
凌巴虽然微低着头,其实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看到这里也不禁一挑眉,和其他人差不多,对于刘辩的行为他也表示很不解,虽然接下去肯定就会揭晓答案,这种未知既有一些刺激也让人免不了的不安。
要说他和刘辩的关系,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太好,实际上一直以来在教授的时候,凌巴的偏爱是很明显的,对于刘协他可以更多的容忍,自然更不会吝惜自己的夸赞,但对于刘辩却明显吝啬得多,而且刘辩很少表现的机会,就算凌巴想要表扬他什么,也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这也让得凌巴此时在面对刘辩的时候,竟然不知觉有了点儿心虚,尤其是刘辩小小的身体、短促快速却有力的步伐,竟好似在给他增加一种莫名的压力。
其实不只是凌巴这样想,周围一干文武都不免有这样的感觉,起先以为是错觉,但接着才发现,这个孩子这看似无意的举动,却竟然将满堂文武都牵系进来,随着他的节奏而走,就连身后的何进都不自觉放慢了一些脚步,或许也有对自己侄子的一种本能的期待,或许也有不知觉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气势所摄的缘故,总之很复杂,气氛更诡异。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已经成为了一时焦点的刘辩,这个不知不觉间已经登上了这个人世权力极巅的少年,开始解开了众人心中的谜团。
“老师。”终于到了凌巴身前,看着和群臣一样微弓着身子、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的凌巴,刘辩停顿了一会儿,目中光芒闪烁未明间,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在凌巴诧异的眼神就要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他却先对着凌巴拜了一拜,见此一幕,众臣立刻大哗。
整个朝堂先是片刻的冷静,然后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在瞬时炸开了锅,一阵阵声潮开始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考验着凌巴的耳鼓膜,他能够听到他们各种议论,各种语气、复杂难明。
这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于文官方面的讨论,而且是除了三公之外的其他人,至于三公和凌巴关系或是不错,或是因为某些缘故不会随便和他撕破脸皮,而武将要不然就是站在他这一边,不站在他这一边的,也没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议论的内容更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这个说这不合祖制、凌巴一介武夫怎么能够受新帝这般礼遇,那个说陛下实在太乱来、这样玩过头了——还以为是孩子心性在玩儿一般,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说法,反正每个人似乎都能够说出一套道理来。
当然这些人肯定不会这么直,语气还是很委婉的,既能够表达出这样不满的意思,又不会让人觉得生硬。
要说,刘辩的这突然举动确实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就是何进也没有想到刘辩拜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凌巴,凌巴自己更是完全没有料到——他和刘辩的关系虽然不差,但也绝对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而且自己当初没有支持他上位,他应该听说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早熟,但毕竟不太经世事,说不定因此怨恨起凌巴来都不一定。
但此时光光是刘辩这一下子,就足够凌巴身份地位尤其是在其他大臣会随之水涨船高,这是肯定毫无疑问的,即便是这么多大臣对此不认可,但也不能够否认这一点效果确实在客观上达到了。
凌巴愣了一会儿后,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就要上前一步扶起刘辩,上面的何进这个时候已经走了下来,他始终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此时已经到了刘辩身后,没等凌巴上前来接触刘辩,已经拉过了刘辩,在一片混乱的声潮中,突然中气十足的高盛喊了一句:“退朝!”
众臣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退朝!”然后随着小乙子最后的这一声唱喏,这一场一波三折、起承转合的朝会,终于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宣告结束了,而凌巴看着刘辩被何进拉回去,那小小的背影里面,不知道隐藏着什么,让他皱眉不止。
不过现在更需要的,还是要去和智囊团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第584章、大幕前奏
中平七年五月初三,不管后世如何记载和评价这一日,至少在目前大多数人看来,这会是一个即将拉开大汉新纪元的日子。
因为先帝刘宏的突然故去,大皇子刘辩在几乎没什么异议之下,靠着何皇后和国舅爷、大将军何进以及一干大臣的推捧,顺利获得登基为帝的继承权,而后选在了一个黄道吉日,正式登基为帝,同时还要举行祭天大典、奉先帝刘宏入殓并入太庙等。
只是在此之前,关于刘宏的一些后事问题还是要一并解决掉的,比如说最麻烦的一个谥号。
谥号是古人对于死去的人的一种追忆情节,当然一般有谥号的都要是在社会上拥有着一定地位的人,比如说朝廷大员、比如说开国功臣,再比如说,一国之君。
前两者,一般来说当朝的君主首先掌握着为其提取谥号的权力,也可以看成是君主对这些臣子们的评价;而后者则可以看作是臣子们对于君主的评价。
谥号的历史传统悠久,早在秦朝之前,不管是在西周时候,还是在春秋战国诸侯乱战时期,都经常可见这类称号,尤其是那些君主们,比如说东迁洛邑开启东周的周平王,比如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还有“厉王止谤”中的周厉王,或者是如秦穆公、楚怀王等等之类,都是以后来的谥号而称。
不过到了秦朝时候有些变化,在秦始皇的时候,曾经因为其性格孤傲,认为君王谥号相当于臣子们对君主的评价,这是一种大不敬,是对于皇权的削弱,故而将其废除,而其身后名也自是以其在世时候的始皇帝为名,而后的胡亥也只是称为秦二世,子婴更只是为秦王;只是谥号的传统并未就此断绝,在西汉的时候,又重新被提起,并且自汉高祖刘邦开始更被逐渐发扬光大。
作为一国之君,和大臣们自然有很多不同,臣子们的谥号,不管生前如何功劳甚大,但在死后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君主本身,一般来说也就不外乎忠、勇、烈之类;而君王的谥号,一般来说则可以分成三种大类别:其一种,自然就是褒义,大多是褒扬君王在世的时候,或文韬武略、或英明神武,如“文”、“武”、“景”、“烈”、“昭”以及“穆”,典型的就如先朝的文帝、景帝和武帝;还有一种就是贬义,如“炀”、“厉”、“灵”等,最典型的就是隋炀帝了;最后还有一种表达同情,比较偏于中性的词,比如“哀”、“怀”、“愍”、“悼”等。
对于先帝刘宏,不管他是一个怎么样的皇帝,也不管他生前如何,都逃不过这身后名的议论问题。
而后便有,礼官上议谥号:汉灵帝!
当在新帝刘协的祭天大典上,就关于先帝刘宏入太庙的事情商议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明月公主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
她虽然只是个女子,可出生在皇家,而且就是这个时代里土生土长的,凌巴可以不知道这些她却不可能不了解。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身后之名看起来也是很重要的,即便是昏君,对于自己的名声也会很看重,否则的话怎么会因为别人骂昏君而恼怒?说起来也是,若非重视,也不至于那么看重史官的一些记载,也不至于总是想着为自己彰显声名,尽管那看起来更多是在自我麻醉。
而刘宏,他确实不是一个明君,甚至确实算得上一个昏君,不过对于明月公主来说,他更是自己的兄长,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明月公主不希望也不愿意看到,在死后刘宏还得不到一个好声名。
可是这个汉灵帝中的“灵”,不含褒扬也就罢了、认了,可这分明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和贬义的词,尽管知道朝野上下对先帝不满已久,而不管是那些忠良大臣,或是心有所谋者,还是何进这帮外戚团伙,为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抹黑一个已经不存在完全威胁不到他们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也不算是抹黑,可以说是事实。
但刘明又怎么会认?即便刘宏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他兄长,更何况刘宏在位的时候,谁都知道他受到了太多的别人的影响,或许有他本人的因素在内,但在一些答问题上怎么能够完全责怪于他?女性的感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她不免就把目光望向了就在身旁静默的凌巴,眼神中含着乞求,还有其他的什么复杂的光芒。
对此,凌巴心中有所了然,却并不意外地保持了沉默,其实在这种事情上,他真没法发表什么意见,否则只会遭人抨击,自己提出的一样得不到人的赞许。
再说之前那次朝会,已经让他初步看清了局势,这个谥号,何尝不是那些所谓忠臣们以另类的形式对刘宏表达的一些不满?又或者说,是何进等一群人为了向天下示好而做作?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臣子对君王表达不满,即便是这个君王已经死去了,但并非是不可思议;而何进的态度也很能够说明问题。
对于刘宏的作为,用“灵”这样一个明显贬义的词,其实还是准确地,以刘宏在世时候的作为,想要获得一个好的谥号明显是不可能的,而要博得人的同情,似乎也未免违心,只是……
看到这儿的刘明眼中顿时掩饰不了的失望,这让凌巴看着有些心疼,头脑一发热,就想要开口,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再说了,就算要说,也要等到恰当的时机。
或许从心底里面来说,对于汉灵帝这个称号,他心里也是认同的,毕竟历史上本来对刘宏的谥号用的就是汉灵帝,现在不过是遵循历史罢了,从本心里面,他还是不太愿意随便改变历史的,即便是这种谥号看似极小的方面。
而且在朝会最后那闹剧似地一幕,至今让凌巴无法忘怀,他搞不太清楚刘辩的心思,这个本来以为很单纯的男孩,却偏偏在那个时候显露了他并不单纯的一面,这让他对于现在的历史,还有现在的一切,都有了一种很分明的不确定感和不安,这种感觉时时刻刻侵蚀着他的心,让他要喘不过气来。
换句话说,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独自承受,却无从排解,唯有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地走下去,等待着机遇和时机,才能够重新起来。
“明儿,你怪我么?”明月公主已经哭昏过去好几回了,但她还是坚持着要看着自己的兄长入殓,以及进入那座皇家神圣的太庙,只是此时浑身几乎没了力气,所以只能够半靠在凌巴的怀里面,大臣们看到了这一幕,也都是视而不见,虽然有些违礼法,但毕竟情有可原嘛。
感觉到在怀里的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动,如果不是凌巴一直注意着,还真就错过了,然后就听到一声低低呢喃似的声音,带着苦笑道:“妾身知道夫君的苦处,并不想为难夫君,只是有些不甘心……”
看着她轻咬贝齿的娇俏模样,凌巴心中怜惜更甚,微微搂紧了她,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放心吧,有人会做这个出头鸟的。”
他说的是如此肯定,以至于明月公主听得一时愣住了,微仰起头来就看到了他的脸,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但凌巴脸上一片肃穆的表情,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就是不知怎么,在心里对凌巴的话深信不疑。
凌巴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单纯是要安慰刘明。
所谓礼官上议谥号,虽说这东西本来就是归礼官管的,但既然是先提出来,让大家讨论,那么就有转圜的余地。
凌巴并不知道原来历史上关于这个问题是怎么定论下来的,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肯定是大不一样了,所以他也有一定的信心和把握可以改变,就算不是为了刘明,为了自己他也有必要这样做,尤其是在目前何进势大嚣张,似乎都要把他排挤在外了的时候。
“陛下,皇太后……臣以为,这个谥号不妥。”一个男人站了出来,对着远处台上的何皇后和新帝刘辩行礼过后,才恭声说道。
凌巴看到那个男人站出来之后,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并没有出自己所料;而群臣则是一片哗然。
“黄口小儿,满嘴无礼!”
“曹孟德你懂什么?”
“曹孟德你知道谥号么?”
“曹孟德……”
“曹孟德!嘿……不然你以为,该以什么谥号为好?”
“天子之事,岂能是为臣为子者所能够妄议?陛下都还没有多说,袁本初你不觉得太多嘴了么?”曹操不急不缓的模样实在是很欠扁,凌巴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注意到曹操的目光在游离,似乎在找着什么,但在感觉上,他似乎又是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很真实。
袁绍被曹操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而其他几个原本也想要出来与他争辩的人,也是直接被哽住了,将话头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至于还在袁绍之前批驳的那些人,此时也一个个成了无声筒,顿时一片寂静笼罩,和方才的哗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皇后只是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不,应该说还是有些表情的,只是那些悲伤、那些眼泪怎么看怎么显得做作;而刘辩保持着沉默,什么也没有说,就连何进也没有开口,只是对曹操扫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第585章、谥号,汉怀帝
曹操抬起头来,看着上面的小皇帝刘辩,一字一顿道:“不知陛下以为,臣所言何如?”
刘辩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何皇后、哦不,如今已经是何太后了,已经抢先道:“曹卿忠心可鉴,先帝在天之灵若有知,必当怀慰在心。然则天下各人皆司其职,切忌错乱,礼官既然会这么选择,必然也有他们的考虑,曹卿何必耿耿于怀于此事呢?”何太后的目光透着真诚,但话语却是听得出的虚伪,曹操心中冷笑:礼官这么选择,若非是有人要他们这么做,他们怎么敢?
就如凌巴所想的就确实没错,在这个时代里面,皇帝的谥号很多时候是不由自主地,因为先人已逝,对于这些故去的人来说,自然没有办法为自己做什么评价,而且就算生着的时候自己评价自己也没有多少公信力,当然了,后来还有一个生前就为自己立了一个无字墓碑的妖孽女人不算,对于皇帝的评价也就靠着身后的当权者,比如说杨广之所以成为隋炀帝,除了考虑到其终究有着不小功绩与其后来穷兵黩武的相互抵消,既有其确实值得悲哀的地方,也有后来当权的唐朝统治者为了堵住前朝死忠之人的口和心的考虑。
而刘宏虽说在位的时候不说残暴不仁吧,昏庸无道是肯定的,但究竟对于他的一生该怎么定性评价,这却不完全是基于之前那些所谓事实上的,更多的还是看如今的当政者如何看待又要如何对待,更何况史书历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不是在刘宏死后很快发生了十常侍之乱、董卓乱洛阳以及李傕郭汜等一系列变乱,刘宏的名号会不会发生变化也是不一定地。
面对着何太后话里带刺隐隐的指责,曹操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一脸惭愧道:“太后所言甚是,于礼法之门,操无甚了解,只是有一颗忠于陛下、终于先帝与大汉之心!”
这话在众臣中顿时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凌巴则是在被雷了个里焦外嫩,要他相信曹操这家伙会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容易,所以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只不过曹操的脸上表情看起来真诚,但没几个人会真当是那么回事儿——真当大家都没脑子么?
曹操大概还嫌自己引起的骚动不够,又加了一把火:“陛下为人子者,眼见生父去后亦免不了要受此责难,难道……”
“够了!”这回是不等曹操把话说完,何进已经再也按耐不住一步跨出,他眉头深深皱褶,成一个川字,看着曹操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个本来就不怎么懂得和善于隐藏的莽夫被曹操一而再再而三几乎毫不避忌的挑衅完全激怒了,这让本来也是为曹操的言辞感到恼怒的何太后心里又不由的一阵担心,担心这个兄长会在激怒之下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那可就糟糕了。
幸好何进并没有昏了头,虽然暴怒,但不用靠着理智,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对曹操做什么,不是因为顾及现场情况,而是考虑着不能够这么轻易放过他,更不能够随随便便解决了他,他要费尽手段折磨他,才能够消他心头之恨以及解今日之辱——他直接将这当成是曹操对他的侮辱和挑衅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所带来的心性上巨大差异的变化,这在以前还能够审时度势一下此时已经完全不需考虑和隐藏了。
眼见着矛盾有着进一步激化的趋势,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无动于衷,但更多人却是觉得心中忐忑,这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点儿,即便是以凌巴这样承受能力极强的人都会发生在刘宏寝宫那一次差点儿昏迷过去的情形,所以对朝廷内外这些重要人士来说,不管和他们是否直接相关,他们关心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已经吸引住了他们的心神,而今天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很严肃的,想一想吧:新帝登基,祭天大典,然后就是先帝入太庙,这些都是礼仪固定程序了,但偏偏在本来以为的一个小问题上横生枝节,不少人因此对曹操都有些怨言了,可也只能够腹诽,有些问题不说出来也就罢了,说到台面上对大家都不是好事情,就比如现在。
对于何进目光的威胁和气势的压迫,还有毫不掩饰的霸道,曹操只是皱了皱眉,但终于缄口不言了,而本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刘辩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礼官再一次上表,为先帝谥号“灵”,凌巴看着没有再什么反应的凌巴,微微有些奇怪,这可不符合他的表现,但仔细一想却也正常,再下去就未免闹过火了,这不只是何进,也是曹操不想看到的情况吧。
“老师,不知您有何建议?”刘辩这时候却转过头来,方才的片刻安分让何太后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结果让他直接开口了,而此刻一边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还准备在一边就这样安静看好戏的凌巴,眼中泛着孩子般的好奇。
凌巴不由一愣,没想到曹操没有将火引到自己头上来,反而又是这个小皇帝,要将大家的注意力再一次集中过来。
他到现在还没能够完全弄清楚刘辩的意图,就算是那一次朝会过后回去和贾诩郭嘉等人的商议,也没有能够得出一个所以然来,虽然郭嘉号称洞悉人心,但对一个一点儿了解都没有更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孩,要求他知道对方想的什么心思可不登天还难,而能够隐隐的出来的结果,却也总是叫凌巴哭笑不得,比如说是为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力,或者说是在何太后的指使下才会这么做的,不过这些猜测凌巴觉得都不怎么可信。
大家的注意力,在刘辩这一句话之后,果然都转到了凌巴身上,不管是群臣、曹操还是和家兄妹,看来小刘辩虽然还没能够完全拥有一个皇帝的威信和权力,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是做到了符合他这个位置了,比如说这一言之力。
“咳咳……”这个时候除了轻咳一声,凌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偏偏何进这时也开口道:“其实某也很想要知道,驸马爷对此会有什么看法呢?”
除了凌巴之外,另一个焦点差不多就是明月公主了,虽然是因为凌巴的关系附带的,此时她就在凌巴怀里紧紧靠着,想不注意都不行啊,更何况刘宏在世的时候很明显对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是相当宠幸的,以至于不少大臣都对她印象深刻,而对于她和凌巴的结合每个人心里面也自然都有一种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不过都不会真的想到简单的感情上去,而是脑补出各种利益纠葛来,虽然这场联姻造成的既定事实和大家所想其实差不多,但凌巴有时候也不得不对这些人感到无语。
但此时他就算是想无语也不行了,虽然他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关心被人对他怎么看,但此时成为众人焦点,大家好像都在期待着或者在无声地推动着什么,那种压力让他无法闭口不谈。
“不如谥号……就叫“怀”如何?”凌巴眼前一亮,突然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虽然有些模糊,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在整个西汉东汉,还没有哪个皇帝是以“怀”作为谥号的,如果将刘宏谥号怀的话,那么后人提起他,就是称呼汉怀帝,而这个称号凌巴倒是记得一个,那就是蜀汉后主刘禅,谥号便是汉怀帝。
最重要的是,这既不至于对引起史官和礼官们太大的反弹,毕竟不是褒义的,也能够满足明月公主的要求,因为“怀”这个谥号,本来就是包含着同情的中性意思在里面的,所谓“怀”,从字面上就很好理解了,有怀念、缅怀的意思,这就是对刘宏最好的一种“同情”了。
虽然在凌巴心里面,刘宏还未必配得上这个称号,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所谓一俊遮百丑,他略微知道当初历史上为什么刘宏谥号是叫做汉灵帝,但毕竟那个时候情况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些许的改变,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凌巴此话一出,现场有了片刻的安静,大家顿时都呆愣住了,就是何进也没有想到真的让凌巴想到一个谥号说出来,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这个谥号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西汉时候“文景之治”未必真有那么好,但后来汉武时期的文治武功便使得之前的一切都有了铺垫的作用,那如果说刘辩将来成为了一个足够才具甚至中兴之主,他有心的话,为自己父亲“翻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好啊,这个字好,我……哦、朕喜欢!”刘辩的言语很快还是暴露出了一个孩子的本性来,虽然似乎年纪并不是那么小,但他的经历等等都使得他不是那么成熟,有这种表现也实属正常。
而何太后和何进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诧异和意外,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这也没那么糟糕,而且说不定还能够因此取得他们所想不到的效果呢。
至于礼官以及一些大臣虽然有异议,但看到这里却都谨慎的保持了沉默,凌巴却是搂紧了怀中喜极而泣的明月公主,叹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也就差不多这样了,就这么定论了吧、这一切。
而待这谥号的事情解决后,新旧二帝的“交接”才算真正正式完全的结束了;就好像是在另外某些方面,才是正要开始呢……
第586章、董卓进洛阳,烽火连天
大汉,中平七年夏、五月。
洛阳,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往日的繁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街市之上,仍然是繁忙的日常的通行贸易往来。
只是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其实,在内里还是有许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如涌动的暗潮一般不为人所察觉,只到一定时候才会显现那魔鬼的獠牙。
自同年同月初开始,至今为止新帝登基还没多久,有关于先帝的一系列问题倒是都妥善解决了,不仅是明月公主、凌巴和何太后乃至于两个皇子一个小公主松了气,就是那一干大臣也终于能够感觉到放松稍有喘息,这些日子以来一件接着一件各样的事情确实对他们有着不小的压迫,只是有些事情注定了这样表面平静的局面不可能维持下去,就象是这一次,大幕、正真正在缓缓拉开……
洛阳城外,一支人马威武张扬地,就这么向着那座威武气势的帝国之都洛阳城挺进。
头前一人,身长七尺八有余,面色微黑,其貌不扬,只是眉宇间,有股不怒自威的煞气,让人望之,即能心生畏惧。
这个人,正是在韩遂覆灭之后趁机进驻西凉、几乎与如今的凉州刺史庞德平分一州而且在庞德和审食河的各种试探攻势下还安稳守住阵脚甚至还小有发展的董卓是也。
此时的他,骑在一匹一看毛色就是血统优良的骏马上,此马并非纯正大宛马,而是杂交之后的优秀品种,在并州、凉州一带与西域接轨的地方,这种马可也并不多,当然绝不是董卓麾下最好的马,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所以他最好的那些战马都用来装备麾下西凉铁骑了,与庞德金城铁骑正好对垒,从这点上来说,董卓不是个好人却会是一个好首领。
而此时由他率领的这支气势汹汹的队伍,也正是其麾下西凉铁骑中的精锐同时也算是他的亲卫,亲卫队长,则正是他的麾下第一大将、如今名震西凉的华雄是也。
华雄此人,身高九尺,面貌倒有几分英气,浑身上下,却都是透露着边塞特有的凶悍之气。
这华雄因为武艺过人、勇冠三军,深得董卓喜爱,被董卓随身左右,在河东任上抗击少数民族时,是以他打头阵;而象是这种时候,就是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不止是为了保护自己,同时也是表达自己对他的看重。
毕竟外将不管再怎么努力,在亲密度上来说也终究不及亲卫与主公来的关系要好,而董卓此举却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点心理落差,更使得属下更忠心用命——这也算是董卓个人用人的一个独特的妙处吧。
实际上,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点名姓的,能有几个无能庸碌之辈?尤其象是董卓这种乱世的大枭雄,若是不会耍点儿手段,也是无法完成的,不管是之前在对待羌族起家的时候,还是后来逐渐平步青云,从凉州刺史再到河东太守兼司隶校尉,中间可少不得那些官场必备的圆滑等个人因素。
虽然麾下就有女婿同样也是首席谋士的李儒,但董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后来的失败,也只能说是时势不顺——这是常常会被人忽略或是看轻的一点,实际上这点有时候会起决定性的作用;然后再加上了本人的太过于嚣张跋扈,惹得天怒人怨,但是能够成为汉末三国之际的第一位大枭雄,董卓此人却有其过人之处。
此时率领着这样一直杀气腾腾的人马,董卓自然不是来洛阳参加宴会的。
洛阳早先已经成为了天下的焦点,荆州曹操显然早有所谋,所以处在最南端反而是比较早赶到洛阳的,尽管有人有所诟病,但一句“为陛下(先帝)吊唁”就堵住了悠悠之口,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并州丁原、幽州公孙瓒、冀州麴义、益州严颜以及其他各州国的代表性人物,如果说在这之前他们还是被张让假传旨意调过来想要扰乱京师的话,那么这一次则是直接刚好都赶来参加新帝登基以及祭天大典等活动,而至于除曹操之外的各州牧,则各有所缠,一时无法分身也是情有可原,皆由皇太后亲下懿旨,安抚其心,令其安心留守,而至中平七年五月初一那一日自然在各处等候新帝登基之后对天下的第一道旨意。
董卓算是其中的一个异类,在之前他也收到了张让的消息,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发,所以反而落后了其他人,但在后来皇太后懿旨与新帝圣旨先后传到,他便有了新的定计,此时正率领着麾下人马兵临洛阳城下,同时带来的,还有他的一腔雄心或者说野心,只是此时没有谁察觉到。
洛阳作为一国之都,其城郭规模宏大,不过军事意义并不高,虽然城高和城墙厚度都达到了一座坚城的标准,也有四正门四小门,还有各种城防设计,如四座大城门内都设有瓮城等,但其实这些很多时候不过是作为摆设之用,至今为止洛阳这座城池,还没有经过太大的像样的战事。
对于守城将士来说,怠于守备是难免的事情,不过还是有人在第一时间内发现了城下突然来到的一支人马。
这支队伍整装肃穆,人数大概不过三千,可带来的压迫就好像是从天边飘来了一大片的乌云积压在大家心头,好像随时都会落下倾盆大雨,尽管此时居高临下的是他们。
“来者何人,下马止步!”眼尖的守备军侯指着最前头骑在马上的董卓,用尽量镇定的声音喊道。
“啊哈哈哈……”董卓放声大笑,“无知小儿,你可知道某家是谁?”
那城头军侯早已经被这个阵势吓住了,但还是坚持着颤颤巍巍的回答道:“京城重地,便是皇亲贵胄,也得要瑾礼守法……”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下方那大汉身旁已经有另一个彪形大汉从后背取出了一张大弓,一支锐利的箭矢就搭在上面,而瞄准的方向正是他这边,这让他差一点儿吓得失禁。
董卓拦住了想要射死那个对自己不敬的小人物的女婿牛辅,在那小小军侯警惕的目光中,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
“该死的,为什么董卓要进京了,还没有人告诉过我?”在自己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来回焦躁地踱着步,凌巴是感觉一肚子气没处撒,皆因为他今天正在陪着家里两个小家伙玩耍想要尽尽为父的义务的时候,却听说了董卓进洛阳的消息,这消息太过突如其来,问题是在此之前,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哪怕丝毫的消息。
这在他心中想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如今这整个洛阳城里面,不说整个儿的布满了都是他的眼线,可也相差无几了,当然了,这些眼线,也是需要依靠着下面的人先掌握、筛选了信息,分析然后得出结论之后,再来回报与他,这也与他如今的身份有关系,而这中间或许就有些效率的影响,不过消息量太大了他自己会吃不消,这么处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正好出了岔子了。
现今明面上凌巴的职权,还只是一个车骑大将军,仅次于国舅爷、大将军何进,不过他名义上是掌管着宫廷的禁军、羽林护卫,但其实早在剿灭黄巾结束归来之后,他的权力,实际上已经被或是自己主动或是刘宏示意慢慢都收拢了起来,现在洛阳城里除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势力、那支令黄巾军闻风丧胆的“狼牙军”,基本他手中没了足够的武力的威慑和倚靠。
而在朝廷上来说,至始至终,他的话语权终究还是不大的,凌巴本人也不想要惹人非议,所以在解决了皇宫内乱之源的张让之后,他就已经收敛许多了,即便是在新帝登基问题上、还有先帝刘宏谥号的事情上有过一些出头和争执,但总的来说他的表现应该是让何进满意的。
实际上现在的何进和凌巴已经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了,何进的嚣张跋扈已经开始对着整个洛阳张牙舞爪,而对于一时收缩“防守”的凌巴,他也没得理会,想必这就是什么所谓的“境界层次高了,就不屑于之前的对手和敌人了”有关系,虽然这在凌巴看来未免可笑。
一直以来可以说凌巴对于这董卓都还是很警惕的,就像是当初庞德只是在洛阳没待多久立刻被他打发回西凉,为的就是防备董卓趁机扩张怕审食河一个人抵抗不住,而之后董卓的一系列动作也都符合凌巴猜测,不过因为早有准备所以虽然处于下风,但庞德他们还是可以撑住,而董卓的扩张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这其中,最让他生气的是,作为最得力下属的乐师,竟然也没有向他通报这件事情。
此时他正在对着乐师大发雷霆,乐师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好像是皇后……啊、不,是太后瞒着咱们做出来的。”
又是何太后?凌巴听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现在和自己可是渊源颇深,但是怎么看上去,她的所作所为都象是在和自己作对一样。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凌巴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权利这东西,没有的时候还没感觉,当拥有了它,便会再也不想要失去了。
何太后头脑并不算笨,但是再聪明的女人,在被利益熏心的时候,也会变得和大部分男人一样迷失双目、迷失本心,乃至于所作所为都不能够用常理来推之。
只是凌巴感到很气恼,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这么晚才知道,现在才知道,就算是想要去阻止,都已经是来不及了,而这也正意味着,凌巴前期为此所准备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根本是没了意义。
第587章、“回归”的历史,洛阳乱开始
如果凌巴没有记错的话,在原本的这段历史上,何太后似乎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将董卓这匹西凉老孤狼放进了洛阳城,结果随后董卓扰乱洛阳、霍乱朝廷就不必说了,就连后宫也因为他的到来而被淫乱了一番,至于何太后是否也在那名单之列,不得而知,但以董卓的心性,而何太后如今的年纪却还是风华正茂,想必是逃不出魔爪的。
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凌巴就觉得有些怪异,好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让人不忍在上面划破哪怕只有一道轻微的沟痕一般,而这所谓精美的瓷器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说来也奇怪,一直以来凌巴的自制力都自认相当不错的,而且当初即便是面对着貂蝉这样的绝色躺在自己床上,也并没有起其他的心思,可偏偏在面对何太后的时候,偶尔就会那么心神失守一下,尽管很快会反应过来,尤其是在自己心里警告自己这个女人是个恶毒心肠的坏女人之后,便会完全调整过来,但说到底何太后对他的确是有种别样的魅惑,她仿佛天生就是一个诱惑人的女人,在她面前就是容易让人情不自禁。
至于对于何太后放进董卓入洛阳来的这一举动的心思,凌巴也微微能够猜出一些大概来,虽说何进是其兄长,又贵为大将军,应该是最能够帮衬到她的了,可人心历来最是难测,更容易因为环境和自身等一些因素而改变,从前的何进或许能够尽全心为他们母子考虑,但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如果野心有着恐怖的膨胀的话,谁还能够阻止得了他?
何太后不得不考虑到这些问题,不只是为儿子,也是为了自己,至于说什么为了大汉江山那就是屁话了。
连兄长都有些不值得信任了,显然也是何进有些事情确实做的超出何太后的心理承受范围了,换句话说他的野心已经开始有着明显的膨胀了,或者说因为突如其来地位的天大提升转换,使得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定位,丢缺了之前的一些小心翼翼,虽然从月初到现在也才是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但他性格上的许多弱点和缺陷就已经不可避免的一一暴露出来,别说是那些大臣还有何太后了,连小刘辩有的时候都会在母后耳边说些关于孩子的对舅舅的不满,毕竟他的年纪再过几年就成人了,说起来距离真正亲政其实并不遥远,而且也足够会明辨是非了,虽然未必能够认清自己现在的地位,但对于舅舅的飞扬跋扈、尤其是很多时候就在他面前做出那么一副霸道的样子,就是少年的逆反心理作祟,肯定也会看不惯。
在这样的情形下,何太后不得不考虑另外寻求一些外援来,而河东董卓便在这个时候因为各种因果慢慢进入了她的视线,而后成为了她的最终选择。
想到这里的凌巴就不得不叹了口气,实际上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彼此之间的关系,那么何太后在这个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舍近求远,想到的第一个就会是自己,而那也会是自己的机会,可惜……也不知道在可惜些什么,凌巴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唯有想方设法来补救,即便是阻止不了,但也不能够让他这么顺利了,怀着这样的心思,他随后就冲着乐师直接说道:“将董卓率军来洛阳的消息散布出去,务必在短时间内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尤其是大将军府、袁府这些地方,哦对了,还有曹孟德那边,也想办法让他知道。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又变成了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乐师应了一声是,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些散开,却听凌巴又问道:“那么咱们的这位太后,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
皇宫,太后寝宫。
何太后陪着刘辩用完晚膳之后,照例和他母子间说了会儿话,然后就放他自己离开,自己则是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朝着另外一座宫殿而去。
相比于长安,洛阳的皇宫规模其实要小上不少,虽然后来又增加了南北二宫,但总的来说还是有点儿“缩放”的。
而何太后的目的地也很明显,从太后宫出来,一路朝着的,就是原本后宫中群妃宫殿的王美人宫苑走去。
当初刘宏在位的时候,王美人相当受宠,相对应的当时的何皇后就好受一番冷落了,而如今刘辩登基为帝,不管是母凭子贵也好,还是她本身从皇后自然过渡来的皇太后的身份转换,都已经足以让她完全无视那个曾经让她私下里几度恨得直咬牙的女人。
当然了,现在的王美人也不能够说是王美人了,说是先皇妃还差不多,而因为种种原因,她现在和儿子陈留王刘协住在一起,不过等到将来陈留王王府建好了的话,大概也就是他们母子搬出去的时候了,何太后也不可能让这两个家伙在皇宫里面呆太久,虽然感觉没什么威胁了,可在这里又会让她觉得碍眼。
想着以前争宠的那些事情,何太后仍然会很不舒服。
就说当初,不管是论容貌还是论身段,何太后可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其实除了年纪稍大一些,她看起来比王美人还要漂亮、身材也要更好更有曲线,更对异性有着极大的魅惑,只是作为皇帝的妃子,并不是只有容貌一项要求的,君王之心、伴君如伴虎,并不是只对那些臣子们有效,就是作为“家人”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也一样。
刘宏在何太后的一些作为令他感到失望之后,直接就对她厌倦了,或者本质上就是男人喜新厌旧的心理在作怪,所以在尝够了何太后这种妖媚丽人的滋味之后,他又转而喜欢上了王美人那种温婉可人的类型,而这也是何、王两人争端矛盾的开始,当然实际上更多是何太后一厢情愿的要争,王美人的性格便真如水一般,虽然不说真的与世无争,但确实不会主动去要求些什么,而这大概就是她得到刘宏这么久的宠幸和凌巴、明月公主夫妇的好感的原因了。
可在何太后眼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会让她觉得是自己被忽视了,女人不发怒则以,一发起怒来恨起一个人来,那就会变得很执着很偏执很坚持,一直到现在,虽然没有了当初那么浓烈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恨意,但还是本能会感觉有些嫌恶,仿佛两个人本身就是天性排斥无法融入到一起去的一般。
不过到了王美人的宫殿前,何太后又皱了皱眉,她看到了一个熟人,而且是一个出乎意料现在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蹇硕看到何太后朝着这边他走来的时候,心中还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对是错,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阻止,否则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太后……”何太后到跟前的时候,蹇硕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恭敬行礼,不管心里面对她是什么看法,但彼此身份地位决定了见面就该这样。
何太后不置可否的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出来,似乎有些不满,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在后宫这么久,又能够以屠户家出身爬上皇后高位,可不仅仅是出色的容貌身段以及诱惑男人的手段,还有为人处事、各种人情世故的处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何太后之前和蹇硕关系也算不差,她也不相信蹇硕会和王美人搭上什么关系。
蹇硕苦笑道:“王美人目下不在宫中了,陈留王王府新落成,她陪着小王爷去观礼去了……”这个借口其实很蹩脚,但没办法,相信何太后是个聪明人,听得出画外音的。
“王美人?”何太后嘴角挂着冷笑,“先帝已经去了,现在还有谁能够为她撑腰?”
蹇硕很隐晦地抬头飞快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了。
何太后皱了皱眉,突然感到有些烦恼,刚开始的一点儿兴致突然也没有了。
实际上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在她感觉王美人和刘协母子已经对她没有什么威胁性了,对于她们的关注和重视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只是因为这些日子身份地位的突然变化,周围格局还有周围那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更有了本质上的改变,心中难免又会有些隐隐的不安,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得意忘形的样子来,其实与其说是自得,不如说是害怕,因为得到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反而容易惊惧。
当然如蹇硕所想,那一点点到为止的提醒已经让何太后想到了许多,刚开始只是单纯的想要来给王美人点儿教训,一来为自己当初出口气,虽然实际上那些经历和难过和王美人本身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二来也可以当作是寻求对自己不安情绪的一个排泄和释放,如今被蹇硕搅得意兴阑珊了。
“对了,”何太后又想到了什么似得,说着又一次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蹇硕,直这样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河东董卓应该已经到了吧?到时候让他来见本宫……”
“是!”
第588章、长乐宫风云
“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仲颖拜见皇太后!”
长乐宫,当今大汉皇太后何太后的居所。
宫殿外,是一排紧密排列的侍卫,他们全副武装、精神焕发,仿佛在以自己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为荣。
他们的目光犀利而明亮,仿佛照亮夜空的星辰闪烁而显,点点光芒汇集在即便是白昼里仍然显得有些森寒的地域,他们忠诚地守卫着这里,就如守卫着心中唯一的信仰,而他们还是这里唯一的男人、真正的人气。
在一众侍卫前方,却是一名白面无须的太监,他的面容非常柔和偏女性化,身型显得有些瘦削偏于矮小,但这具身体却不屈地饱含着某种亟待爆发的力量,一双深陷的眼窝,装满了复杂的思绪,看着对面迎面一步步走来的那个大汉。
大汉体格扩大,身高大约七尺五有余,但体型却是完全不匹配的宽大,他的眉角、颧骨也十分开阔,就像是微缩的“平原”一般。
大汉的身上穿戴着没有完全卸下来的内甲,不过兵器显然已经被缴了,身后也跟着两个小太监,亦步亦趋也不知道是带着他,还是被他带着。
大汉的脸型非常粗犷,乍一看,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奔放的草原和发春狂奔的公牛,除了少了头上的一对犄角,脸颊两边还有着仿佛未开化的野人般残留的些许鬃毛,这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兽性。
这样的面貌实在让人见了喜悦不起来,更何况还要想到这个男人可能带来什么,站在太后宫外临时充当“迎宾队长”的蹇硕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只能够按照着太后的话做下去,毕竟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双方的一个交易了吧。
在通报的声音传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另外一个回应的声音:“进来吧……”
“董将军,进去吧……皇太后要见你!”蹇硕这个时候才走上前一步,在对方面前,既要保持着足够的尊重,又要体现出自己的地位和骄傲来,就算这种骄傲被别人在背后可能贬的一文不值,但至少这样能够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看着面前这位曾经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之一,因为某些缘由,蹇硕现在仍然是担任着小黄门的职务,董卓心里很清楚这一点:面对这种近臣宠臣,就算不想要和他们在一起,但也绝对不能够惹恼他们,他们或许连最基本身为男人的乐趣都没有,甚至都不算一个完整的男人,但他们会是这皇宫里隐藏起来最大的杀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败在这种人手里,所以他显得很有礼,虽然没有对话,但头低得恰到好处,哪怕这和他的外形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相衬。
蹇硕对董卓的态度还算满意,不过也就只是表面功夫,仅此而已,反正他也不想要和对方有太多的交集,现在更是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所以转过身一边说了句“跟我来”,一边当先向前走去,进入了长乐宫里。
长乐宫贵为太后之邸,里面的装饰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一路走过去,不管是从规模上,还是从小巧细节的精致上,都是对于人视觉的一个巨大冲击。
董卓谨守着一个外臣应有的准则,对这些却是视而不见,至于心里面转着什么念头,就不为人知了。
一路过去都没有开口,就这么保持沉默一直到一个大房间的外面,门正紧闭着,里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仅仅只是一门之隔,却好像隔绝了天南地北、天庭地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是这里了,董将军,一个人进去吧……”蹇硕身后本来就带着两名小太监,董卓后面也跟着两个,此时都是安分地退到了一边去,别看他们年龄小,只是长得清秀,但资历却不短,在这宫里面也算混出来了,眼力劲儿也非一般太监可比的,这种情形下自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董卓又朝着蹇硕点点头,不管两人日后是什么关系,会有什么交道,但此时这些最基本的还是要做到的,就如女婿在自己进宫里面之前和自己说过的一样。
蹇硕和四个小太监都退了下去,而董卓却是留在原地,他没有丝毫的不耐心,或许也和之前女婿和他分析过的现在的局势以及太后可能的心思有关系吧,他对于女婿一向都很信任的,而且以前都从来未让自己失望过,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
“吱吱吱……”一阵细碎的杂响突然在耳边响起来,董卓静心去倾听,过了好久才确定下来,这就是自己面前这扇门被从里面拉开的声音。
门果然缓缓的开了,里面的世界也在渐渐向着董卓展开,不知道为什么,董卓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说实话,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洛阳了,以前因为要和大将军何进或者是十常侍打交道的关系,所以他也有亲自来过,而且基本都会有收获;但这确确实实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进入到皇宫,而且还是来到了这个太后宫里,当今天下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女人,也是对他而言最神秘的一个女人。
不过至少在见面之前,他心里面怀着更多的还是略显的忐忑的心思。
“进来!”
何进听命一步跨了进去,然后又行了几步,直到能够看到里面的人了,才停下来。
这里面的环境他还来不及观赏,就被里面一个女人迷住了,这是个很有味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美丽,但从头到尾却都好像有种十分特殊的气质,吸引着人去探寻,尤其是董卓最喜欢的“深度探寻”。
“参见太后!”过了一会儿董卓才反应过来,额头都不由得沁出了一丝冷汗来,他赶紧往地上一拜,态度谦恭有礼。
“噗哧”似乎是一声清脆的笑声在耳边缭绕,让董卓更感觉有几分眩晕,然后是一个女声:“起来吧……”顿了顿又道:“我在你身后。”
听到这里董卓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闹了乌龙?以他脸皮之厚也不禁有些脸热,但还是应了一声是,然后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何太后”,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第一眼看过去,眼前却突然一亮,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宫装丽人,成熟少妇的打扮,多了几分宫廷里的韵味,便又多了几分吸引和诱惑力,比之刚才那个女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在这之前,董卓还会因为对方那身份而怀着几分警惕的话,现在更多却是心中的某些欲念占据了主流。
何太后绝对是一个对大多数异性拥有致命吸引力的尤物,没错、就是尤物。
她的容貌绝色,身材一流,即便是少妇打扮,也无法完全遮掩那几欲破衣而出的美丽风光,透过衣襟,那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在告诉她的注目者,这是一句成熟的肉体、这是一个成熟的蜜桃般的女人,这是一个难言的诱惑。
经历了起先片刻的失神之后,董卓在心里面暗自陶醉了会儿,才终于仿佛是挤出了那么一句话来:我一定要得到她!
董卓当然不会是什么贤良之臣,不管怎么说,出身便是来自于西北荒凉之地,在那儿因为成长环境还有其他各种原因,对于他性格的塑造也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他贪婪,不管是对于权力,还是女人,至于钱财还看得比较开,毕竟只要地位够高,手上有了权势,钱财根本不算什么,这点上董卓还是看得很开的,不过对女人就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看开了,虽然之前他想要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能够和眼前这个相比,即便只是那个身份拿出来也足以压死人,可偏偏又会让人有一种异样的兴奋——征服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应该的所为!
头脑里电光石火闪过这些念头,董卓的表面却不动声色,依然略显恭敬甚至卑微地站在何太后面前,任由她打量。
何太后第一眼看到董卓的感觉,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其他理由,就是本能地、直觉地不喜欢,不能够接受,董卓刚开始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目光,她又怎么会没看到?这是属于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十分善于和懂得利用自己的女人的能力,她相信这种感觉,尽管看上去蛮不讲理。
但她同时也知道,她此时已经别无选择,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难道走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要放弃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够选择继续下去。
或许之前真有些病急乱投医了,现在则是干脆将错就错,何太后也不知道这一切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女人一旦胡闹起来,是没有正常的人类价值观和理念能够衡量得了的。
“听说你带来了三千西凉铁骑?”
何太后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并不是特别好听的声音,但在此时的董卓耳边听起来却也有种难言的魅惑,他定住心神,突然仰起头来,微弓着身子却尽量以仰视的角度看着何太后,缓缓而坚定地道:“若太后愿意,那卓立刻便能致使数万大军,兵临城下!”
“为所欲为!”他在心里加了这么一句……
第589章、何进猝死,洛阳人心惶惶
“主人、主人……外面乱作一团了——大将军何进死啦!”当乐师一路急匆匆奔跑着一直从凌府前院跑到凌巴卧室外边,然后一边嘴里高声嚷嚷着显示着首次真正完全的惊慌失措的时候,凌巴正在卧房里面想着要和貂蝉“再来一次”。
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凌巴觉得某些方面自己还真是蛮失败的,并不是那个能力不行,这点男人绝对不能够说自己不行,而是在玩花样上,很多时候还是放不开,放不开的当然不会是他,而是他的女人。
明月公主还好说,虽说贵为公主,此前就是金枝上的凤凰一般,但她从小这方面的事情见得多了,皇宫说不好听点儿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小型的社会,各种黑暗在这里其实每天都在上演,只不过明月公主见到的反而还算是其中比较好的一些面,这自然更多是出于她公主的身份和皇兄对她的保护,而有关于兄长皇帝刘宏的各种见闻,也让她对于那种事情并没有多少排斥,基本上能够做到让凌巴满意。
不过貂蝉却是一个确确实实极传统的女子,与家教和经历应该都有关系,即便她也曾经在皇宫里面做了近一年多的时间,还得了一个貂蝉的美名。
但是随着时间长久,两人感情积累足够深厚了,然后还有一些可能也有凌巴有意促使产生的小女人心理作怪,所以渐渐竟然开始和明月公主有些比较起来,有了竞争心理之后,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而然就有了各种比较——包括在这种事情上,当然另外一方面和为凌巴生了两次孩子也不无关系,毕竟现在都老夫老妻了嘛!
对于这样的改变凌巴自然也乐见其成,反正他是最大的受益方,而渐渐的貂蝉似乎也有些沉浸到这样各种刺激中来了,比如说所谓的“白日宣淫”。
大白天做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是很畏惧的,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太多所谓礼教大防之类的对女子的束缚,也没有固定框框加价的三纲五常,但真地要女子去和夫君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要玩那么多花样、而且竟然还是不分地点场合,也确实有些难为她们了。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没做的时候还会觉得害怕,但一旦做了,反而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去掉了心理层面上的那一层本来就是一捅即破的薄膜,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好像什么都能够接受然后才发现此前的自己拒绝的行为是多么可笑;更何况这种事情没做的什么还没有多大感觉,但一做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如吸毒成瘾了一般,就像是现在,很多时候还不是凌巴要求的,反而是貂蝉来主动求爱,当然了、还是在白天。
已经做过一次的夫妻都稍微有些疲惫,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极尽欢愉,可真是不容易。
貂蝉一脸满足的表情,让凌巴心里也感觉满满的,男人最大的乐趣和幸福,让自己的女人满足应该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吧?
外面乐师的声音很大,而且随着他向着这边奔过来,距离越近声音也就越明显,凌巴听得见貂蝉自然也听到了,只是对他微微一笑道:“夫君你去吧,我、我休息一下……”说到底虽然食髓知味可本性难改,貂蝉在每次完事之后还是会觉得羞涩,可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刺激感,刚才自己的模样和平常的贵夫人是完全两样人,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也有些难以想象;不过男女之间情难自禁就是这样,在凌巴看来根本没什么好害羞的,当然貂蝉羞涩的娇俏模样他更喜欢看。
“好好休息。”作为一个新世纪好好男人,凌巴深知做这种事情不管是在事前还是在事后,对于自己的女人都要极尽温柔,这才不会在对方心中留下自己心中只有那种事情的不好的印象,很多时候也是弥补平常可能出现的一些小矛盾和裂痕的最好机会,虽然至今凌巴和貂蝉也没有什么纠纷,但他也不会吝啬这样的温柔。
貂蝉满脸的幸福,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凌巴又是笑了笑,转过身来之后笑容立刻收起来,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无法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是不希望她担忧,不过马上就要面对自己的得力属下也是心腹,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推开房门,然后又反手带上,看着乐师苍老的身躯却爆发出十分不符的年轻力量奔跑过来,似乎有些身轻如燕之感,到了凌巴面前之后已经及时收住身形了。
凌巴等到他停下来,自己反而走起来,朝着方向正是自己的书房,乐师赶紧紧紧追随在身后。
“主人,何进他……”乐师刚一开口,就被凌巴摆手打断了,他说道:“我都知道了,刚才你说的那么大声,估计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乐师听得不由有些讪讪,他也是难得这样子失态,老头子了都,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真是……不过他是不敢在主人面前放肆的,所以心中也不知道以谁作为目标暗自腹诽了一番,然后才说道:“现在这消息传遍了洛阳城,整个洛阳不管是贵族还是官员还是宫里面那些人,都显得人心惶惶了。”
凌巴突然顿住脚步,让乐师一时没有来得及跟着停住,及时收身却差点儿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听到凌巴问道:“如果只是这件事情,想必也没有能够让你这么失态吧?”紧盯着他,凌巴的目光严肃而认真。
乐师点点头,沉声道:“主人果然是神机妙算(对于乐师这种时候还想着拍马屁凌巴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由着他,且听下去了),大将军何进一死,局势一时变得混乱,这种时候洛阳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不过最让我们担忧的还是那件可预知的事情……”
他还没说完,凌巴已经意识到了,接口道:“这件事情和董卓有关系?”
“虽然没人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应该清楚,而且根据暗部消息,有一定确实证据可以证明,董河东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而何进的猝死只是其中的第一步。”乐师点点头,肯定了凌巴的想法。
凌巴这下是真的头疼了,其实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董卓会有什么动作,只是从五月中到现在为止这么十日左右的时间过去了,他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也让凌巴对自己的猜测感到疑惑,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想到,董卓竟然真的就这么动手了、这么突然,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难道真的做好了准备?
但事实是,他确实做了,虽然做得很露痕迹,但大家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因为来得突然,恐怕不只是凌巴,洛阳的大部分人都被董卓之前平静的表现给蒙蔽了,结果他成功了,在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时候,疾如风、骤如雨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造了足够恐怖的声势,这一次不管是对一定人群的威慑,还是某种宣告——他显然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对于凌巴、对于洛阳大部分人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实际上董卓的心思是谁都知道,否则他好好进洛阳来干什么,捡漏?可偏偏对此大家也不能够说什么,毕竟人家理由一条条一筐筐都直接设定好了,说的是冠冕堂皇的,教人根本无从反驳,尤其最重要的还是有着何太后帮他说话——说到这点凌巴又不得不说何太后这有点儿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女人很快、不应该说现在就该已经发现了自己当初做出了一个多么愚蠢错误的决定。
要说董卓这次施展的伎俩并不见得如何高潮,无非就是麻痹对手,然后出其不意致命一击,可偏偏大家包括凌巴在内对于他这种麻痹的手段都有些信了,就是凌巴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说是搞不清楚董卓的意图,所以没有防备,但确实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有些掉以轻心了,不管之前再怎么提醒自己,错误还是不可避免的犯了,既然如此此时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如何弥补了。
在这个时候凌巴已经走到了书房前,一把推开了房门,走进了屋子里,乐师紧随其后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书房里面,凌巴在书桌前坐下来,岔着手看着乐师筹措了一番措辞才道:“先说说你的看法吧,我想你肯定也想过了。”
乐师也不矫情,直接说道:“我想董卓这一次肯定是有备而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明天的朝会上突然发难。如今在洛阳城里面以他的西凉铁骑精锐实力最强,“狼牙军”虽强,但远水不解近渴;至于其他队伍更不用说了,数万西凉铁骑,大部分刚好就在洛阳城外虎视眈眈,小部分在城内,这恐怕才是董卓的真正全部阵容,有足够威慑力……”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怎么样?”
“若贾先生和郭先生都同意的话,主人在这时候看来只能够暂避其锋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590章、董卓与凌巴,初次碰撞
皇宫,嘉阳殿。
嘉阳殿、嘉德殿,便是皇宫中比较经常用来作为朝会或者朝议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为这个时代里朝廷的“最高议事机构”,而嘉阳殿相比起来更加正式,当然来这里举行朝会的次数也会比较少。
上一次来这里,连凌巴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这一次却是新帝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当日之外,第一次算是比较正式的朝会了,所以自然也是将地点选在了这里。
皇帝也是人,更何况是小皇帝,虽然再过几年就真正成人了,但现在毕竟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和休息都需要充足,否则少年人的身体很容易就会吃不消,从这点上考虑,所以如今的朝会往往是数日过去才有一次,而且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不举行早朝。
对这点大部分大臣都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如今整个朝纲便是以发展稳妥为主,皇帝的身体健康当然也很重要了,而且他才刚刚登基,总不至于才刚刚登基不多久就出了问题,还是因为累死的吧?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得到足够的重视。
其实在黄巾之乱平定之后,各地的暴乱也渐渐平息了,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之前的太平时期,这也让朝野内外众多文武大臣对于即将来临的大乱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当然这是后话了。
也是因此,朝会不可能太频繁,不过现在比起过去刘宏在位的时候仍然要好很多了,那时候可是连连数月都不上早朝的都有,当然那在凌巴到来之后已经成为了刘宏的“光荣历史”了。
如今的情况是,小皇帝刘辩终究因为年龄关系,而且不像是历史上那一些在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定立下来的太子储君,没有经过实际的经历,没有办法亲自主持政务,所以这个时候虽然作为皇帝的刘辩还需要在场做做样子,但实际上多数时候却都是由大将军何进代为摄政了;当然何太后也会守在一旁听政,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女流,还需要一干大臣如三公以及似凌巴这种颇有威信的将臣来辅佐。
这一次嘉阳殿朝会来得有些突然,但却也在众人预料的情理之中,毕竟现在洛阳早就人心不安、骚动四起,这个时候就是这些大臣,也需要一剂强心剂,来安抚下他们急欲躁动的情绪。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朝会是以何太后的名义召开的,大家得到的通知大多也是来自于皇太后的懿旨;但到现在为止大部分人来到大殿里了,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何太后的人影,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并不需要多么奇怪。
在这之前凌巴倒是见过了一次何太后,那是在董卓入洛阳之后还没多久,他的话语间自然是充满了对她放董卓进来的这一行为的警告,只不过后来随着董卓似乎就这么保持着本分并没有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来,所以彼此双方也就都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有过什么新的交集了。
不过现在肯定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谁说出来,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如今引发洛阳骚乱的摄政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何进猝死,这件事情和董卓绝对是脱不了关系的,而这一次似乎也能够预料到与他之间会有着什么样的牵连,或者这一切干脆就是他主导的?只是一切终究发展太快,除了凌巴等少数人,让大多数人都是反应不过来。
大部分大臣在这个时候都赶到了,现在的朝会还不像后来那么严谨拘束,群臣们在宫殿里还保有着相当一部分的自由,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做着自己的猜测。
凌巴在这种场合虽然并不会感到孤单寂寞,但他心里有事,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保持沉默,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小皇帝都不曾出来,一干臣子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凌巴走到了殿外一个侍卫身边,在名义上宫里的这些侍卫都是受他管辖约束的,不过何进在短短几天就已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凌巴本来初步安插下来的那些势力拔除得差不多了,当然他也不敢明着公开和凌巴对着干,在皇宫还有军中凌巴威望还是很高的,不由得人不忌惮。
对于这个陌生的侍卫,凌巴不知道他到底属于谁的人,不过问一问问题总不会有事吧?
“这位小兄弟,可知道陛下和太后在哪里?将我们诸人请来这里,自己却始终不出现……”
凌巴身后,原本就注意着他动作的三公杨彪、王允和袁逢三人也一起围了上来,还有其他几个比较老资格的大臣,显然都对这一点很好奇,而他们就算是其中的“代表”了。
“皇上么倒是很快回来,可是太后嘛,可能就来不了了!”随着一个豪迈奔放但此时听在耳边却异常刺耳的笑声在耳边传来,众人都回头望去。
迎面走来一群人,当先是一个十分彪壮的大汉,身长体扩,脸型粗犷,后面还跟着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和一众太监尾随。
凌巴目光不禁一凝,“董将军……方才那言,不知作何解啊?”
迎面来的这个人,正是董卓,虽然凌巴此前其实并没有见过他,但直觉就是这么敏锐;而至于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文弱容貌也挺平凡但本能觉得就不容小觑的文士,应该就是他的女婿同时也是手下第一谋士李儒里文优了。
听到凌巴的问题,董卓不由哈哈大笑道:“咱家早先也听人言,说洛阳有一位凌将军,忠勇过人、义薄云天,今日一见,却觉得有些见面不如闻名啊!”这其实就是拐着弯儿,在说凌巴名不副实了。
凌巴心里暗自一哂,面上却是一脸惭愧相,“倒叫董将军误会了,凌某不过沽名钓誉,何尝有什么好事,董将军慧眼如炬、一眼看破,凌某佩服。”到这个时候,他似乎也全然明白了些什么,暗叹了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自己虽然做好准备,可终究晚了一步,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只能够回去再说。
董卓却是一愣,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拳好像打在了空气里,根本就没有受力点,自己这一击,却是空了,因为对方根本不接,而且不是不敢接,而是不知不觉,就将话题引开去,而将自己语带机锋巧妙避开了去,心里有些郁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对答,还是身旁李儒不觉察地用手轻轻扯了自家这不知为何突然痴迷了的岳父一下,他才反应了过来。
“董将军先请……”这个时候,也不等反应过来的董卓继续紧逼,凌巴突然自动退到了一边去,这已经是明显的示弱了。
这个动作被王允、杨彪等几个忠心大汉又还对他抱有希望的人看到了,皆是无奈叹息一声,虽然心中不忿不甘,却也都能够理解,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能够看不清局势,而他们如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又何尝不是“宣告”了暂时屈服在了董卓的淫威之下?尽管这个暂时,谁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只是暂时,又会“暂时”多久。
只有李儒惊异目光扫视着凌巴的神色,尽管看不出来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但明显他心中在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种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简单,如今这般作态,和传闻中相去甚远,尽管可能是传闻不尽不实,但恐怕这个人表面这些也是不尽不实地。
一下子,李儒心中便引起了警惕,而凌巴此刻恰好仿佛若有所感似地,对着李儒笑了笑,在他愣神的时候,突然说道:“董将军,不知道旁边这位是谁啊?嗯,我不记得朝廷里面有这么一位大臣,莫非是董将军的子侄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来这里干什么?大人的地方,小孩还是一边去的好。”
凌巴话音一落,众位大人尽管许多不解其意,但心中都不由叫了一声好字,而刚刚就看出了董卓这边端倪的王允等几个眼光毒辣之辈,此时更觉得心中畅快。
原来刚才凌巴那般,根本就是故意示弱,或者说给董卓一个面子、一个台阶更合适,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要弄董卓一把的,就象是现在,明显李儒就是董卓身边的最得力臂助,董卓不管此人怎么样,但他终究是个匹夫,再聪明,可对于礼仪等之类的事情了解估计却不会太多,这种情况下,李儒要是不在,那他就是睁眼瞎,到时候闹什么笑话之类的都是不一定的了,甚至搞出足以让他杀头的家口,当然这个暂时也只是想想。
李儒却是双眼一眯,对凌巴的心思瞬间了然,但也只能够说一声好,然后看着岳父,凭他决断,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为了照顾岳父面子,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算计、岳父大计,都不能够冲动地主动去和凌巴这厮辩驳什么,否则只会给他以把柄,尽管岳父或许不怕,但有碍大局的事情,尤其还是因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的好了。
董卓有些犹豫,就算他再笨,也明白了凌巴的意图,心中恼怒,却拉不下面子,良久只好长叹一声道:“文优,你先随着常侍大人去外面等候一下吧!凌将军,如此、则可以了吧?”
李儒心中叹息一声,岳父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本来他还指望董卓能够“胡闹”一点,到时候以乱打乱,让凌巴等人没有对应,却没有想到董卓本来在面对这些大臣的时候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没读过书之人的自卑情绪,说起来好笑,但却是这个时代局限所致。
王允和杨彪对视一眼,都笑开了花,看来莽夫果然还是需要“莽夫”来整治啊,这下子他们是怎么看凌巴怎么觉得可爱了,仿佛也看到了待会儿董卓在朝堂之上闹笑话的场景了。
凌巴脸上含笑,心中却在苦笑:如果不是自己的势力因为怕当初刘宏怀疑的关系都特别调到了洛阳之外去,自己又何必在这里和董卓虚以委蛇?而何皇后又干出了好像故意和自己作对的这种事情,还真以为董卓会帮助他和自己作对啊,这个女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凌巴和董卓初次交锋的这第一局,终究还算是凌巴小胜了一场。
第591章、危险朝堂
凌巴和董卓初次交锋的这第一局,看起来终究还算是凌巴小胜了一场,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凌巴高兴起来,因为他很明白,彼此的交锋,今天才只是一个开始,甚至还只是互相的一个试探,都并没有到真正动刀动枪的时刻,也没有撕破脸皮,现在保持着表面上的这层伪装,可更加不能够掉以轻心,暗地里的对决永远都比明面上来的可怕叫人无法防备。
虽然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凌巴摆了一道,但董卓到底是做大事的人,他脾气是暴躁没错,却很能够看清形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多进行争辩,对着凌巴冷哼了一声,心中暗自涌起冷意,然后转身就这么离去——反正有的是机会让他好看!
看着董卓昂然而去的背影,凌巴又是默默叹息一声,倒是王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这一干大臣都好像是认命了一般,在座的都不是笨蛋,当然能够最快的看清楚现在形势如何,而且紧随着董卓过来没多久,很明显整个嘉阳殿周围都开始毫不掩饰地进行着各路守备侍卫的换岗,而换上去的那些人,不言而喻差不多都是董卓的手下;后面又有一个官职比较小也是一副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深深望了他一眼,他记得那个男子正是叫做荀彧、荀文若,可惜两人交情不深,他现在也没有心情上去搭讪。
现在凌巴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声还好,自己还留有后手,并不至于太过被动,否则今天要是发生什么无法控制住的局面,那可就糟糕了,说不定连自己也赔进去了。
当然了,虽然打定主意是要惹怒董卓让他不小心出错,那样子就有理由攻讦他,看样子现在的礼仪似乎没什么作用,尤其是在绝对的武力震慑面前,但董卓想必也是绝对不希望看到自己成为天下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的,所以收敛是必要的,在原本历史上也是到了他真正掌权之后才开始毫无顾忌然后被天下所围攻的,就是李儒也绝对不会允许的,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凌巴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反正自己的底线这个时候可是要低于对方的,他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董卓才对?
至于要是万一董卓这厮没那眼色,尤其是现在李儒被凌巴想办法挤走,董卓身边没有了这个智囊就等于直接没了大半边脑袋,加上他本身脾气性格的问题,真的做出了对彼此都十分不利的决定的话,凌巴不介意现在就来给他一个教训,虽然那样子对自己的损失会很大,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将彼此都逼到了绝对的对立面上去,他没有把握一下子就对付董卓,董卓也拿他无可奈何,最终就只能够这样对峙,这可不是凌巴想要的局面,哪怕现在先示之以弱与对方虚以委蛇,将来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才更符合他的胃口。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凌巴一边在心里面思虑着,一边也跟着回到殿里去,而这个时候也正如董卓所说的,小皇帝刘辩已经到了。
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专门为他定制的金黄色打扮,龙袍龙帽龙靴,穿在他六尺四五长的身体上倒显得也是有那么回事儿。
不过今天的刘辩显然有些不对劲,至于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就是觉得他很不在状态。
不得不说刘辩虽然小,但还是很“敬业”的,这段日子以来虽然他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甚至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摆设出现在这朝堂之上,但每一次都是保持着足够的庄严肃穆,而且做出的一副样子也是每每当有人在说话都是给人很认真在倾听的感觉;今天却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涣散就不说了,甚至来了之后都没有看过现场一眼,感觉就好象他一直处于梦游般的状态。
“上朝!”担任着新皇帝身边小黄门同时也是“两朝元老”的蹇硕,有别于张让那种十分尖细刺耳的略显的豪放的声音响起来,顿时齐压压一片恭敬行礼,一众文武群臣都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会儿的安静之后,才是刘辩标志性稚嫩的声音:“平身……”
于是又是群臣齐刷刷起身,然后又是程序惯例一般由蹇硕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个时候凌巴却正在寻找董卓的身影,然后他目光一凝、望着某个方向瞳孔深缩。
他的确是看到了董卓,但此时的董卓却不是站在武将序列,当然也更不可能站在文臣序列,而是一步一缓,正朝着殿上刘辩的位置方向走去。
不只是凌巴,当然群臣都发现了董卓的动作,顿时就有不少大臣、老臣忍不住就要怒斥出生,却被后边的袁绍抢先了一步:“董卓,你这是什么意思,剑履上殿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不经陛下准许,擅自上龙座?”
上面的刘辩似乎也从刚才的不在状态中渐渐回过神来了,只是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只有木然,并没有大家期待着的剧烈反抗的表情或者是凌巴所想孩子应该有的惊慌失措,真的很木然,或者说是、很平静。
对于袁绍和后面群臣的骚动,董卓根本充耳不闻,继续一步一个脚印以可见的速度缓缓步了上去,直到和皇帝龙椅平行,然后和蹇硕对视了一眼,互相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蹇硕微微眨了眨眼睛,似乎经受不住侧过一边回避了过去,董卓却是笑了,笑得有那么几分得意和张狂,仿佛就是前些日子何进的翻版。
紧接着就看到董卓宽大的身形转过来,背对着皇帝刘辩,甚至从下面群臣的角度看过去,基本上将刘辩的小身体都遮挡在了身后,然后面对着下方群臣笑道:“诸位对于咱家有诸多意见,咱家也不想要多做解释,只是今日之事,乃是处于对汉室江山拳拳之心,咱家对大汉之心,天地可鉴,陛下……亦可鉴。陛下,是不是啊?”最后这一句却是问刘辩的,下方的群臣却被这突然的一幕和董卓、刘辩相互映衬的反应还有董卓方才那番话搅得头晕,只有凌巴隐约捉到了什么,好像是深藏在印象中模糊的东西,他的确是记得,但偏偏到了这种时候自己的记忆却不合自己心意,越是想要想起来偏偏就记不那么清楚了。
良久没有应答,董卓还是面对众臣,没有回头只是皱眉道:“陛下,陛下!”
“啊,什么事?”刘辩的“一如既往”的走神让董卓暗喜,同时也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这样看来这个小皇帝是可以搞得定了,他心里面未免松了口气。
至于下面的孔融、王允和杨彪等人则不免都有些失望,不过孔融是满脸怒气写在脸上,王允和杨彪却是目光闪烁然后很快沉寂了下去。
“陛下……”孔融果然不出所料的出列了,他现在的职位,是九卿之一的奉常手下属吏,因为其名声颇大,而且也算是两朝老臣了,所以大家也都愿意给他面子,只是他可不打算给刘辩或者实际上是董卓面子,一出口便是:“陛下莫不是想要让我大汉江山拱手让人,如今这般让小人当道朝堂,非明君所谓!”
“孔文举你大胆!”孔融话音刚落,董卓还没有说什么,立刻便有董卓的狗腿子配合着站出来说道:“当堂辱骂陛下,非议朝政,你还有没有将皇上还有皇太后放在眼里了?真是不忠不孝,不臣之心,莫不是你还想要取而代之?”最后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重了,谁都知道孔融心是好的,而且对大汉忠心耿耿,是不太可能做出不利于大汉社稷的事情来的况且他就算是真想要做,手上没兵没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凌巴看过去,发现说话的原来是御史部的一个小角色,并不值得他注意,他也确实没怎么注意过,这种人都是让乐师他们看着的,自己根本连一点心思都懒得放在他们身上,现在又是扮演这样跳梁小丑的角色,光是这样也让人在心里面鄙夷了。
对于他的叫嚣,孔融干脆很明智的选择了视而不见,气的他狠狠咬了咬牙,不过考虑到彼此的确实殊有差距,还是只能够灰溜溜退回去。
“孔先生,听说你那老母亲最近就将要六十大寿了,到寿宴时,你觉得是在家里举办好呢,还是来皇宫这儿举办好呢?”董卓的回复缓缓道来,但内容却叫人听得触目惊心。
凌巴等人均在心里面暗道了一声好手段,孔融乃是先圣孔子的二十几代玄孙,对于儒家学问专研得也颇为透彻,而且为人古板守旧,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角色,可他偏偏有一个这个时代里很多人都会犯的弱点,那就是孝顺。
孝顺本也没什么,儒家一向以来就是标榜以仁义孝道治理天下,孝是被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的,不管是从忠军爱民,还是个人家庭血亲关系的因素,孔融都不可能对自己母亲的安危视而不见,而董卓方才这一番话里话外,透着的可都是浓浓的威胁,孔融自然不会听不出来,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要怎么选择,又将会做出何种选择?
第592章、崩坏开始
太行山南麓,巨鹿山脚下,有一歌者引吭高歌,歌声嘹亮震动四方,天地间万籁俱静,唯余如耳边喃喃细语般的轻快诉说。
一白眉翁倒骑一头小驴儿自中间小谷穿行而过,一路纷纷扬扬、漫漫飒飒,潇洒不尽、出尘飘逸,世间不作第二人。
仰望苍穹,天边天气晴好,不像是有山雨欲来之像,白眉老翁的眉角却深深皱起,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间,指尖轻轻一划,嘴里喃喃仿佛在自言自语还是诉说着些什么,而后却又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爽朗大笑,伴着风声呼啸怒号,紧接着是一声笑骂:“我说你这老头儿原来是躲这儿逍遥来了,难怪外边都少听到你的消息了?”
老翁循声往侧面方向望过去,就见到在侧面距此不远处,有一块高耸突立的大石头,一个身材健朗看不出具体年级的男子正站在石头上,望着他这边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豪放与不羁,而看清了对方的脸,老翁也跟着笑骂一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妖怪,好好的皇宫不呆,怎么跑到了这穷山恶水中间来了?”
对面这男子看起来并不显老,然而实际年龄却也是这老翁的同辈,听他们互相之间毫无相敬之意的招呼就知道了,只不过或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他的身体和皮肤都保持得很好,都显得很“长寿”。
这个时候又从另外一边传来一声喊叫:“真是气煞我也,老妖怪你竟敢戏弄于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从声音中包含的看破世情的沧桑,大概也是和他们平辈之交的一个老头子。
被称作为“老妖怪”的男人便冲着老翁身后回应道:“这怎么能够怪我呢,明明是你自己不识货的,难道我说是大内禁宫里的,你还就真的深信不疑了啊?”
“哈哈哈……”听到这儿也明白了一些什么的老翁也禁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也被后面之人拉入了“黑名单”,一起怒骂道:“你们两个家伙不要欺人太甚啊,小心夜路不好走啊!”
对于这人的威胁,男人和老翁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自己两人又开始私聊起来。
老翁问道:“老枪头怎么又不来了?”
男人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不爱参合咱们的事情,若非是当时咱们以交情相邀,他最初也不会参与进来。最近这几年,更是潜心武学,除此之外,恐怕能够让他上心的,也就是他那几个弟子的事情了。”
“呵呵,我可是听说,老枪头收了个好弟子啊,如今好像就在那个谁谁谁府里还是怎么的可谓是潜力无穷啊。”老翁后面始终不露相的男人,又开始不寂寞地发声了,让这两人不禁直翻白眼,不过对于他所说,他们却也是认同的,毕竟事实如此嘛。
“老妖怪,你那边的情况如何?”老翁这时候开始问男人,虽然老妖怪这个称呼有些怪,倒也显得这老头子颇为老顽童,而且和对面这男人还挺相符的,如果自己不说或者不是知道的人,谁会知道他已经是一个高龄老头子了,恐怕大多从外貌上看都会觉得是一个中年男人吧?虽说不上英俊,但的确是很英挺很刚毅很有线条的脸型,还有健硕的身材,想必稍微年轻时候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性,对于异性的吸引力应该也是巨大的,性子嘛自然也是风流成性,就是现在说他是老头子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的。
老妖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事情有些偏离,但好歹慢慢朝着咱们所划定的方向发展下去了,问题是虽然很努力要往原来的轨道划,但这样虽说现在还可以依循下去,在后面付出的代价却会是极大的,就算是咱们几个老不死,能不能够承受得起还很难说呢。”
老翁眼皮都不眨一下,显得很是无所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定理,我等要做的不过是顺应其势,何来改变之说?”
“你就会说些故弄玄虚的话,在咱们面前何须如此?老实说,老妖怪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你会不会说话呢,这话怎么说的啊。”
“好了好了……”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老翁赶紧出来打圆场,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有他说道:“既然是为变数,那便是咱们所想不到的,殿主离世这么多年了,可他的预言一向很准确,唯有这一次,有关于这个变数的一切,都是充满了变数,或许他真的就是那大衍之数四十九后遁去的一呢?”似是疑问,更似是在回答着些什么,回响在这山谷间,还有三个老头子沉稳有节奏的呼吸……
洛阳皇宫嘉阳殿,气氛被笼罩在一片极度的沉闷和压抑当中,从未有过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向着殿下群臣汹涌而来。
凌巴身处其中,感觉自己不过也就是一个很渺小的存在,仿佛这巨大浪潮中随意一朵小浪花,都足以将自己吞没在无尽的大自然的狂暴中,最后也只能够寻到一粒尘埃沉淀的痕迹吧。
站在上方,俯视群臣的董卓,那张难看的胖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来,看着群臣各样的表情,有的恭顺,有的谦卑,自然也有更多不服、不满、愤怒、无奈甚至是怨憎的,就说刚刚退下去的孔融,尽管他最终选择了屈服,但看他满脸的不甘,这显然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人,现在的董卓已经在盘算着事后给这个朝廷来一次换血大清洗了,这孔融肯定是要首当其冲的。
而除了孔融之外,也有其他一些大臣表现的义愤填膺,好像巴不得现在自己手中有一把匕首,然后自己直接飞上去一刀宰了董卓,这些人也都被董卓列为了必倒的对象,反倒是三公太尉杨彪、司徒王允和司空袁逢以及车骑大将军、琅琊侯凌巴四个如今在朝中分量最重的文武大臣并没有做出太明显的表示,就是在脸上,都并没有什么明显看得分明他们心思的表情来。
虽然心中告诉自己越这样沉默没有表示的,自己越应该要警惕,这些都是女婿李儒在来洛阳之前就时刻提醒他的,可本性里面他并不是一个会被这些条理束缚住的人,所以还是会得意忘形、嚣张跋扈。
冲着另一旁的蹇硕使了个眼色,蹇硕神色一动,下意识看了刘辩一眼,见他呆呆的没什么反应,心中叹息一声,便出列高声喊道:“太后懿旨: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仲颖忠国爱民、仁心厚厚,本宫母子承继大统之位以来多有赖于其照顾扶助。今有何进不思报国、谋害忠良,天可怜见,降灾以其猝死,而留大将军之重位,董将军不辞辛劳,欲为代之,并冠以当朝太师,以飨嘉奖……”此番宣言一出,顿时震动了朝野,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不少人心中也都有所预料了,但乍闻之下确定了却仍是一时有些不好接受。
不得不说,董卓将第一个除去的人定为何进的确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这段时间以来,何进性格上的短板一一暴露无遗,也就使得许多的人对他越发不满,而他却犹不自觉,仍旧是在我行我素,或者在他眼里、心里,他这个大将军有着国舅爷的身份作为后盾,只要皇帝刘辩在位一日,那么他的位置也当然能够稳固下去,浑然没有连皇帝甚至亲妹妹都被他惹上了的自觉,这样的表现又让原本对他还颇有些希望的那些人大失所望。
更重要的当然还是何进霸占着的这个位子,大将军乃是大汉军队之首,便是如今声望极高几乎快被成为大汉军魂的车骑将军凌巴凌子卫都要略差一筹,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而董卓不管是将来要怎么做,现在就算是他想要做出什么干预朝政的行为,他可以做,但终究还是显得没有说服力,更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可能常常只会事不行,董卓性格强势而且粗枝大叶,他可以不考虑到这些,李儒却不能够不考虑到,至今为止这一系列的行动计划,自然都是靠着李儒帮他制定的,可以说一旦他成就了一代霸业,那么李儒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这个时候,董卓突然再一次转过身去,面对着刘辩、望着刘辩,眼神中突然闪烁出极度耀眼明灭可见的异样光芒,那眼神盯得刘辩只感觉心惊,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似地,他的脸上呈现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从悲哀、到愤怒,还有怨恨,最多的却是无奈和苦涩。
然后这所有的表情都归于一空,变成没有表情,那张还略显的稚气的脸上十分木然,对于方才一切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一般,不再做任何的回复。
这一下本来是期待着刘辩能够站出来说些什么的群臣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支持赞同,但更多的还是持反对票,而且一个个都说的有理有据有节,要一一反驳的话就算是巅峰时期的诸葛孔明来都不可能。
但是董卓可以,只见他一挥手,顿时一大队全副武装的侍卫涌进了殿中,然后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一干大臣围在里面,更拔出了他们的佩刀,那仅出鞘一部分却反射着耀眼的寒光,顿时让大部分臣子都安静下来,而后董卓上前一步,冷冷一笑道:“诸位不必心急,咱家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大家……”
这一下反而大家都安静下来了,都想要看看他还要在耍什么手段。
董卓笑得很得意,“呵呵……诸位大人觉得,皇帝如何?”
第593章、遗诏
“诸位大人觉得,皇帝如何?”这一句话问出来,原本安静下来的群臣,更安静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甚至连眼眸中那抹惊异都无法掩去。
就是凌巴也微微吓了一跳,不知道董卓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要取而代之?这明显不可能嘛,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实力,一旦他这么做了,那他就必须准备好接受整个天下的反攻的可怕后果,在那种情况下没有谁能够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一直坚持保持到最后的,包括董卓。
董卓这句话问的也让大家猜测很多,毕竟可能的答案就有许多,就算是那些看准了要站在董卓这一边的一些臣子们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董卓看到这样的效果,却好似很满意,点了点头才说道:“你们不敢说,或者不想说,那就咱家来说:咱们这位小皇帝,性子怯懦,没有君王风范,更非大家所想的明君,看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就该知其胸无大志,这样的皇帝,要如何重振大汉?反观先帝二皇子、陈留王刘协,自小聪慧过人,这一点想必车骑将军很有说服力……”
他口中大不敬之言实在是太多,凌巴本来还想要好好“收集”一下的,但渐渐就干脆没了兴趣;至于他又将“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来的行为,凌巴干脆不予理会,反正现在这个时候董卓也没有抱着一定要凌巴站出来支援他的意思。
而董卓本人也是早就看出凌巴和他不太可能走在一起了,现在更不会自讨苦吃,所以根本也没让凌巴说话,就自己继续说道:“天下本该有德者居之,虽然这天下是汉室刘家的天下,但同时也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先帝只有刘辩一子也就罢了,但偏偏先帝留下了两位皇子,而且在位时并没有明确指明继承人,咱们这位小皇帝当初虽然能够成为皇帝,更多不过是当时天下初平、朝廷谋求安定,为了减少争议才遵照祖制选择立长立嫡。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世易时移,便是前朝武帝时都有太子刘荣因德行有亏而被废黜,转立早慧贤明的武帝为太子继承大统,如今天下不稳,正应该需要一个聪慧更有可能带给大汉安定的帝皇。二皇子刘协的聪慧想必大家都有听说,为何舍贤明而选择这个怯懦无能的小儿……”
“住口,皇家之事,也是你这个匹夫能够轻言参与的?”这下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同样是一个御史部的属臣,这下子就如同火药桶炸开了一般,好像将之前所有大家积压起来的对董卓的不满和怒火一股脑儿的完全释放了出来。
继那位御史部官员之后,陆陆续续都有官员站出来批驳董卓,即便周围就有围城了一圈紧张戒备的侍卫们,但他们却是熟视无睹。
古代的社会里面,总是会有这么一群人,太平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没事找事,让人头疼不已但却绝不能够因此而否认他们的爱过忠君之心,或许做不到儒家真正所为的为国为民,但他们的气节却总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最是值得赞扬,也最能够发挥作用。
这一群人的带头,使得基本除了三公和车骑将军这四大巨头,朝堂里的大臣们一窝蜂都向着帮着刘辩说话实质上都是要反驳董卓的方向走去,而刘辩看到这里也是不由得呆住了,本来完全绝望的心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活络了起来,不过虽然他经常沉默,虽然他时常话不多,但不代表他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尽管这点很少人发现,尤其是在和他的那位活泼早慧的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孩子的光芒总是会被后者抢去,所以他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四大巨头的异常,刚刚火热的心,一下子又好像是被浇灌了一大桶冷水一般直接冷却了下来。
“董卓,你这奸贼扰乱朝纲,胁迫陛下,连皇太后到此时都还没有出现,恐怕都是为你所逼了吧。不过匹夫,还敢妄言政治,还想要染指朝纲,更无顾皇家,可谓无君无父不知纲常伦理天行大道,真当罪该万死!”这一次担当“斗士”的,却是刚才被董卓逼回去的孔融,到这里他也实在是忍不住要爆发了,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够被胁迫,那是因为终究董卓并没有完全触及到他的底线,实际上和之前大将军何进的某些所为也是差不多的,然而现在这一下子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孔融你这家伙不想活了么?”董卓突然暴怒一声,他的声音可与下面那些大臣不可相提并论,中气十足、气息贯穿了整个大殿,甚至都让大家的耳鼓膜都仿佛阵阵震颤,然后他又视线转向了其他诸人,“还有你们,真以为咱家是在说笑的么?”
“况且咱家所说也并非没有依据,现在手上,可是有先帝遗诏在此,何人还有话说?”到最后说出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磅炸药,一边说着,董卓手中一边已经高举起一卷特别的金黄色绢帛举过头顶,四顾下方,显得意气风发。
“先帝遗诏,之前不拿出来,现在又如何让我等相信这是确确实实的先帝遗诏?”
董卓轻蔑的扫了那个孔融之外又是一个甘当出头鸟的大臣一眼,冷冷一笑道:“不相信?好啊,那咱家就让你们无话可说。来人……”
有人应命,立刻下去,旋即不久就带上来了一个老头子,这老头子显得有些疯疯癫癫的,穿着打扮也和现在场合气氛格格不入,身上搭配的也是不伦不类的,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哪里,估计都是一时焦点话题,不过这个焦点是比较特别的焦点。
而很多人都认出来了,这老家伙和圣旨的关系还真有些说不清楚,因为他就是之前刘宏很多时候下圣旨的御用执笔人,对于刘宏的笔迹还有玉玺等都有着十分权威的研究,在这一方面要辨别真伪他说话绝对很有分量,真正让大家放心他的,还是他一直以来的人品,连对刘宏都不假以颜色,更何况对董卓这个篡立之人?
然后就是一番繁琐的认定,当看到那老家伙很严肃的点点头,众臣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而董卓脸上早已笑开了花。
始终冷眼旁观的凌巴也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蹇硕干的,这一定是蹇硕干的。
他只知道遵刘宏的遗命,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说不到时候,现在看起来局势似乎都在朝着于刘协有利的方向发展,既然董卓肯出手助推一把他当然没有理由不加进来。
对于蹇硕这样的人来说,和他讲天下苍生还有董卓当政的利弊什么的就是扯淡,还不如直接和他谈开了谈利益现实。
实际上,在董卓之前,蹇硕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找凌巴谈的,而且显然他更希望能够和凌巴一起合作,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可不简单,在刘宏在位的时候就多有接触了。
——时间还要倒回到数日前,在凌府凌巴的书房内。
凌巴愣愣地看着蹇硕,久久无语,而蹇硕也丝毫不退避,直直望着他。
良久,凌巴才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
蹇硕的口气也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早拿出来?”
凌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仔细一想,其实或许蹇硕说的也没错,就算是早拿出来,又能够怎么样呢?会不会引发比当时更夸张的动乱都是没谱的事情,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何进已死,而董卓这个暴君也很明显对当今的小皇帝刘辩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反而对陈留王刘协抱以了极大的关注和兴趣,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思,这点对于凌巴和蹇硕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在中间加以推手,最好能够将董卓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又能够利用完董卓然后一脚踢开,又能够达成他们扶助刘协上位的目的。
但现在的凌巴和当初的想法也有不同了,当初朝堂之上力排众议,非得要推荐刘协,无外乎就是为了和何进的争斗,如今何进已死,刘辩在位可能带来的外戚因素已经驱除了,反而是董卓这样擅行废立之事,绝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要偏帮他的话,那无疑会把自己也搭进去那可就不是凌巴想要的了,尽管董卓会因此招来众怒,引得天下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利用得好说不定也就是自己的机会。
“容我,再想想吧……”凌巴也只能够这样说,直接拒绝蹇硕显然不合适,而且他心里米啊未尝没有这样想过的心思,尤其是如果计划得好,能够趁机除去董卓,只是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多大,凌巴也没法抱这种希望,毕竟李儒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凌巴突然有点儿害怕,害怕一切真的都走上了原来的历史轨迹上去,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却深深扎根在心理,最近一段时间都受到这种情绪的支配和影响。
现在想想,如今到了这一步,难道是自己当初拒绝惹的祸?
第594章、废少帝,立刘协
其实想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凌巴和蹇硕的关系还真没有好到那种可以为他放弃或者保留什么的地步,不管是从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回报先帝刘宏的恩情方面考虑,蹇硕都完全有理由这样做这样选择,至于什么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让它见鬼去吧,蹇硕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也不至于出现那有名的五色棒事件了。
只是这样一来在凌巴心里面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可叹,也算是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一些小小的阴影吧。
“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董卓万分的得意,尤其是看到刚才出言反驳自己的几个官员此时都是面如死灰,刚才的好一番斗志完全被丢到了爪哇国去了,此时一个个都好像身体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哪里还能够和董卓争辩什么?
刚刚还是满脸笑容的董卓马上就发挥了他天生的变脸神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盯住了那几个人死死说道:“来人啊,这些人于朝堂之上对先帝遗诏出言不逊,实在是大不敬,将他们给本将军押下去,听候处置!”
“是。”当即有几个侍卫应命将这几人压了下去,但现在却没人站出来为他们辩护了,没听到刚才董卓所说的理由么?凡是涉及到了皇帝还是先帝这种问题的时候,再固执的臣子都会选择退避,这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观念固定下来就是这样,即便是孔融在这个问题上动了动嘴唇,也还是没有说什么,而且董卓刚才点到的那几个人中偏偏就没有他,也说不上是被无视还是侥幸逃过一劫,反正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好受是肯定的。
看着满堂噤若寒蝉的样子,董卓恨不能够一番畅快的哈哈大笑一下,不过想到了女婿的提醒,又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之后,才开始在一片诡异的安静的气氛中,缓缓说道:“今吾以承天下之德,顺承万民之意志,宣立陈留王刘协为帝!”
……
“陈留王聪慧过人,自有帝王之才,当登帝王之位、行帝王之法,教化天下,万民之福,即日登基为帝!”
“至于大皇子刘辩……就暂且为弘农王吧!”凌巴还在想着蹇硕的问题的时候,董卓就在念着这些没营养的宣告,而当凌巴回过神来的时候,董卓的宣布也基本告结束,而凌巴听到的,都是其中的“精华”。
然而他发现他现在的心真是有些乱,连自己都不太分辨得出,自己到底是希望刘协上位呢、还是希望呢、还还是希望呢。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这个当口,不是个适合出头的时候,凌巴更不会傻到去当那个出头鸟。
这一回董卓这一番话过后,早已经过了前面多次打击的群臣、一众文武反而都不觉得有什么了,或者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甚至好像就是按照冥冥中某种程序诡异的顺序走下来,在大家看来都没有什么新鲜感,更没有什么意外了。
只是他们都可以麻木,可以不理,有一个人却不可以,董卓一番话,那一字字,都如巨石锤击在刘辨心间,小刘辨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他视线所及之处,莫不是满含敬畏和退避的目光,敬畏是对那个虎背熊腰的高大身影,退避却是对他这个过会儿就将要再没有什么价值的废帝——似乎就是这样向他宣示了:废立之事一定,再无反转可能。
刘辨心头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一直到底,却又仿佛永远无法见底。
脑海中突然晃过了一个身影,灵光一闪而过,似乎抓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黯然,他知道,那个人或许有能力帮他,但是他不会帮他,因为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刘协,自己的那个异母弟弟;而自己,自己总是安静着,对什么事也都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或许在他眼中,就是一种不成材的表现了吧?
刘辩当然不会知道,凌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否定了,与他在“课堂”上是否活跃的表现,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谁叫“历史”本就如此呢?
身在皇家,刘辩也自有他自己的骄傲,其实一直以来,他和弟弟刘协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即便是两人的母亲,尤其是刘辩的母亲何皇后老是针对刘协的母亲王美人,但这丝毫不影响同父异母在这皇宫里却是唯一的两个小男孩,他们有兄弟之情,这在皇家已经难得了,还有那种从小的玩伴、朋友之类的感情,这是时间也冲刷不去的。
然而他们生在皇家,而且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拥有着同等的继承权的,刘宏在这问题上始终不松口,使得双方注定了在来日会因为这个问题走到对立面上去,尽管这都非他们所愿,甚至现在连彼此的命运,都已经是不由自己掌握了的。
而今天这次事件,算是将两人放在了彻底对立的两个面上,尽管这并非是两人自己所愿的。
董卓冷冷的目光在下方众臣中间盘旋了好几圈,然后重点放在了三公、御史部官员以及凌巴身上了,至于咬牙切齿的孔融,则直接被他选择性遗忘了,当然还有袁绍、曹操、刘备等人,但除了作为荆州牧的曹操,其他人也不过就是位列很后面的位置上,这个时候也基本上不值得他注意。
而且正如凌巴所想的,虽然今天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但不管是从计划的设置和具体实施,李儒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如今李儒偏偏被凌巴用计支使开了,自然也就等于是让董卓在很多的行为上做得不那么尽如人意,至少刚开始的那几次矛盾都是可以避免的,在李儒的计划中恩威并施是最重要的一点,而现在董卓则明显走错方向,这样更加容易激化矛盾。
只是现在却没有人出来多说什么了,都现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不少大臣的目光很自然而然就放到了凌巴的身上,毕竟他是车骑大将军,这宫里面的禁军侍卫们,原则上来说是受他节制的,当然都说了是原则上,这也不过更多像是在自我安慰而已,凌巴的没有反应也正是告诉大家,这件事差不多就只能够这样了,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
当了才不到一个多月的皇帝,被称为汉少帝的刘辩便降格为弘农王,而原本的陈留王刘协反而上位登基为帝,这件事情顿时在洛阳乃至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这个时候,凌巴却反而是被董卓请到了新的大将军府“做客”。
“哈哈哈……能够请到凌将军来敝府真是蓬荜生辉,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会做何感想了?”
凌巴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笑意盈然的董卓一眼,他满脸的笑意不似作假,凌巴却除了感叹他演戏越来越好,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是心里又不免暗道了一句果然:在来之前他当然就像过了董卓的意图,尤其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智囊李儒在身边帮着,虽然凌巴这边有郭嘉和贾诩哪一个都要强过李儒的,而且他们说的也总能够令人信服,但凌巴还是会在面对的时候有着一种本能的不安,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而不管是凌巴自己的感觉,还是郭嘉和贾诩两人的推测,都认定董卓此举绝对不怀好意,无外乎就是要让外人以为凌巴已经被董卓收买或者说是被威慑怕了,而上了董卓的贼船,这对于凌巴的名望和声誉都会是一个重大打击,毕竟现在谁和董卓牵扯上,越到了后面的话要清算的时候,就注定了会倒霉,原本历史上的蔡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而如今董卓并没有明摆着要对付凌巴,反而做出了使命拉拢他的姿态,但反而越是这样,才越是想要将凌巴往深渊里推。
对于这些凌巴心里面可是明镜儿似地,但他又知道这一次自己是不得不来,他有着自己另外的考虑,即便因此有所影响,但只要整体的计划实施好了,往后这些小影响,反而能够从侧面为他加一些同情分。
畏惧心理从来就是凌巴想要避免的,当然也不完全是畏惧,是对未知的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一种本能,而现在他也不希望对于一个“小小的”董卓,他也怀着这样的情绪,否则的话将来面对成长起来之后的曹操、袁绍、刘备等这些真正能够争霸天下的大枭雄的时候,还要他能够有勇气去面对吗?
“呵呵,大将军过誉了,巴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在这洛阳城里面,如今风头最盛的可还是大将军,废帝之后立新帝而且操之一手这种事情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干的出来的啊!”凌巴很快就带入了客人的角色,而他这个所谓客人的角色,在他看来就是专门为了来恶心董卓、恶心这个洛阳这个朝廷里威势最盛的一人的。
第595章、凌巴与董卓的二次较量
董卓目光一冷,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凌巴的时候他总是很难以收敛住自己的脾气,怪也只能够怪凌巴这家伙很多时候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以前就有人这么栽倒在他的手上,比如说之前在冀州扫黄的时候和管亥还有张角单挑时候都是如此,而现在面对着董卓的时候总是一副刺猬般“武装到了牙齿”,说出的话哪一句都是十分具有针对性的,即便是董卓这个并不懂得所谓说话的艺术的粗鲁家伙都能够从中听得十分明白里面的讽刺意味,这又叫如今可说是风光无限的他如何能够不怒?
他以为他凌子卫是什么人,如此对待自己这个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连那一人在董卓心里都是可有可无的)的大人物,活腻歪了是吧?
不过就算是头脑被刺激的不是那么清醒了,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而且凌巴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任何人看到了都不免会多想,这便是人的心理,简单的时候可以被曲解为很复杂,但复杂的时候很多人又反而会想的很简单,而这也正是凌巴所想要达到的效果,做不到高深莫测,但是搅乱李儒的计划布置还有董卓的想法却是很容易的。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次的微笑就不是表演那么公式化了,而是真的夹杂了自己真实的情绪了,只不过可不是什么好情绪,“凌将军请进吧……”
待客之道一直以来可都是一项备受推崇的传统,即便是董卓这样的武夫,他若是真心想要融入洛阳的高层权力圈子,光光是有着强力手段是不够的,李儒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在有意识为他灌输这样的礼仪。
只不过显然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董卓似乎天生就不是讲道理的人,让他做出这样礼仪礼貌性的动作,不仅是他自己感觉难受,就是凌巴也看着别扭不已,不过也就这么一下了,既然董卓都说出了“请”字,凌巴现在也不想要和他撕破脸皮,当然就“如他所愿”,就这么大踏步走了进去,而且同样是秉持着要恶心对方的原则,所以他也没怎么搭理董卓,一般这个时候正常都是要宾主相让一番的嘛,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传统,可凌巴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凌巴是比董卓还要“蛮不讲理”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保持着前世的许多习惯,对于这个时代里所谓的规矩,能不遵守就不遵守,更何况现在还是面对董卓这家伙,他自然不会给面子了。
看着凌巴就这么昂首挺胸毫无所觉察一般走了进去,后面的董卓面色一僵,然后就变得很难看,这可是在府外啊,李儒在和他说的时候,就说过为了要“假戏真做”,最好自己是直接就一直在府外迎接。
虽然心里面很不爽,但想到这样子能够整惨凌巴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结果现在换回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非但没有将凌巴套进去,反而现在变成了要把自己套进去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造了一个大圈套,最后却居然是套到了自己的头上,实在是无语得很。
被董卓目光扫到的李儒也同样很无语,此前他也有对凌巴这个人有过一些调查和研究,但无一例外都是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难以捉摸,他一时间也无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否是可能拉拢过来的,毕竟一方面凌巴之前就有过在朝廷上立新帝的时候力挺刘协的,而如今董卓也是新立刘协为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应该是有共同话题也是可以站到同一阵营去的;可另一方面呢,这凌巴至少从言语上来说,说是处处针对董卓也不为过了,而今天这一次,与其说是董卓要摆凌巴一道,更不如说是李儒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凌巴。
不过还没等李儒怎么去观察凌巴,凌巴反倒是先注意起他来了。
玩过三国、看过三国、知道三国对三国的谋士们有一些些了解的对于李儒恐怕也不会陌生,当然了,和贾诩、郭嘉、诸葛亮这些怪物比起来,李儒显然不管是人气还是确定的能力,都要逊色不少,可在三国或者准确说是汉末乱世中,也是一个难得的智谋之士。
而李儒最有名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和董卓联系在一起的,毕竟他是董卓的女婿,也是董卓手底下第一的谋士,而在这个时空里面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原本贾诩也是董卓手底下的,现在却早被凌巴收为手下了,这也是这段时间凌巴一直比较庆幸的事情,因为贾诩曾经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如果不是运气好的话,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都难说,而贾诩的能力也是名副其实的,所以凌巴对于贾诩还是颇为倚重的,要是这样厉害的家伙现在是在帮董卓的话,再加上他那个“毒士”的名号,现在洛阳被搞成什么样子,还真的很难说呢。
自从一坐下来之后,凌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着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然后他的注意力、他的视线就都放在了李儒身上。
他看着李儒,望着李儒,盯着李儒,他感觉得到,之前朝堂之上,废少帝、立刘协的一系列举措,都不过是李儒为董卓制定的计划的第一步,首先就要在朝堂之上先确定下来董卓这份大义名分,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接下来的洛阳将会陷入怎么样的混乱可想而知。
董卓虽然有枭雄之姿,却未必有枭雄之才,若非李儒帮他,肯定会犯很多错误,到时候直接被洛阳众臣赶出去也未必不可能,但李儒这样的计划,却能够让董卓比较快而且前期也相对比较温和(温和吗?好吧,只是相对而言)地先融入到这个朝堂来,甚至先让人熟悉和适应董卓这样霸道的身份。
所以在面对皇帝刘辩的时候,董卓首先便要表现得足够霸道,足够有压制性,即便这样会引起部分朝臣的非议,但大部分的人,李儒知道一定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至于号称对大汉忠心耿耿的凌巴……李儒相信,这种情况下只要不主动惹恼他,他还是能够暂时和自己和平相处的。
他想的也没错,凌巴确实是要暂时偃旗息鼓,毕竟现在董卓势大,外面那数万西凉铁骑可不是吃干饭的,就算凌巴再厉害,他的部队再厉害,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够先和对方这样耗着,但不代表他就要和他们和平相处,这一点他可绝对做不到。
“凌将军,凌将军……”董卓已经是很不满了,这是什么回事儿吗,难道自己是请回来了一尊大佛吗?到现在为止不和自己说一句话也就罢了,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难道非得要自己主动去开口招呼?
凌巴仿佛才回过神来,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又是有意无意眼神就扫过了李儒,被他眼神扫到,李儒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被看破了的感觉,心中暗自警惕着,却不妨凌巴突然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就靠近了他,然后又就在他身边几步远处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董卓道:“听闻董将军帐下有一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堪比高祖之子房也,今日一见果然气质过人,名副其实、名副其实啊……”
“哈哈……”没有人不喜欢马屁的,而董卓本身也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最近也的确是过于顺风顺水了一些,便也丢掉了原本的一些谨慎小心,开始高调起来,尤其是先前看凌巴那副样子心中实在恼怒,现在凌巴这么一下让他便觉得凌巴刚才好像都只是在观摩着李儒而已,对自己十分认可和倚重的女婿受到别人的认可就好像是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很好一般,所以在听到凌巴的话后也不由哈哈大笑一阵,笑得十分张狂,更有几分得意,直到李儒不断的对他使眼色,似乎才有些反应过来,突然惊出了一些冷汗来。
等等、等等,这个凌子卫刚才说什么了?
说李儒厉害,除了厉害之外呢?还做了一个对比,说什么“堪比高祖之子房也”,子房就是说的李儒,那么高祖呢?
如果说是在平常的时候,或者说是在对自己比较私密的人,私底下说这种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此时凌巴和董卓虽然没有挑开了针尖对麦芒,但几次针对包括门口府外那一次都的确是将两者处在了敌对阵营上的。
厉害啊厉害,这是不知不觉要让董卓自己得意忘形、野心昭然若揭,如果董卓真的入套了的话,那就等于是将自己一开始就直接放在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地位上,毕竟自己可不是汉室成员,更不是皇帝,凭什么比高祖,莫非真要犯上作乱自立为王?
对凌巴,现在董卓是心里暗恨得紧,说起来自从进了洛阳以来,许多的事情都很顺利,即便是朝会之上被孔融反驳了也是无伤大雅的,否则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朝会过了到现在却还没有对孔融有什么动作?在他眼里,孔融这种也就是小角色,掀不起什么浪花来,而对于凌巴,他开始是真的有些想要招揽的意思,可惜李儒很快将他拉回了现实,并且凌巴也用一次次的事实宣告自己不可能与他为伍,既然如此,不是自己人董卓当然就不会客气了。
不过凌巴看到董卓咽住的那副样子,却是心中暗笑,又看着一脸苦笑的李儒——“哼!想阴我?你还嫩着呢……”
第596章、拯救何太后
洛阳凌府,凌巴的书房里面,坐在自己制订的高脚靠背椅子上的凌巴,抬起眼皮怀着疑惑的目光,看着面前微躬着身体恭敬站立着的乐师。
乐师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弘农王虽然被废了,但这样反而让他和皇帝的感情更好了,虽然现在是董贼把持朝纲,不过陈留王也不是陈留王了,而成了皇帝,一点小小的要求董卓还是可以满足的,而且他还另有打算,所以现在弘农王还是住在皇宫里面,而且大多数时间是和皇帝呆在一起的。至于何太后因为之前有被囚禁过的影响,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董卓的信任,只是现在因为蹇硕暂时也站在了董卓一边,十常侍基本倒台之后,大部分宫人太监宫女都投到了蹇硕手下,而何进猝死之后,何苗也被卸职,宫里面那些禁卫、羽林军和侍卫们的制辖现在也渐渐落到了董卓的手中,主人不过享有名义上的指挥权,因而目前虽说长乐宫外已经解除了禁制,但何太后的出入等自由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基本都靠着董卓决定。昨天晚上的情况,还是咱们在里面的一个人顶着生命危险送达出来的,而且听说弘农王和皇帝也大概知道一些内情,他们似乎也在计划着什么……”
听到这里的凌巴直接打断了他,看了看手中那张单薄的纸,这张纸的质量相比较以前来,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提高,在凌巴时不时冒出灵光的指点下,还有配合着那些从历代经验中汲取而形成了独特特色的匠人们,总算是将纸质改良了许多,不过现在也仅只限于凌巴自己这边在用,因为某些原因,如果要推广的话,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凌巴当然明白了乐师所说的那些话,而且结合起来就该知道这其中孰轻孰重如何取舍,只是如果要将小刘协牵扯进来的话,凌巴想到这儿不禁皱了皱眉。
“主人,小皇帝虽然对何太后观感不佳,但对自己母妃的孝心却实在值得褒扬,而弘农王大概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或许说到了董卓会对何太后下手,免不了将来也会对皇太妃下手,必须提前遏制他的行动,小皇帝因母心切,会做出什么不好预测。”乐师小声的提醒一句,然后就沉默不再开口了,他知道凌巴会有自己的选择,不是自己可以动摇的,自己不过在旁帮他将问题分析看得更清楚一些。
凌巴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他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刘协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是那一日去董卓府上,虽然恶心到了董卓,而且最终几乎是搞得不欢而散,但只有凌巴自己清楚,在这不知不觉中,他和凌巴的每次见面,都在变得越加强势,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同时在侧面上也在说明他对于朝廷、皇家甚至整个洛阳以后或许还有整个天下的掌控力都在逐渐的加强,那绝对是凌巴也是大多数如王允他们这类忠心大汉之士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然了,即便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何太后他也必须要救,因为现在的何太后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可是皇家的颜面,算起来凌巴自己也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而且他要保大汉,那么对于这面子问题也必须要看重,古人都有重名的内心倾向,虽说这个时代对于女性还算比较宽容,但若是贵为皇太后身份还和别人有染,自己身败名裂也就罢了,影响到了皇家的面子和荣誉才是真真要考虑的。
“准备吧!”良久,凌巴才长长叹了口气,做下了决定,而乐师自然能够知道他的心意,并把其化为实际行动完满的交付下去,而他要做的,就是亲自去……
夜,长乐宫陷入一片沉寂中,然则何太后却睡不着了。
这是中平七年的六月,夏天已经正式来临,一年里最炎热也是最灿烂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心中所感受更多的,却不是太阳的热情,而是现实的各种冰冷。
此时的何太后就在自己的寝宫里,在凤榻上,慵懒的躺着,完美成熟的身体曲线,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袅袅动人,不过看似面色平静,但她的心里面却是起伏波动。
她在想事情,她在想昨晚董卓对她说的话:“明天的此刻,长乐之夜,将为咱家点亮!”
实际上,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何太后对于董卓本能就不喜欢,而且就在最早第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董卓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实际上也不能够说太不对劲,因为这种目光以前的时候说真地何太后可看的不少了,以她的容貌尤其是散发出来的女人味对于异性的那种天然的魅惑,想不吸引别人注意都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种情况随着她成为了刘宏的皇后之后,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已经遇不到相同的情形了,然而在董卓这里再次遇到了。
董卓和凌巴可不一样,虽然她不是很待见凌巴,但不得不说,凌巴很多时候还是能够做到正人君子的,就说最早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次,凌巴假扮成了明月公主,可当时若非是他自己心里有所顾忌,自己未必能够那么快发现他的身份,说不定还被他占了便宜去,后来许多次的做对,就是理解成她在耍性子也无不可;可董卓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一个小人,当然也是一个真小人,却也不可不防地。
然后她又想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是她转不过弯来,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兄长何进就猝死了,而且很明显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手段;不知道什么时候董卓就拥有了威慑朝堂的力量,在前些日子公然在朝廷废帝然后扶立新帝就是明证,而在此之前何太后全无所觉,或者说董卓实在是掩饰得太好了,在她面前老是在演戏;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还需要装腔作势一番的董卓,却能够公然说出那样十分大逆不道的话来——自己可是一国之母啊!
这让何太后心里出离愤怒,可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无可奈何。
要说当初召集董卓并且放他入洛阳城,这就是自己的决定,而且还是为了制约自己野心越来越大的那个兄长,可自己绝对不是想要他来杀人的,尤其是何进再怎么无礼放肆、再怎么野心膨胀,但至少一直到死前他都并没有谋逆,那些所谓不臣所谓不敬,不过是一种现象或是一种感觉而已。
现在何太后真的是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那个与其说是要对立、野心萌发不如更多说是在挥霍自己手中权力发脾气的做法,可是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现在一切已成现实都回不去了。
她又想到了凌巴之前一次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以为现在刘辨的帝位,便坚如磐石了幺?你以为先帝就这样去了,都没能够留下一个身份给刘协么?”现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成了现实,而且还更加可怕。
想到了今晚注定发生的事情,何太后是越想,心理越乱,也就越感到害怕。
她怕董卓今晚来找她,害怕他来了之后那就无可避免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她的心里面有着强烈的排斥,但聪明的脑袋同时又告诉她,自己无法逃脱,这几乎是宿命,因为董卓足够强势,他手中还有底牌,那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和未来依靠、儿子刘辩。
是啊,自己这么处心积虑,甚至还了几条人命,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自己的儿子,还不就是那个九五至尊之位,若是到头来费劲了心机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连自己都要赔进去,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虽说现在儿子已经退位了,但终究还活着,而且和刘协终究血缘关系,感情还很不错,也就是说现在还不算是山穷水尽,所以哪怕为了儿子自己也要活下去,那样才有希望。
“什么人?”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突然传入耳朵,打断了何太后的沉思,让何太后心底一惊,因为一直注意力集中,否则她还未必听得出来,旋即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心中苦笑,呢喃道:“要来了吗?看来还是躲不过了……”
“是你?”可是转瞬间,何太后又看到了面前一片黑暗中的一处小光点,这一看却是让她樱唇微张、惊诧不已,那模样竟然透露了几分可爱来,盖因面前之人是在出她意料之外。
望着面前的凌巴,心里一时真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忧,就正如现在的凌巴对她的感情也很是复杂一样。
凌巴望着这张其实丝毫不会输给明月公主的容颜,这样一个诱人的成熟的宫装丽人,其实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当然了,这也要排除了她的身份问题,不只是因为她的太后身份,还因为她的名号背后所代表的,是一个历史里面的“坏女人”。
何太后感觉今夜真是让自己昏了头,但也绝对是一生难忘,她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就这一天,简直就要比她当初被凌巴“羞辱”了,还要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