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十一）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结果依然没有说服王松的父母，叶悠坐在接待室，听着他们这些天以来不断地重复王松的优秀，从幼儿园时期开始，王松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人生很顺利，上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到重点大学。他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优秀、懂事的孩子会自杀。不说他们想不通，叶悠也想不通。
“从王松死都要用这样百转千回的手段就可以看出他的压力有多大。他应该早就想自杀了，却害怕如果他自杀会让父母失望，所以才用了那么诡异的方法，伪造他杀现场……。”韩黎神情不明地望向江边。
“你怎么在这里？”叶悠回头看向韩黎。本来她还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案子，但想到他打听消息的本事，将后面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问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我。在你没来刑警队之前我一直喜欢在这里待着，是你闯入了我的地盘。”说着韩黎仰躺在草地上，林间的灌木将他遮挡个严实。
叶悠知道韩黎的脾气，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能理解王松的行为”？
韩黎顺手拔了根草毛含在嘴里。“谈不上理解，只是见得多了，自然了解一些。”
叶悠有些不解，在她的眼里韩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干什么对他来说仿佛都很容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理解王松？
“优秀这件事情从来都是相对的，你在小学优秀不代表你在中学优秀，你在中学优秀后面还有高中、大学，即使你在学校期间都很优秀，但到了社会上你未必优秀。”
韩黎这些绕口令似的话，叶悠却听懂了。“自古能站在巅峰的人就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凡地度过一生。其实说到底什么才是优秀，本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命题，是学校把它固化为简单的数字，其实优秀远远不止这样简单。王松……怕是接受不了这种变化。”
韩黎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他的父母根本不了解他，他们越是为他骄傲，他越是不能自拔。习惯优秀的人不能接受平凡，他们教会他优秀，却没有告诉他，人绝大多数都是要普通地活着，如何在普通生活中找到生命的价值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快乐才是最强的一种本领。”
“那你呢？”那你适应普通生活了吗？你找到平凡的快乐了吗？后面的问题叶悠没有问出来，她相信韩黎一定能明白。
“啧啧，小朋友要不得，竟然想要窥探我的想法，提醒你好奇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韩黎坏笑着点点叶悠，接着说道，“我呢，像我这种绝对的天才不是优秀能够定义的，我就是属于那种巅峰智商、巅峰情商的人，万中无一的奇才。你说的这些困扰我从来都没出现过，我现在唯一苦恼的就是……”。
韩黎话说一半却不再说下去，叶悠忍不住问：“是什么”？
韩黎笑笑：“真是个好奇鬼。我唯一的苦恼就是怎么能长生不老。”
叶悠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被韩黎耍了，便不再理他。
王松的父母却一直不能接受王松自杀的认定，经常到政府部门上访并且开始借助媒体宣传报道。江奕的压力陡增，局里开了几次会，组织专案组重新侦办这个案件，却一直没有进展，始终维持着自杀的判断。叶悠觉得局里这些人倒不是认同江奕，是他们根本破不了案，还不如维持原来的判断，反正压力也是江奕扛着。
事情的转机直到五月中旬才到来，派出所民警在巡逻时发现一个流浪人员，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这件衣服与闹得沸沸扬扬的王松案里死者的上衣极其相似。这个发现让专案组大喜过望，他们马上将流浪人员带回审查。
在调查流浪人员的几天里，一支队的气氛压抑，大家都躲在办公室里，上厕所都是偷偷摸摸地生怕遇到江奕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江奕却很冷静一切照常地工作着，甚至还抽时间整理胡大勇自杀、刘钢车祸和李中卫意外死亡事件。
大家的忐忑没有持续几天，专案组那边就传来了消息，王松死亡案件调查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公安机关认定为自杀。他的父母居然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再也没有来到刑警队摆花圈。
叶悠伸出头向窗外看了半天又悄然坐回办公位。刘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没来还不习惯了”。
叶悠有些纳闷地说：“我是觉得奇怪，之前他们闹得那么凶，怎么现在不来了？他们从心里上就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是什么说服了他们。”
林平微微抬头：“小叶的好奇心真重。”
跟林平相处一段时间两人关系也算熟悉了一些，叶悠并没有因为林平的话退缩，反而借着他的话问道：“林哥，您是不是知道为什么？告诉我吧，这么不上不下地太难受了”。
林平摇摇头，却开口道：“专案组开始是怀疑那个流浪汉杀人，可是后来一查才知道，那流浪汉是从落日公园掏垃圾筒的时候捡走的衣物，不止是上衣，裤子、内衣、手机等东西都被他捡走了”。
“这么巧，在王松丢衣服到被人发现尸体的期间，他正好来拿走了衣物吗？”叶悠问。
刘明喝着茶，“是呀，事情就是这么巧，这可给我们造成了不小麻烦。我们翻遍公园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他的衣物，居然是被流浪汉捡走的”。
林平轻松地说：“也就是流浪汉才会捡内衣……，这个困扰我的问题解决，终于可以踏实睡觉了。”
叶悠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心想还说我好奇心重，您不也是担心地睡不着觉嘛。“这些东西里有能证明他自杀的证据？”
刘明点头：“是那部手机，要说林硕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他这么一捣鼓，王松之前写的日记都被他找了出来。他父母一看那些日记就哭了……他们没想到他们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活得这样痛苦……。”
林平说：“也多亏了这部手机，如果没有他写得这些日记，我们就算是神仙也解释不清楚。林硕技术确实不错，王松东xz得很隐秘，还删除一部分，但都被林硕找了出来，小伙子有前途。”
叶悠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突然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以后还是少用得为妙。放下手机，叶悠认真地说：“不过这个案子也挺神奇的，如果不是这部手机，我们永远都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现在大家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第七十七章刑警们那些神奇的经历
刘明咂摸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这算什么，当刑警时间久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能碰上，有些能说是巧合、有些则带着神秘色彩……”。
“神秘色彩？”叶悠听到这个词有些好奇也有些害怕，不过最终好奇战胜恐惧。“您老见识多，能给我讲讲吗？”说完她还狗腿子似的帮刘明蓄满水。
刘明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以前没觉得，现在看来这小丫头好奇心确实重了点”。
叶悠催促道：“刘哥，哪有说话说一半的，您赶快给我讲讲以前办案子的事情吧。您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茶杯的热气升腾，刘明的脸在水雾中显得缥缈了些。他沉浸在往事里半晌才悠悠地开口道：“你相信鬼神吗？”
叶悠一愣，手中的水杯差点掉到地上，“真……真的有鬼吗”？
刘明依旧慢慢地说：“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倒是有一些。”
叶悠坐直身子，专注地看着刘明等待他的故事。林平也放下手中的材料，转向刘明。
刘明见大家都想听，继续说道：“我年轻的那会儿办案子不像现在这样简单，那时没有监控，现场勘验技术、尸检技术都不行，这么说吧，整个蓟幽只有一个法医还兼着现场勘验的活儿，所以很多案子都破不了。我这说的这个案子大概发生在十二年前，当时一对老夫妇报女儿走失，像这种案件最大嫌疑人一定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人。我们当时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她的男朋友身上，那时候申请搜查令也简单，我们当天就去他住所检查。在搜查他家的时候发现床垫子背面有大量血迹，显然是他为了隐藏故意将垫子翻过来放的。血型检测也与失踪的姑娘同一，于是我们就把嫌疑人带回来审查，可是这小子嘴很硬，一口咬定姑娘是因为跟他吵架离家出走了。”
说到这里刘明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们技术有限，尸体找不到，也没办法定他的罪。案子拖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走访了1000多人却丝毫没有线索。就在我们有些灰心的时候，姑娘的母亲找到刑警队，跟我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女儿坐在河边哭泣，她认为这是女儿给她托梦。”
“这种话怎么能信呢？我见过很多受害者家属提供各种匪夷所思的线索，应该是思念过重的原因。”林平说道。
刘明喝了口茶：“我也不信，但架不住老太太一直在我那里哭，我想着走访也是出去碰运气，不如带着老人出去找找，她也就安心了。”
“您带着老人去走访吗？”叶悠问。
刘明摆摆手：“不是带着老人走访，而是带着老人到河边去找。好在蓟幽的河不算太多，我比着嫌疑人的住所划定一个范围，带着老人在附近的河边查看。那天下午我刚到顺丰区的顺惠河河边，老人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她跟我说就在这里。可是那片河道很长就算她仔细回忆梦里的场景也有200多米的距离呢。”
林平说：“您还真信了，老人明显是跟着您转了一天，最后精神作用下自己虚构了一个场景，把最后的地方当成了救命稻草。而且您也不能因为一个梦就挖河道，再说如果是抛尸到河里你挖河道也没有用啊。”
刘明点上一根烟，烟雾后面的脸有些模糊，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
“我没相信，我带老人去也只是为了安抚老人。可是当时老人特别激动坚持要挖，我只好向附近的农民借了两把锄头，陪着老人象征性地挖挖。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劝老人先回去，老人累坏了虽然还有些执拗却也没再坚持。就在这个时候我扶着老人抬头看见……。”说到这里刘明停了很长时间，手里的烟都快烧到手了。
“看见什么了？”叶悠心急地问。
刘明掐灭烟头，低头喝水，借此掩饰惊恐的神情。“看见那太阳有些诡异……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夕阳如血……，鲜红的血色……，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胆寒。”
林平镇静地说：“刘哥，这是您自己吓自己，咱们干刑警的什么没见过，要真有那鬼神，要咱们干什么用。”
刘明点头：“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那太阳，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停下离开的脚步，跟老乡讨了杯水洒在地上，说道‘姑娘，我知道你冤枉，可是没有尸体我们也不能定他的罪，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帮帮我们，赶快出来吧’。说完这些，我就又拿起锄头挖了下去。按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意思意思挖一下，没有就赶紧带着老人回去。”
说到这里刘明用手捂了捂嘴。“你们猜怎么着？我这一下就挖到了尸体，姑娘的手露了出来……。不骗你们，当时我脊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所以，有些时候不信不行，确实挺邪门的。这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天理报应都在的。”
叶悠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抱紧胳膊，皮肤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窦小刚车里的绒布笑脸，如果不是它，他们不会这么快跟踪这辆车找到窦小刚。而那个笑脸是一个被害的姑娘放在那里的……，也许冥冥之中确有注定……。
林平却摇头道：“只是巧合罢了，您受那老人影响，开始她这么一说就把您思想往那方面带了，再加上您小时候肯定接触过类似迷信的仪式什么的，所以自然地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刘明没有反驳，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弄清楚原因，但案子确实是因此破了。“老话儿讲人都有灵，可我干这么多年也没亲眼见过，要是小赵、老孟他们有灵就好了，哥儿几个来找找我……。有时候我想，他们是不是不信我呀？也不托个梦啥的。”
“因为那些都是没有的事儿，要想知道真相只能自己去查。”林平一脸严肃地说。
叶悠不敢看林平，心虚地微微低着头，刘明却摇摇头。“怎么查？从何查起？赵冬的档案丢了，害死孟哥的人自杀了，我们永远也找不到那本档案了。至于孟哥，更冤，干了一辈子刑警却被个抢劫犯杀害，想想就憋屈。要再年轻二十年，不就十年，那人绝对不是侯哥的对手……。老啦，不中用啦。”
第七十八章警察（一）
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遥远又缥缈，一如心底的罪恶被层层包裹。
韩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江奕，“案子怎么跟生孩子似的一拨一拨的，这拨就都是意外事件扎堆”。
“说得好像你生过孩子似的。”洛萌怼了他一句。
韩黎苦笑，“我没得罪你吧，王大小姐”。
叶悠揉揉耳朵，这两个人又扛上了。
江奕咽下嘴里的苹果解围道：“也不都是意外，至少我们已知的刘钢案是有人给他用了降糖药导致的事故；李中卫的死跟那两个假道士也脱不开关系；至于胡大勇的自杀，肯定是有人给他提供了便利。”
韩黎摊开手：“证据呢？证据……你没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刘钢尸体都火化了，上哪找证据。”洛萌有些泄气地说。
叶悠将目光投向江奕，他之前说过非必要的情况不会叫他们一起聚会，既然他叫他们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江奕说道：“这些日子我整理这几起案件，有了些发现”。
他们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奕身上。江奕继续说道：“我在调查胡大勇案时看到一个看守所警察的名字很眼熟，王佑超，你有印象吗？”说着他看向韩黎。
韩黎一愣，仔细想了很长时间。“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那起特别残忍的碎尸案……属地派出所的民警对不对？”
洛萌和叶悠没有想到是哪起案子，有些迷茫地看向韩黎。韩黎笑了一下：“就是我被陷害的那起案子，我的车里被放了作案工具的那起。”
“他现在在看守所吗？”洛萌问。
韩黎抢先说道：“我记得那起案子的出警民警有他吧，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民警，我到现场后还跟他聊了几句，他当时正在树底下吐。”
“他那时候20多岁，微胖，头发有些自来卷，对不对？当时就他吐得欢，我跟师傅到现场后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洛萌也想了起来。
江奕将王佑超的照片递给他们。“对，就是他，你们说巧不巧，这家伙出过碎尸案的警，又是胡大勇自杀案那个看守班组的组长。”
韩黎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这人绝对有问题。”
“公安局内部调动并不容易，何况看守所的狱警一向自成体系，他能从派出所调到那里不简单。”洛萌似是在向叶悠解释其中的关键。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不管咱们愿不愿意相信，局里肯定有内鬼，而且能量还不小。既然他们把外面的线索都一一掐断，我们就从内查……调查自己人，我就不信，如果这回再查到，他们还能那么容易灭口。”江奕说道。
韩黎坏笑着：“哎，还是你狠，咱们是干什么的，警察，什么事儿没见过，尤其他们经常灭别人的口，这回要是轮到自己……，怎么会甘心这么被处理掉。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这动不动就看你给他们多大的刺激。”
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叶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韩黎其中的含义。
洛萌却有些担忧：“我们一旦动了，就等于把自己也暴露了……。”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他们却全明白了，那就等于也将自己至身于危险之中。
江奕说：“这也正是我想跟你们说的，这件事情我来做，他们本来就盯上我了，也无所谓再加上这一条。你们之后要做得就是隐藏好自己，必要时我通过游戏账号给你们留口信。在我调查期间你们不要与我有任何联系，小悠就老实待在单位，把自己放在他们的监控探头下，让他们看个明白就会很安全。”
韩黎马上反驳道：“不能只有你一个人，我也要参与。”
洛萌和叶悠也要开口，江奕摆手道：“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在暗中观察反而更好”。
韩黎点头：“行，你英雄，自己去查，我在暗中保护你行了吧。你也不用告诉我行踪，反正我有得是办法知道。”
江奕无奈地看向韩黎。韩黎得意地朝他笑：“腿长在我身上，你也没办法管住我。我可得提醒你，如果你不说，我查起来可能动静会更大。”
面对韩黎无赖的举动江奕不由头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拦他，只得妥协。“但是洛萌和叶悠还是要隐藏，你们隐藏的作用才会更大。这期间你们帮我留意局里人的动向，我倒要看看都有哪些水鬼跳出来。”
几天之后，江奕就接到韩黎送来的王佑超的履历。“这东西你哪弄到的？”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履历而已，好找。看守所管人事的人都能下载打印。”韩黎认真地看着纸上内容，头也不抬地说道。
江奕不再说话仔细看着王佑超的履历，王佑超，男，现年30岁，从蓟幽警察学院刑侦专业（大专）毕业后就到蓟幽公安局定海区平河派出所工作，2年前调入东郊看守所上班，很快被提拔为监区组长。
“这个履历的问题发现了吗？”韩黎问。
江奕皱眉：“履历太简单了些，他从警9年，前7年都在一个派出所没动过地方，然后突然调动到看守所。要说他简单就简单到底一直在派出所里待着吧，可是他却不简单地换到了看守所……。”
韩黎点头：“我了解基层派出所，他们的领导干部有机制，不能在一个所里长待，有任期的，到了任期都得调换，后来有一段时间这个制度延续到了民警，所有民警都要定期轮换，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防止在一个所干时间长了与当地恶势力勾结。可你看他，他入职到现在的那段时间正赶上局里政策调整，他却没有动过地方……。”
江奕道：“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一般派出所的民警调动都是平调，也就是一个派出所换到另一个派出所，除非你有什么特长、高学历人才什么的，否则不太可能往局里的部门调。李闻书就是因为高学历，然后赶上局里选拔人才才上去的。从履历上看王佑超学历一般、能力一般，各方面都没有突出的怎么去得看守所？”
韩黎说：“如果他真有问题，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平河派出所，这个派出所有什么魅力能让他待7年。一会儿我去找谢小琳让她把这些年定海区的重要新闻整理一下，尤其是这个平河派出所管辖内的案件，说不定就有问题。”
第七十九章警察（二）
“我去查查局里过往的文件，找找两年前管理定海区的分局长、政治处还有看守所的领导信息。”江奕说道。
韩黎要拦他，江奕笑道：“你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总不能大包大揽的都一个人干吧。放心，这点消息都是明面上的，不用内部文件，局内网上都有。我把这些人的关系整理一下看有没有关联。”
韩黎摇摇头起身将客厅内的一个黑板转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还是你提醒了我，我将当年那起碎尸案和孟哥被杀案参加调查的单位和一些警察的名字列了出来，这些人都要逐一查一查。”
江奕看着面前的黑板说道：“再把胡大勇案的调查人员和看守所人员都找出来，还有刑侦二支队卢志国的人也给列上，老孟的案子是我的心病，我总觉得他不应该这么牺牲，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我有预感，凶手一定是咱们认识的人，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
与此同时，洛萌将参与这几起案件的法医和现场勘验人员名单梳理出来交给了江奕。叶悠则将定海区近十年的案件名录整理一份同样传给江奕。
韩黎看着这两份情报，啧啧称奇，“洛萌可以理解，她是干法医的，跟她师傅关系也不错，陪老人家吃顿饭就能打听出不少信息。这个叶悠才来公安局多长时间，又不是专科出身，没有人脉，没有同学，甚至连亲戚都没有，她怎么这么快找到这些案件，比谢小琳还快一些”。
江奕笑道：“这你都想不到吗？”
韩黎皱眉，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恍然大悟，“这家伙……，行，她可真行，合着她就只抄个目录呗。林平管得再严也不能目录都不给看吧。这小机灵鬼随便找个机会，哪怕是打扫搬东西呢，以她的记忆力肯定能马上记住那些案卷名录”。
江奕笑着拍拍韩黎：“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能记录在刑警档案的都是些大案，小案子还得看谢小琳的本事。”
韩黎说：“大案作用也不大，只有名录没有档案，没法查呀。”
江奕却很乐观，“怎么没法查，至少能帮我们缩小范围，我们只要按照这些名录在网上检索，找到相关信息，发现可疑的再去深入调查。不然呢？你以为咱们是神呀，十多年的案子，这么一摞，靠你我得什么年月才能全弄清楚。我们要抓重点”。
韩黎坐在电脑前勾手，“来吧，那就说干就干”。
江奕按住韩黎的手，“不着急”。
韩黎坏笑着转身看向江奕：“那着急什么？”
江奕拍了他头一下，“你这个网，一旦查了这些东西会马上被有心人监测的，这点常识都没有”。
韩黎笑着说：“怎么没有，别忘了之前还是我提醒你的。手机都要关机，我怎么可能不注意网。”
“那这个网？”江奕问。
韩黎说：“不用担心，我用国外的服务器转线，他们查不到。”
“定海区……十年前还是农村，发展起来也就近十年的事情……。”江奕自言自语道。
韩黎用手弹了弹叶悠给的纸，“这些案件里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三起”。
江奕接过纸：“这起枪杀外来务工人员的案子我听过一些，本市人卢辉从劳务市场以找保姆的名义骗单身女子跟他来到他的住所，他让对方给他打扫完家之后就把被害人拉到他家屋后的垃圾坑枪杀，尸体直接推到坑里。第二天早晨垃圾车在这里倾倒垃圾……所有罪证就都淹埋了。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破了，犯罪嫌疑人都伏法被执行死刑了，你为什么选这个案子？”
韩黎说：“这个案子我也听过，那可是风云一时的大案，最终有多少受害者也没有确定。一是嫌疑人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二是垃圾坑实在太深了……嫌疑人持续杀人十几年，挖掘成本太高，反正都是死，所以最后也没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被害。”
“你选这个案件的目的？”江奕问。
韩黎说：“我师傅有段时间曾怀疑李小然是他杀的。”
“李小然？”江奕努力回想了一下时间点。“我记得嫌疑人卢辉最后杀的人是姜红，不过卢辉被逮捕的时间与李小然失踪时间倒是能对得上，都是2014年7月。”
“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你看看这个新闻，这起案件的发现到破案有一个大功臣，猜猜是谁？”韩黎将显示器转向江奕。
江奕凑过来：“王佑超？怎么是他？”
韩黎说：“看报道说是有一个受害者逃出来，巡逻时遇到王佑超向他求助。然后神奇地是卢辉也是向他认得罪，据卢辉说是王佑超面善，也是抓他的警察里唯一一个对他和颜悦色还给他烟和水的人。”
“那时候王佑超才多大，23、4岁？破了这么个大案，他……没被提拔不应该啊？”江奕说。
“唯一的解释，他之后犯错误了……功过两相抵。不过他犯得是什么错误呢？跟我们现在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呢？”韩黎有些疑惑。
“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对他来说都是个转折点，他这么年轻就遇到几十年不遇的大案，最终还是靠他成功破案，按说正是前途似锦之时又突然犯错误，虽然最终没受处罚，仕途却自此终止……，这些大起大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江奕说。
“我就是好奇他犯得错误是什么，对他之后的从警之路有什么影响。”韩黎停了一下：“看来我们有必要跟当年的办案民警聊聊。”
江奕点头，接着向下看，韩黎点得第二个案子就是一年之后他险些被陷害的平河碎尸案。第三个案子也是一起碎尸案，只不过比前几起案子的时间都长，大约在十年前，受制于当年的侦破手段有限，至今未破。
“这两起碎尸案都没破。”韩黎说道：“第三起案件死者的全尸都没找到。我刚入警的时候听教官说起过这个案件，还幻想着能破这个案子呢。”
江奕在电脑上搜索第三起案件，网上关于这个案件的消息一点都没有。“这个案件网上的新闻讨论都没有，局里的保密工作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韩黎说：“一是因为年代久远，二是……尸体只有一小部分，而且至今无人认领。房东紧捂着怕房子变成凶宅，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王佑超也参与了吗？”江奕皱眉道。
“即便没参与也肯定知道，毕竟碎尸案嘛。”韩黎接着说道：“当时那个教官跟我说，现场特别惨，到处都是血。他们在厨房发现的尸块……只有尸体的中段，从骨盆到大腿根的部分，除了知道死者是女性，年龄25至30岁，有过生育史，血型为o型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现场就这么个情况，没有死者的头部连画像都做不了。到最后局里也没查到死者的身份……更别提破案了。”
第八十章警察（三）
“虽然现在有了dna技术，但因为一直没有人找她。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一直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无人关心呢。”韩黎对此很是遗憾。
江奕说：“老一辈的人子女多，对孩子的事儿不像现在对独生子女这样上心，尤其一些偏远地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溺死女婴的案子也时有发生。等女孩子们稍稍长大一些，他们便将她们赶出去打工，当时通讯又不发达，这一走就断了联系。”
韩黎斜靠进沙发里：“生而为人虽然不至于抱歉吧，但这些行为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江奕没有宽慰韩黎，而是转移话题道：“你发现没有，这两起碎尸案……包括红星垃圾处理厂被杀的流浪女，都是没有家人找她们，尸体无人认领，其中两个人还有过生育史……。你说这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韩黎有些无力地说：“什么联系？……拐卖人口？”
江奕摇摇头：“近几年打击拐卖人口力度很大，随着通讯、交通、政府管理等这些的改善提高，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少了。而且如果这几个女人是被拐卖的，大概率是被卖到偏远山区当媳妇，而不是流落到蓟幽市区。”
韩黎心情有些沉重地说：“失踪人口的情况太复杂，确实不好找。我实习时在临渝派出所待过两个月，每天都能收到上面发的人口走失的协查通报，老少皆有，也没见着哪个巡逻民警找到过”。
“从来都没找到过吗？”江奕有些吃惊。
韩黎摇头：“没有。别说别的了，我们所管辖区内有一个智力有缺陷的20多岁男子走失，我们发了协查通报，把整个辖区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现在你去看失踪人口信息登记那里还有他的名字。”
一时间江奕有些不知所措，随着近些年刑侦技术不断发展，蓟幽已经连续几年都实现了命案必破的目标，尤其是他当副队长以来，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今天听韩黎说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在他们眼皮底下竟还存在着这么多潜在的危险。
韩黎很了解江奕，反而安慰道：“你也不用自责，严格说来这些失踪的人未必是遇到危险，他们有些是想自杀，有些是离家出走与家人断绝联系，当然也会有部分人遇到意外或是被杀，不过我们是警察，不是神，我们不能预知犯罪，我们的功能本身就是滞后的，没有受害者的尸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江奕低沉地说：“那我们要重新审视这几起案件了，这个推测容我想想。不过现在我们要做得还是抓住现有的线索深挖下去，不管他们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我们都要给他一一抓出来。”
韩黎看向江奕的目光中有些钦佩，他这个人聪明，目光敏锐，知世故而不世故，能坚持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也能接受任何批评和意见，简直是个完美的领导者。
江奕将笔记本递给韩黎，“你看看这个”。
韩黎接过本。“赵志诚曾当过平河派出所的所长？”
江奕点点头：“我也是查了局里近些年的任免令才发现的。而且他当所长的时期，赶上了第一起碎尸案。你再往下看。”
“李新居然也在平河派出所干过。”韩黎不由得坐直身子：“而且他在任的期间赶上了2014年的那个碎尸案。你说我被陷害不会有他的功劳吧？”
江奕没有说话。韩黎继续说道：“不过这两个人升得够快的。尤其是李新从所长到刑侦总队的政委，连跳三级呀。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儿？”
“你再往下看。”江奕提醒道。
韩黎说道：“张番？时任定海区副局长？当时他就主管刑侦，怪不得后来当了市局副局长还是主管刑侦。这人也挺能折腾，这几年走得部门不少，履历相当漂亮。”
江奕说道：“赵队那时是所长，张局是定海区副局长而且分管过平河、东里几个派出所，他们肯定有交集，以赵队的提升轨迹来看，里面有张局的影子。还有政委调动的事情，当时刑警队内有些传言，说他调刑警队当政委是吴局亲点的。”
韩黎说：“吴局？吴斌？我记得他也管过刑侦吧，他算是这些副局长里资历老得，不过因着上次解昆林的事情，现在基本是半退休状态了。”
江奕搓了搓食指，“李闻书的那件事情，他确实应该担责任，只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要是无心的也未免太巧了一些。”说道这里他有些懊恼，“要不是那个书呆子解昆林也不会死，他活着我们至少还能查查他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杀人以及他为什么会杀那个流浪的女子，现在他一死这些秘密就成了永远的谜”。
韩黎很少看到江奕这样，他笑道：“我要是你，肯定揍那家伙一顿”。
江奕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只要查到他有一点故意的情况，我肯定不会放过他。我后来一直找人盯着他，结果这个家伙真是个书呆子，好容易熬到市局，居然放弃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自己申请到一个偏远地区当个小片警，据说为此他女朋友还跟他分手了。”
韩黎笑道：“上次你们抓那个杀人魔窦小刚还得多亏人家给你们指路呢。我看他不像是作秀，他比大多数片警干得都好。”
说到李闻书江奕很头疼：“我宁肯他是故意的，或者是个自私自大的人，这样我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对付他。这摆出一副忠心耿耿、古板正直又有些迂腐的架势，让人恨恨不得，爱爱不能。事儿确实是他坏的，可是他又不是故意的，只能说我们运气欠佳。”
韩黎摇摇头不再理会江奕，他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岔开话题道：“你来看看，这是小琳给我的资料”。
江奕翻着看资料：“赵队的成名之战就是打掉一个强迫组织卖淫的团伙……。”
第八十一章重启（一）
江奕面色凝重地翻过那些资料，讽刺道：“这还是我认识的定海区吗？这就是咱们号称钟灵毓秀、鸾翔凤集、人文荟萃的地方？还蓟幽最有文化底蕴的地方，骗鬼吧”。
韩黎笑嘻嘻地说：“鬼才不在乎这些，只有人在乎，否则要新闻宣传干什么。不用管它曾经，你只要记住现在就好。知足吧，至少现在不错。”
江奕自嘲地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给自己来面锦旗挂上去才是。”
韩黎无奈地说：“你这人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出生了没？再说什么都得有个发展的过程。江奕，你得接受现实，你是人不是神，触犯法律的事情那么多不是你都能管得了的。”
江奕静静地喝了口水：“如果管不了，那后来定海区怎么变好的？”
韩黎一口血显些吐出来：“真是杠头！”韩黎头疼地看了看江奕：“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跟你计较能气死我，咱们说正事儿，这里面有什么可疑的吗？”
江奕沉吟了一会儿：“我目前从这里面看不出什么。我们还是抓住王佑超这个人，从他的过往经历抓起，若他已经变质，必然能在其中体现端倪。明天晚上我去趟平河派出所，找几个老同志聊聊。”
韩黎坐直身子说道：“以什么理由？亮明身份直接去吗？”韩黎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你这样等于告诉所有人你在查自己人？同行们会怎么看你？局里怎么可能同意？”
江奕递给他一杯水示意他不要紧张。“我已经跟政委申请再查8.29碎尸案。”
韩黎呆愣住：“重启？他同意了？”
江奕没有回答韩黎的问题，而是将他手中的水拿下来放到桌上，又递给他一块纸巾，“也不怕烫着”。
韩黎回过神：“不瞒你说这个案子算是我的一块心病。当年……若不是那把锯……我也不会退出。想想就窝囊……，不过你要重启案件也不容易。”
江奕平静地说：“我知道，而且我没有单提这一个案子，只是跟政委提要将那些未破获地案子再整理整理，现在刑侦技术发达了，以前保存的证据……以现在的水平没准儿能有新的突破。”
韩黎笑着看向他：“江奕你这招可真狠，你知道这样得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啊。”
“也有很多人期待着个结果不是吗？”江奕说。
韩黎没有理会江奕的反问，转而问道：“政委能说服赵队吗”？
江奕笑道：“别小看政委，他平时是不怎么管事儿，但是说服人的本事算是一流。”
韩黎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要查的这个8.29碎尸案赵志诚怕是不会同意的。你别忘了那个案子当时负责督办的人是时任定海区副局长的张番。他现在还主管着市局的刑侦……除非张番自己同意，否则赵志诚不会批的。”
江奕悠闲地说：“他应该会同意，我下了军令状，此案不破，我脱衣服走人。”
韩黎差点被水呛到：“江奕你是不是傻……，那个案子什么有效证据都没有……。你说你，人家巴不得你下去呢，自己还往枪口上撞，这回正好借你的这个傻劲儿把你拉下马。”说完他揉着揉额头，“看来我得赶紧给你准备个职位，等你辞职了就跟我混吧”。
江奕拍了韩黎一下，“做梦吧，我是不会离开公安局的”。
重启的消息传来，洛萌和刘明等人都很兴奋，叶悠则有些犯怵。“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查？”
刘明笑着说：“难是难了点，但是希望还是有的，毕竟咱们现在的技术先进了。哎呀，想不到这块心病能在退休前解决。”
叶悠看着刘明一脸欣慰的样子，暗暗在心里叹气，这个案子哪有那么好破，这么多年刑警们没日没夜地努力，最终连个嫌疑人都没能确定……。而且分尸的工具都被从容地放进韩黎的后备箱，现场的那些证据又有几个是真的呢？江奕是怎么想的，专捡难啃的骨头来。
午餐时间，陆川兴奋地坐到叶悠面前，“听说了吗？那个案子重启了”。
叶悠撇了他一眼，闷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哎，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儿，一点工作热情都没有。这可是蓟幽当年轰动一时的大案。陈年旧案，死者含冤而亡，现在我们有机会为她昭雪，难道不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情吗？”陆川不满地说。
说得跟戏词似的，你知道这个案子有多难吗？叶悠在心里腹诽着。
陆川却不打算放过叶悠，“小悠，你是不是已经看过那个案卷了？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叶悠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没看，你问问林哥吧，他看了”。
陆川听到林平的名字，头都耷拉了下来，“那还是算了”。
叶悠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他跟自己一样有些怕林平，估计他这个时候去找林平问，少不得要被教育一番。“下午就开案情分析会了，你着什么急。再说现场已经没有了，你也没法勘验，能做得有限。”
陆川无精打采地说：“我知道现场没有了……。你说我要是早当几年警察多好，就能见到这个传奇的案件了。”
叶悠嘴角抽了一下，这孩子果真是干现场勘验的材料，组织看人还是很准的。
“早生几年刑侦技术没发展也白搭，你以为以前的刑警是吃素的，他们比你厉害得多，单靠推理和走访找线索，换做是你未必比他们做得好。”洛萌冷冷地说道。
陆川垂头丧气地说：“我就是说说，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地教育吧。”
洛萌揶揄道：“你呀，得时常敲打敲打，屁大点成就就骄傲，遇到点挫折就灰心，这心智方面差得有点多。”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川快速将碗中的饭吃完，“得，我不跟你们聊了，我先走了啊”。
叶悠忍俊不禁地看着陆川的背影，傻小子，现在不给你看卷宗是怕你吃不下饭。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旧卷宗一打开，人们就开始喷云吐雾，叶悠看着资料里韩黎所说的玻璃罐子，感到胃内一阵翻腾。这要是在现场……她不敢往下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会场。
第八十二章重启（二）
江奕说道：“卷宗大家都看了，刘明、马涛、王龙还有洛萌当年参与过这起案件的调查，其余同志虽然没接触过这起案件，但多少都听说过一些。现在我们抛开之前的推断，将它当成一起新案件来看待。大家畅所欲言都发表发表意见，看看能不能拓展思路打开突破口。洛萌你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案件的基本情况。”
“8.29碎尸案发生时我是实习法医，跟着师傅去了现场。被害人，女，身高1.6米，体重48公斤，年龄28-32岁，毒检、药检无异常，死者颈部有划伤，系被利器划破颈动脉造成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凶手对死者进行了分尸，死者的躯干和双上肢在卫生间被发现。死者的下半身被掩藏在卧室的被褥下。死者的双手和头部被放入厨房的锅内煮烂，手部和头部的部分肉被切割剁碎……。另外我们还在冰箱里发现死者的内脏组织……。”说到这里洛萌停住，似是整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道：“尸体的处理方法很奇怪，既粗糙又精细，凶手在处理尸体的躯干和四肢时就像一个莽夫，没有任何章法，用锯子生生锯断大腿骨这样坚硬的骨头，卫生间也是一片狼藉……。但是凶手在处理尸体的内脏时却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做得非常精细。你们看这刀口，一刀划开死者的皮肤，刀口平直，深浅同一，他打开腹腔时腹腔膜都是完好。而且凶手对死者内脏的处理也相当专业，堪称完美极的标本，从这点上来看凶手应该有医学专业背景才对。”
林平说道：“一个凶手怎么能有这两种极端相反的表现呢？除非他有意为之，不然我们有理由怀疑作案得是两个人。”
马涛掐灭手中的烟：“现场的情况虽然混乱，痕迹却被打扫的很干净，而且地面都是水，根本没法采集脚印，我们只在门口找到一个嫌疑人带着鞋套的脚印，所以我们当时判断凶手为单独做案。根据血液喷溅的情况和脚印的大小，我们推断凶手为男性，身高1.78米左右，体重80公斤，年龄25岁至45岁之间，身体强壮而且为右利手。”
刘明有些遗憾地说：“我们到现场时锅还是温的，卫生间的水龙头也开着，所以我们分析凶手应该没跑远，刑警队联合属地派出所马上封锁了整个小区，可惜我们排查了小区内400多户业主，走访近2000人还是没有找到嫌疑人。”
林硕推了推眼镜：“而且死者的身份我们现在也不清楚。死者和凶手都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这个房子的房主出国，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
王龙点上烟：“我干刑警时间也不短了，从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现场……，一进屋满眼都是红色……。现场看起来像激情杀人，但处理得又异常冷静，我也觉得应该是两个人共同作案。”
林平说：“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反抗？从现场的情况看，这个女人是自愿跟着凶手来到这里……，乖乖地跟着凶手来到陌生的小区陌生的房间。我觉得他们是认识的，甚至相当熟悉，凶手毁掉死者容貌和指纹也能佐证这一点。凶手怕我们认出死者从而确定他的身份。另外我觉得凶手一定对这个小区很熟悉，甚至知道这个房子没人住，他选这个房子肯定早有预谋。这些都是我们入手再查的点。”
马涛说道：“如果被害人是卖**……也有可能跟着陌生人进陌生小区。不过……毁掉死者容貌和指纹确实像熟人作案。”
刘明说道：“我们当时也顺着熟人做案的思路查过，可是经过多方查找死者的身份始终没有确定……。”
“陆川、陈新、叶悠，你们几个没参与过此案的人说说看法。”江奕说道。
陆川将卷宗放下，“我看了门锁上的痕迹，这开锁技术绝对是惯偷的手法，我觉得咱们重启调查可以再从这方面下手，重新排查”。
林硕说道：“惯偷不一定，我们当年走访了本市大多数盗窃前科人员，他们都没见过这种开锁技术，后来我们才将视线转向有专业开锁技术的行业。不过我也认为我们重启调查可以从这特殊的开锁技艺开始。”
陆川继续说道：“死者死亡时间为中午12点至13点之间，而我们接到报警的时间为晚上22点，在中间的这10个小时里凶手又要处理尸体，又要处理痕迹，甚至还煮了死者的头部，这时间……有点紧张。”
陈新看着卷宗接话道：“而且这个时间点正是楼里居民活动频繁的时期，以现场的混乱程度，凶手即使全副武装身上也不可能不沾血，更不可能在不惊动居民的情况下逃脱。我认为凶手很可能这栋居民楼里的人。”
马涛赞许地看了看陈新。“这个思路与我们当年的办案思路一致。可是我们排查了这栋居民楼的144户人家，他们全部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医学、开锁这些专业的人员。虽然凶手离我们不远，甚至就在这个小区里，可惜……我们始终没能发现他的踪影。”
江奕叫叶悠的时候，她正盯着眼前的卷宗发呆，陆川捅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江队问你的看法？”陆川小声说。
叶悠回过神说道：“这个水流速度……，漫满全房间至少8、9个小时，凶手不太可能是边开着水边处理尸体……。这死亡时间有点短……，我的意思是说死亡时间要是再提前一些凶手才有时间这样从容处理现场……。”
洛萌啊了一声，脸色突然变白，众人将目光看向她。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叶悠的话提醒了我，水……关键在热水……。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杀了她之后可能用热水冲刷她的尸体，他用这个办法可以影响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说不定他处理尸体内脏也是为了不让我们准确判断死亡时间。如果死者在更早的时间死亡……，凶手就能从容地处理尸体，将作案工具、死者衣物都处理好。”说着洛萌将卷宗放在桌上，“死者的死亡时间比我们预估的时间更早，之前的不在场证明要重新判断了”。
“还有……。”叶悠小声地说了一句。
陆川急切地问：“还有什么你就一口气说出来，别婆婆妈妈的。”
第八十三章重启（三）
叶悠见大家将目光都转向她，脸有些发烫，“如果死亡时间往前推，会不会杀人的和处理尸体的就是两个人……。我的意思是……杀人的是一个人，但是之后有人帮助凶手处理了现场。所以……所以才造成两种完全矛盾的处理方式”。
林平低沉地接道：“杀人的人有开锁技术，身体强壮却情绪暴躁……，而接下来处理尸体和现场的人则聪明冷静而且有一定的医学技术，他将现场痕迹精细地一一处理掉，甚至清洗死者，将屋内放水，把痕迹掩藏住……，好狡猾的罪犯。”
叶悠拿出卷宗中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给我冲击非常大，王哥刚才也说了现场满是红色非常惨烈。正常情况下，杀人就是杀人，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马涛说道：“对……，那个现场我们很长时间都忘不了，所以我们后来判断凶手应该与死者认识，而且应该有很深的矛盾。”
叶悠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这不像是正常人干得事儿”。
“废话，杀人的有几个正常的。”陆川嘟囔道。
林平握紧手中的笔，音量有些高地说：“对，对，还真有可能是精神病人干的。暴力、混乱……然后等他清醒过来，通知亲人或朋友，那人来了之后帮助他清理现场逃避惩罚”。
刘明也有些激动：“我们当时曾猜想过是精神病人作案，但因为后续现场处理得那样井井有条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后续有人打扫现场，那这个推论就没有问题了。”
江奕见大家都发表完意见，神色轻松地说：“接下来洛萌再核对死者的死亡时间。陆川你做个侦查实验看看水溢满现场房间需要多少时间。陈新你盯开锁技术这条线，再排查一下开锁公司。马涛、王龙还有林平和刘哥你们组一起梳理卷宗中的走访情况，将当年那个小区的住户逐一核对，看有没有符合精神类疾病、医学背景这些条件的人。我带叶悠去平河派出所走访一下当年出警的民警，看他们有没有新的线索。”
刑警们一向是雷厉风行，接到任务后马上开展行动。叶悠坐在副驾驶位偏头看向江奕。“江队，你怎么知道陈东山今天值班？”
江奕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道：“从110那里查的，我看了他们的接警记录单。”
“他……跟王佑超很熟悉吗？”叶悠问。
江奕说：“他们是工作搭档，上班就是24小时在一起，总比其他人熟一些。再说我找他不仅仅是问王佑超的情况，还想了解一下8.29当天他们到现场时的情况。”
江奕见叶悠的精力完全放在了解王佑超过去经历上，提醒道：“叶悠，你去询问别人的时候有目的是好事儿，但也不能完全只顾着你的目的，还要随时注意对方给你的回馈，一旦有其他信息要马上抓住这一点。记住你要的是最大的信息而不是只求证自己的结论。”
光怪陆离的光影不断从江奕脸上滑过，他依旧平静地说道：“而且有时候你求证结论就会不自觉地给对方暗示，他看你的思路不对还有可能会误导你。藏住自己的底牌仔细观察对方，尽量让对方多说，你才能从对方的神情、肢体语言里判断出更多的东西，从而进行一下步的询问。这还只是询问，若到了讯问环节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谎言，真假夹杂，到时候就需要你更加冷静地思考。”
叶悠点头表示同意，当刑警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谎言，见到过千奇百怪的表演，以至于在平时她都不自然地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工作正在逐渐侵蚀着她的生活，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将工作中的“警服”脱掉……。叶悠懊恼地咬了咬手指，真是越干越绝望，非心智坚定之人还是不要当警察的好。
江奕似乎明白叶悠所想，开口安慰道：“放轻松，别把自己当救世主，做好眼前的小事儿就好”。
叶悠将身体向后靠了靠，看着各色灯光滑过车窗，交警的反光背心和白帽子在黑暗中闪烁。“交警也很辛苦，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查车。”
江奕说道：“干什么都不容易，我们没家没业的还好，等以后结婚生子……怎么可能两边兼顾。”
叶悠轻笑一声，“还有家有业，我以为当刑警就是打算好要孤独终老的”。
江奕看了一眼叶悠见她虽然笑着神情却很认真，想到她的经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幸好这时平河派出所到了，他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一同向派出所走去。
“啊！啊！……，你们都去死！死！死！”
“不要碰我！鬼啊！鬼啊！啊……。”
叶悠揉揉耳朵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两个保安一边拉着那个大喊的男人，一边淡定地说：“没事儿，就是喝多了，等酒醒了就好了”。
这时负责前台接待的民警迎了上来，江奕给他看了警官证，那个民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酒鬼突然吐了，他们飞快地跳开，虽然反应迅速快但仍不可避免地溅到裤腿和鞋子上一些。
一股恶臭传来，叶悠捏着鼻子闪到一边，接待的民警招呼两个同事打扫污秽，顺便将醉汉扶到旁边坐下。“不好意思，酒鬼就这样，吐了就好了。”
“天杀的！我刚刷的房子又被弄成这个样子，这帮酒鬼就不能消停两天！”一个头发极短，身材微胖的警察走了出来。
负责接待的民警走上前，“政委，这是市局刑警队的支队长江奕，他们来找陈警官”。
政委一边与江奕握手一边发着牢骚：“您好，您好，我是平河派出所的政委。让您见笑了，我们这里酒吧多，酒闹也多，天天晚上都这样。不瞒您说我这墙粉刷了无数次，每次都干净不了两天……。哎，基层民警不好干啊。”
江奕将警官证递给政委。“您好，我是刑警队的江奕。早就听说过基层辛苦，所谓上面千千线下面一根针，这些基础工作全仰赖派出所。”
听到江奕这样说，政委似遇到知音一般开始大吐苦水，直到半小时后，他才问道：“您今天过来是什么事儿”？
江奕赶忙说出来意，政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确实是东山值班，不过……我们值班都特别忙，他现在正在外面巡逻呢。按说我应该把他叫回来，但……唉，我们这个班组人少，原本就7个人，今天还有2个人请病假，现在4个人都在外面巡逻，还有1个人得留守前台，实在没有人替他回来”。
第八十四章重启（四）
江奕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也不能打扰您工作。这样您把他电话给我，我跟他联系一下，就问他几个简单的问题，用不了几分钟。”
政委如释重负：“好好，谢谢你体谅我们基层工作，谢谢、谢谢。”
叶悠跟在江奕后面直到离开派出所她才开口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奕说：“我们去找陈东山，趁他没出警的间隙先问问情况。”
叶悠有些迟疑：“今天他这么忙，明天再问不是更好吗？”
江奕摇头：“基层民警辛苦，明天是他唯一能休息的日子，我们尽量不打扰他休息，有什么事情还是赶在他上班时间问的比较好。”
这个男人的细心真让人感到温暖……，就是什么时候能辐射到自己同事身上……。叶悠叹着气将衣服的拉链向上提了提，今年的天气真怪，春天也没暖和到哪里去，尤其是晚上真应了那句夜凉如水。
初见陈东山时，叶悠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个长相斯文，颇有学者气质的中年男子竟是派出所的警察。陈东山拒绝江奕递过来的烟，“我不抽烟，谢谢”。
不抽烟的警察就是在机关也很少见，更不要说是在基层了。陈东山的举动引起了叶悠的极大兴趣。
江奕收回烟：“打扰您，我是刑警队的江奕，这次来想问问您8.29碎尸案的情况。”
听到8.29碎尸案，陈东山推了推眼镜，“那个案子啊，那个案子……我至今难忘。不过案子过去那么多年都搁置了，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江奕靠在警车边：“最近局里决定重启这个案子的调查，我们准备重新整理当年的案件资料。”
“哦，是这样。这是好事儿，不过我恐怕不能提供给你们什么线索，因为我没参与案件侦破。”说着他自嘲地笑笑，“你也知道，我……干了一辈子派出所警察，那样的大案伦不到我”。
江奕真诚地说：“基层工作辛苦，真要谈预防犯罪还得是咱们的基层民警。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对这起案件的看法。”
陈东山摆摆手：“你不用给我扣高帽子，看法谈不上，感受倒是可以跟你说一说。”
陈东山看着路边发黄的宫灯，将当年的情景娓娓道来。“8.29碎尸案发生在我们辖区四通路21号的安怀里社区5号楼2单元402室。那天正好是我们班组值班，我和佑超是01车，我们接到302的群众报警说楼上漏水……。其实这是我们派出所经常接到的警，什么楼上漏水、下水道堵了、门锁打不开等等。我们当时也没当回事儿，联系物业后就一路说笑着来到了402门前。”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那神情仿佛又来到了案发现场的门前。“怎么说呢，也许是职业的敏感吧，到了402门口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有很冲的血腥味儿。我看向佑超，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我戴上手套打开强光手电，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那门竟然打开了……。”
听到这里，江奕和叶悠神色一凛，这与案卷里以及韩黎说得不符。他们的说法是‘派出所民警到现场联系物业打开房门’，而照陈东山所说，房门是虚掩的。
陈东山继续说道：“随着房门的打开，更浓烈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里面还夹杂着……奇怪地肉味儿。佑超看了我一眼，我们不约而同地将手电照向屋内……。”
陈东山停了一下，似是在解释他们如此行动的原因。“那时候我们出警有规定，如果是凶杀案就要通知定海区的刑侦支队到场，如果现场死亡三人以上那就是特大案件要直接通知市局的刑侦总队也就是你们到现场处置，所以我们才想着查看屋内的情况。但……我其实挺后悔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现场……”。
“之后我们马上用电台向指挥中心汇报这里的情况，但指挥中心却要求我们上报现场的详细情况，毕竟没发现尸体，局里也不好冒然通知刑侦支队。”
“您进到现场里面去了？”江奕问。
陈东山闭了闭眼，出乎意料地跟江奕要了根烟。江奕帮助他点上烟，他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卫生间的水哗哗地流着，我和佑超很紧张担心凶手还在现场。我们拔出警棍来到卫生间查看……。”
说到这里他又吸了一口烟，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里面潮湿闷热没有嫌疑人，却有一具无头女尸……，那惨状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佑超也吓坏了，他拉着我出来，我们一直跑到楼下，吐了一会儿才能向指挥中心报情况。”
“卫生间的水流有那么大声吗？”江奕问。
陈东山说：“花洒和水龙头都开着，声音当然大。”
花洒也开着？叶悠看向江奕，韩黎他们到现场时，勘验记录上写的是水龙头开着……。如果花洒也开着，那水漫满房间的时间就要重新计算。尸体被热水冲刷的时间也需要考虑进去。
“你们进去的时候花洒还开着？流得是凉水还是热水？”江奕问道。
陈东山掐灭烟，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花洒开着，流得是热水，我们刚进卫生间时，里面热气逼人，尤其是我这个带眼镜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佑超就用警棍将花洒关了，之后我们才发现那具尸体……”。
“水的温度您能估计出来吗？”江奕问。
陈东山摇摇头：“我当时已经吓坏了，哪还顾得上这些，我只记得里面非常闷热，一进去镜片上就起了一层水雾。”
“这些情况您跟询问您的调查员都说了吗？”江奕继续问道。
陈东山痛苦地说：“当时现场情况非常混乱……，刑警接管现场之后就让我们到外围拉警戒线。后来又安排我们在楼下看护现场，总之……指挥也没头没脑的，大家都有些慌。等到询问我们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些什么……。实不相瞒，那天的情形太过骇人，有些情节我也记不清楚了……。我今天给你讲得这些是我这么多年来不断回忆的结果。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我臆想出来的。”
说完陈东山将眼镜推到头顶，用手狠狠地揉着眼睛，“那个案子之后我经常失眠，不停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后来我还去过那个现场附近很多次，期望能发现什么线索，却总是一无所获，到最后我都有些不敢想了”。
第八十五章重启（五）
江奕拍拍陈东山的肩膀。“刑警到现场之后他们的勘验车停在哪里？是在警戒线里吗？”
陈东山见不用再描述案发现场，表情放松了些。“我们的警戒线是以4号楼和6号楼边沿为界划的。为方便拿装备市局刑警的勘验车就停在安怀里社区5号楼楼下的警戒线内。因为那天到场的警察很多，所以大多数车都停在警戒线外，还有一些停在了小区外面。”
“警戒线里只有警察进出吗？勘验车上锁了吗？”江奕问。
陈东山不清楚江奕为什么盯着勘验车问，皱眉想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说道：“那天现场有些混乱，我负责楼下警戒线的时候勘验车没锁。那正是刑警们忙着勘察的时间，进进出出换衣服，取工具，所以车门没锁”。
“后来现场传来消息说嫌疑人有可能还在小区里，我们又被派到小区外围警戒，同时局里叫了其他几个派出所和保安公司的人过来支援。之后到现场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被分成几组进展地毯式搜索，不过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江奕仔细琢磨着陈东山的话，一时间有些沉默。陈东山以为他是对当时现场的处理不满意，解释道：“咱们局在指挥部建设这块一直没跟上，各部门、各警种到了一起难免会出现多头领导，多头决策的情况。唉……这点基层体会最深，我们是被指挥的，经常是一会儿被要求干这个，一会儿又被要求干那个。听说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局领导才下决心整改，要求出现场前必须成立指挥部，有了指挥部的统一指挥，我们这腿儿是少跑了不少，效率也提高很多。”
虽然江奕觉得陈东山不太可能提供出其他线索，但他还是问道：“您在警戒和搜索的时候发现什么可疑点了吗？”
陈东山摇摇头：“现场外围有很多好事的群众围观劝都劝不走，期间我也注意观察过，但这些人大都是年长的老人，有的还抱着狗，显然是刚遛狗回来。后来我跟我们所的同志负责4-6号楼楼下及绿化带的搜查，包括垃圾筒、草丛、树坑、下水道等等我们都一一检查，最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从案发到最后搜查的期间，您和王佑超都是一起吗？”江奕问。
听到这个问题陈东山诧异地看向江奕，他眼神闪了闪，依旧平静地回答道：“我们被分在一组，行动基本是在一起，但警戒、搜查你也知道不可能形影不离”。
“您和王佑超关系怎么样？在生活中接触多吗？”江奕问。
这下叶悠都有些坐不住了，江奕这么明目张胆地问问题，就差明说他在怀疑王佑超了，若陈东山同王佑超交好……。叶悠想提示江奕，却看他面带微笑，从容而镇定，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陈东山短暂惊愕之后便平静下来。“你怀疑他？不可能，他当天晚上一直跟我巡逻，没有时间犯案。”
江奕轻松地说：“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有些好奇。您也知道蓟幽最有名的连续杀害保姆案，那案子可是他破的呢。那时候他也没多大，怎么后来没转去干刑警什么的，反而去了看守所。”
陈东山转身从车内取出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这都是命，有时候你不信不行，他就没有当官的命……。佑超年轻的时候特别上进，干活不要命，冲劲儿十足。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搭档，太累了。他那巡逻是真巡逻，整宿一时也不得闲地检查、排查，那谁受得了呀，所以大家都不爱跟他干。”
“那个时候我也比现在年轻几岁，还有点劲头，最后所长跟我商量让我跟他一组。这么着我们一起干了8、9年吧。你要说不熟吧，我们上班天天在一起，你要说熟吧，其实我们私下里没有什么交集。天天上班那点事儿就够烦的了，下了班谁还愿意跟你聊这些，而且跟他在一起就跟上班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私下里都不联系，不只我们，所里的大多数民警都这样。”
“你说的那个连续杀害保姆案件我知道，那天是我们两个一起巡逻，我们来到定海人才交流市场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在商铺门前晃荡，就过去询问了一下。佑超见她衣着单薄，怕她冻死在外面就把自己的棉袄芯拆下来给她，并上她上车准备送她到救助站去。谁知那女人拿着佑超的棉袄芯噗通一下跪在我们面前，跟我们诉说她被人骗去做保姆，对方拿枪要杀她的经历，这么着，这个案子算是才浮出水面。”
“杀人犯叫卢辉，这家伙可真没少杀人。他住在岭东区甜水湾村，自1990年开始就到这个定海人才交流市场找保姆，然后领回去之后就给人杀了推到他后院的垃圾坑里掩埋，杀了十几年都没被发现。直到这个幸存者的出现，才阻止他的杀人行径。”
“佑超……，可谓是成也是这个案子，败也是这个案子。他年纪轻轻破了这么个大案，上头的表彰不少，眼见着年底就要被提拔为副所长，却突然被匿名举报私通犯罪分子。虽然事情最终被查否，但提拔的事儿也就此泡汤。”
“私通犯罪分子？他私通什么人？”江奕问。
“举报的人说他私通卢辉，说他给卢辉买烟、买水贿赂他招供……。”陈东山有些气愤地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想要办你，什么理由都可以。”
“这里头有猫腻儿？”江奕好奇地问。
“猫腻儿大了。”陈东山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佑超是挡了人家的道儿，才被举报的。当年的定海区黑透了，这官儿都是买来的。据说有人找好关系，早就内定好要当我们所的副所长，钱都交了，不可能让佑超上。”
叶悠安静地听着，受贿这种事情在没有实质的证据之前谁都说不准。基层民警工作辛苦，离领导也远，选拔干部的时候，他们的工作往往不被看到，所以他们的怨言不小，经常有这种传言，真假不好判断。
江奕顺着陈东山的思路问道：“那王佑超很难接受吧？”
陈东山又喝了一口茶水，抬头向夜空望去。“年轻小伙子，没在社会上摔打过，怎么能不伤心。况且，他平时那么努力……，别说他那个年纪，换作是三、四十岁的人也一样想不开”。
“那他之后呢？”江奕问。
陈东山说：“面上看不出来，但工作明显没那么积极了，也知道偷懒了。有一次他叫我喝酒……，我这个人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但他叫我，我还是去了。他喝了很多，直到醉倒都没跟我说上两句话。再后来就是突然听到他要调走的消息……，他临走前也只是跟我说，说我是个好人，还问我是不是早就看透了官场。”
第八十六章重启（六）
陈东山叹口气：“都是自家兄弟，我见过多少年轻人从意气风发到碌碌无为，谁没年轻过，但这当官……还得看你有没有那慧根和运气。”
说完陈东山拍拍江奕，“这就是基层，让你们失望了”。
江奕认真地说道：“即便这样，你们依然天天巡逻，天天接警，天天处理琐事，单单这些，就值得敬佩。”
陈东山摆摆手，“不用扣高帽子，我们不过是对得起党和国家发的工资。再说我干这个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说着陈东山将警帽端正地戴上，“时间不早了，我再去辖区转转，你们也赶快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叶悠依旧沉默着。江奕问道：“你怎么看？”
怎么看？对王佑超经历的事情还是对派出所民警的无奈？叶悠抿了抿嘴唇，“花洒的事情需要找王佑超核对一下，如果真是他关的，侦查实验就得重新做”。
江奕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悠一眼，这姑娘很会明哲保身，避重就轻地回答自己的问题，这点倒是与韩黎很像时刻都估量自己的能量，在有可能的危险面前极其小心。
叶悠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心里却没有江奕想得那样轻松，其实她很相信陈东山的话，但……官场的那些事情错综复杂，关系网一环扣着一环，这混水……还是留给检查机关吧，希望他们能够发现并查清真相。虽然这样想着，心情却莫名地沉重，蓟幽这个破地方，冬长夏短，夜黑昼暗，冷得吓人。
“照陈东山的说法，8.29碎尸案当天进入现场的人除了警察还有保安，嫁祸给韩黎的人不好找。”江奕再次打破沉静。
原来是想着韩黎，叶悠在心里调侃着，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有没有可能清理现场的人和嫁祸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也觉得是同一个人比较合理。可惜参战人员名单已无从考证。”江奕说道。
叶悠说：“认识凶手，熟悉我们的工作流程甚至是同行，还要有医学背景，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不会很多吧。”
江奕笑着说：“绝对不多，剩下的就交给韩黎，看这家伙能不能靠这些线索一举为自己正名。”
韩黎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奕的出现瞬间点亮了他的眼睛。“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正饿着，给我下碗面再说。”
韩黎笑得温暖，“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好”。说着他便向厨房走去。
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下肚，手脚跟着暖和起来。江奕将陈东山说得情况告诉韩黎。“你能想出当时有什么可疑人接近过勘验车吗？”
韩黎的关注点却还在花洒上，“怪不得我到现场的时候卫生间还有些热气，原来是这样。这事儿还得跟王佑超核实一下”。
江奕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去办，我是问你车的事儿。”
韩黎从电脑桌上取出一张a3纸。“这是安怀里社区的平面图，案发现场在5号楼2单元，勘验车就停在2单元前面的空地上。我的车停在这里，就是这个6号楼旁边的过道，距离现场20米左右，旁边还有几辆车也停在这里。”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调查有没有遗漏……。真是……灯下黑，你想，我能够将作案工具通过汽车带出去，犯罪嫌疑人怎么就不能通过汽车出去呢？”
江奕瞬间明白，“我们排查的时候有遗漏……，就是这些汽车”。
韩黎点头：“对，就是这些汽车。老旧小区没有门禁，停车更是混乱，现场至少有上百辆车。即便是后来我们管控小区大门，查的也是进出小区的车，那些停在这里的车……却没有专门去查。即使是进出小区的车……也很可能跟我的车一样……漏查。”
“至于陷害我的人，我觉得他应该很早就在现场，但他的身份使得他不会令人怀疑。”韩黎继续说道，“至少他是比我先到现场，这样他才能准确找到我的车，将那些工具放到我的车里”。
江奕还在思考着韩黎的话，韩黎又说道：“之前……可能是我想错了，我太专注于师傅失踪的案子，以为是一场阴谋。现在想来，也可能是对方看到我将车停在6号楼楼下，又把包放在勘验车上。他只是单纯地想将工具丢掉而已”。
“你的意思？陷害你的人有可能一直在现场，因着身份的原因却不被怀疑……。”江奕眉头微皱，“除了民警还有可能是小区的保安”。
韩黎补充道：“还有物业的工作人员。”
他的话让江奕茅塞顿开，“对，物业，陈东山说他们通知物业到现场，因为一般漏水的情况本应由物业处理。我居然忽略了这个……，而且物业公司的人对小区很熟悉，对空置房间的事情更是了如指掌”。
韩黎说：“不仅如此，因为物业熟悉地形，他们比我们更了解小区结构，搜查的人可能还会征求他们的意见……。而且他们对业主的作息时间、各楼的情况、停车情况、监控情况都非常了解。”
说到这里江奕有些坐不住了，“我马上回局里，制定下一步的调查计划”。
韩黎起身有些不舍地说：“都这么晚了你还回去？”
“我得赶紧回去查查那个物业公司，抓点紧这个案子说不定能破。”话音刚落，江奕便急匆匆地离开。
韩黎看着江奕夜色下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若自己还是警察……，念头只一闪便被他掐灭。
第二天，江奕重新安排任务，马涛他们几人开始重点排查三年前安怀里社区的物业公司。而陆川、陈新也要重新考虑对方用备用钥匙开门的可能性。叶悠和江奕要去询问王佑超。
叶悠从办公室出来时想起自己的警官证忘在宿舍，急匆匆地跑上楼，推开宿舍门却发现洛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异常苍白。瞬间，她的心脏漏跳几拍，手脚发软地靠向房门，打开的木门猛地撞向门后的簸箕发出巨大的响声。
洛萌略歪了一下头：“小悠，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干涩的声音在叶悠听来似天赖般动听，她放下悬着的心，赶忙摸一下脸，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掉下了眼泪。当警察不到一年，竟变得如此脆弱，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她刚刚……刚刚竟然以为洛萌……出事儿了。
叶悠搓搓自己冰冷地手，掩饰内心地不安，“没事儿，忘带警官证了，跑得有点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洛萌的声音干涩暗哑：“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得改改，要不就学孟哥，每次都把警官证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这样永远都不会忘了。”
第八十七章重启（七）
听洛萌提到孟哥，叶悠一愣，她好长时间没听过孟哥的名字了。大家有意无意地避讳着他的名字，仿佛不提就不会想起。
洛萌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努力地挤出些笑容。“你赶快下去吧，江奕等着你呢。”
叶悠拿起警官证，临出门时又回头叮嘱道：“你抓紧时间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工作。我把门锁了，下次记得自己在屋的时候要锁门”。
洛萌说：“知道了，你都快赶上小唠叨了，别忘了姐比你大，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我。”
叶悠下楼时江奕等得有些不耐烦半开玩笑地说：“你的警官证被耗子偷走了，破完案才下来？”
叶悠没好气地说：“我巴不得丢了，永远找不到才好。”
江奕探究地看着叶悠，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叶悠有些烦躁，刚刚洛萌的样子又让她感受到失去的可怕。
江奕说道：“死亡时间这块恐怕很难做出准确判断。凶手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在法医学上也是鲜例。而且现场的花洒已经不在，它的水流速度没办法判断，陆川那边的实验也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打起精神，现在要靠我们走访了。”
叶悠问：“这个王佑超会说实话吗？”
江奕说道：“不知道，一会儿看看情况。其实我还挺想问问他胡大勇的案子。”
叶悠觉得江奕最近有些激进。“直白地问吗？”
江奕笑笑：“是不是觉得我问陈东山的问题有些直接？”
叶悠没有说话，以江奕对她的了解，沉默等同于不赞同。
江奕解释道：“我做过功课，陈东山这个人极聪明，特别讨厌别人跟他耍心眼儿。再说又都是老警察，你隐晦地问他，他也能猜出你的小心思，不如坦坦荡荡地问，他反而不会多想。再说即便他多想，打草惊蛇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叶悠还是不能赞同江奕的做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服他，不如配合他，多观察对方的反应。
江奕很轻松地说：“踏实地把心放肚子里，我是你们队长，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事儿算什么。”
王佑超约他们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咖啡馆，民国时期的装修风格，别有一番韵味。叶悠小心打量着这个咖啡馆，绿色的老式台灯、手摇式电话……，若不是深棕色的书架上摆着几本现代书，她真的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民国。
王佑超引着他们坐在两排书架之间的老式沙发上。“这里很清静，咖啡也不错。两位喝点什么，先点上咱们再谈。”
江奕也不客气，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帮叶悠要了杯水，解释道：“她喝不了咖啡”。
叶悠礼貌地笑着，上下打量这个头发有些稀疏，身高接近1米9，体重在300斤上下，看起来有些憨的胖子。这就是王佑超？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似是察觉叶悠的目光，王佑超拍拍肚子。“怎么着小同志没见过这么胖的警察？”
叶悠摇摇头，憨憨地说：“您跟我叔长得很像”。
江奕用余光扫了一下面不改色说着谎话的叶悠，心中暗叹，这丫头哪里有叔叔，这个借口亏她想得出来。叶悠则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个人真敏感，我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果真如江奕所说长期与罪犯打交道的人神经系统发达。
“哈哈，我们还挺有缘，有机会约上你叔一起聚聚。”王佑超笑道。
叶悠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点头称是。
江奕白了叶悠一眼，“您别见怪，她去年新来的，菜鸟一个”。
王佑超和善地笑着，话却不怎么中听。“什么时候刑警问话都带上菜鸟了，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案子？”
叶悠装做气愤地盯着王佑超，江奕拦住她。“您看您说得，哪里是什么问话，就是找您了解点情况。”
王佑超的大手端起像玩具一样的咖啡杯啄了一口。“了解什么？了解我怎么贿赂罪犯？还是了解我怎么帮助罪犯自杀？”
叶悠压下心中的惊讶，这家伙都知道了？陈东山告诉他的？
江奕很能沉得住气，有些吃惊地说：“哦？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您不妨跟我说说”。
王佑超挥挥手，将硕大的身躯靠进沙发里。“没什么好说的，都是组织上认定，我服从组织的决定。”说完他转而问道：“你找我不是想问这些，那是想问什么？”
真狡猾，自己把敏感问题抛出来让我们否认，这下我们也不好问了，叶悠在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却更加放松，乖乖地拿出纸笔，一副记录员的模样。
江奕真诚地说：“8.29碎尸案重启，我们来是想问您一些当年的情况。”
听到碎尸案，王佑超神色凝重，他沉默很长时间才开口道：“那案子……还有希望破吗”？
“有，只要还有警察在查，案子就不会沉冤。”江奕斩钉截铁地说。
王佑超却突然嗤笑一声，“到底是年轻啊，天真……真他妈的天真”。
一股苍茫的无力感弥漫在狭小的空间，王佑超脸上悲怆的神色让叶悠鼻头发酸。
“当警察越久，越他妈憋屈，案子永远没完没了，死的人越来越多，破不了的案子一个、二个地增长，直到把你神经压死……，把你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佑超如喝酒一般端起咖啡杯一口干掉，重重地放回桌上。“这玩意儿真苦，喝多少也不习惯。”
“要不咱们换个地儿，我陪您喝两杯。”江奕豪气地说。
王佑超用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用，我戒了……。那个案子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江奕见他这么说，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您把您当天晚上出警的情况跟我们说一下吧”。
王佑超正了正身子，“当天晚上22点多，我和东山接到我辖区安怀里社区5号楼2单元302室居民报警说楼上漏水。这种警在派出所没有几百也有几十，都是琐事儿，我们轻车熟路地给物业打了电话，便赶到现场”。
时间、地点记得这样准确……，他们并不像嘴上说得那样轻松，这个案子怕是刻进心里没那么容易放下。叶悠一边想着，一边快速记录。
王佑超看了看叶悠的记录，对她的速度感到满意，继续说道：“402的门关着，还有些流水声传来。我们叫了几声无人应答。我手欠，敲门无果又拧了拧把手，结果门居然开了。我想透过门缝往里看，却闻到了血腥味……。当时便觉得情况不好，我和东山商量一下决定开门查看。我用警棍顶开门，借着东山手电的光，只看到满墙的血……，一时间我们也不清楚里面是不是死了人，死了几个人。”
第八十八章重启（八）
说着王佑超揉了揉眉头，“电台一直催报情况，再加上卫生间的水声很大，我们担心犯罪嫌疑人还在屋内，就准备进去检查。卫生间就在离门1米左右的右手边，打开门，里面满是热气憋得喘不上气。东山戴眼镜当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接过手电筒确认里面没嫌疑人后，用警棍将花洒关了……然后就看看至今都是恶梦的场景。这些相信你们在案卷里也看到了。别的我也记不清楚，甚至都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怎么跟局里汇报的，总之后来刑警很快到了接管现场”。
“接警后是您通知物业的吗？您还记得是给物业的哪个人打电话吗？”江奕问。
王佑超愣住，仔细想了很久才开口道：“电话是我打得，我跟指挥室要了小区物业办公室的电话，直接通知当晚的值班人，具体是谁还真不清楚”。
“物业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到得现场？您见到了吗？”江奕继续围绕物业问。
王佑超盯着江奕，眼神中迸出光芒。“你怀疑物业？”
江奕不置可否地说：“我需要先确定现场的情况。”
王佑超闭眼想了一会儿，“物业那天来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穿得跟个中介似的，他叫什么我没记住。他跟刑警的人差不多前后脚到，后来刑警的调查员把他叫走询问情况，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之后您负责什么？”江奕问。
王佑超说：“先是负责现场楼下维护秩序，后来又去搜索4-6号楼楼下区域。”
“期间您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了吗？”江奕问。
王佑超摇摇头，“要是真有情况早就上报了”。
“刑警的那辆勘验车有可疑人靠近吗？”江奕问。
“勘验车？”王佑超没想到江奕问这个，他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那车停在5号楼楼下，在警戒线内，不过上下车人很多，我也没留意”。
“谢谢您配合，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如果之后您想起什么随时跟我联系。”说着江奕伸出手。
王佑超对江奕的干脆很欣赏，用力握住他的手，“行兄弟，有事儿我会跟你联系”。
谈话便这样结束，叶悠看着江奕，心说这家伙可真能沉得住气，胡大勇的事儿他居然一点都没问。
江奕头也没回，便知道这小丫头腹诽什么。“走吧，你还没看出来吗？老油条，肯定问不出什么。”
叶悠撇嘴走上前，“这人跟陈东山说得是一个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一点相似的地方”。
江奕摇摇头，“警察干久了，都一个德性，贼着呢”。
叶悠吐吐舌头：“我可不想变成这样。”
江奕撇了她一眼：“你还用变？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叶悠被江奕的话噎住，挥着拳头上车。“等真抓住嫌疑犯，他一交代说自己把凶器放韩黎车上……。那韩黎算什么罪？别回头再把自己兄弟弄进去。”
叶悠的话让江奕猛地醒悟，之前他光想着破案的事情，这点他倒是忽略了……。叶悠得意地看着江奕，谁知他不过愣了一瞬便无所谓地说：“我只管查案，韩黎自己惹得麻烦，他自己处理”。
真没良心，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变态……，叶悠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他好，亏得韩黎还冒险帮他摆脱嫌疑，等等，不会到时候他也让韩黎自己处理吧。韩黎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他做朋友……。越想越多的叶悠开始反省自身，偷看档案算什么罪？到时候怎么办？一问三不知？
江奕看叶悠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就知道这丫头没想好事儿。他忍不住打断她的天马行空。“我会帮他想办法的，案子能不能破还是未知数呢，你想得还挺宽。与其想那些不如想想怎么挖挖这个王佑超，我总觉得胡大勇的死太巧了，里面肯定有猫腻儿。”
叶悠收回思路，“胡大勇的事儿什么都没有，光靠猜测太不靠普。查他的案子还不是查这个碎尸案容易些，我有感觉快摸到门了”。
江奕笑道：“我比你还乐观，我觉得案子已经破了一半。”
“什么？你锁定嫌疑人了？”叶悠惊讶地问。
“虽没确定，也八九不离十了。”江奕说。
“真是物业干得？”叶悠问。
“不止物业员工，还有可能是跟物业很熟的中介公司。刚刚王佑超的话提醒了我。”江奕说道。
“中介公司？中介公司……。”叶悠想了一会儿，顿悟道：“你是说房子的情况”？
江奕赞扬地看向叶悠点点头，“关键在房子，嫌疑人怎么知道这房子没人住。除了左邻右舍就是物业……，而跟物业联系紧密的还有中介公司。当年调查的时候走访那么多人，不可能没考虑物业，所以我觉得嫌疑人在中介公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听完江奕地话，叶悠耷拉着脑袋靠回坐椅。“我还真以为破案有戏呢，结果又是一个套，中介公司范围更广上哪找人去。”
“昨天晚上韩黎给我下了一碗面，让我想到了一个突破点。”江奕说道。
一碗面？突破口？叶悠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嘟囔道：“韩黎倒是很喜欢做饭”。话一出口她便停住，转头看向江奕。
江奕笑道：“想到其中的关键了。”
“厨房……房子那么长时间没人住，柜子都发霉了，没道理厨房是干净的。嫌疑人再能干也不可能在几个小时内把厨房都打扫干净。”叶悠有些激动地说。
江奕欣慰地点点头，补充道：“还有冰箱……，现场冰箱是开着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里面有人住，或是有人准备住”。
叶悠坐直身子：“所以你怀疑物业或中介，是他们看着这个房子长时间没有人住，就想把房子租出去赚钱？”
江奕点头：“那个房主长年在国外居住，已经有3、4年没回国了，这么好的地段，房子空着多可惜。”
“所以，死者或是嫌疑人可能跟这个房子有关系。”叶悠接着说道。
江奕对叶悠的反应很满意：“对，死者或嫌疑人有可能是租客，或者是暗中的房东。”
待初获发现的激情褪去，叶悠冷静下来。“不过案子过去三年，与此事相关的人肯定早跑了。”
“物业员工好跑，中介却未必，这几年房屋中介很好干，应该不会有人轻易辞职，退一步讲即便嫌疑人跑了，还有知情人。这买卖一本万利不可能只有这一间房。”江奕说道。
第八十九章重启（九）
有了新的调查方向，马涛他们很快摸出涉案物业公司的情况。三年前安怀里社区的物业是中辉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发生“8.29”碎尸案后这个物业公司于同年的12月宣布破产，该小区的物业工作由鑫兴有限责任公司接手。
马涛介绍道：“中辉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叫周童，蓟幽本地人，目前在蓟幽市肿瘤医院住院，病情不太好，据他儿子说是时日无多了。”
“然后我们又找到当年在中辉物业任职经理的李岚，据他说自那个案件发生后，大家人心慌慌，所以公司很快便散了。不过我从他手里要来了当年物业公司员工的名单，而且把这个家伙带回来了。这孙子肯定知道手底下人私自出租空置房屋的事儿。先把他晾晾，一会儿我带王龙去问他，肯定能有收获。”
江奕将手上的名单递回给马涛，“查查这些人的底儿，看有没有对上医学背景的，有认识这方面朋友的也算”。
马涛看着名单上100多个的名字，嘬了嘬牙，“人太多了，恐怕得费点工夫”。
江奕指着入职一栏说：“能熟悉空置房，不会是最近入职的，应该是老员工。如果有哪个人现在跟他们都失去联系的，这个人就嫌疑最大。”
马涛笑道：“这个简单，我马上去查。”
“你再注意一下他们谁与中介公司交好，租房子出去需要客源。”江奕说道。
马涛摆个ok的手势，便急匆匆地拿着名单走出办公室。
“陈新，锁的事情查得怎么样？”江奕问。
陈新说：“我查了是备用钥匙开锁。我把钥匙给咱们这里配钥匙的赵师傅看，他说这是老式配钥匙的机器做的，估计跟他的手艺差不多，对方得多跑几趟才能好用。配钥匙的师傅我也找到了是安怀里社区南边林辉超市里面的师傅，不过因为时间久远他也记不清楚是谁找他配得。”
陆川接话道：“钥匙上有机器留下的痕迹条，这些痕迹条与现场锁芯内的痕迹吻合，现在可以确定嫌疑人是用这台机器配得钥匙打开房门。”
江奕搓了搓手指，“现在能基本确定嫌疑人有案发现场的备用钥匙。接下来我们要查的就是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得这把钥匙，他是物业公司的人还是租户”。
“陈新，你顺着这条线再去排查物业公司的人，顺便注意一下这些人与中介公司有哪些往来。”
“陆川，你从证物库调出案发现场的所有厨房用具，仔细检查，既然嫌疑人曾经准备在这里居住，没道理不留下线索。你小子细致点，定罪的关键证据可就靠你了。”
陆川兴奋地称是，拉着陈新一同离开。转眼间办公室内只剩下王洛萌和叶悠。江奕递给叶悠一张审批单，“拿着，光明正大地去翻这个案子的案卷吧，小心点别弄破了”。
叶悠开心地接过审批单，江奕总算是合规矩一回。她转身准备离开，目光扫过心事重重地洛萌。洛萌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江奕说，这样想着，叶悠微微有些失望地关上门。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江奕开口道。
“我……我想请年假。”洛萌说道。
江奕刚要开口拒绝，洛萌抢先道：“这个案子……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师傅的技术比我好多了”。
江奕叹了口气：“你这个时候休年假……，不像你的风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洛萌抬起有些苍白的脸，“我需要休息，另外这是出蓟审批单，我要离开蓟幽几天”。
m市？“你去这里干嘛？”江奕有些担心地看向洛萌。
“腿长在我身上哪里不能去。”洛萌冷冷地说。
王炎就牺牲在那里，这些年洛萌连这个城市的名字都不敢提，今天怎么突然要去这里。江奕心里百转千回，却依然在审批单上签了字。“别忘了跟政委说一声。”
洛萌点头拿起审批单便转身离开。
“洛萌”江奕叫住已到门口的她。“注意安全，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我定会全力以赴。”
半晌洛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你忙你的案子，别整天瞎担心，我只是去看看”。
离开江奕的办公室洛萌直接回宿舍拿行礼，却发现行礼箱上静静躺着一个藕荷色的小瓶，旁边一行小字，“带上这个防狼喷雾。我找陆川给里面加了点料，威力还不错。一路顺风，叶悠留”。
洛萌红了眼睛，“这丫头净瞎操心……”。
叶悠早就发现了洛萌的行李箱，只是她看洛萌神色不对一直没敢问。现在洛萌单独找江奕谈，叶悠心里猜了大概，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她的行李箱上。
叶悠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静静看着洛萌独自离开的背影直至她完全消息在刑警队的大门前。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送送她。”林平说。
叶悠摇摇头，有些伤口只能自己愈合，这个道理她8岁那年便明白了。
工作是万能的疗伤药，之后的日子里叶悠一头扎进案子里反复分析卷宗，同陆川一起将现有的证物里里外外，检察个透，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勺子上发现了半枚指纹。
陆川如获至宝般捧着那枚勺子，“终于被我找到了，这回看你往哪跑儿。”
叶悠不理会发疯的陆川，转身接着电话离开，“刘哥，您找我？”
“小叶，带上警官证来四通路35号爱家中介公司一趟。”刘明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气愤，估计是被对方气到了。
叶悠满口答应，迅速打了辆车赶往中介公司。人刚下车，刘明已经迎了上来，“来，跟我进去，跟我一起去问问里面的老娘儿们”。
刘哥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话，看来对方是个难缠的主儿。叶悠跟上刘明向店内走去，刚一进门，刘明便大嗓门地说：“你不是要女警吗？我给你带来了，小叶给她看看你的警官证”。
叶悠将证件递给一个40多岁的短发女人，那女人面容清秀，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哟，警官，您可不能这个态度，我是公民，我有权利，再说了我的要求都是正当的。按照规定询问女同志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由女警在场。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成了我的错了。”
说着那女人就要抹眼泪，王龙不耐烦地说：“王秋艳你老实点，别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清楚得很”。
王龙的话让王秋艳立即炸毛，“我怎么清楚了，我怎么清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老老实实、清清白白挣钱养家，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你这个态度，我要投诉你”。
第九十章重启（十）
眼看着简单的询问就要演变成泼妇吵架，叶悠也有些傻眼，她从没见过这样厉害的女人，刘哥和王龙还什么都没问，她便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叶悠看看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找她来就是要她出面解决，也许他们认为女人能对付女人……。可自己这战斗力，叶悠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姐，您先别着急，坐下来说，我们就是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王秋艳没有搭理叶悠，依然摆出一副跟王龙他们不依不饶的架势。叶悠只好硬着头发继续说道：“我一看您就知道您贤淑、善良，肯定会配合我们的。”
还是马屁最好用，一通昧良心的夸奖终于让王秋艳渐渐平静下来。王秋艳一边将警官证还给叶悠，一边说：“还是叶悠小妹妹说话中听，不是我矫情，我可是良家妇女，守法的好公民，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找上门让别人怎么看我。我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
这都哪跟哪儿，王龙实在听不下去，撂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便转身出去。
叶悠一头雾水地看向刘明，刘明示意她坐下来记录。“王秋艳，我们这次来只是想跟你了解点情况，你如实做答这事儿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白了你那点违法的情况也不归我们刑警管。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可能得多跑几趟，我们是没什么，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可你……就更麻烦了。”
王秋艳哼一声，“你不用威胁我，我一向是守法公民”。
刘明问道：“你近五年是不是都在爱家中介公司工作？一直都负责安怀里社区的出租房吗？”
王秋艳没有立即回答刘明的问题，而是翘起二郎腿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才说：“是，我在这儿干了很长时间，不止安怀里社区，旁边的民安社区和怡甸园社区也都有我的业务”。
刘明继续问道：“这个安怀里社区出租房的情况你都了解吗？”
王秋艳啐了一口，“那个破地方儿，要不是因为地段好，谁租呀。本来生意就不好做，三年前出了命案，更是屁都租不出去。一个个饭都吃不上的主儿还穷讲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鬼找上他们都算是烧高香”。
“这两年中介不好干，你怎么没去卖房子？卖房子比租房子挣得多吧？”刘明又递给她一根烟。
王秋艳吸吸鼻子，“卖房子好点，但我不行啊，一家老小都等着我照顾，新楼盘都在外面，我跑远了谁照顾他们”。
“这年头挣点钱都不容易。”刘明说道。
王秋艳看着叶悠突然说：“小妹妹我还挺羡慕你的，这工作多好，不像我们没日没夜的也挣不了两钱儿。”
叶悠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羡慕的一天，看王秋艳的表情不似作伪，她反而不知如何接话。
王秋艳自嘲地笑笑，“有什么赶快问吧，我还有一堆事儿没办呢”。
“大妹子是个爽快人，我们就想问问安怀里小区那些闲置房子的事情。”刘明说道。
王秋艳点烟的手一顿，她合上打火机。“你们怎么光盯着安怀里小区，其实这样的事情哪里都有。可笑的是那些有钱人房子多得数不过来，甚至想都想不起来，房子空在那里发霉，而穷人们却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她又打开火机点上烟，“最先发现这个商机的人是物业。他们发现很多业主3、5年都不回来，就想着用这些房子挣点外块。我们顶多是在合同上使点小手段”。
“安怀里社区5号楼2单元402室是你租出去的吗？”刘明问。
听到这个地址王秋艳皱眉，斜眼看向刘明。“三年了，你们还在查那个案子？”
叶悠抬眼扫了一下王秋艳，三年了，怎么一提这个地址都记得这么清楚，警察有情可原，连中介的业务员也记得这样清楚。好像……好像他们不是旧案重启而是就在查昨天的案子一样，这感觉有点诡异。
刘明显然也察觉到了。“怎么？你知道这个房子？”
王秋艳又啐了一口，“知道，怎么不知道。要不是这个房子我也不至于整个怀安小区都没业务”。
“这个房子当年你租出去了吗？”刘明问。
王秋艳摇摇头，“跟我提过一嘴，正打算租的时候就出事儿了”。
“是物业跟你联系要出租这个房子吗？”刘明问。
“是”，王秋艳点点头，回答得异常简短。
“是谁联系的你？”刘明问。
“李岚”，依然是非常简单的回答。
“中辉物业公司经理李岚吗？”刘明继续追问。
王秋艳有些不耐烦地点头，“对，你们都知道还问我干嘛”。
刘明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将一张照片递给她，“你看看是哪个人”。
王秋艳只看了一眼照片，便用手点点左排第三个人，“是这个”。
“出租闲置房屋的事情都是李岚负责吗？还有其他人联系你吗？”刘明问。
王秋艳掐灭烟，换了个坐姿，“跟我联系的只有他”。
“那房子的钥匙是物业公司给你们吗？他们是怎么弄到的？”刘明问。
王秋艳已经十分不耐烦，“钥匙当然是物业公司给的，我们哪有本事儿弄。至于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知道得就这些，我还一堆事儿呢”。
刘明温和地笑着：“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租那些房子的人知道房子的情况吗？”
王秋艳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他们知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只要便宜就好”。
“别的中介公司和物业也这么做吗？”出门前，叶悠突然问道。
王秋艳神色不明地看着叶悠，答非所问地说：“小妹妹命好，没偿过人间疾苦”。
叶悠被王秋艳的话说得无语，想到不自己这天煞孤星也有被人艳羡的一天。只是不知道她若了解我的经历还会不会羡慕。这世间，谁又比谁过得好呢。
王龙在门口迎上叶悠，接过记录开心地笑着，“这回看李岚那小子还怎么抵赖”。
叶悠却没那么乐观，“房子没租出去，李岚估计也不知道，案子又回到了原点”。
刘明说：“物业公司里肯定不止一个人知道李岚的勾当，说不定还有人参与。”
叶悠仔细想了想，恍然道：“您是说物业的人有可能在这期间用房子”？
“既然还没租，中介没有钥匙，那钥匙就还在物业手中。”刘明说。
“拿钥匙的人……有可能是配钥匙的人……。”叶悠说到这里便看向刘明。
刘明欣慰地笑着，“案子还得找对点，我看这条线有门儿”。
“不过也不能怪之前的调查，谁能想到配钥匙的技术这么差呢……。案子要是破了，这功得给赵老伯记一件。”刘明说着，竟开始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