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新的案件（十二）
这就是他让那些女人放松警惕的原因吗？江奕一边想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严厉直视’几个字递给叶悠。叶悠接过纸，默默调整了一下才抬头带着居高临下地意味冷冷地看向窦小刚。窦小刚局促地拉了拉衣服，似乎想将整个人都缩进宽大的衣服里……。
“窦小刚，你家里的尸体都是怎么来的？”江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威严的压迫感。
窦小刚低着头依旧沉默不语。
江奕接着说道：“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而且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问你，12月2日晚，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窦小刚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缩着身子靠在审讯椅里一言不发。叶悠觉得他的表现很怪异，他之前面对马涛和江奕时可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同样是不说话，但他的情神是嚣张的、不屑的，尤其是当他看到死者的照片时，竟有一种炫耀自己战绩一般的得意。马涛越是跟他发火，他越是兴奋和自得，有时还会带着蔑视的笑容挑衅马涛和江奕。我来了之后，窦小刚则表现得像是一个受害者似的，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说不定会母爱泛滥……。母爱？叶悠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她在纸上写下‘像不像小孩子’几个字递给江奕。
江奕紧紧捏着那张纸，示意叶悠跟他出去。叶悠刚一出门，江奕就开口道：“像多大的孩子”？
叶悠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太敢肯定，但他对你们展现的像是幼童时期挑衅父亲……或者说是权威的样子，就是那种不肯承认自己做不到，一定要证明给你看的感觉。内心越弱小，行动越暴力，想通过暴力得到或是维持自己对世界的控制。”
江奕接着说道：“他在你面前则有些害羞，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的手铐，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犯错误了。多大的孩子怕犯错误？”
叶悠摇摇头，“我看多大的人都怕犯错误，毕竟做错事多数会带来不好的体验，会……拉开内心深处的抽屉，那里藏着曾经被责怪、责罚、嘲笑等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因为那种感觉太差了，所以我们能铭记一生。即使是成年，遇到某个激发点，那些不好的感觉便如条件反射一样控制我们，让我们情绪崩溃或者反应过激。”
江奕拿出手里的资料翻了翻说道：“正常的成年人犯罪后，会不承认，会狡辩，会害怕，会后悔，但不会如他这样两极的反应。看资料，窦小刚3岁丧母，19岁丧父，而且父亲酗酒，我总觉得跟这有关系。”说到这里江奕突然停住，“对了，我得提醒洛萌，让她检查尸体……。之前尸体太多再加上死去时间较长，我们忽略了这点”。
说着江奕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叶悠，“我得先去法医中心看看。你回去补个觉，睡醒了再看看这些资料，明天来找我。”
忙了两天一夜，叶悠躺在床上时才感觉到身心的疲累，一闭眼便睡了过去。不过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梦中小屋内的尸体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有话要说，墙上、屋顶上满是悲伤的眼睛充满眷恋地望着她，而窦小刚就站在他们中间慢慢地向她走来……。叶悠猛地坐起身子，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很是狼狈，她茫然地看向四周，藕荷色的床单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一些，原来是梦……。回神后片刻，叶悠便感到冷意，她抓起床头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下意识地查看手机是否有未接来电。
江奕此时正忙着汇报工作，王洛萌又是整夜没睡……，他们都无暇顾及她。叶悠略微想了想便起床，草草洗漱一下就向办公室跑去，她心里想着事情，开门的动静有些大，惊醒了屋内睡着的人。
“刘哥、林哥，你们怎么在这里？都没回宿舍吗？”叶悠吃惊地看着他们。“刘哥，你腿上的伤怎么样？怎么没回家，还来单位干什么。”
刘明费力地将腿从椅子上放下，“回什么家，不能回家，这样回去你嫂子得数落死我，等好点了，好点了再回去”。
叶悠小心翼翼地看向刘明的腿，生怕自己的目光重一点都能伤到他似的。“您的腿没事儿吧？”
刘明摆摆手：“没事儿，就看着吓人，没伤到骨头，缝了几针，养养就好。”
“嗯，是没缝几针，缝了四十几针……。让你逞能，你还以为自己是20多岁呀。你就这样吧，一会儿我就给嫂子打电话……。”林平虽然声音沙哑但言辞却很犀利。
“别……别，我说小林，你刚来的时候我还带过你几天呢，算起来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师傅，这徒弟怎么能拆师傅的台呢。”刘明一听要告诉媳妇，马上拉住林平说好话。
叶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默默拿起桌上的饭盒离开，这俩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他们一定是昨天工作到太晚怕回宿舍吵到大家就想在办公室里凑合睡一会儿，不想却被自己撞破。
当她再次回到办公室时，俩人已经达成协议，至于是谁妥协的多一些就不好说了。她把饭盒往桌上一放，“吃早饭，今天食堂有粥和油饼。吃完了，您们都回去休息补觉。”
刘明夸张地缩缩脖子，“小悠越来越厉害了，比我媳妇管得还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叶悠一边吃着手里的油饼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小心我告诉嫂子。”
刘明马上噤声拿起油饼就往嘴里塞，叶悠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另一边，王洛萌却没有那么轻松，昨晚江奕的提醒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她确实忘记检查了。虽然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在她心里这是项重大失误。王洛萌自责不已，连夜检查，连胸部、口腔这些敏感部位也都一一查验。
江奕却沉默着没有说话，王洛萌察觉他的异样，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新情况吗？”
江奕抬头看向王洛萌，虽然他极力掩饰却仍让王洛萌看出他神情中的无奈和懊恼。江奕低声说：“案子交给专案组专家负责讯问，我们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什么？！这算什么？！案子没有眉目的时候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后面，现在案子破了，嫌疑人抓了，他们来精神了！自诩为专家，哼，破案本事没有，挑刺本事不小。”王洛萌声音尖锐地说。
江奕关上门，“洛萌你冷静点”。
王洛萌激动地说：“我冷静不了，我们没日没夜地追线索，抓人，他们躲在后面等成果。现在案子破了，一个个站出来说是要搞研究。研究个头！他们要真有本事，早干什么去了！什么犯罪分析专家，还不如……还不如叶悠厉害呢。那几个法医，不是我看不上他们，他们一年看几具尸体，被养得时间太长了，刀都握不稳……。干我们这行是要实践的，你把自己高高挂起来，能力能好到哪里去……。”
江奕没再劝王洛萌，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这段时间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恨不得住在法医中心，现在案子破了，反而嫌弃她年轻，说她技术不过关，她肯定接受不了。“你的尸检技术，绝对是局里名列前茅的，第一不敢说，前三肯定没问题。”说着江奕倒了杯水给她。
王洛萌心里堵得难受，却也不再说什么，她也明白说什么都没用，只会给江奕压力，江奕……心里也不好受。
江奕见王洛萌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洛萌，你把报告放我这儿，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
王洛萌看着同样憔悴异常地江奕说：“你也去补个觉吧，这么熬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江奕点点头说：“好，你放心吧，我把前期调查情况汇总报上去就休息。”
王洛萌了解江奕的脾气便不再劝说，转身离开。
叶悠挂断江奕的电话后有些发呆，她不知道该庆幸不用加班熬夜，不用面对变态杀手，还是该为案件不能在自己手里完满破获而遗憾。她看着手中的资料，下意识地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翻看一遍，做完这些她不由得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支队的其他人得到这个消息时，何止是不甘心，简直是气炸了，一个个恨不得找局长去理论。最后还是江奕和刘明连手将大家压了下来，没有办法，这是组织的命令，他们的天职就是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纵是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第四十七章新的案件（十三）
随着部里对这个案子的重视，局里也将此案列为重点研究的案件，各大专家摩拳擦掌将此案作为科研对象。这样一来案件最后的调查就与江奕没有什么关系了。江奕资历尚浅，又没有什么后台，这个时候别人切他的成果，虽不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内。不管怎么样案子破了就好，江奕自我安慰着借机放了队员们的假，前期大家绷得太紧，就此休息一下也不错。
叶悠躺在宿舍的床上，无聊地看着手中的资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出问题了，按说休息挺好的，可她就是放不下这个案子。她懊恼地揉揉长发，最近的案子都不痛快，虽说凶手都抓到了，但总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完满。这个案子里窦小刚什么时候开始杀人？到底杀了多少人？哪个点触发了他让他开始杀人？这些都将成为永远的迷团。
还有那个雷建军的死……不像是窦小刚的手法。据他们前期的调查，窦小刚应该是开黑车先将受害者从火车站引诱到家中西平房的客房内，趁对方熟睡时再将受害者勒死或是用锤子击打头部至其死亡。他因为体形瘦小的原因不敢正面对抗受害者，雷建军虽然年龄偏大，但身体强壮不符合他选择的标准。
再有就是窦小刚选择的受害者都是外地人，而且初次来蓟幽，在蓟幽没有任何落脚之处，甚至很多人只是在蓟幽中转一下，所以他杀了那么多人才迟迟没有被发现。雷建军在蓟幽生活多年，而且有固定的住所，完全不符合窦小刚选择受害人的标准。
另外虽然案发现场比较恐怖，但那都是受害者死后的事情，只能说明他对尸体有特殊的爱好。这么多受害者他却从未对谁在生前折磨过，雷建军的伤不太可能是他做的。叶悠的这些猜想与江奕的一样，而此时江奕与韩离和王洛萌也正在研究着这个案子。
“你又被坑了？”韩黎一边歪进沙发里一边幸灾乐祸地说，“论资排辈，哪里都一样，江奕你得试着接受这些”。
“哼，什么论资排辈，他们要是觉得我们不行干嘛之前不说，等咱们把案子破了才假模假样地站出来说。”王洛萌显然心里依旧愤愤不平。
韩黎伸手拍了拍王洛萌的肩膀。“小丫头还是嫩，案子是你破的吗？那是专案组破的。专案组怎么组成的？当然是专家和大佬们起到重要作用啦，至于你们……顶多就是跑跑腿。”
韩黎见他们都阴沉着脸，无奈地劝解道：“放宽心，谁还不是工具人，我们得早有这个觉悟”。
江奕说：“我倒不是很在意什么功劳，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没有完全破，就很难受。”
“那能怎么办？我们也不是神仙，问嫌疑人都未必能得到答案，何况现在连问都不让咱们问了呢。”王洛萌嘟着嘴说。
韩黎将一堆材料放在他们面前，得意地说：“就知道你们会为这个遗憾，看看我查到了什么”。
江奕和王洛萌对视一眼，马上拿起资料看了起来。“十年前发现王树森尸体的人居然是窦小刚，他那个时候才16岁，正处在青春期。难道是这件事情影响了他？”江奕诧异地看向韩黎。
王洛萌则有些肯定地说：“怪不得他的卧室里面有一具吊死的尸体……，还有……那些性行为……都是被害人死后发生的。开始我还觉得可能是他怕自己打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就有这个……嗜好。”
韩黎一副你们快表扬我的样子。“一定是当年的那件事情刺激了他，让他产生了畸形的性冲动，我怀疑后来那些所谓的闹鬼事件可能就是他去现场回味造成的误会。”
江奕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王树森在自杀前犹豫了好久，直到后半夜还没有人寻找他时，他才在绝望中自杀的。窦小刚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收集眼睛的？”
王洛萌叹口气：“现场屋内的眼睛都是半眯着，他将他们死前的悲伤和眷恋封锁在里面，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
韩黎说：“也许，这就是当年他看到的……。”
江奕放下手中的资料：“窦小刚杀人的动机算是有了合理的推测，那接下来我们说说大军的案子吧，我觉得大军不是窦小刚杀的。”
王洛萌点点头说道：“肯定不是窦小刚干得。我看过雷建军的尸体，那些伤口和捆绑痕迹手法专业，窦小刚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可惜他们不让我验尸，如果能仔细检查，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韩黎带着颓废的口气说：“我打赌，他们肯定不会认真检查大军的尸体，即使有人看出问题也不会说。这种时候谁愿意节外生枝，肯定会粉饰太平地都安在窦小刚头上，然后案子一破皆大欢喜。至于真相，又有谁在乎。”
“韩黎，你与雷建军联系密切吗？他是你线人的事情都有谁知道？”江奕有些担忧地问。
韩黎掩饰不住嘴角地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王洛萌扶着额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韩黎正了正神色，“雷建军是我线人的事情，知道得人不多，但我也没刻意保密，若有心来查应该是知道我的。这事儿是我大意了，我联系大军只是让他帮忙打听失踪人口的消息，无非是留意一下市井传言，黑出租屋，群租之类的。没想到……。唉，更让人沮丧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
江奕没理会韩黎的长篇大论，直击要害地问道：“你被跟踪过吗？还是被窃听？不会是被袭击过吧”？
韩黎本不想理会江奕的问题，但耐不住他和洛萌的灼灼目光，只好做个投降的手势。“好，好，我说，我说。我没有被袭击，但是被窃听和跟踪过，不过跟踪我的人很快被我发现了，还差点被我反跟踪。那是一个年轻男子，个子不高很瘦，他最后消失在玲珑街的菜市场里。他有同伙，而且不止一个，这些人巧妙接力打断我的跟踪，等我反应过来时他们都跑了。这些人伪装得很好，通过帽子、口罩之类的东西将面部特征遮起来，我后来查监控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能是他们觉得再查我反而会暴露自己，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江奕眉头皱得很深：“韩黎，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韩黎将手摊开：“没有了，我能有什么瞒你的。”
江奕挑眉，韩黎马上接着说道：“这事儿我觉得无关紧要，所以就没说。你要是觉得重要，下次我再被跟踪或窃听的时候一定告诉你”。
王洛萌没理会韩黎的话，她的关注点还是雷建军身上的伤。“雷建军死前受的折磨应该是被拷问，不知道对方从他身上想得到什么信息。韩黎，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若你知道什么一定跟得我们说，因为接下来你就是最危险的人。”
韩黎敲了一下洛萌的头：“小丫头，我是你哥，你管好自己就行啦，不用操心我。”
江奕黑着脸：“韩黎，你要想我们重新信任你，就不能有所隐瞒。”
韩黎叹口气说：“我真的没骗你们。不过我确实还查到了一些东西。”说着他又拿出两份资料递给他们。“我前几天去了趟大军的老家，他的母亲跟我说大军出事前给她打电话说是要买房接她来蓟幽住。蓟幽的房价你们是知道的，以大军的经济实力跟本买不起。于是我通过银行的朋友查了一下他的账号，在他失踪前一个月，他的银行卡上突然多了一笔钱……五百万。”
“什么？五百万？这么多。”江奕和王洛萌对视一眼，深感问题的严重性。
江奕问：“知道是谁转的吗？”
韩黎沮丧地说：“不知道，对方是一个皮包公司的账户，资金是通过国外汇入的，走了好几手，根本查不到来源。”
好容易出现的线索又断了，王洛萌有些泄气地靠在椅子上。韩黎看她的样子，笑笑说：“虽然资金这条线断了，但大军这条线没断。我根据大军收到钱的时间向前推，查找他那段时间的可疑行为，果真被我查到些东西”。
王洛萌直起身子：“韩黎，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磨磨唧唧地真让人着急。”
韩黎无奈地说：“是你们老打岔。”
江奕眼锋扫过韩黎，他立马收起抱怨，开始介绍雷建军在出事前的可疑之处。“雷建军在7月初曾向交管局的一位兄弟打听过一辆黑色宝马汽车，车号蓟######。”
江奕追问：“他都问了什么？那辆车的信息有可疑吗？”
韩黎说：“他说他朋友的车被这辆车刮了，他想问车主信息，可惜那车是一辆套牌车，车主信息都是假的。”
江奕有些失望，韩黎继续说道：“问题是过了几天，大军又向那兄弟问了新蓟路与白河路的丁字路口是否有交通事故。那兄弟查了说没有，他说当时大军对这个结果很惊讶，但他问他具体情况，他又不说”。
第四十八章结果（一）
韩黎看向江奕问：“新蓟路与白河路丁字路口，这个你们地方熟悉吗？”
王洛萌和江奕面面相觑没有说话，韩黎直了直身子，“这个地方离那个流浪汉被杀的桥洞不远。新蓟路是去年刚刚修好的，那条路很偏僻平时只有附近的乡镇居民和运渣土的大车走这里。我之所以出现在第一个流浪汉被杀的现场就是因为我查到大军在失踪前去过那个路段三次，最后一次他还到附近的乡镇转了转，而且看过那个住桥洞里的流浪汉。不过那时我没想到他居然向交警打听过这里，而且在他打听完消息后一个月便收到巨额汇款，再之后便是离奇失踪”。
江奕眼睛亮亮地说：“那个车号、那个地方很可疑，会不会是他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然后又去求证，反而被对方盯上灭口。”
韩黎一副你最懂我的神情，“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觉得大军很可能是在这里看到了交通事故或是伤人之类的情况，但交通事故的可能性更大，不然他就不是去问交警而是去问当地派出所了”。
江奕搓搓食指，“大军看到那辆黑色宝马车撞人，但他当时没有报警，也许是当时司机将伤者带上车，他以为司机会带伤者去看病。但是大军事后想想又不放心，所以私下里去查肇事车号，却发现是套牌车，这时他觉得情况不好，便又问那个路段是否发生交通事故，交警却说没有收报警……。此时他一定觉出问题严重，便私下去查……。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都解释得通了。也许正是因为他查到了对方，对方为了安抚他，才给他汇入巨款，但大军良心不安，联系你想将这些告诉你，所以才被灭口”。
韩黎笑着点头，一脸骄傲地看向江奕：“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方也一直在找大军，因为他莽撞的调查行为暴露了自己，而被对方主动找上”。
王洛萌的关注点却在没有人报警上。“如果那辆车撞了人，为什么会没有人报警？受害者若有意识定会报警，即使当时失去意识，之后醒来也肯定是首先想到报警。他没报，说明他凶多吉少……。那他的家人呢？他的家人也应该报警啊。”
韩黎说：“他的家人报警就不是交警了，很可能是失踪之类的。”
王洛萌摇摇头：“即使是失踪，延着他的行动轨迹查，肯定也能查到蛛丝马迹。为什么没发现呢？”
韩黎说：“这好办，失踪系统咱们不是还有权限吗？查一查，说不定有线索。”
江奕则没有那么乐观，“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人给他报警”。
王洛萌沉默下来，她明白江奕说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又是一个孤独的人吗？
韩黎低头说道：“怪不得大军去找流浪汉，他怀疑被撞的人是流浪人员。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麻烦了，我现在一听这种情况就头疼。”
江奕说道：“也没有那么悲观，至少敌人留了尾巴，我们只要顺着线索一直查下去总能抓到他们。洛萌你回去再查查失踪报案情况，看有没有符合的报案人。韩黎你找交管的朋友想办法再查查那辆套牌车。我去走访一下那路口附近的居民，公安的监控虽然不能保存这么长时间，私人的说不定有希望。”
韩黎说：“查车好说，我一个电话的事儿，而且这种套牌车你也不能抱有多大希望。走访工作量大而且危险，我得跟你一起去。”
江奕刚要拒绝，韩黎马上说道：“大军很可能就是走访被人发现才被灭口的。你不能大意，不要跟我说你是警察之类的屁话，是警察也会死。再说，他们要是顾忌警察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了。有心算无心，说不定他们早已设好陷阱等我们，我们不能大意”。
江奕没有再反驳，他们都隐隐地猜到幕后黑手里怕是有警方的保护伞。权钱交易一旦达成，财团、黑社会、保护伞，
便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到最后身处其中的人也无法控制……。
一个月后，叶悠无所事事地晃荡完，又偷偷遛进档案室查看窦小刚的案子。这家伙果真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话，他是铁心要将秘密带进坟墓了，但是雷建军明明不是他杀的呀，他怎么能认呢？不过也是，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叶悠一边摇头一边翻着卷宗，雷建军的这尸检报告也太粗糙了些，验尸的人明显没当回事儿，或许他是故意的。她正胡思乱想着，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林平与她撞了个正着。
叶悠尴尬地将手中的档案放回去，徒劳地解释道：“我就是好奇他为什么杀人……”。
林平的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出表情，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样，叶悠却觉得林平似乎很生气。“档案室有规定查阅档案至少要两名以上的民警，而且要登记记录。你这样是违法，更不要说你刚刚翻看的是机密档案……。”
叶悠的脸瞬间涨红，喃喃地说：“对不起，林哥，我下次不敢了”。
“好啦林平，新同志有好奇心很正常，她知道错就行了，我相信她下次肯定不会再犯这个错误。”刘明在林平身后替叶悠解围道。
林平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严厉地说：“不是我不讲情面，你们好好反思，是不是因为你们的放纵和不守规矩，孟哥才会出事。如果你们严格管理，他不拿那两本档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刘哥，您得重视这个问题，您说孟哥的事情我们有多憋屈，他为工作牺牲，最后却因为将档案带出档案室而不能被评为烈士，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堵得慌。”
叶悠越发尴尬，自知犯错的她恨不得躲进档案架子里。林平却还不打算就此结束继续说道：“小悠，你是女孩子，大家平时都照顾你，甚至是让着你，你有些小毛病我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才导致你今天犯这么大的错误。不要小瞧现在的问题，那些犯罪的人也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叶悠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一向低调、守规矩，怎么到了林平这里就变成如此不堪了呢？再说了刑警队的档案管理不规范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大家查档案时经常是一个人来，他们睁一眼闭一只眼的就算了，都是同事没有必要这么较真。她这样想着，脸上自然带了些情绪出来。
林平却越发地生气：“你还不服是吧？小小年纪还说不得你了，别忘了我现在是案件管理科的负责人。”
刘明觉得林平说得有些过，他拉了拉林平的衣袖，林平脾气已经上来了，他没有理会刘明，继续说道：“你把档案室的钥匙交出来，回去好好反醒写份检查给我，另外以后档案室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进。我会拟定一个查阅档案的规范，必须有总队长或政委的签字才能查。这个房间是机密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
从档案室出来叶悠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刘明几次想安慰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叶悠看他实在憋得难受，说道：“刘哥，我没事儿，您不用管我”。
刘明搓搓手说：“哎呀，你有没有事儿我看不出来吗？林平这人呢就是个直脾气，他不是冲你，他是因为孟哥的事情窝着火呢，估计上边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咱们呢，之前对档案这块管理确实松散了些，我也没带好头……。我和孟哥都是老人儿，还有以前当警察的作风，哥们儿意气重，总想着大家都不容易，想查就查吧，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什么都得规范，不然确实会出问题。这事儿也不怪你，是我，都是我们没带好头，没教好规矩。”
叶悠没想到刘明竟会这样安慰自己，“这不关您的事儿，是我自己……我其实是知道档案查阅规范的，也算是知法犯法吧，被批评也不冤”。
被这样言辞激烈的批评虽然难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叶悠很快调整好心态，毕竟快过年了，她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儿一直不痛快。
年关将近，叶悠想借着假期回老家看看，顺便给家人上上香。打完饭她路过照片墙，看到孟哥的笑容时情绪却一下涌了上来，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想念，泪水如珠串般落入冒着热气的米饭中……。“孟哥，您那边冷不冷，上次给您烧得寒衣您收到了吗？过年了，我有时间再去给您烧点纸。”叶悠喃喃地说完，便飞快地跑上楼。
林平在她身后，伸手想要叫住她，她却似没听到一般瞬间消失在楼梯转角……。
“你今天有点过，再怎么有脾气也不能对着小同志发。”刘明低声说。
林平苦笑道：“我也不想，但是真憋屈。我打听来的消息，二支队那边抓了一个抢劫杀人的嫌疑人，那人有可能就是杀孟哥的凶手。”
第四十九章结果（二）
刘明有些惊讶地说：“怎么可能？之前咱们不是推断为熟人作案吗？”
林平叹口气说：“之前恐怕是我们分析错了，我听二支队的人说嫌疑人都招了，他是看到孟哥手里的包鼓鼓的，以为是大量现金，所以才下得手。您说我听到这个能不伤心吗？都是那两本档案害的。”
刘明沉默着上楼，林平的话让他产生很大的负罪感，总觉得自己要为老孟的死负责。
今天下午的刘哥很不对劲，他魂不守舍地坐在办公桌前，几次都把水倒在了桌子上。叶悠想问问他怎么了，他无神的望向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叶悠从没见过刘哥的眼睛暗淡成这样，一时间有些心慌，“刘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刘明摆摆手，“没事儿，我出去转一下就好”。
叶悠望着刘哥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已，她回头看看林平，想到他早上批评自己的事情，问题在嘴里打了个转又生生咽了回去。林平这时却开口道：“杀孟哥的凶手找到了。”
叶悠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地说：“什么？太好了。凶手是谁？”
林平低哑地说：“凶手是个抢劫惯犯，他看到孟哥手里拿着包，以为里面有大量现金就动了杀心……。”
听到这个消息叶悠愣在那里，这么巧吗？孟哥约了人……就遇到抢劫犯。刘哥……是自责吗？如果……如果我们管好档案孟哥拿不到档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叶悠喃喃地说道：“之前不是分析是熟人作案吗？抢劫杀人差得有点多，能确定吗？”
林平叹了口气，“已经确定了，凶手已经认罪……”。
叶悠不愿相信孟哥的死竟是这样。“那档案呢？找到了吗？凶器呢？孟哥留得线索呢？这些都解释得通吗？”
林平说：“我认识卢志国很长时间了，他工作能力很强，并非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无能。他既然宣布破案，那证据肯定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链条。至于孟哥留得的线索……很可能是他担心公安局的档案因此丢失。冬哥的案卷如果丢了，他的案子就将永远石沉大海……。”
这点是叶悠之前没有想到的，赵冬失踪案的档案丢失，意味着当年调查的证据材料也相应丢失，这个案子将永远成为死案……。怪不得孟哥会以身相护，他视此比命还重要，所以他……直到死还惦记着那两本档案……。叶悠捂住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悲伤溢出来，她无法接受事实竟是这样，孟哥心心念念地案子，竟是因为他的疏忽永远无法侦破，而他自己也因此牺牲……。
当天晚上，叶悠再次来到孟哥牺牲的地方，她烧了很多纸钱，却始终沉默着……。王洛萌帮她拢了拢火说道：“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总说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要随时做好准备，可又有谁能时刻准备这个呢。当危险和死亡来临时我们依然会措手不及，突然而来，突然而去，习惯了就好。”
叶悠更咽着：“道理我懂，只是……只是依然没法接受，多少次……也没法接受。”
王洛萌帮叶悠擦了擦眼泪。“有多少人是有准备的死亡，尤其我们面对的都是……突然的……猝不及防的。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怕遇到刚死不久的尸体，因为我看着那些尸体的时候总觉得他们随时能醒过来，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点什么，他们就能醒过来……。直到他们躺在解剖台上，我仍不愿意相信……死亡。总觉得他们的身体完好、容貌完好……，只是有些安静罢了……。”
王洛萌努力看天，想让眼泪收回去，叶悠却站起来抱住她。“如果辛苦，就不要做了。”
王洛萌摇摇头，“韩黎当年也是这样劝我的。他说女孩子就该干女孩子该干的事情，养养花、种种草，穿漂亮的衣服，做个被人保护的女娇娥，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可我就是不想被他们看扁，不想躲在别人身后，我想证明男人能干得工作我也能干，甚至能比他们做得更好。我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法医。”
说完王洛萌停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呢？小悠，你为什么当警察？”
叶悠重新蹲下身子，“我？我纯粹为了混口饭吃……。本来混得挺开心的……，谁成想遇到你们这帮傻子，让我年都过不好”。
话音未落，王洛萌和叶悠的手机同时响起，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有案子。叶悠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乌鸦嘴，这回年真过不好了。
叶悠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这个新基地在哪？名字挺怪的。”
王洛萌随手点开导航。“离这里不算太远，原来那里是一个批发市场，后来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慢慢在这里安家定居就变成小城镇，可能他们认为这里是新的家园吧，就起了这个名字。不过那里很乱，一会跟紧我别掉队。”
如王洛萌所说这里确实很乱，叶悠望望环桥南侧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再看看北侧低矮错综的简易房、泥土地，随处可见的垃圾和污水，一桥之隔却如天壤之别。
江奕他们的警车就停在环桥北侧路边，她和王洛萌上前正遇上弯腰拿手电的王龙。
王洛萌问：“前面情况怎么样？孩子找到了吗？”
王龙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这地方说脏乱差都算是表扬它，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个路灯，而且都是私搭乱建的铁皮房跟迷宫似的，外面到处是垃圾堆、臭水沟，一脚下去都不知道踩在哪里，我这是回来拿手电。失踪的女孩儿叫李欣然，今年8岁，晚上7点多帮妈妈买盐的时候走丢的。”
王洛萌生气地说：“才8岁就让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去买东西，她妈妈怎么能这么不负责。”
王龙看了一眼细皮嫩肉的洛萌，摇摇头说：“你不明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孩子爸爸这个时候还在工地上班，家里只有妈妈和一个1岁的弟弟，妈妈这个时候正忙着做饭，就叫欣然去小卖部了。据她妈妈说这条路她经常走，所以她这次也没在意。谁想到，这次就出事儿了呢”。
叶悠抬头看看周围低矮的电线杆，上面密密麻麻缠满了各类电线、光缆，被压压得摇摇欲坠……。
王龙问：“找什么呢？”
叶悠轻声说：“我想看看有没有摄像头。”
王龙摇摇头说：“没有，这里是个贫民窟，而且早就传说是要拆迁，附近的居民就私搭乱建地弄了很多简易房。后来一直没拆，居民就把房子分成小块出租，人口越来越密集，环境原本就不行，现在就更差了。还摄像头，能把电接上就不错了。看见没，这里的有些电线杆还是木头的，都是上个世纪6、70年代装的，所以这里年年是防火重灾区，每年都得着几把火。”
王洛萌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警车上找出手电，一边递给叶悠一边说：“那我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找吧”。
王龙说：“你们和我一起从这里进去往东侧查，咱们主要看臭水坑、垃圾堆这些地方。小卖部的老板说孩子是7点40分左右从她店里出来的，就怕孩子是走到哪的时候摔了。”
王洛萌边走边问：“王哥，治总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了？现在不能确定是案件吧？”
王龙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答道：“现在还不能定性，要我说孩子妈也是大意，她先是以为孩子找谁玩去了，后来发现孩子可能丢了以后，还自己先找了一小时才报得警。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0点了。治总和派出所民警已经在挨家挨户地走访询问。咱们的任务就是把除了民宅之外的地方都排查一遍，这大冬天的就怕孩子在户外被冻着。”
叶悠问：“孩子走得时候穿什么衣服？身高、体重是多少？”
王龙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我把孩子照片发给你们。”
叶悠打开手机，一个大眼睛，尖下巴，头发微乱，脸上有些脏污的小姑娘微笑着看向自己，宽大的羽绒服上有很多污渍，勉强能看出底色是浅粉色。深蓝色运动裤两边的白色条纹有些发黄，右膝盖处被磨得起了毛边，看起来马上就要破了……。
“小姑娘今天穿得就是这身衣服。”王龙说着带她们从一处破损的围挡走了进去。“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片荒地找找，尤其注意那些草丛。”
叶悠用手电照去，这块足球场大小的土地上堆着各种建筑材料，还有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土堆、砖头堆，路边歪斜昏暗的灯光被围挡完全隔绝，怪不得王龙要拿警用强光手电，没有手电，在这里寸步难行。就在叶悠观察环境的时候，王洛萌已经一言不发地率先走进里面，远方传来王龙不时提醒注意脚下的声音。叶悠跟上他们的脚步，开始延北侧查找。
第五十章孩子（一）
“欣然”叶悠一路叫着孩子的名字，北风将她的声音送出很远，回应她的却只有王龙和洛萌的喊声。叶悠有些着急，天气太冷，她怕孩子冻坏。一分神她脚下被绊住显些摔倒，叶悠单手扶地，用手电向脚下照去，一只灰白的运动鞋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大小、样式……是欣然的，叶悠心跳有些快，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她的手有些颤抖，她家乡有个迷信的说法，掉鞋是非常不吉利的……。叶悠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手电的光晃动着扫向周围，粉色羽绒服在不远处的坑里闪着光，给暗黑的土地添了一抹亮色……。叶悠踉跄着跑向前，发现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坑底，她脑袋一懵就跳了下去，落地时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可这时叶悠已经感觉不到疼，她手脚并用地上前，想要抱起孩子，却看见孩子表情僵硬，大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她想叫孩子的名字，嗓子却紧成一团，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她摸索着去摸孩子的侧颈，那里早已冰凉僵硬……。
叶悠脑袋一片空白，她哆嗦着脱下羽绒服想要为孩子盖上，却被王龙拦住，“不要破坏现场”。
“不是……不是……，我不能让孩子这个样子，不能让她这个样子……。”重新找回声音的叶悠，语无论次地指着孩子被脱到膝盖处的裤子……。
王龙的声音像是压在嗓子里，“这是重要证据，等陆川他们过来勘验完再说”。
此时咚的一声，王洛萌的手电掉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王龙叹了一口气，拉着叶悠让她一起上去。叶悠机械地跟他迈腿，眼睛却还向身后的孩子看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王龙低头向前，“走吧，别看了，先上去”。
待到向上走时，叶悠才发现不仅是膝盖，她的脚踝也受伤了。她咬咬牙，可能是刚刚跳下时用力过猛崴到了脚。爬出深坑，叶悠偷偷摸摸脚踝，感觉没伤到骨头，便直起身子去拉王洛萌。
王洛萌僵直地站在坑边，牙齿咬得紧紧地如雕塑一般，叶悠有些慌，她连忙帮洛萌顺气。“洛萌，你放松，放松，呼吸，呼吸，努力吸气……。”
一口沉重的喘息声从洛萌的胸中发出，她拂开叶悠的手，独自走到旁边的砖墙后面……。叶悠没有跟上去，王洛萌需要冷静冷静，之后还要靠她验尸。叶悠转身蹲在坑边默默陪着小女孩，仿佛这样能让孩子感受到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温暖。
十多分钟后，江奕、陆川他们便来到了现场，众人沉默地拉警戒线，换勘验服……，勘验大灯打起，将现场照得纤毫毕现。叶悠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小女孩的脸，她退出现场安静地站在围挡旁边。
围挡外，一张张丑陋的脸拉得老长，恨不得将自己变成蛇怪一般地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着。叶悠看着他们的眼睛，枯黄的珠子里闪着好事地光，如地狱的恶鬼一般狰狞，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看什么看，把手机放下，都不许拍照。滚开！都滚开听到没有！”马涛愤怒的声音传来。
围观的人立即来了精神，将不能看到现场的失望对着马涛发泄出来。“喊什么喊！你管得着我吗？”
“警察了不起啊！这路是你家开的吗？我想站哪就站哪！”
“你什么态度！穿这身皮就这么对老百姓吗？”
“我是纳税人，你们还靠老子养呢！老子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就跟我们有能耐，有本事抓坏人啊！人在你们眼皮底下出事儿了，还有脸对我们喊。”
叶悠之前从没想过人类的语言竟可以如此恶毒，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这里围观，她现在不想反驳也无力反驳。她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竟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众人见此纷纷后退，嫌弃地对她指指点点。叶悠无所谓地冷笑一下，接过刘明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又向人群吐了出去。众人嘴里表达着愤怒，身体却又往后退了几步。
刘明拍了拍叶悠，对着围观的人们说道：“来，来，大家到这里来，我有些问题需要向大家了解一下”。
叶悠明白刘哥的意思，他要将这些围观的人记录下来，一方面是方便后期的走访，另一方面是万一犯罪嫌疑人回到现场查看能够快速找到他。陈新对叶悠点点头，示意她守好现场，自己则开着执法记录仪与刘哥一起进行询问。
马涛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怒气，他用拳头猛砸了一下电线杆。“你们在这儿，我去抽根烟。”说完他便消失在黑暗中。
林平说道：“看来马涛还是没有过了心里那道坎儿。”
“什么坎儿？”叶悠问道。
“大约五年前，有一次马涛跟着局领导出一个火灾的现场。火灾……你没见过可能不知道，那现场……通常都比较惨烈。”林平轻声说着。
叶悠看着林平在黑暗中依旧带着的墨镜，不知如何接话，他就是火灾的直接受害者，她刚要开口阻止林平说下去。
林平却摇摇头继续说道：“着火的是一个三层简易楼，起火点是楼门口放置的电动自行车，电瓶在充电时起火，时值深夜，人们睡得正香，唯一的逃生通道又被大火吞噬……，15个人葬身火海。马涛和我陪着局长去现场时，消防员正在救火，一名消防员从火海里扔出一具尸体……是个3岁的孩子。那个孩子与马涛的儿子同岁，他当时就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抱着孩子小小的尸体失声痛哭……。后来我问他，他说是看到消防员把孩子像破布一样扔出来，一下就失去了控制。可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消防员在火场里情况紧急，自然是争取救到活着的人，孩子……既已死亡，能抢救出来个全尸就不错了。虽然他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感觉，却依然难受不已，不想孩子那样躺在泥水里……。当了父母的人见不得孩子出现意外，自此他便不再出任何关于孩子的现场。今天是个意外……，我们想到了迷路、绑架、拐卖，却唯独没想到凶杀。”
干警察这行……真是考验人心，叶悠想起李欣然的照片，那个挂着纯真微笑的小女孩儿如今正衣冠不整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那群好事儿的大人们却伸长脖子想看热闹……。
“然然……我的然然。”一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叫着向他们跑来。叶悠试图拦住她，她带着冲力将叶悠撞倒在地，叶悠顾不得手肘处传来的剧痛，使劲抱住那个瘦小的女子。
“放开我，我要见我的女儿，放开我……放开我……。”叶悠死命地抱住她，任她在自己怀里挣扎痛哭。
“你不能进去，现在还不确定，等确定了我们会通知你的，你先冷静一下，跟我到车里坐坐。”林平上前试图拉起那名女子。
林平的话让那女子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警察同志，里面的人不是然然对不对？我的然然还没找到是吗？没关系的，我……我不着急，我……我可以等，我不着急，不着急，只要不是然然就行，不是然然就好。”
叶悠的泪水如珠串般落下，她抬起头努力看向墨色的天空，想让泪水倒流回去，咸涩的液体却顺着鼻腔流到嘴里苦涩无比。女子瘦长的手用力地抓紧叶悠的胳膊。“姑娘，你心疼一下当妈的不容易，你告诉我，里面的不是然然对不对？对不对？”
叶悠不忍心骗她，却也没有勇气告诉她，若是让她看到现场然然的样子，该有多心疼。叶悠不敢看女子的眼睛，她配合林平想将女子扶起。那女子却像明白了什么，拼命向围挡里爬去。叶悠抱住她的腰，“你要冷静，你是妈妈，你要冷静……”。
她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地看向叶悠：“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我就问你，我的女儿，是不是在里面？！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壮硕的男子来到他们面前，“萍萍，听警察的话，你先起来，我们先等等”。
女子听到男人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孩子也不会出事！”
男子带着浓重地鼻音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本事，都是我的错。”
绝望的哭声蹂躏着在场人们的心，就连最初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收回伸长的脖子，有些女人甚至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一身狼狈的叶悠和林平趁机将他们请到警车上休息。
蓟幽的冬天真是不讨喜，寒冷且漫长，叶悠回身望向空地，只觉得这黑暗无边无尽让人心生退意。
第五十一章
回到局里之后，王洛萌的状态明显不对，叶悠看着她沉默地进出，那些所谓安慰地话苍白得无法出口。陆川见她跟傻子似的杵在楼道里，便将她拉进办公室。“你是不是没事儿干？帮我看看这几枚指纹是不是一个人。”
叶悠拿起陆川给他的材料，心不在焉地翻着。陆川轻声说：“这一关只能她自己过，法医不仅仅是技术，还要看心理扛不扛得住。我相信萌姐肯定没问题。”
叶悠低着头装作认真比对的样子没有说话，陆川却抽走她手中的材料。“我刚刚是看你站在楼道里太碍眼，这些我早就比对完了。你平静一下，赶快回去，家属那里还等着你做工作呢。”
叶悠深深叹了一口气，来局里工作不到半年，叹的气比前十年都多。她不想回去，家属工作……说得全都是废话，人都没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陆川看着她的样子，瞬间明白了。“我还以为你是担心萌姐，搞了半天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家属”。
叶悠皱眉，“谁说的，我就是担心洛萌”。
陆川一脸嫌弃地说：“别，你别在这儿了，还打扰我工作。我看洛萌没问题，倒是你的思想有问题，快回去，多帮些忙，案子还能早点破。”
叶悠磨磨蹭蹭地来到接待室，孩子的母亲已经哭累了，正趴在桌上小声啜泣。刘明见叶悠回来，一把把她拉进来，示意她先在这里待一会儿，他一边抹着汗一边跑着出去，叶悠想跟他说句话都没机会……。她看着他们悲伤的样子，嘴里也跟着发苦，安慰的话跟烫嘴似的在喉头滚了几滚又咽了回去。
干坐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回声音，“您喝点水”。
孩子母亲见是女人的声音，抬头看向她。“姑娘，我……我能看看她吗？”
叶悠踌躇着看看手机，江奕说要等他电话……。“您别着急，一会儿……一会儿会通知您的。”
唔唔的哭声传来，“真的是她，真的是然然，老公，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看好然然……”。
叶悠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正懊恼的时候手机铃响起，江奕让她带家属去认尸。她迅速起身，“李强，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去辨认吧。”
李强点头，想要起身时，腿一软险些摔倒，他用手撑着座椅，眼泪止不住地落在地上……。孩子的母亲闫萍萍更是嚎啕大哭，跟本劝不住。刘明一身烟味地走进接待室，上前扶住李强，“你是男人，咱们得坚强点”。
叶悠走到闫萍萍身边，还不待她伸手，闫萍萍突然将头埋在她的腰间像孩子一样痛哭。叶悠心里很难受，除回抱她、陪她掉眼泪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力的窒息感让她终生难忘。
认尸的过程更是痛苦，李强抱着孩子的尸体久久不放手，闫萍萍则因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待叶悠手忙脚乱地帮助刘明安顿好一切，已是次日清晨，她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里里外外哪哪都疼。
一夜未睡，累到极致，好容易躺在床上想休息几小时，一闭眼就是孩子那双大大的无神的眼睛，叶悠用力拍了一下床铺坐起来，“混蛋，老子就是要干警察，把这帮不配为人的畜生统统抓起来枪毙！你们给我等着……”。
似乎是想通了的原因，她再躺下居然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沉的一觉，直到中午王洛萌叫她吃饭时，她还迷迷糊糊地。王洛萌见叶悠没动静，又推了推她，“我帮你打饭了，快起来吃饭，吃完还要开案情分析会”。
叶悠缓了缓神，想要翻身起来，膝盖和脚踝疼得厉害一时间竟有些吃力。王洛萌放下筷子，“昨天伤得？让我看看”。
叶悠想要拉她，洛萌已经掀开被子查看。“叶悠，你行啊，膝盖不打算要了是吧？”
叶悠看了看肿得老高的膝盖，有些害怕。“骨头不会有事儿吧？”
“现在知道害怕啦。”洛萌一边说一边用手揉了揉她的膝盖。
叶悠疼得直吸气，“疼、疼、疼……”。
洛萌没好气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嗯，还知道疼，我以为你这是假的呢”。
冰凉的药水撒在伤口上。“忍着点，我给你上药，还有脚踝一会儿我也给你看看。”
叶悠咬牙看着洛萌，心却微微放下，洛萌比她想像得坚强。“好啦，之后一周，走路时注意点别再那么鲁莽，小心形成习惯性崴脚，药我给你放这里，一天两次记得自己按时敷药。”洛萌抬头看叶悠呆呆地看自己，敲敲她的膝盖。“不用老担心我，管好你自己才是正事儿，你才多大，姐好歹比你多吃两年咸盐。”
叶悠哆嗦地吸口气，回过神来。“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开完会补个觉吧。”
洛萌点点头，示意她吃饭。叶悠呼噜呼噜，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饭，还毫无形象地用手背抹了抹嘴，“我吃好了，先下去”。
洛萌伸出的纸巾停在空中，叶悠已经冲出门口，“喂，你慢点，小心脚”。
洛萌的提醒让叶悠一顿，立刻觉得右腿有些疼，她回身摆摆手，扶着墙慢慢向外走去。
“你就作妖吧。”洛萌叹口气，将剩下的饭吃完。
案情分析会上，叶悠的手伸开缩回，几次之后终是没勇气打开验尸报告。她在心里默念着道歉，坚起耳朵认真听江奕布置工作任务。
“李欣然，女，8岁，系机械性窒息死亡，死者生前曾被强奸……，孩子体内有嫌疑人**，现场衣物上有嫌疑人指纹，目前库里没有比对上嫌疑人身份，需要我们进一步排查。孩子的死亡时间在昨晚8时40分左右，也就是说她从小卖部出来后1个小时就被害了。我们工作的重点就是她从小卖部出来之后的行踪。”
“案发现场周围没有监控，我们初步划定了孩子可能行走的区域。属地分局、派出所已经开始排查这附近的居民，他们会提供住户的信息。我们下一步要做得是在重点区域开展走访，一是看有没有目击者，二是看有没有可疑人。从案件现场看，凶手很可能是初次作案，现场留有大量证据，越是这样他逃跑的可能性越大，需要大家抢时间加紧破案。一会儿我将分组和排查地点分给你们，辛苦各位。”
叶悠拿着任务和刘明一起来到案发现场北侧的小路，泥土路上坑坑洼洼，给叶悠平添不少麻烦，细心地刘明看出叶悠的问题。“小悠，你这脚怎么了？”
叶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昨晚天太黑不小心崴到了。不过没伤到骨头，您放心，没问题。”
叶悠见刘明依旧很担心，笑笑说：“这点伤比您之前的差远了，再说咱们是走访调查又不是抓人怕什么”。
说话间前方迎面走来一个皮肤黝黑，还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刘明向叶悠使个眼色便上前拦住对方，亮出警官证，“同志，我们是警察，想向您了解点情况”。
待走到近前，叶悠看着这男子的脸越看越眼熟，那男子似乎有些怕叶悠，一直躲闪着她的目光。叶悠突然想起来，出声道：“你是李冠群，那个偷拍狂……”。
那男子未等叶悠将话说完便向旁边的胡同跑去，刘明马上跟上在其身后紧追不舍。叶悠拍一下自己的嘴，乌鸦嘴没改好，怎么现在还添了一个多嘴的毛病。她一边回想着这里的地图，一边从旁边的小胡同插过去想要包对方的后路。
那男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奔跑，刘明在后面跟得很费力，眼见他就要甩掉刘明时，叶悠出现在胡同口一个飞身向前拉住他的衣服，他猛烈挣扎生生将叶悠甩到墙上，叶悠忍着疼痛用力一拉，将他拉了一个趔趄，刘明趁机上前将他抓获。
刘明大口喘气，“小子，你跑什么跑，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弯腰喘气低着头不说话。刘明有些急，“不说话是吧，跟我回刑警队，咱回去好好说，反正我们有得是时间。”
叶悠揉着胳膊上前仔细打量那男子，“刘哥，没错，他就是李冠群，我实习的时候跟我师傅抓的他。他当时拿手机跟拍过往女生的胸部和臀部”。
说着叶悠弯腰看着他。“我记得你今年37岁，##省##市##县##村人，刚离异不久，来蓟幽在一个保安公司当保安对不对？上次被抓的时候因为是初犯，而且手机里面的照片不足以认定为犯罪，最后教育释放的对不对？”
那男子一哆嗦飞快地扫了叶悠一眼，他没想到这姑娘记得这么清楚。
刘明大力地将男子提起，强迫他站直身体，“看来上次的教育没起到什么作用啊，非得进去待两天才行”。
李冠群声音都有些发抖，“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上次……我……我知道错了”。
刘明冷笑着说：“那你跑什么？！见到警察就跑，你说你没问题谁信啊。”
第五十二章孩子（三）
李冠群突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身体抖成一团，“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叶悠出声讽刺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比这还可怜。看来是跟警察打交道多了，练出胆儿来了。”
“站起来，我命令你站起来。”刘明声音严厉不少，他一边熟练地对他宣读法条，一边上前搜身，待确定他身上没有武器后，将他押上警车带回刑警队。
讯问室内，江奕跟李冠群核对完他的个人信息便直奔主题，“说一下你昨晚19时至22时的行踪”。
李冠群将头埋得低低的，“我记不清楚了”。
江奕敲了敲桌子，“昨天的事情你都记不清楚了，骗谁呢。李冠群你最好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冠群带着哭腔说：“警官，我真的记不清楚，我昨天喝多了。”
江奕转个话题，“那你今天见到警察跑什么”？
李冠群向叶悠的方向瞟了一眼，“我怕你们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抓我”。
叶悠脑子转得飞快，上次李冠群是在繁华街道利用保安的身份，偷拍过路女性。那这次他为什么见到我们就跑，他心虚什么？这村镇街道本身就偏僻又是冬天，来往人员不多，难道只是巧合？
李冠群恨不得将脸埋进桌子里，“我家就在案发现场附近，有之前的事情……，我怕你们把我当杀人犯。”
江奕将证物袋放在桌上，“麻烦你配合一下，我要查看你的手机”。
这话像是炸弹一般将李冠群吓得哆嗦成一团，他双手紧紧地攥成团。“不行，你们不能看，这里有我的隐私。我没犯法，你们不能看我的手机。”
江奕皱眉，刚刚陆川已经比对了李冠群的指纹和dna与现场凶手的并不匹配，他大概率不是凶手。他们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是这家伙的行为实在可疑。
这时叶悠拿起桌上的手机，带上手套试试，居然几下就将手机密码解开了。江奕吃惊地看着她，叶悠调皮地眨眨眼，“这家伙没改密码，跟半年前我们抓他时候的一样。”
李冠群脸色灰白地看向他们，叶悠凭记忆快速在他的文件夹里查找。“这人知道自己做得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照片都藏得很深。”
江奕看着手机的照片，“看来你没说实话，旧习难改。你看看这是什么，这照片拍得挺清楚，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喝醉了。老实交待，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不然你可就是本案的头号嫌疑人”。
李冠群用手抓着为数不多的头发。“我……我只是很喜欢李慧，她是个寡妇，我平时不敢跟她搭话，就远远地看看她。她经常去小卖部找老王头的媳妇聊天，我就躲在货架后面偷偷看看她。我真得什么都没干，警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奕将手机向前推了推。“你还是没说实话，既然这么嘴硬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不过我提醒你，等我们查出来一切都晚了。你说，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这种畜生不如的事儿如果传出去，不止是你，你的父母还怎么做人。他们这辈子都得抬不起头来。”
叶悠看着那个李慧的照片，她跟李欣然前后脚出得小卖部，他们询问过李慧，她说她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李冠群跟踪李慧不成便向孩子下了手？这么想着，叶悠看李冠群的眼神变了，恨不得将目光变成刀片将他的皮肉扒光。
豆大的汗珠掉在桌子上，李冠群突然大哭了起来。“警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要是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江奕不耐烦地说：“行啦，别跟这演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昨晚从小卖部出来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最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给回忆清楚，洗脱嫌疑只能靠你自己。”
李冠群抹了把鼻涕说道：“我虽然喜欢李慧，但我不敢跟她说，平时只是远远地看看她，我就满足了……。昨天李慧离开小卖部后，我等了大概5分钟的样子才走。我加快脚步沿着她回家经常走的路寻找，却没有发现她。那时候快8点了，天已经很黑，我怕她出危险，就沿着其他岔路寻找，远远地看见她和老王头家的孩子聊天，像是叮嘱他回家，他妈妈在找他之类的。因为距离远，具体我也没听太清楚。”
江奕追问道：“具体时间还记得吗？你是在哪里看到李慧和老王头家的孩子？老王头家的孩子多大？叫什么名字？”
说着江奕向叶悠使个眼色，叶悠点点头将新基地地区的地图递给李冠群。“把你们的位置标在地图上。”
李冠群擦了擦汗接过地图，仔细标注完才开口道：“我就在这个小丁字路口的电线杆后面，他们站在工地围挡边。我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是7点50多，从小卖部到这个小丁字路口大概15分钟的样子。至于老王头家的孩子，大名儿我不太清楚，老听他们叫他小轩，他今年得有13、4岁了。”
叶悠紧张地看着地图，这个位置……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这几个人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目击者，不管是哪个对他们来说都是重要线索。
江奕更沉得住气，他平静地在纸上写出时间线，继续问：“之后呢，之后你去哪里了”？
李冠群说：“之后李慧往家的方向走了，我就想着也回家，没想到被小轩发现……，就聊了两句也回家了。”
江奕紧盯着李冠群。“又说慌，骗谁呢，小轩一个13、4岁的孩子，大名你都不知道，能和他聊什么。我警告你，这个时候还说慌受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李冠群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经过这么多次的讯问，叶悠越来越清楚人性中的趋利避害，犯罪嫌疑人无一例外地都想美化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哪怕那些借口荒唐得可笑，他们也会掩耳盗铃般一遍一遍地重复绝不松口。李冠群这个人心理素质并不强，江奕这样施压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说实话，可他依然在隐瞒，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他如此呢。比偷看李慧更难堪的秘密？
想到这里叶悠有些情绪激动地说：“我知道了，你跟踪的不是李慧，是李欣然对不对？据我们所知，除了李慧经常去小卖部，李欣然也经常去那里帮妈妈买东西。还说凶手不是你，你这是蓄谋已久！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你送进监狱，简直禽兽不如。”
李冠群见叶悠如此笃定地认定他有罪吓得哭了出来。“不是，警官，你要相信我，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
江奕看了叶悠一眼，叶悠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孩子的死影响了她……。
江奕施压：“李冠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李慧走后，你又干了些什么。”
李冠群哭丧着脸，双肩垮了下来，“李慧走后，我本想回家，没想到小轩却直奔我而来，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我当时挺慌的，他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路过。他冷笑着说他都知道，他知道我……跟踪李慧的事情，他还说……”。
江奕问：“他还说什么？”
李冠群又抓向头顶，“他还说他看到过我偷李慧晒在外面的内衣……，并且……并且有照片证据”。
江奕心里有了大概，问道：“那他为你保密的条件是什么？”
李冠群低声说：“他要我把当天晚上看到得都忘记，我没跟踪过李慧，也没见过他……。”
啪嗒，叶悠的笔掉在桌子上，如果李冠群说得是真的，小轩将成为本案的头号嫌疑人。她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在她的潜意识里宁愿凶手是李冠群。
江奕看了叶悠一眼，继续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去哪里了，小轩又去哪里了”。
李冠群说出最难出口的部分，之后的话便顺畅很多，“然后我就赶快回家了，我走时小轩还在那里”。
江奕将地图再次递给他，“把你的家标出来，划出你回家的路线”。
待李冠群写好后，江奕问道：“你离开那个路口的时间是几点”？
李冠群头上又冒出了汗滴，“这个我真记不得了，我当时没看手机，我只记得我回到家时大概是8点40左右”。
江奕示意叶悠把笔录让李冠群签字，“谢谢你配合，也请你对这次谈话内容保密”。
从讯问室出来，叶悠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江奕对叶悠的表现有些诧异，她平时虽然很认真但骨子里消积大于积极，绝不会主动问工作。联想到之前她的言行，江奕提醒道：“叶悠，你不能把你的感情带到工作中，这样很容易出错。”
第五十三章孩子（四）
江奕看叶悠低着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将手中的检验报告给她。叶悠看完有些不满地嘟囔：“你之前没说结果不匹配，我又不知道，才把李冠群当成凶手的……。”
江奕收回报告，“若是以前，即使你不知道，也不会多嘴，今天怎么了？因为死者是孩子吗”？
叶悠低着头不说话。
江奕拍拍她的肩膀：“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你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凭直觉做事，有很多时候你是靠自身的敏感去分析案情，判断案情。这样做有两个坏处，一是容易出错，犯罪心理学必须在无数经验和理性分析的基础上，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要把他吃透不是几本书、几年就能做到的；二是……你若总是把自己当成被害者或施暴者那样地带入思考，心理会出问题，你本身心思就比常人敏感，再长时间陷入其中，我怕你会承受不住。”
叶悠心里有些乱，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一向自诩要脱离世俗之外，做个冷眼旁边者的局外人，怎么现在越来越冲动，开始被周围的人和事影响。她懊恼地摇摇头，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她这边正迷茫着，江奕已经带着陆川和陈新去现场核实李冠群的话。
晚上的案情分析会上，江奕通报调查情况，基本确定李冠群说的是真话。陆川在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提取到他的指纹，而最爆炸的消息则是他们在围挡上提取的指纹与李欣然身上的指纹比对为同一人。小轩现在成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叶悠坐直身子，看着资料上清秀腼腆的男孩，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犯罪嫌疑人。
江奕给大家一边发烟一边说：“王宇轩，男，13岁，是新基地一中初二（1）班的学生，他父亲是王克，母亲李贵香。现在他的嫌疑最大，兄弟们辛苦一下，今晚加加班，若他的指纹比对上案子就算破了。”
“马涛你们去带人。洛萌和陆川固定证据比对。刘哥，您和叶悠再去询问一下李慧，如果她的口供能与李冠群的对上，咱们的案子就板上钉钉了。”
叶悠呆愣地收起资料同刘明一起出去。“你这丫头怎么无精打采的，案子不是要破了吗？”
叶悠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破了也许是更大的悲剧”。
刘明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世事无常，很多事情……都是命。我们很多时候只能是旁观者，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像……那个孩子，我们不能让她复生，只能想办法还她一个公道”。
叶悠将脸转向黑暗。“窒息很可怕……，我试过……喘不上气来的时候非常难受，努力呼吸却没有空气的感觉……太难受了。”
刘明被叶悠的话吓了一跳：“小悠……你……你试这个干嘛，这不是胡闹吗？”
叶悠轻声说：“我……只是试试什么感觉。她……那么小，我……只是想确认她离开的时候……没受罪。”
刘明火冒三丈：“胡闹！真是胡闹！你要是这样怎么干警察！我干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要像你这样早就死翘翘了！回去我就跟江奕说，以后这种现场你别出。好家伙，案子没怎么样，先把自己搭进去，这怎么行。”
叶悠拉住刘明的衣角，好声好气地说：“刘哥，您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刘明依然很生气：“还有下次？！你先说说这次，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悠踌躇半天才开口道：“那天孩子母亲哭得厉害，我安慰她时，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孩子走得会不会很辛苦……，还说我是警察见过得多，应该知道……。我当时骗她说不会很辛苦，可能就几分钟吧。然后这个话题像魔咒一样困扰着我，我……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明明很辛苦，我却为了安慰她妈妈说了慌……。”
刘明恨铁不成钢地敲敲叶悠。“荒唐，简直是荒唐，你……我说你也是念过那么多年书的大学生，怎么就这么傻呢。人死如灯灭，她走了就走了，活着的人总要活着，你的工作是还死去的人公道，给活着的人希望。以后不要干这样的傻事儿，听到没有。平时看着挺灵光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净干傻事儿呢。”
叶悠耷拉着脑袋跟着刘明，刘明见她这样也不好再深沉说下去。“好啦，一会儿见了李慧你跟着我做好记录。”
李慧虽然已经40多岁，但皮肤还算白皙，小巧高挺的鼻子和自然上翘的嘴角给她五官加分不少。她很清楚自己的优点，总是未语先笑，很能打动人心。
刘明问：“李慧，你把昨天晚上的行踪说一下。”
李慧笑着说：“昨天晚上？昨天的情况我都告诉陈警官了，就是那个，很年轻，寸头，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刘明严肃地说：“现在是我问你，你好好想想之前说的有没有遗漏。”
李慧眼珠转了转：“没有，昨天……我是跟然然前后脚出得小卖部，但我们出门就分开了，别看她小，但她经常帮妈妈来这里买东西，大家都见怪不怪地。我还好心地叮嘱她路上黑注意安全。”
刘明盯着她问：“从小卖部出来之后你都去了哪里？”
李慧被刘明看得有些不自在，躲闪着他的目光，“我……我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哦，是吗？那怎么有人在外面看到你？这个时候说谎话，我们可是有理由怀疑你包庇……。”刘明垂下眼，翻着手中的材料。
李慧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试图看清刘明手里的材料。刘明沉着脸收起材料，“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李慧却立即抹起了眼泪：“警官同志，您是不知道寡妇的难处，我一个人平时生活已经很辛苦了，还要防着那些流言蜚语。我这日子过得难啊。”
刘明很严厉地打断她：“行啦！再难，再难你也是活着的，再难你也是个成年人。”
李慧愣了愣不再出声，只默默地抹眼泪。
第五十四章孩子（五）
刘明打开李欣然生前的照片。“然然还是个孩子，还那么小，你忍心吗？如果你看到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法律饶不过你，天理更饶不过你。”
李慧看了一眼照片，马上移开目光，但她始终没有开口。
叶悠担心地看向刘明。刘明似乎早就知道李慧会如此，平静地说：“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共犯，你先在这里待着好好想。”说完他转身就走，待到门口时，自言自语地说：“人言可畏，就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哦对了，记得但凡是对孩子犯罪的在监狱里也是被唾弃的对象，受点排挤欺负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李慧马上站起身，“不是，警官，我怎么就成共犯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没犯法啊，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刘明回头吃惊地看向李慧：“没犯法？没犯法，你的指纹怎么出现在现场附近的围挡上？没犯法，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是望风的？还是策划的？”
李慧这下彻底慌了：“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警官，我冤枉啊。”
叶悠听得直头疼，怎么每个人喊得都是这一套，不知道真冤假冤，反正是实话没有，还想让别人相信你。
刘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功夫跟你在这里废话，我们只以证据为准，现在证据指向你，我们调查你，就这么简单。至于你想不想说实话为自己洗脱嫌疑那是你的事情。”
李慧着急地说：“我说，我说，我……那天晚上之所以出现在围挡那里是因为我好心，我……，唉，是这么回事儿，欣然跟我顺路，我虽然在她后面出来，但是我脚程快应该能看见她。那天我出来后却没看到她，我怕她天黑路滑摔倒，就在附近转转……。结果在小丁字路口那里遇到了小轩，我问他看没看到欣然，他说看到她往北去了。我寻思着往北正是欣然回家的方向，可能是孩子贪玩多转了一下，便没再理会。然后我叮嘱小轩早点回家，再然后我也回家了。警官，我真得没想到欣然会出事儿，如果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家……。”
叶悠一口气堵在胸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她当时再找一找，孩子就不会出事……。
刘明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实话？”
李慧颓然地坐下：“我怎么说实话，说是我对不起欣然？如果我当时再找找，孩子也许就不会出事儿……。可是警官，我……我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走啊……。我……您让我怎么跟欣然妈妈说。我……唉……。”
刘明问：“当时丁字路口附近还有别人吗？”
李慧摇摇头说：“没有。”
刘明点点头，看来她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小轩是不是小卖部老王头家的孩子王宇轩？当时是你主动问得他，还是他主动找得你？”
李慧低着头说道：“对，就是老王头家的那孩子，他大名叫王宇轩。当时是他看见我在那里，主动找我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找欣然，然后他就说他看见欣然顺着丁字路口往北走了，我这才放心地回家。警官，你该不是怀疑……小轩吧。”
李慧偷偷瞄向刘明，“警官，求您一件事情，您能不能对我今天的话保密。这个……如果贵香知道我供出他的儿子，我……我怕她跟我没完，我好容易在这里安顿下来，不想再搬家”。
刘明黑着脸说道：“这个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替你保密，但你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影响案件侦破，你也是要负责的。”
李慧连连点头。“是，是，警官，我这次说得是实话，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之前，唉，就是不想沾事儿，我这说了吧对不起贵香，不说吧又对不起萍萍。警官，我不像她们家里有老爷们撑腰，我这……一寡妇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警官，您多多体谅我，我不是故意隐瞒，我确实不容易……。”
刘明有些不耐烦。“行啦，你管好自己的嘴，对今天的谈话内容保密。”
李慧唯唯诺诺地点头离开。
不久之后陆川那边传来消息，指纹对比上了，孩子衣服上的指纹与王宇轩的同一。叶悠合上手中的资料，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两个都还是孩子……。
接下来对王宇轩的讯问过程却无比艰辛，王宇轩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的母亲王贵香精神几度崩溃，大喊大叫，声音快将审讯室的房顶掀翻了。就在大伙头疼的时候，洛萌那边传来消息，女孩体内的**与王宇轩的
dna不匹配。得知这个消息，叶悠心情复杂，一方面庆幸凶手有可能不是王宇轩，另一方面又着急凶手没抓到。
“你叹什么气，消息没听完就跟这长呼短叹的。”刘明调侃道。
叶悠听出刘明话里有话，着急地说：“还有什么消息？刘哥，您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刘明喝了口水，“虽然**的dna与王宇轩的不匹配，却显示与其有高度相近，我们有理由怀疑凶手是他的直系亲属”。
叶悠激动地站起来：“怪不得他不说，若这个凶手是他父亲，他怎么说……。那他出现在现场是偶然，还是共犯？不行，我们带他来局里问话肯定打草惊蛇了，那王克还不得跑啦，咱们得赶紧去抓。”
刘明笑呵呵地说：“等你反应过来，人早跑了。江奕已经带人去抓了。”
叶悠轻舒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江奕靠得住。”说完她讨好地看向刘明。“刘哥，那咱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要去现场看看吗？”
刘明诧异地看向叶悠，小同志最近工作积极性很高，居然主动要求分配任务。叶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解释道：“我就是想早点破案，小孩子太可怜了”。
刘明笑着摇摇头：“应该用不上咱们，我们在家里等消息就好。”
正说着，电话铃声响起，刘明接了电话，脸上神色不明地看向叶悠，“丫头，赶紧跟我走，去集贸街”。
叶悠刚想问，刘明已经抓起警官证，“有什么话车上说，情况十分紧急”。
话已至此，叶悠闭上嘴跟着刘明跑下楼，待车开了出去，刘明才快速地说：“王克听到风声逃跑了，现在被江奕他们堵在集贸街的峰回酒店，需要你过去帮忙”。
“我？我帮忙？”叶悠不知什么情况，但看刘明的表情知道他也未必清楚，便不再询问。
第五十五章孩子（六）
他们的车刚刚停到酒店门口，林平就迎了上来。“现在情况是这样，嫌疑人王克发现我们的抓捕意图，在酒店4层的429房间内劫持了一名酒店的服务人员跟咱们对峙。狙击手已经就位，但嫌疑人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挟持服务员躲在卫生间内，狙击手根本没有角度。现在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咱们一直与他谈判，但进展不大。而且被挟持的服务员受伤了，我们怕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所以叫你们来。”
刘明看着林平欲言又止地样子接话道：“所以呢？江奕想派自己人进去？”
林平被刘明看得有些难受，尴尬地咳嗽几声。“林硕已经带人正想办法从楼上装监控到楼下房间，现在那名服务员的情况非常紧急。我们……我们提出由宾馆服务员送水和药品进去。江奕正想办法说服他。”
说到这里叶悠明白了，她点点头。“好，衣服准备好了吗？被困在里面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以谁的身份进去？”
刘明拉了叶悠一下，“傻丫头，这时候你往上冲什么”。
叶悠笑笑：“刘哥您放心吧，外面都是咱们的人，还怕他什么，我这身手好歹也是打过毒贩的。”
不提毒贩还好，提了毒贩刘明更担心了。“你忘了上次的事啦，要不是你们运气好，都得交待在那里。”说着，他拉住林平，“我说就没有别的方案了？我上行不行”？
林平苦笑着摇摇头：“对方很紧张，肯定不让男人进去，只能是女的。”
叶悠劝道：“刘哥，没关系的。林哥，现在情况紧急，您带我上去换衣服。”
临时指挥室内，叶悠拿了衣服刚要去换，王洛萌冲进来拉住她的手，“我去吧，我身手比你好”。
叶悠拉开洛萌的手：“你不在法医中心跑这里来干嘛，再说你身手哪比我好了。”
洛萌看向江奕：“这事儿我有经验，让我去吧，而且我进去了还能给伤员治伤。”
叶悠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洛萌：“洛萌，没时间了，再说你看你的身高，比我高一头，跟里面的嫌疑人差不多高，他肯定会对你起疑心的，还是我这样的进去让他有安全感。”
江奕看着洛萌说：“叶悠说得对。这个酒店服务人员身高普遍不高，叶悠这样的已经算高的了。你如果去敲门，他一定不会同意的，若是他发现问题，我们再想进去就难了。”
事情便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定了下来，叶悠换好衣服，带上林硕给她的摄像头，默念一遍服务员的信息，便拿起水和医药包，向429房间走去。洛萌在楼道拦住叶悠，紧张地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又帮她调整好微型摄像头。叶悠拍拍洛萌的手，示意她放心。洛萌抱了一下叶悠，在她耳边轻声说：“万事小心，不要逞强，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叶悠眼睛有些湿，她松开洛萌便快步来到429房间门口，江奕向叶悠打个手势，叶悠点点头开始敲门。
“谁呀？”房间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酒店的服务员，给您送点水和医药包。”叶悠平静地说。
房间内没有人回答，叶悠想了想开口道：“婷婷，你还好吗？我是孟瑶”。
里面传出女人呜咽的哭声和男子的低吼声。江奕开口道：“王克，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自首。按咱们之前谈的，让酒店服务员进去看看姑娘的情况，她受伤了，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过了一会儿，王克才开口说：“你们退后，让服务员把胸牌从门缝递进来，我确认过再说”。
江奕向叶悠点点头，她将刚制好的胸牌摘下从门缝塞进去。王克挟持着婷婷到门前拿起胸牌仔细看了看，问婷婷：“这女人是你同事儿？”
叶悠放大声音喊道：“婷婷，我是孟瑶，你怎么样？伤得怎么样？”
婷婷很机灵呜咽着说：“是，她是我同事瑶瑶。”
王克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叶悠借机向他展示自己手中的水和药包。
王克紧张地说：“把药包打开，用手将自己身上搜一遍给我看。”
叶悠按照王克所说将药包打开，一一展示给他看，又将衣服的口袋全部翻开，并主动从上到下拍了拍工服的袖子、裤腿等部位。见王克还在犹豫，叶悠将右手和脚踝的伤露出来，“这是前两天清洁时不小摔的，要不今天上班的应该是我，婷婷是替我的班……”。
王克此时有些松动，再加上婷婷的状态越来越差，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僵持一会儿后，他终于打开保险锁让叶悠进门。
叶悠看着婷婷腿上的伤，吓得叫了一声，“婷婷，你的腿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王克关好门，费力地拖着婷婷又来到卫生间坐下。“你少废话，快点先帮她包扎。”
叶悠被他吼得直哆嗦，东西掉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捡起药品和绷带，此时婷婷已经陷入半晕迷状态。叶悠一边帮婷婷止血一边说：“大哥，她这样不行，失血太多了，会死人的。我……我也不是医生，这伤我处理不了啊。”
王克很烦躁：“你少废话，信不信我也扎你一刀。”
叶悠不再说话，却小声地哭了起来。王克更加烦躁：“妈的，有完没完，哭什么哭！给老子整点水喝。”
叶悠举起受伤的右手，上面还沾满了婷婷地血就要拿水。王克暴躁地踢了一下：“先洗手！血呼喇地恶心谁呢！”
叶悠洗完手，拿起水瓶用了几次力都没有打开瓶盖，把王克气得不行。“真他妈的是废物！拿来我开。”
叶悠哆嗦着将水瓶递过去，王克左手接过水瓶，右手的刀顺势放在婷婷胸口处，准备开水瓶。就在他放下刀开水瓶的瞬间，叶悠飞扑上去抢过刀，与此同时借助摄像头观看室内情形的江奕他们利用这个时机快速撞开门冲进卫生间将王克控制住……。楼下等待已久的医护人员上来将婷婷放上担架送往医院，王洛萌扶起有些腿软的叶悠来到楼下救护车上包扎，陆川带人将现场封锁开展勘验工作，后续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五十六章孩子（七）
王洛萌点着叶悠的额头气愤地说：“你最近有点能耐啊，小命不要了是吧，什么都不懂就敢往前冲了。”
叶悠揉揉额头，“不是圆满解决了嘛”。
王洛萌见她这副样子气急地说：“叶悠，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即使他没扎到你，你的手被刀划破了，这刀上如果有什么病毒，你承受得起吗？”
叶悠被王洛萌说得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点。“刀上能有什么病毒？”
王洛萌见她这点常识都没有，更加地担心。“刀上有嫌疑人的血，如果他有艾滋病这样的传染性疾病，你铁定跑不了。你真是要气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
叶悠被洛萌的话吓住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觉得右手愈发地疼。“不会这么巧吧？”
王洛萌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怕了？一会儿，我们会给嫌疑人做检查。我不是吓唬你，之前咱们刑警队的一个师兄为救一个轻生的姑娘受伤，结果那姑娘是因为得了艾滋病才自杀的。可怜他事发前正准备婚礼……，事后虽然没有被确诊感染，但你也清楚，这病是有潜伏期的。”
叶悠担心地问：“那后来呢？”
王洛萌叹口气：“后来，他与未婚妻分手了，他不想耽误人家一辈子。这病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再后来他就调走了，我们也失去了联系。”
叶悠见洛萌很伤感，安慰道：“没关系，我运气好，没那么容易遇到”。
洛萌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叶悠：“你之前不是挺机灵的嘛，这种事情往前冲什么冲。不要以为自己运气好，我见过太多因为大意中招的人。信访办的老杨马上要退休了，被一个精神病人咬了，那人恰好就是艾滋病病人……；治安总队的李哥抓小偷的时候被扎了一针……，这比被咬得还可怕呢……。就这样的事情我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不重样，改天必须得给你上上课，不能冲动行事。”
叶悠陪着笑脸听完王洛萌的一通数落，直到她被陆川叫走，叶悠才轻舒一口气，有些疲累地靠在椅子上。
刘明递给叶悠一瓶水：“你是怕萌丫头去，才这么积极主动地吧？”
叶悠笑笑接过水：“我也是警察呀，都是我应该的。再说我也不能为欣然做什么，只能给她讨回些公道……”。
晚上，江奕和韩黎讨论案件时说起这件事，韩黎意味深长地笑了。“为那孩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是她不想让洛萌有危险。她变了，你现在可以争取她，估计她这次不会拒绝你。”
江奕对韩黎的判断有些怀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韩黎摇摇头：“因为我和叶悠很像，所以我能比你更了解她。”
“少来，又是你那份敏感论，心性这东西只跟经历有关，跟其他的关系不大。”江奕接着说：“不过，这次她确实是为了保护洛萌。我猜她可能觉得如果她牺牲了，伤心的人会少一些。反正也是孤家寡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听完江奕的话韩黎沉默许久才认真地看向江奕。“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江奕没有接韩黎的话头，而是捂着肚子说：“帮我下碗面吧，一天没吃东西饿得胃疼”。
韩黎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地起身向厨房走去，快到厨房门口时，他回头。“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洛萌也意识到叶悠是替自己去，她想抽时间找她谈谈，无奈案子跟得紧只得把这个想法暂时放下。王克这个人很狡猾，开始是一言不发，后来在铁证面前也只承认自己强奸了小姑娘，但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人。
“警官，我都坦白了，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鬼迷心窍见李欣然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就起了点色心，然后用糖果哄骗她到围挡附近……强奸了她，但我发誓，我真没杀她。我走得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江奕看向洛萌：“你怎么看？是他干的还是他儿子干的？”
洛萌皱眉：“王宇轩肯定到过现场，不然不会在孩子身上留下指纹，而且他还支开了李慧威胁李冠群。”
马涛接话道：“现在就两种可能，一是王克一人犯案杀人强奸，王宇轩是同伙为他望风；二是王克和他儿子王宇轩共同犯案王克强奸王宇轩杀人。”
林平说道：“还有一种可能……，王宇轩在替王克掩饰……。”
马涛皱了皱眉，旋即想通了其中关键。“你是说……王宇轩看到父亲带走李欣然，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替他掩饰支开李慧和李冠群，不成想……他父亲不仅强奸了孩子还将她杀了？”
林平低哑地嗓音响起：“第二种假设放在这里也成立，王宇轩发现父亲强奸李欣然，受害者威胁报警，他替父亲杀人灭口。”
王洛萌说：“这几种推测的终极问题都是谁掐死了李欣然。我再去检验一下，看能不能从死者的脖子上找到痕迹。”
江奕补充道：“你再看看李欣然的指甲，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王洛萌诧异地说：“指甲？我之前检查过，她的指甲里没有嫌疑人的皮屑组织等线索，可能是冬天穿得比较厚的原因。”
江奕说：“我觉得这是个线索。你们看现场王克没有留下指纹，说明什么？说明王克犯案时戴了手套。死者衣服上有王宇轩的指纹，因为他没有戴手套，如果死者反抗大概率会抓到凶手。”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杀人的很可能是戴手套的王克。林平说：“我也同意江奕的看法，不过我的角度有些不同。我觉得王宇轩没有想到父亲会杀人，他看到女孩儿的尸体时一定是慌的，说不定还曾经尝试过救人，所以……死者衣服上会留下他的指纹。”
救人这个方向王洛萌从未考虑过，她再次检验尸体时可以从这个方向看有没有痕迹。叶悠有些吃惊地看向林平，想不到这个平时少言寡语又有些严厉的林平在破案上也有一套。
江奕对这些分析似乎早有预料，他平静地问道：“大家说说下一步咱们审讯的突破口吧”。
马涛点上一根烟，“重点还是在孩子，没有哪个父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替自己顶罪”。
林硕不紧不慢地说：“可那样就等于向他摊牌了，他知道我们有两个嫌疑人，最终会怎么选择可不好说。人性这东西最经不起考验，为了保住自己推出孩子的也不少，而且他杀人是死罪，他儿子不满14岁，即使是杀人处理也会轻很多。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口供的成份要大打折扣。”
第五十七章结局或是开始
刘明点点头说：“虽然概率很小，但我们也得考虑他为了保护儿子扛下杀人罪的可能性。”
王龙说：“如果从孩子入手呢？他其实算是本案重要的目击证人了，他若说实话，一切就都清楚。”
刘明摇摇头：“问题就在于他自始至终都在保护他的父亲，恐怕不会轻易供出他的罪行。”
王龙挠了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行，只能干等洛萌复检结果。要是还没有线索怎么办？”
林平推了推墨镜：“也不是没有办法，父亲可以不爱儿子，甚至牺牲他。但是母亲一定不会不爱儿子，根据现在资料看，王克不算什么好丈夫，酗酒、赌博，这个家全靠母亲李贵香一个人撑着。能让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撑着的原因只有她的儿子，所以在她眼里儿子一定是最重要的。李贵香是王宇轩的监护人，我们只要在讯问王宇轩的时候漏些口风出来，李贵香一定扛不住，有哪个母亲愿意牺牲儿子以后的前途。她只要站在我们这边，那说服力可比我们强多了。”
思路清晰，判断准确，尤其是对人心和情感的把握更是入木三分。叶悠有些敬佩地看向林平，这家伙真厉害，不愧是前刑警队的骨干。我就理解不了父母之间，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这些复杂情感关系，可能是我太年轻吧，叶悠胡乱想着。
刘明突然对她说：“别着急，等你结婚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叶悠面上笑着，在心里却无奈地叹气，我还是适合做孤家寡人。
有了调查和讯问方向，案件很快取得突破性进展。会议室内王龙一边给大家递烟一边大嗓门地说：“林哥，可以啊！您这一出马，小家伙立即开口说实话了。”
林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墨镜，“主要是你们把证据做得足，人也抓了，我只是穿针引线罢了。”
叶悠低头看着讯问笔录，对林平肃然起敬，想不到这个经历搭档失踪，自己出现重大意外事故，如今已经退居二线科室的老刑警业务能力这么强。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那天晚上王宇轩在回家时看到父亲王克将李欣然带到围挡后面，他本想跟过去，却看到李慧和李冠群，尚不成熟的他本能地感觉不能让别人发现父亲的行为。于是他上前支开李慧和李冠群，待他确认他们走开后，才到围挡内查看情况，却只发现李欣然的尸体……。
王宇轩后悔不已，试图救那个孩子，却无力回天。这些日子以来，他并不好受，时时受着内心的煎熬，说出来对不起父亲，不说出来对不起那孩子，而且他不说也带着些自我惩罚的意思，若他当时及时阻拦，孩子就不会死，所以在他心里他也要为孩子的死负责。
洛萌的尸检报告也证明了王宇轩的话。经过冷冻的尸体将一些隐藏的痕迹显现出来，孩子脖子上的手印确定与王克的相符。王宇轩的指印也在孩子的人中位置显现。
“说来王宇轩也算是孩子，这急救手法，这处理问题的方式真是一言难尽。”陆川感慨着合上报告。
案子破了，大家心里依然沉甸甸的，王宇轩、李慧、李冠群三个人都曾有机会救下孩子，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死在距离他们不到二百米的地方……。这算不算是自私自利的一场胜利？如果他们不先想着自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晚上王洛萌陪着叶悠来到李欣然遇害的地方。“叶悠你这都是从哪里淘换来的？”王洛萌指着一些纸扎的玩具和娃娃问道。
叶悠轻声音说：“有专门店卖这些，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吧。”
王洛萌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这家伙越来越迷信了，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叶悠熟练地放好筒，点着纸钱。“不用担心，我就是觉得孩子可怜，好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什么美好还都没看见，竟遇到些差劲儿的人……。希望她不要对人失望，留点温暖吧。”
洛萌暗自叹气，这些不过是她们的自我安慰罢了，不过做点什么总比不做强。
“我准备加入你们。”叶悠说这话的时候，火光将她的脸照亮，映在眼睛里的火光摇曳生姿。
“什么？你什么？”洛萌一时间没回过神。
“我说我准备加入你们。”叶悠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萌。
“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险。”王洛萌想都没想立即拒绝。
叶悠显然没想到洛萌会拒绝她，诧异地问：“为什么”？
洛萌犹豫一会儿才开口道：“因为太危险，我之前也没想到会这样，越调查水越深……。”
叶悠笑道：“那才需要我帮忙啊。”
洛萌拍拍叶悠的头。“你帮什么忙，好好过好你的小日子就行。”
叶悠见洛萌不同意，半开玩笑地说：“那我直接找江奕去说”。
洛萌一脸无奈地看着叶悠。“我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倔呢。你老老实实混工资不好吗？就还像之前那样，万事不沾身，不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叶悠目光灼灼地看向洛萌。“我现在想做些事情，即便是微不足道的雪花，也想落在堤坝上，做一回守望者。”
“还是个天真的孩子。”王洛萌叹气道：“我们……不仅在面对犯罪，还有保护伞……。权利一旦和犯罪结合便会犹如恶鬼一般将所有的罪恶释放出来，其破坏力远越你的想象。”
叶悠不知者无畏的样子让洛萌很着急，她迟疑片刻说道：“我……曾经有个男朋友，他比我大几岁是m市的刑警队长，他这个人就有一股傻劲儿……”。说到这里洛萌眼睛被水气浸满，更咽地停住。
叶悠从未听过她的这段过往，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她上前抱住洛萌。洛萌摇摇头，使劲睁大眼睛将泪水逼回去。“都过去了……，我没关系的，我就是告诉你这种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王炎……就是……太年轻……”。
王炎……这个名字，叶悠听洛萌在睡梦中喊过很多次。她灵光一闪，这个名字跟父亲的一样出现在英烈榜上。叶悠有一段时间为了理解父亲的行为，曾经认真看过英烈榜上所有人的事迹……。
王炎，m市刑警队队长，在扫黑除恶工作中，因得罪当时的黑恶势力，被黑社会老大绑架，他宁死不屈，受尽折磨……。最后被他兄弟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牺牲时也才28岁。他用自己的生命扳倒一众黑恶势力，从领导到警员光是局里涉案的就有上百人。
临死前他要求不要报道自己的事迹，他怕……后来的兄弟们看到他的遭遇会害怕，他不想后辈们知道这些……。
短短一百余字的说明介绍了他此生所有的经历，那些英勇行为、那些诱惑、那些决择、那些困难、那些折磨……全都一笔带过。用不了多久，世人连他的名字都会忘记，也许，他本就不希望被记住，他想让她忘记……。
洛萌……，洛萌的男朋友竟是他，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放弃了自己当医生的梦想，转而做警察了呢？叶悠看过洛萌的档案，那时她还奇怪这个医学院的天才高材生为什么要当法医。她……是想完成王炎未完成的梦想。
第五十八章前路漫漫（一）
洛萌泪光闪烁地看向叶悠。“叶悠，你跟我不同，你还有机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冒险，也不需要你冒险。”
叶悠递给洛萌一包纸巾。“我早就不是普通人了。天煞孤星，其实这样危险的事最适合我这样的人干。之前是觉得没意思，觉得那些人有点傻……，但现在想想，这世间聪明的人太多了，少得恰恰是傻子。再说，我怎么也得跟你这个傻子在一起呀，咱们一群傻子力量也大一些。”
洛萌见叶悠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她，只暗暗在心中决定要保护好她。殊不知叶悠与她想的一样……。
第一次来到秘密基地叶悠对什么都充满好奇。韩黎得意地看着叶悠的反应，笑着说道：“怎么样？本天才做什么都厉害吧”。
叶悠点点头认真地说：“嗯，确实很厉害。这些密室藏得真巧妙，外人根本发现不了。房子的布置也雅致，兼具功能和美感。”
韩黎没想到叶悠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这点比江奕和洛萌可爱多了。他上前搭住叶悠的肩膀：“来来，我带你再参观一下密室，刚刚没细讲，还有几个特别的点我得好好跟你说说。”
江奕拦住韩黎：“待会儿再参观，我们先把正事儿说了。”
韩黎微微有些失望，但他马上调整好状态将叶悠按在坐椅上。“好，我们说正事儿，小悠有什么问题赶快问。”
叶悠看着有些小孩子脾气的韩黎，哑然失笑。“我，我想问你们是不是有暗号？”
江奕看一眼闷闷不乐的韩黎：“你看，你当时说得太突兀，我就说她会发现。”
韩黎来了精神：“你指得是什么？”
叶悠不假思索地说：“亏得我还一直念着我们同窗再加同事一场的情谊，你送我的那副破手套我可是到现在还好好地保存着。”
韩黎点点头：“小丫头不错很敏锐。我刚上班那会儿江奕送给我一副手套，只有19块钱，为此我奚落了他很长时间。”
“重点在数字？”叶悠问。
洛萌将一张纸递给叶悠：“将这个背下来，第一个数字对应的就是一排从左往右数的那个字，第二个数字对应的就是二排从左往右数的那个字，以下依次如此。”
叶悠拿着纸快速看完：“这个有点简单，也容易被人识破。”
江奕耸耸肩说：“我知道，但这个也胜在简单，只有我们知道，别人即使发现不对，也不知道我们想传达的信息，这就够了。”
韩黎拍拍叶悠：“以后我会交给你一些其他方式传信息，我开了几个隐秘的游戏账号，你可以在里面留下记号。还有贴子、视频都会给你几个，不过你登录时要小心，非必要不用，用即弃掉。”
叶悠被他们的样子吓到：“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洛萌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怕了？”
叶悠知道洛萌还在生她的气，有些尴尬地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跟特工似的，有点夸张”。
江奕和韩黎对视一眼，才转而看向叶悠说：“等你知道我们遇到的事情就不会这样想了”。
听完他们的遭遇，看着眼前的证物，叶悠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这些……剔骨刀、手锯还有血、头发之类的……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王洛萌摇摇头：“除了证明这是凶器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韩黎懒懒地说：“既然是嫁祸给我们自然不会有其他痕迹。这东西在我们手上就成了给我们定罪的证据。幸好我运气好，幸好你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挑眉看向江奕。
江奕撇了一眼韩黎，“你倒是挺乐观”。
韩黎玩世不恭地笑笑：“有我在不用怕，你还是我救出来的呢。”
王洛萌小声对叶悠说：“别理他，又开始犯病了。”
叶悠问：“韩黎说得救江奕是不是他帮他做伪证了？”
韩黎转过头：“小悠，你不要说伪证这么难听。我那天确实是去见江奕，只不过离开的时间稍稍记不清楚罢了。”
王洛萌不愿意与他玩这种文字游戏，岔开话题问道：“雷建军的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
韩黎有些泄气地说：“洛萌你越来越坏了，总能想办法打击我。套牌车的线索算是断了，那辆车跟消失了一样。”
江奕说：“处理车比处理人容易多了，随便找个地方毁掉，或是开到外省改装一下卖掉，我们查都查不到。”
他们说话的时候，叶悠在纸上写下，赵冬失踪案、林平爆炸案、李小然失踪案、李小然奶奶失踪案、雷建军被杀案，写到这里她犹豫一下又写上孟斌被杀案和解昆林杀人案。“目前是这几个案子还有疑点对吗？”
江奕看着纸上的几个案子说道：“赵冬是因为查李小然的失踪案而失踪，我们姑且认为林平也是因此而出事。李小然的奶奶也是追查李小然的失踪而出事。孟哥……是因为发现赵冬失踪案的线索被害。雷建军……则可能是看到交通事故被人灭口，至于他跟赵冬和李小然失踪案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解昆林杀人案虽然有疑点，但依现在的证据很可能是巧合和意外。”
韩黎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江奕，这次我们的观点不同，我认为雷建军被害与我师傅的失踪案，背后黑手可能是同一伙人，即使不是同一伙人也会有联系。”
“理由？”江奕认真地看向韩黎。
韩黎放下杯子：“我师傅是蓟幽刑警队的刑警，他莫名失踪，整个蓟幽的警察查了一年都没有线索。雷建军失踪，我也是查了几个月，最后若不是那几只流浪狗，我连他尸体都找不到，而且我们都清楚雷建军不是窦小刚杀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一名刑警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将雷建军的尸体隐藏进一个连环杀手的‘后花园’？”
“还有孟哥的案子，已经按照抢劫杀人定性，那名抢劫犯居然亲口承认杀人了……。人，大概率不是他杀的，那他为什么要承认？案件的细节又都是谁告诉他的？别跟我说这里面没有黑警。能做下这些事情说明背后的势力非常强大。”
“蓟幽，好歹是你我生活二十几年的地方，若这个地方有两个这样大的势力，你说不会不出事？所以我觉得这背后应该是一个势力，是同一个团伙所为。我们只要能突破这几个案件中的任何一个，都将能触及到背后的团伙。”
第五十九章前路漫漫（二）
韩黎的分析让叶悠脊背生寒，对方能力之大远超他们的想象。洛萌将叶悠面前的水杯倒满水。“他们有权、有钱、有势，能力自然大得超乎想象。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条路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自踏上这条路开始，我们就要必死的决心。而且关键时刻谁都不能相信，任何忠心都要看对方的筹码是什么。”
洛萌的话让叶悠心中一凛，当年……王炎就是被自己的同事出卖的。
江奕笑笑：“自从穿上这身衣服我的路就是不归路，当警察的不调查真相，不认真办案，还干个什么劲儿，不如趁早脱衣服走人的好。”
韩黎有些无赖地说：“江奕，你在影射谁？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这是以退为进，以退为进懂不懂？”
江奕收起笑意：“案子要查，但也要保护好自己，以后洛萌和叶悠就不要来这里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刑警队，至于调查进展和任务，我有的是方法给你们。尤其是叶悠，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二线，偷偷帮我们弄些信息就好。”
江奕这是要把自己放在最前线，将她们隐藏起来。叶悠想要说些什么。江奕却继续说道：“我和韩黎走访新蓟路与白河路丁字路口附近的前集营村和后集营村，附近村民对交通事故的情况一无所知。那里是山区，夜晚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天一黑大家就早早地睡下。而且村里相对封闭，左邻右舍都是熟人，来个陌生人就立即会被人发现，估计大军就是因此被人盯上了。”
韩黎皱起眉头说：“不过我一直很奇怪，大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路口？”
叶悠的思路却还在江奕的话上。她说：“我记得赵闻书说过村里人消遣方式很单一就是聚在一起打打牌。那些玩牌的人会不会听到些什么？”
江奕和韩黎被叶悠的话提醒，同时说道：“我知道了”。
洛萌看向他们：“你们知道什么？一个个地说。”
韩黎摊开手示意江奕先说。江奕开口道：“叶悠的话提醒我，还有一个可能，附近山里可能会有秘密赌场，若是赌场里面的人跑出来或是出现什么情况，也不会有人报案，都是赚黑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背后老板一定会想办法将事情压下来。”
韩黎说：“我的跟你的想法差不多，只是我想到的是大军。大军这个人好玩牌，前些年迷上了赌博。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找他做我的线人。牌桌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流传些小道消息不足为奇。”
韩黎笑了一下，继续说：“是我灯下黑了。若是附近有赌局，大军肯定会参加”。
江奕神色凝重地说：“能开在蓟幽周边，附近居民又不知道的……，应该非常隐蔽。我记得咱们局这两年打击赌博力度很大，连小胡同居民楼的棋牌室都给封了，什么人能在这里继续开场子？”
洛萌轻声说：“开场子的人背后势力一定很大。杀大军的人会不会是赌场的人？”
韩黎摇摇头：“若那人是赌场的人大军应该认识。大军认人上有些本事，他见过的人即使叫不上名字，混个脸熟不算难事。若那人可能是赌场的人，出事后他应该去赌场打听，而不是到附近村里打听，所以我觉得很可能不是。”
江奕却说：“但也不能排除是赌场背后老板所为，必竟那人直接给了大军500万的封口费，这钱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
韩黎伸个懒腰：“不管怎么样都有必要把这个赌场找出来，然后顺着这条线再看看能查到什么。”
江奕皱眉：“这事得容我想想，查赌一向是治总的工作，我们不能突兀地插手。”
韩黎笑着说：“这是自然，再说了让你查赌，你也没有经验啊。这种事情还得专业的来，我想想办法找线人摸几条关于这里赌博的线索，然后免费提供给治总的哥们儿。”
洛萌有些担心地提醒，“那你要小心，别暴露自己”。
韩黎受宠若惊地笑着，“洛萌也知道关心我了，放心，我会做得不留痕迹”。
叶悠见他们讨论完雷建军的案子，轻声说：“我觉得眼前我们还有一个案子可以入手调查”。
江奕等三人看向她。叶悠有些紧张地说：“孟哥的案子也是刚发生不久，而最关键地是现在已经有了犯罪嫌疑人，如果我们觉得抓错人了，是不是要还他清白才对。”
韩黎抬手在叶悠的头上揉了揉：“小悠可以啊，我们因为江奕的关系，潜意识里都有些不敢查孟哥的案子，怕引火上身，毕竟大家好容易才将江奕从里面摘出来。其实最大的破绽就在我们眼前，那个嫌疑人……。”
洛萌接道：“那个嫌疑人为什么会承认是他杀了孟哥，是真的凶手还是受胁迫或是被收买？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索走下去，肯定能找到真相。”
江奕说：“眼下我们就有了两条线，顺着这两条线查下去肯定有收获。其实这些案件不是没有疑点和破绽，而是有人选择遗漏或是故意放过……，现在敌我不明，大家都要小心。”
韩黎提醒道：“你查孟哥的案子时要小心，翻案不仅仅是触及幕后黑手的利益，还会触及那些办案不认真或是急于粉饰太平人的利益，别小看他们，真到关键时刻他们都是阻碍。”
洛萌点点头：“放心吧，要不要我找机会去……为孟哥验尸？”
江奕不赞同地说：“不行，那太危险了。卢志国这人精明得很，他一定会发现。再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在尸检上做手脚，他之前肯定是认真查了，但一直没有查到结果，若这时候再有人送上来承认自己杀人，他为了名誉和仕途一定不会拒绝，说起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所以有问题的大概率在后面出现的那个抢劫犯身上。”
韩黎说：“所以我们的重点在那个抢劫犯为什么会承认？谁把他收买并且推出来？”
叶悠小声地说道：“那个抢劫犯叫胡大勇，男，42岁，家住*省*市*县*镇*村**号，身份证号我也记住了。”
第六十章前路漫漫（三）
韩黎吃惊地看向叶悠：“你这脑袋可以啊。”说着他转向江奕。“你说得对，这丫头一点都不老实，好奇心还重。”
叶悠不知道江奕是这么评价她的，她看向江奕。江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林平把档案管理得这么严，你是怎么看到的”？
叶悠神情有些落寞：“我……不太甘心孟哥就这么走了。一直想知道是谁害了他，那天卢志国他们队来交档案时，我从那个毛毛躁躁地袁伟成掉落的讯问笔录上看到的。”
江奕笑道：“可以，这样就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大帮助。叶悠你和洛萌的任务就是隐藏，先把自己保护好才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
韩黎凑近道：“小悠，孟哥丢的那两本档案里的内容你记得可清楚？我看了几十遍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韩黎凑近的俊脸让叶悠有些不适，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我当时看得时候着重在事情的经过和结果，所以有些检验数据记得可能不是很准确。”
韩黎失望地说：“这两本档案孟哥一定看了很多次，有问题的地方一定是非常小的细节，要不然他早就发现了，可惜……。”
洛萌维护道：“你别岔开话题，现在重点是调查胡大勇。再说即使叶悠完整地把那两本档案记下来，也不能做为任何证据，档案丢了案子就相当于石沉大海了……。”
韩黎泄气地坐回沙发。“我就是不甘心。”
江奕安慰道：“放心，只要我们不懈地查下去，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韩黎笑笑没有说话，这笑还不如不笑，笑颜掩哀目，叶悠看着他的眼睛在心中默默感叹着，她也是因为林平的话才明白，当年的调查档案丢了，案子就再无重查的可能。
洛萌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有重大进展嘛，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咱们准备怎么查胡大勇？”
韩黎说：“这些都由我来查吧，你们的位置太敏感，天天上班，稍稍一动就会被人发现。”
江奕不赞同地说：“韩黎你就负责赌场那条线，万事小心。我来负责查胡大勇，别忘了我也有兄弟。”
韩黎还想再说什么，江奕却按住韩黎，坚定地说：“相信我”。
韩黎见他如此坚持只好作罢。他们第一次的聚会就这样结束了，叶悠慢慢走在回刑警队的路上，想着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竟有这么大的改变呢。穿过曲折的胡同，在一个转角处她与林平走了个对面，叶悠寒暄着，“林哥，这么晚才走”。
林平点点头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男朋友了？”
叶悠尴尬地笑笑：“没有，就是心情不好随便转转。”
林平叮嘱道：“大晚上的也别一个人走，注意安全。”
叶悠点头：“谢谢林哥提醒，下次不会了。”
林平满意地点头，小叶这点不错，别看她年轻，不头铁，给她意见或是批评，她都能虚心接受。
待林平走远，叶悠看了看林平走来的路，他不是从单位方向出来的，可刚刚她跟他打招呼问他加班，他却没有反驳，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有什么掩饰？叶悠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这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也没有说实话。
韩黎独自坐在拉紧窗帘的房间里，打开电脑将地图调出来，新蓟路与白河路丁字路口，这附近紧邻燕山山脉，高低错落的群山中，只有这条落燕路贯穿其中，这个路口……可以通往落燕路。大军没有汽车，他或是搭车或是骑摩托车，事发当晚只有他一个目击证人，骑摩托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要是庄家会把赌场建在哪里更好呢？环境要好、路途不能太远、又不能太显眼，他将目光放在名叫大岭的山上。这山虽然叫大岭，但却没有那么高，距离也合适。
想到这里他飞快地查询大岭的相关信息，其中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几年前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别墅项目，不过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最终成了烂尾楼……。这里不错，如果是我就会选这里。
想到这里韩黎取出手机查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铃声响了半天才有人接起，还不待韩黎说话，震耳欲聋的声乐声就透过手机传了过来。韩黎将手机拿远，骂了一声才流里流气地说：“陈默你个小混蛋，真浪费这个名字，找个消停点的地方，我有事儿问你。”
“哥，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主动给我打电话，我这儿正忙着呢，要不你来找我吧，我带你找点乐子。”
“废什么话，不是我说你，你能有什么新鲜的，一个小时后雍合园23号咱们见面聊。”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他便挂断了电话。
“喂，喂……，老子又不是你跟班，什么时候还要随叫随到。”一个带着些许稚气的年轻男子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两名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凑上前。
“谁惹我们陈哥不高兴了，来，我们帮你消消气。”
陈默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管谁叫哥呢？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还觍着脸叫哥。”
年轻的女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刚要反驳却被旁边稍长一些的女人拦住拉到一旁。陈默没有理会她们，抓起外套起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陈默出现在雍合园的一个四合院内，他一边推门一边抱怨道：“这里清静得要死，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会喜欢到这种地方”。
若叶悠在这里一定会对陈默的审美嗤之以鼻，雕梁画柱、古色古香的典型四合院建筑在他嘴里成了死气沉沉的象征。
韩黎早就习惯了他的那副德性，淡定地喝口茶说道：“我找你打听点事儿，这里方便说话”。
韩黎的话成功引起陈默的兴趣，他坐在韩黎对面，沾满脂粉的脸凑到近前。“什么事儿能劳烦您大驾？”
韩黎笑笑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大岭那儿是不是有一家赌场”？
陈默一愣显然没想到韩黎会问这个，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牛饮一般灌下。“哥，你怎么突然对赌场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