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刘协的一夜
一夜不睡的不单单是高夜，皇宫里的刘协也同样如此。如果说高夜是为了应对眼前的乱局而不能睡的话，那刘协就纯粹是因为兴奋罢了。董承这一谋划当真严密，就算是自己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破绽。当曹操头风发作的那一瞬间，刘协简直想高歌一曲！这种感觉和当年王允密谋诛除董卓，在太庙祭祖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要曹操一死，高夜一死，大权就能真真正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种感觉以前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可如今却马上就要成为现实。长水营两千兵马伏击高夜，越骑营两千兵马伏击曹昂，至于曹操交给太医吉本，他们一死，这颖都城内还有谁能阻止自己真正的掌握大权！只可惜，大宴之时自己唤吉本来给曹操看病，被高夜给喝止了，不然吉本只要一帖毒药下去，万事大吉！
兴奋的刘协一直在自己的寝宫里来回来去的走着，一会儿眉角飞扬，一会儿哈哈大笑，一旁坐着的伏皇后真怕刘协一不小心摔倒，因此一直喊着刘协，让他慢点，坐下来休息一下。只是兴奋莫名的刘协哪里能坐得住，尤其听到侍卫回报，颖都城里整个都乱了套，更是大呼命人上酒！
伏皇后急忙劝道：“陛下，您晚上已经喝了很多了，如今已是深夜，只怕伤了龙体啊！况且大乱过后，还要陛下主持大局，妾身以为此时还是不宜饮酒。”
“诶，皇后，你啊，就是和你那个胆小的爹一样！朕今天高兴，喝点酒怎么了！”刘协话一出口，心中却又有些不忍，虽然伏完有些胆小怕事，可到底还是终于他的。伏皇后身为皇后这么多年，更是陪自己经历了无数风雨，实在不宜苛责。因此刘协把语气放了放缓，笑着说道：“这一次董国舅谋划了这么久，集结这么多忠臣义士，才算是将曹操这个奸贼搬到，你说，朕能不开心吗！”
伏皇后还要再劝，那刘协却是径直的坐到了床边，一把搂住了伏皇后这个陪他渡过了无数个惶恐的夜晚的女人，轻声言道：“皇后，你就不兴奋吗？今晚一过，朕就是真正的大汉天子！如今天下大乱，等朕执掌了大权，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朕绝对是如高祖、武帝、光武皇帝一般的存在！你是朕的皇后，到时候与朕一起，留名青史，岂不是好！董贵人虽然怀了龙种，董国舅此番又有大功。但皇后你随朕这么些年，从董卓到曹操，历经了多少苦难，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刘协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太监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陛下，不好了！”正在美好畅想的刘协一下子就从伏后的身边跳了起来，眉头紧锁，那伏皇后更是脸色惨白。刘协只见那小太监推门而入，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心中更是恼火，大声喝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监眼见刘协在此，急忙跪倒在地拜道：“不好了陛下，不好了！有，有兵马杀到了皇宫来了！如今禁军节节败退，只怕贼人就要杀进来了！”
“你说什么！”刘协登时怒吼道！也是，任谁在胜券在握的时候被横生了枝节，都会是刘协这个样子的。那小太监眼看刘协发怒，更是有些瑟瑟发抖。刘协大骂了一句混账，急忙问道：“是谁的人马，犯上作乱吗！”
那小太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刘协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你不能指望一个小太监，在这种慌乱的时候，能仅凭盔甲旗号就判断出是哪一支兵马。况且他也没看见什么盔甲旗号，无非是禁军的一个司马让他来报知皇帝，如今的皇宫，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一心在幻想着重新掌权的刘协，做梦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城中大乱，曹操那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可见曹操的头风确实如同吉本所讲，发作的一发而不可收拾。至于高夜，有两千人马去伏击，难道还打不过他一百人？如今眼看着大功告成，皇宫居然被人攻打，而且就要被人打下来了！这让刘协如何能不生出一种功败垂成的羞怒感来？
喊杀声越来越大，刘协的面容也渐渐的从惊怒变成了惊恐。或许是一时间终于明白了董承的计划到底有哪里不对，又或许真的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喘着粗气的刘协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一步不稳，跌坐在了地上。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和伏皇后二人都是急忙跑去搀扶。刘协努力的定了定心神，勉强站了起来，军士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已经到了寝宫之外。
伏皇后整个身子都靠在刘协的身上，因为惧怕，就连握着刘协的手，都是冰凉。刘协也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身子，让那小太监出去看看。他自己则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为何情势会急转直下，还是在思考自己的命运。
那小太监才打开门，两个士卒手一伸，当即拦下。那小太监本就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往日里在皇宫哪一个不是让着他的？今日居然被人拦在了门口，一时间惊惧交加，尖着嗓子喊道：“放肆，你连我也敢拦着！”
只听其中一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回去，陪着陛下的好！否则，哼！老子杀了你，也不用请示谁！”
“你！”那小太监才开了口，猛然间才发现此人身上的盔甲，和往日里见到的禁军大不一样，虽然朴素的多，可是那盔甲之上，却是有着不少的刀痕。如果这支兵马不是禁军，那岂不是说，禁军已经玩完了！若是叛军，谁会在意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啊！说不定，就连陛下也是自身难保啊！
小太监不敢在多言，只能是匆匆跑了回去，跑回到刘协的身边。刘协如今已经安然坐在了床上，小太监跪地急道：“陛下，门外，门外都是叛军啊！”
“叛军，没准备杀进来？”刘协眯着眼睛问道。
“啊？没，没啊。他们只是守住了们，不让小的出去，还说让小的陪在陛下的身边比较好，好像，好像没有杀进来的准备……”
“嗯？”刘协满脸思索的神色，刘协也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小太监一说，他心中当即便明了，这袭击皇宫，只怕不是曹操那边群龙无首的报复性攻击，只怕是有人掌握了局面。可这个人是谁，是曹操醒了吗？还是荀彧？
刘协一言不发，伏皇后就坐在他的身边，头靠在刘协的肩膀之上。原本还有颤抖的身子，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寝宫之门洞开，有人进入宫殿的脚步声随即而来。刘协轻轻的拍了拍付皇后的手，随即起身，向卧室外的小厅走去。事已至此了，刘协也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进小厅，便是腥臭熏天。第一眼只见地上圆滚滚四颗头颅在地，到处都是血污。纵使刘协也曾经历过宫门事变，也不由得心里发慌。猛一抬头，只见高夜就坐在那里，敲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刘协强忍着不适，开口问道：“司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四个人头在这是什么意思！你带兵冲击皇宫，这是要造反吗！”
高夜却是站起了身来，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一般的笑道：“今晚董承逆党作乱，颖都城整个都乱了套。真不巧，这禁军统领，昭信将军吴子兰亦是董承的心腹，臣也是担心陛下安危，这才带兵前来，所幸陛下无恙。如今董承、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的人头在此，陛下就不想看看吗？不过臣先跟陛下告个罪，长水校尉种辑于路伏击于我，他的人头，如今供在我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的尸身之前，就不拿给陛下您掌眼了，免得扰了我那帮兄弟们的英灵。”
“你…你！高夜，高司徒！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是清除逆党！陛下放心，这场闹剧马上就要收场了，在城中作乱的人，早有典校尉的虎贲营清理干净。那些密谋造反之人，也有执金吾贾大夫处理。”
“那司徒你不去清剿逆党，你来我这皇宫干什么！冲击皇宫，我看你……”刘协刚要大骂高夜是逆党，只是看到高夜阴冷的目光，心中登时一凛。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今日的性命，只怕都在高夜的一念之间。因此刘协生生将“逆贼”二字憋在了肚子里，转口道：“我看你真的是多此一举！”
高夜却是哂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来，摇了摇头道：“怎么能叫多此一举？臣身为司徒，如何能不先想着陛下您的安危呢？若是我来晚了，陛下即便只是被吴子兰伤了，那臣也担待不起啊。”
“如今吴子兰已经死了！司徒，还不够吗？”
高夜闻言又是冷冷一笑，道：“谁叫这这宫中还有逆党，除恶务尽啊！臣来，就是为了清君侧，除奸佞，还我大汉朝堂一个朗朗乾坤！陛下放心，太医令吉本和董贵妃，随后就到。”高夜这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种阴冷的杀气，让刘协是不寒而栗。
第四十一章 最恶毒的报复
刘协做梦都想不到，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高夜，居然也会有如此可怕的震慑力。“随后就到”这四个字，伴随着高夜阴冷的声音以及凶狠的目光，当真让刘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哪怕是昔日的董卓，也不曾给过刘协这般威压。
但说实话，昔年的董卓看在董太后的份上，对刘协也还算是容忍。更何况那时候刘协本就年纪幼小，董卓也没有多加防范，这才让王允一群人的诡计侥幸得逞。若是当日董卓未死，刘协绝对会提前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恐怖！想董卓、高夜这种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拼出来的将军，哪一个的杀气，能是刘协受得了的？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没了声音，高夜依旧坐在椅子上，刘协也依旧站在小厅的中央，怔怔的看着高夜，仿佛已经被吓得大脑短路了一般。就这样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到最后，还是董贵人被两个军士拉来的哭闹声给打破的。
董贵人的哭声很大，至少在她人进来之前，哭声就已经传入了小厅之中。刘协的脸色从刚才的不知所措，猛然间变成了愤怒，随即又变成了惶恐，或许到最后是有些胆怯。面色变了好几变，直到董贵人被军士拉近了小厅之中，刘协这才慌忙看着高夜道：“司徒，董承谋反，董贵人虽是董承之女，可并不知情啊！况且董贵人怀有身孕，还请司徒可怜，高抬贵手……”
高夜却是冷哼了一声道：“他爹好谋划啊！不但送了我手下亲卫副将裴元绍和近百亲卫的性命，差一点，就差一点连我都要被干掉了！陛下，她爹的人头就在你的脚下，你说，我该留着她的性命，让她日后再来害我么？”
刘协闻言登时语塞，心中却在暗叹高夜的好运气。自己一直觉得，有种辑的两千人马伏击高夜，怎么着都该万无一失。可刚刚看到高夜的一瞬间，自己的大脑几乎都停止了运转，再加上高夜冷冰冰的话语和浓重的杀气，刘协甚至一直都没想过高夜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从高夜的话中来看，种辑虽然成功的伏击了高夜，可两千长水营士卒依旧不是高夜的对手！这高夜的亲卫，到底有多么强悍！
刘协就这么一愣神的时间，一旁跪倒在地董贵人却是干呕了几声，直接吐了出来。房间里因为有好几个人头在，本就血腥气十足。董贵人又有身孕，日常便经常干呕，吃个饭说不定都会呕吐。如今在这种环境之下，呕吐也是自然。
只是董贵人这一吐，到时把一旁的刘协从震惊当中给惊了回来，眼看着董贵人楚楚可怜，本想上去搀扶。可又看到高夜冰冷的目光，不由得脚步一顿，长吸了一口气，却又被血腥味呛得咳嗽了起来。倒是内间的伏皇后慌忙的跑了出来，跪坐在董贵人的身边，一片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看着高夜道：“司徒，董贵人到底是陛下的妃子，于情于理也该是我这个皇后处置才是！”说着突然语气一软，近乎哀求道：“况且董贵人有孕在身，我看就把她先打入冷宫，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再明正典刑才是。”
高夜闻言不由得笑了出来，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仿佛都缓解了不少。高夜犹记得历史上的曹操在董承衣带诏事发之后，也是一心要杀董贵人，哪怕刘协几般求情，都没能让曹操收了杀心。只是没想到，这一世衣带诏比历史上足足晚了一年多，董贵人的孩子居然也比历史上晚来了一年多。高夜以前总觉得人定胜天，可曹昂一事，如今董贵妃一事，更是让高夜相信，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历史上的曹操到底为何杀董贵妃，一直没有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有说曹操因为恨董承，所以迁怒于董贵人的；也有说曹操是恨董贵人传衣带诏，差点害的自己没命的；还有说曹操是为了不让刘协的血脉出生而杀了她的；当然，也有说曹操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进宫里，从而控制皇宫这才杀了董贵人的。可无论曹操是因为什么，高夜今日是非杀董贵人不可！他可没有什么掌控皇宫的**，高夜这么做，只是单纯的报复，或者说，单纯的给自己招黑罢了。
高夜轻笑了一声罢，随即站起了身来，冷笑道：“皇后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这董贵人既然归你掌管，那是不是也该问你一个失察的罪过啊？”眼看着伏皇后面色一怔，高夜摇了摇头，随即又道：“更何况又有何皇后的前车之鉴，我要留着这个孩子，将来给他母亲报仇雪恨么？”
高夜的话音未落，刘协的面色又差了几分，方才的惊恐仿佛已经被愤怒所取代。当年鸩杀何皇后的事情一直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刘协的心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刘协身上的一个黑点。尤其是这句话从高夜的嘴里说出来，这就是**裸的威胁。而且这种名誉上的威胁对于刘协的打击，远甚于对他生命的威胁。
刘协似乎有些愤怒，而伏皇后有些恐惧，面对高夜的咄咄逼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小厅之内除了董贵人的啜泣声，安静的有些可怕。高夜也不管那么多，只是挥了挥手，又是两名军士走了进来，一拉董贵人就要出去。刘协亦是泪眼滂沱，抚着董贵人道：“不要怪朕，朕，朕也是没办法啊……”
刘协这一句话出口，登时泪如雨下，也不知道他是心疼董贵人，还是心疼董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又或者，只是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对于自己身为天下第一人依旧要遭受如此羞辱，而泪如泉涌的吧。
高夜却管不了那么多，刘协愿意哭，那就让他哭去吧。白绫送来，董贵人和伏皇后更是抱头痛哭，刘协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却是泪流满面，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高夜挥了挥手，那士卒一把抓起董贵人，白绫直接套在了董贵人的头上。
一时间刘协却是猛然转过了头来，愤恨的看着高夜道：“朕说不许杀！高夜，你要违抗圣命么！”刘协这一喊，不但把高夜吓了一跳，就连一旁的那军士，手上都缓了一缓，茫然的看着高夜。高夜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刘协在说什么。
高夜仿佛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咧着嘴哂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从你破指修招，递给董承那时候起，你觉得你的圣命，还能命的了我么？”说着高夜看了一眼那士卒，淡淡的道：“动手。”
刘协一脸惊怒，对着那士卒大喝道：“住手！”只是那士卒丝毫不理刘协，手上一用力，没几个呼吸的时间，董贵人便死在了当场。一时间刘协似是惊怒，似是悲愤，眼看着伏皇后抱着董贵人的尸身，戟指高夜，大喝道：“高夜！董贵人何辜，你……你竟然如此心狠，定要要了她性命不成！”
高夜却是冷笑道：“你觉得，如果我今天死了，如果你掌了大权，你会放过我和司空的妻儿老小吗？”眼看刘协就要张嘴，高夜一扭头，继续言道：“用不着回答，答案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何皇后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可董卓呢？不管怎么说，你这个皇位也是他董卓帮你拿到手的，可你杀了董卓的时候，可对他的家眷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惜？董卓自己被点了天灯不说，连他那个十几岁的小孙女，堂堂渭阳君被士卒肆意欺辱。怎么，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你拍手称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知道屈辱了？”
“朕是天子！是天子！乃天下之主！诛除反贼，我有什么错！”
“呵，没有反贼，哪有你这个天子？我记得灵帝是把皇位传给了太子辩吧，没有董卓，你不过只是个陈留王！我还记得董卓死后你一直看为李傕、郭汜二人的脸色过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没有司空，你早就死在他们的手里了！现在太平了，享受上生活了，就开始对往日里的这些功臣们开刀了？你还真有高祖风范！”
“你……”刘协戟指高夜，却被高夜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听高夜又是轻笑一声道：“再说了，你就是杀了我和司空又如何？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将军，哪一个能让你活过明天！这不过是辛评的驱虎吞狼、隔岸观火、借刀杀人的连环计罢了。人家的目的啊，是让袁绍登基开国，人家也混个从龙之功！”说到这里，高夜也不理刘协那越来越狰狞的脸色，继续嘲讽道：“就你们这一群蠢货，被人家当了枪使还不自知，就算让你掌了权，你们能是袁绍的对手？更何况江东孙仲谋，新野的刘玄德更胜袁绍多矣，就你这脑子，别凑热闹了！”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刘协也不管那么多，对着高夜怒吼道：“朕告诉你，我大汉不会亡！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早晚有一天全都不得好死！”
“哈哈！”高夜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原本是不会的，我以前觉得，大汉这个名字还是挺好的，为此我还想了不少办法呢。可惜啊，现在我觉得我他娘的真是多此一举！”说着高夜的声音又变得凶狠了起来，看着刘协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我觉得，让你亲眼看着大汉的江山一点点的亡在你的手上，就是对你最恶毒的报复！”
第四十二章 身心俱疲
刘协做梦都没想到，能从高夜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在刘协的印象里，高夜一向是淡定从容，一向是温文尔雅。即便当年宫门事变之时，高夜单枪匹马应对张让、段珪等人之时，也从未露出过如此凶狠的模样，说出过如此阴狠的话来。此时此刻，刘协所感受到的，已经不单单是死亡的恐惧了。也正是这一刻，刘协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要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或许正如高夜所言，眼睁睁的看着大汉一点点走向完结，对于大汉的天子来说，当真是最残酷无情的折磨。大汉自高祖开国以来，历经了多少风雨，依旧屹立在这片天地之间。即便是王莽篡汉，绿林赤眉搅动了天下大乱，不也依旧有光武中兴，延续汉祚二百余年么！可到了现在，天下大乱，汉室颓唐，自己被困于深宫之中，仰人鼻息。刘表、刘璋空有一州之地，却毫无振兴汉室的雄心。唯有一个刘玄德还在努力，还被打的的抱头鼠窜。也是，刘备此人虽有才略，可面对高夜、曹操这样的人物还是差了一些。难不成，大汉真要亡在自己的手上了？
只是高夜仿佛完全没有放过刘协的打算，嘴里的话如同毒液一般的喷在刘协的心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曾今幻想过一种名为‘君主立宪制’的政治体制，虽然大权都集中到了司空那里，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手上，可这江山依旧冠以大汉之命，你们刘氏子孙，至少还是名义上的皇帝。可现在？从种辑伏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对大汉的感情，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了！怎么样，亲手断送祖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的感觉，不好受吧？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你又该如何去面对你的列祖列宗？跟他们说你只是一时冲动了不成？”
一时间恐惧完全支配了刘协的大脑，就连方才好不容易爆发出的愤怒，此时也消散的无影无踪。直到这个时刻，刘协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深信不疑的皇权天授，一直一来所认定的君君臣臣，无非是先人编出的谎言罢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说辞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还能拿什么去讲理？还有什么资本让人家听你讲理？
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身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之一的统治者，刘协从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无力的时候。自己是皇帝，可自己却拦不住高夜行凶，救不了董贵人，还要被高夜无情的嘲讽与奚落。身为皇帝的自傲与目空一切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高夜曾今说过，乱世就是一个谁拳头大谁有理的时代，今天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感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一言不发的刘协，就那样落寞的站在那里，伏皇后更是被高夜吓到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根本就站不起来。董贵人的尸身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董承等人的人头依旧散落在一旁。皇宫里一片肃静，就如同此时的小厅一样。
外面太阳还没出来，不过天色已经大亮，这个血与火的夜晚，仿佛随着天亮也渐渐回复了往昔安宁的模样。眼看着刘协的落寞与崩溃，高夜心中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都已经是敌人了，无所不用其极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可是折辱刘协这样的弱者，欺凌一个人生凄惨的人，也着实让高夜心里不快。
这样诡异的沉默，终究还是被高夜的一句“来人”所打破，几个士卒快速走入小厅，拱手听命。高夜淡淡的言道：“把这几颗人头拿下去吧，还有董贵人的尸身，一并交由满府君处置。天亮了，我们也该去收拾外面的烂摊子了……”
高夜说着，迈步便要离去，一旁的伏皇后却是急忙开口道：“司徒，董妹妹已经死了，求司徒放过她，放过她吧。就让我来处置……”伏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夜锐利的目光便直直的盯在她的的脸上，一下子倒把伏皇后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伏皇后却又拜道：“董贵人到底是陛下的妃子，该如何安葬本就是我这个皇后的分内之事，还望司徒……”
“好了！”高夜淡淡的道，“她的尸身，妥善安葬了吧！不过她犯的是大逆之罪，不得依贵妃礼下葬，亦不得修墓立碑！你可明白？”眼看着伏皇后还要讨价还价，高夜冷哼了一声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说罢也不在看伏皇后，却是转过头去看着刘协冷笑道：“看看，连你的皇后都比你更有胆气！”说罢也不管其他，抬脚便走，一边走一边似是感叹的说道：“可怜了孩子呦。”
高夜走了，寝宫外那一队队士卒也走了不少，小厅之内此时此刻只剩下了刘协和伏皇后，还有被吓晕过去的小太监以及满屋子的血腥味。这一晚上刘协承受了太多的打击，又被高夜一顿冷嘲热讽，艰难的向里间走了两步，就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伏皇后眼见刘协跌倒，更是急忙过去搀扶。刘协拍了拍伏皇后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苦笑了一声道：“皇后，你说朕是不是特别的无能？”
“不，不陛下，你可是大汉的天子啊，怎么能说自己无能呢？”
“呵呵……我是大汉的天子，我是大汉的天子啊！然后呢？董国舅忠心耿耿，如今我却连董贵人都救不了！高夜要带走她的尸身我都不敢多嘴，甚至想给她依礼安葬都不行！这样的皇帝，不叫无能叫什么？”
“陛下……”伏皇后轻轻的喊了一句，也不再试着把刘协扶起来，反而是坐在了刘协的身边，轻轻的搂着刘协身子道：“我想司徒这一次，当真是气疯了吧！能把他这样的人逼成这个样子，陛下应该觉得骄傲才是。”刘协闻言却是无奈地苦笑了两声，伏皇后又道：“只是看得出来，司徒对陛下还是有些同情的，没听他最后说什么‘可怜的孩子’吗？董妹妹不能风光大葬，但未出世的孩子可以啊。只要不过分，我想司徒也不会再管这件事情的，也算是给妹妹一个交代了。”
刘协闻言悚然一惊，刚刚自己被吓到无法思考，此时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个情况。可高夜越是如此，自己的内心就越是无法平静。只要一想到高夜说的什么君主立宪制之类的话语是真的，刘协就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自己当初一定是昏了头，才会相信董承的那个斩首计划。高夜说的有道理啊，就算他和曹**了，难道自己就能活下来不成？如今计划失败，曹操怎么样还不知道，可是高夜却依旧活的好好的，可自己这一边的羽翼只怕是要损失殆尽了。没了他们，就凭着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资本来和曹操斗呢？
刘协在自己的寝宫里思考人生，而此时此刻回到了司空府的高夜，却不得不继续应对眼前的乱局。天色已经大亮，司空府里更是聚集着一众官员，曹操麾下文武两边品阶较高的官员，俱在此处，一个都不少。有来缴令的，有来询问情势的，也有单纯来关心曹操的，整个大堂里挤满了人，不禁让站在门口的高夜头大。几乎是一瞬间，高夜就有了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这也没办法，从皇帝的晚宴开始到现在，高夜是一直都没有合过眼的。昨晚还先和长水营戮战了一夜，紧接着又下令众将平定乱局，最后还在皇宫里和刘协磨叽了半天，此时早已是疲惫不堪。只是局势尚且不算安定，颖都城内的乱子虽然都收拾了下去，可颖都城外的乱子，只怕是刚刚开始。
一进大堂的们，高夜一下子就被呼呼啦啦的一群人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话直让高夜头大。高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道：“够了！”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只听高夜随即又道：“一个一个说！等等再说，如今局势依旧紧张，等我先说完正事，大家再一个一个问。先让我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众人都是面色一红，拱了拱手给高夜让开了路，高夜坐定之后，这才先问了问如今城内的情况。和高夜想的差不多，城中放火作乱的那些人，大都已经被典韦的虎贲军消灭，还有不少也已经被抓到了满宠那里等着受审。城中烧了不少民房，有不少百姓需要安抚，这也算是意料之内。至于所谓的乱党，贾诩也清理的很是干净利落，虽然引起了荀彧的不满，不过荀彧倒也没有多加指责。只是如今曹操还是没有醒过来，曹昂的病情也不容乐观。好在华佗刚到，就看他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
局面如此，高夜也只能是默默地祈祷，眼看着下面一众人都望着自己，高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如今城内的乱子已经平定了，只是主公还未醒来。昨夜我和郭祭酒、荀令君分析，这一次董承只怕是和袁绍有所勾结，董承这边做了乱，袁绍那里很有可能会出兵。诸位，等主公醒来，等袁绍出兵的消息确实以前，先加紧备战吧，局势，容不得我们有丝毫的松懈！”
第一章 议会
天色已经大亮，可大堂之内的众人却完全没有夜尽天明的感觉。昨夜的乱局已经基本平定，可更大的乱子却还在后面。随着荀彧的缓缓道来，昨晚忙活了一夜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众人，才算搞明白了当前的局势。董承作乱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在这个时候遭到袁绍的攻击，那可就真的是危急存亡之秋了。
可偏偏曹操依旧昏迷不醒，曹昂更是生死不知。高夜素有威望，又有能力，让他出面力挽狂澜，看似可行，可一众曹氏宗族将领难免会有鸠占鹊巢之忧。可除了高夜，此时此刻又当真再无一合适之人选来应对眼前的局面，因此一时间大家都问候了董承和袁绍的全家，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堂。毕竟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由谁来担任这个最高负责人，这一点定不下来，谁也不敢放手去干。
这一点下面的人心里清楚，高夜的心里也同样清楚，况且眼下的局面更为复杂。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曹操出了什么事，本就该曹操的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可如今年轻有为的曹昂也是生死不知，曹操的其他儿子年纪又小，根本撑不起眼前的局势。可若是换一个人来领导，又或者是做为辅政大臣般的存在，则往往会造成权利的倾斜，一如曹操之于刘协的局面。袁绍虽强，但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再打一场官渡一般的胜仗也不是不可能。可一旦内部有了极大的矛盾，分崩离析，只怕就连刘表这样的守家之犬，都要来分一杯羹了吧。
大堂里的夏侯惇更是第一个开口言道：“司徒和荀令君所言，我也明白，只是主公未醒，将令未发，末将也不敢擅专。”夏侯惇的话音一落，大堂之内一众曹氏将领自然是纷纷附和，毕竟在这个场合上，曹家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夏侯惇这一句话，正说出了他们如今最大的担忧。
对此高夜也是早有预料，示意夏侯惇稍安勿躁，随即开口道：“元让所虑，我已尽知。袁绍会不会发兵，什么时候发兵如今都是一个未知数，不过只要袁绍有所动作，邺城那边必然会有消息传来。我们现在加紧准备，只是为了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能从容应对，不至于手忙脚乱。如今元化先生已到，正在为主公和大公子诊治，想来主公很快就能醒来。”
高夜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心里也实在是没底，张机的医术已经很高明了，可就连他都不知道曹操何时会醒，也不知道华佗能不能带来些许的奇迹。虽然不知道头风到底能有多严重，可万一曹操因为这头风而成了植物人，这辛辛苦苦了十几年才拥有的大好局面，只怕一夜就要回到解放前了。
因此高夜是丝毫都不敢怠慢，赶紧先安抚了一下夏侯惇等人的不安，随即开口又道：“如今董承等贼虽已伏诛，只是这个年我们是不能安心的过完了。我觉得不能等到十六开朝了，从即日起百官归位，各司其职。文官主要负责这场大乱后的安置工作，武将则加紧练兵备战。指责之内的事情，自然是责无旁贷。若有什么大事难以绝断……”高夜说到这里明显感受到了低下一道道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轻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我提议，由荀令君带头，组建一个临时议会，在主公醒来以前，代替主公临机绝断！等主公醒来便即解散如何？”
高夜的话不说，大家是一片焦急，可是高夜的话一出口，大家则是一片迷茫。议会这个超越了时代的词汇，实在是不能让大家快速的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只是高夜推了荀彧出来领头，倒也让一众曹氏将领心中稍安。高夜这样做无非就是告诉大家，他无心染指曹家的基业。基于高夜这些年来的贡献以及对曹操的情谊，夏侯惇还是更相信高夜这并不是在逢场作戏的。
一旁的的荀彧闻言亦是眉头紧皱，看着高夜道：“这议会又是什么？”
说起来高夜所要讲述的议会，和后世那个起源于英国，后来被各大西方国家纷纷效仿的立法机构大为不同。不会分什么上议院、下议院，也不会有什么参议院、众议院这些机构的存在。高夜所阐述的议会，其实说是明朝的内阁制更为妥帖一些。唯一的不同是不需要写什么票拟，也没有谁来给它披红。整个议会最大的任务，就是在眼前这个危急的时刻里，代替曹操来做一些重大的决定。
高夜已经把话讲到了这里，大堂之内的众人对于议会也就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高夜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缓继续道：“……议会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机构，我的意见是以荀令君为议会长，再选出九人，与荀令君一起组成这个议会。局势艰难，我等更该同心协力才是啊！”
众人闻言更是纷纷点头，只是一旁的荀彧却又是眉头一皱，对着高夜言道：“办法倒是好办法，只是要选出这九人来，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若放在平时，却是难办。可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多浪费时间了。我昨晚想了很久，今时今日若想快速选出议会之成员，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而且必须要兼顾各方。”说着又看向了下面的众人道：“对于议员的人选，我倒是有一个提议。荀令君若为议会长，故而他一人拥有两票的权利。剩余九人之中，二公子丕可占一席。”眼看着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讶，甚至已经有了嘈杂的讨论声响起，高夜只能大喊了两声“先听我讲”，直到众人安静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二公子虽然年幼，可心思沉稳，聪颖过人，他进议会绝无问题。至于剩下的议员名额，我以为可交由郭祭酒，执金吾贾大夫，商曹史糜大夫，元让将军，子孝将军，子廉将军，文则将军和我八人担任。诸位意下如何？”
高夜的话音一落，众人无不陷入了沉思之中。说起来高夜的这份名单，也还算是合理，曹操的手下如今有三股势力，其一便是曹氏、夏侯氏这些曹操本家的宗族将领；其二则是高夜手下的颍川系人马；其三就是这些无凭无靠的外姓文武大臣。而高夜的这一份名单里，则是确确实实的兼顾了这三方所有的势力。
而且在这份名单里，光是曹家、夏侯家的人就占了四位，剩下的五个位置里，颍川系占据了三位，其余大臣占据了两位，也还算是合情合理。而被高夜提为议会长的荀彧，其人本就正直，素有声名，又有威望，和各方的关系都算是不错。如此一来也不会偏袒于谁。而且荀彧更是和曹操惺惺相惜，曹操对于荀彧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有他担任议会长，大家都可以放心。2345
高夜的提议一抛出去，下面的人全都讨论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议会这种新形势的政治体制的出现，让大家觉得新奇的同时，也有着一丝丝的期盼，甚至是在盘算如何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如今的局势若是真如高夜所言，那么尽快将这个议会确定下来，大家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至于高夜，则是静静的闭目养神，等候大家的讨论结果。高夜相信，通过的概率应该在九成以上！
局势至此，说实话高夜不知道是该赶到忧虑，还是赶到庆幸。董承之乱虽然闹得是轰轰烈烈，可实际上造成的损失并不算大。若是袁绍那边能和他配合的好一些，昨晚就兵临邺城的话，只怕局势就难以控制了。只可惜辛评千算万算，准备的时间还是太短，刚刚兵败的袁绍军，本就士气低落，更何况又在过年。袁绍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军完毕，尽全力一击，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历史上袁绍就是不甘于官渡之败，也不等军力休整好，就率军又和曹操大战，终于被曹操打了个七零八落，郁郁而终。而河北也在接下来几年的动荡中，彻底的成为了曹操的领土。如今袁绍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时机，只要他敢来，只要大家能齐心，这一次就算是拿下整个冀州说不定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高夜才抛出了内阁制这一体制来暂代曹操统御全局，毕竟无论是哪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力挽狂澜，都会成为曹操的心腹之患。可有议会就大大不同了，毕竟谁都得不到绝对的权利，那就说明无论是谁都无法真正的掌控全局。况且高夜这一次抛出议会来，更多的是想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体验一下这种全新的政治模式，把各个方面，各个势力的利益冲突摆到议会里面来扯皮，商议，争吵，最后达成共识，总是要比杀一个血淋淋的要强的多了！
况且绝对的权利就会产生绝对的**，再加上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到最后麻木了人心，禁锢了思想，皇帝真的成了万物的主宰，大臣都要自称奴才！这样的历史，高夜绝不愿意看他重演。如今的曹操是臣，用议会的方式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刘协的君权。等以后曹家子孙想要为君的时候，又有什么办法来取消议会呢？这其中的平衡，实在是玄妙啊。
就在高夜头脑风暴的正爽的时候，猛然间听得夏侯惇大喊了一句：“我以为司徒的提议甚好，诸位以为如何？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办吧，本将军也要赶紧去集合人马，操练备战了！”
第二章 漫长的等待
夏侯惇的一句话，让这嘈杂的大堂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紧接着，便是一众文武纷纷表示赞同的声音。说实话，就眼前的这个局面，如今也由不得大家不同意，毕竟荣华富贵都在此，谁又愿意平白无故的就失去呢？况且其实在座的人大家都明白，高夜虽然表面上是在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可实际上，不过是在征求曹氏宗族的意见罢了。毕竟只要曹氏宗族和高夜站在一条战线上，其他人纵有千般怨言，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在诸曹诸夏侯这些宗族官员当中，夏侯惇战功最著，威望最高，也同样是他们曹氏宗族在曹营的代表人物。如今颍川系的人马自然不会反对高夜的提议，夏侯惇也开口表示了赞同，云者景从也就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况且此事一定，众臣的心里也就有了底，随后散去，各司其职自然是不在话下。
一时间人流涌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除了高夜刚刚点到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当然，至于嚷嚷着要去操练兵马的夏侯惇，自然没有被高夜放走。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有些急事自然要抓紧时间来讨论。让仆役道后院去把曹丕叫了来之后，十人当即便在曹操司空府的大堂之内开始了讨论。
其实说是讨论，真正在说话的人其实只有高夜、荀彧、郭嘉三个人。贾诩明哲保身，本就话少。糜竺精于商事，不善谋略。夏侯惇、曹仁、曹洪、于禁四个人打仗着实是一把好手，可是涉及到庙算这样的大事，他们也实在是插不上什么话来。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向是以服从命令为主，就连一个真正指挥过一场大战役的人都没有。最后剩下一个曹丕，年纪幼小不说，又是第一次参与到如此重大的场合当中来，自然也是不敢轻易讲话。
十个人就这样讨论了整整一个上午，大事小情数不清有多少件都经过了议会的裁决。在决定让夏侯渊疾驰河内，防备并州可能的进攻之后，这才算是让大家勉强的歇息了下来。讨论虽然结束了，可大家却谁也不能走。按照荀彧的话说，形势瞬息万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什么紧急的情况需要大家裁决，到时候再到处去找人，岂不是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么！
对此大家也无异议，趁着休息的时间，高夜急忙让人唤来周仓。说起来从周仓带着华佗回来到现在，自己还未曾见过他，有些事高夜还急于交代给他。不过一会儿，周仓便急匆匆的来到了大堂之中，随他一起的，还有华佗。
眼见华佗也来了，高夜也顾不上先和周仓说话，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候，随即迎上了华佗，拱了拱手急忙问道：“元化先生，主公和大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就在高夜问话之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毕竟此时曹操的安危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事情。华佗一进门，大家就都注意到了他。他既然这个时候到此，必是有了什么结果来通知大家的才是，因此全都聚拢在一起，准备听听华佗怎么说。
华佗亦是拱了拱手，这才言道：“诸位放心，司空虽然还未醒，但绝无性命之忧。只是何时醒来，我也不能确定。老夫我每日给司空行一次针，想来对司空之病略有帮助。至于大公子，他中的那一箭虽然凶险，好在仲景老弟处置得当，如今大公子已是转危为安。只是……这伤无法根治，日后必有隐疾。大公子从此以后，只怕是舞不得枪棒，上不得战场了。”
高夜闻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自从曹昂受伤以来，宿命论这三个字就一直回荡在高夜的脑海之中。若是曹昂真的死了，日后只怕曹丕、曹植又要来一场夺嫡大战，到时候一统天下的时机，天知道会推迟多久。如今曹昂能活下来，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能上战场又怎样，就在颖都对付一下刘协，锻炼一下政治能力也就可以了。更何况他如今在军中已有威望，不能征战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
华佗的消息，可谓是自昨夜以来最好的消息了，曹丕不愧是曹丕，对华佗施礼致谢，从容不迫，滴水不漏。就连荀彧都忍不住点头称赞，称曹丕有天下名士之风。至于高夜，已经转回身来，走到了周仓的身边。眼看着周仓也是两眼通红，神情有些落寞，高夜拍了拍周仓正要施礼的肩膀，淡淡的叹了口气道：“元福，不用多礼了。我在这里走不开，有几件事情需要你立刻去办。”
周仓闻言长吸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道：“请主公吩咐！”
“第一，你现在立刻去找李柱，让他把我昨晚逼死董贵人的事情传出风去。这种事情他是行家里手，知道该怎么做的。我早晨光顾着赶回来，只吩咐了循之把董承等人的人头送到满伯宁那边去了，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周仓点了点头，高夜有继续道：“第二，我早晨让循之留了一百近卫在此，让他带着其他人马回去了。你回到府上之后就先不用来了，把韩元道给我派来，暂时统领这一百近卫。你，再多陪陪元绍，送他走了这最后一程。”
周仓闻言登时虎目通红，眼泪更是在他眼睛里打起了转。只是周仓依旧强忍着悲伤之意，拱手道：“主公，我老周没事，还是跟在主公身边才能安心……”
“行了，元绍跟了我这些年，他战死了我心里也不舒服，更何况他和你更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主公尚未醒来，万一真打起了仗，你还得随我出征呢！趁这个时间，先休息休息，陪陪元绍，也算是替我再多陪陪他，还有那些战死的弟兄。”
周仓还要开口，高夜摇了摇头道：“不必再言，听我的，就这样吧。还有，你去让人叫史阿立刻来见我。今天这一上午都在议事，不过看来是可以休息一阵了。”周仓闻言，拱手应诺，随即离去。另一面的曹丕则是已经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今日的午餐了。毕竟谁都走不了，吃喝拉撒还得主人家来照看。
好在曹丕也还能把这一应琐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都安排的十分妥当。午餐一结束，就有仆人来领着众人到各自的客房去先行休息。曹丕也知道，昨晚乱了一晚上，大家都没休息好，如今急事已经处理妥当，还是先让大家去睡个觉比较好一些。更何况曹丕也很清楚，在这个议会上，自己和夏侯惇、曹仁、曹洪四个人最大的作用，就是保证曹家的权力和利益不受侵犯。至于那些真正的军国大事，还得靠高夜他们来筹谋策划。有鉴于此，让他们保持一个清醒睿智的头脑，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只不过荀彧他们先去休息，曹丕则是和夏侯惇几人去看望曹操，而高夜则是暂时留在了大堂之上，等着面见史阿。反正接下来都会是令人发狂般的漫长的等待，还不如把自己这边这些私事都安排妥当再说。
说实话一开始对于史阿这个人，高夜的心里也只是有些同情。因此高夜不但没有一怒之下杀了他，还派了人随他一起去救他的师妹。只是现在高夜有时间仔细思考了之后，高夜才觉得史阿这个人其实还是大有用处的。先不说他那一身好剑术，就他那些江湖经验，就足够自己手下搞情报的那些人好好学一学了。谍报司怎么样高夜现在已经懒得管了，可是董承谋划了这么大的事情，事前竟没有任何风声的走落，这其中有多少江湖法门，高夜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一向是最重视情报的，可这一次却真真打了自己一个大巴掌。再没有一个老江湖来帮衬，高夜对李柱那里实在是不放心。
因此只不过是一番谈话，史阿就正式成为了高夜的家臣。一来史阿对于高夜有着愧疚之心，又有感激之情。再加上高夜如今的权势不可谓不大，跟着高夜总比在江湖上瞎混强的多了。更何况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史阿也有了成家之念，安定就成了史阿不得不去考虑的事情。再这样的情况下，高夜抛出的橄榄枝，史阿又怎么可能不紧紧抓住？
事情顺利的超乎了高夜的想像，毕竟有本事的人总是难以招揽的，可史阿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高夜。不过这倒是正中了高夜的下怀，高夜直接让史阿带着自己的手书，带着他的师妹，先去自己的田庄上找高顺报到，不管怎样先安顿下来再说。史阿拿着高夜的手书，也不矫情，旋即施礼告退而去。至于高夜，已经在仆人的带领之下，扑向了他的床铺。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继续，只要曹操不醒来，这漫长的等待就依旧要继续下去。议会照旧每日都开，大家也还有自己的职务，自然也要处理自己手头的公文。整个司空府的议事厅就这样成了一个巨大的办公室，昼吏们来来往往，抱的都是文书。武将们还好，文官们一连好多天都处在这样繁重的公务当中，确实是疲惫不堪。
都说越担心什么，什么就越有可能发生。终于在第六日，一个士卒拼了命一般的跑进了司空府的大堂之中，气都来不及喘匀便道：“禀各位大人，邺城紧急军情！”
第三章 急转而下的局势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哪怕所有人都在祈祷他不要来，也不能让它晚来哪怕一分钟。那个士卒的一句话，直让原本嘈杂的大堂一瞬间鸦雀无声，抬头望着他的荀彧更是面色沉重，缓了缓心神把笔一搁，快步走下前来。高夜亦是把笔一甩，靠在椅子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吩咐一旁的小吏拿一张河北的地图来，也跟着荀彧走到了近前。
那士卒眼看着荀彧走到近前，急忙拜道：“荀令君，邺城急报，河北袁绍厉兵秣马，集结兵马十余万，已从中山出兵，直逼邺城！”
荀彧闻言的第一反应便是来的好快，虽然高夜当初跟自己说袁绍有可能趁机出兵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官渡一战对于袁绍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哪怕是有董承做他的内应，他想要在一两个月之内就重整旗鼓，出兵征战，也是十分的艰难。可没想到，袁绍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荀彧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接过了那士卒手中递来的军报，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则是打开了军报细细的观瞧。高夜、郭嘉等人亦是聚拢在了议事厅的正中央。这里已经在高夜的建议下，摆上了一个大大的圆桌。大家亦是随意落座，直直的盯着荀彧，都等着他说说军报上到底讲了些什么。
看罢了军报的荀彧，长出了一口气，随手把军报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郭嘉之后，沉声言道：“没想到啊，袁绍来的居然这么快！”说着站起了身来，走到刚刚被仆役抬过来的地图边上，指着架子上的地图道：“子龙来报，自去年年底开始，冀州北部就有着大规模的兵马集结活动，只是当时他和子扬都觉得，那是袁绍收缩兵力用以自保的正常军事调动，故而没有在意。可如今斥候发现，在钜鹿以北，已经屯扎了袁军近十万兵马，随时都有南下之意！”
夏侯惇本就是个暴脾气，闻言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喝道：“好个老贼！上一次没抓了他算他运气，这一次他还当真敢来！四十万兵马尚且被我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就十万兵马！哼，看老子不把他给杀个屁滚尿流！”
曹仁却是罕见的没有符合夏侯惇，而是说道：“袁绍兵马只怕绝不止十万啊！”
郭嘉把手中的军报递给了身边的高夜之后附和道：“不错，官渡之战我们虽胜，但胜的艰险。袁绍虽败，却败得不算惨。冀州又是人口密集之地，若是强行募军，凑个二十万兵马还是轻而易举的。况且还有幽、二州的兵马，尤其是高干的八万并州军，官渡之战几乎没有损耗。袁绍想要拿下颖都，一举击溃主公，非倾巢而出不可，区区十万兵马，恐怕只是还未集结完毕吧。”
“不错！”这一此却是一直都没怎么开过口的曹丕附和道，“元让叔父你想，即便是父亲和司徒当夜都……都出了意外，可还有荀令君，郭祭酒，还有各位叔父，各位将军们，我们也不是轻易就会败给袁本初的！袁本初若不倾尽全力，必然铩羽而归，这一点我相信他麾下谋士也一定能看的清楚。叔父，我觉得，我们万万不能因为官渡之胜，就看不起袁军的实力啊……”
眼看着夏侯惇有些脸红，高夜也是忍不住笑道：“元让你说说，往日主公总是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看看，现在连子桓都比你看的明白。”说罢一群人登时大笑了起来，就连坐在夏侯惇身边的曹洪都是一边笑着一边拍着夏侯惇的肩膀道：“你看看你看看，不懂就不要瞎插嘴嘛。你看我多安静是不是。”
眼看着夏侯惇的脸色就要有一种转黑的预兆，高夜急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也是为了缓解一下这紧张的气氛。”不过随即高夜面色一正道：“袁绍全力来攻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我们也不用怕他。只要我们这一次能再打一场像官渡那样的大胜，袁绍那就再不足为惧，河北之地更是唾手可得了！”
荀彧、郭嘉、贾诩等人闻言都是点点头，只有荀彧紧紧的盯着地图道：“所以重点就是怎样才能好好的打一场大胜仗！袁绍这一次出兵，我觉得邺城依旧是首当其冲。这里不但是攻打颖都的必经之地，同样也是袁绍必要收复之地。我有点担心，毕竟袁绍经营了邺城那么久，只怕子龙和子扬难以坚守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堰。”高夜起身站在地图之前，若有所思的的言道，“之前我一直都在和袁本初的那两个儿子过家家，这一次，想来主公是需要坐镇颖都了，我倒是终于有机会，去会会这个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我想……”
高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有一个推门而入的士卒给打断了。只见那士卒也是气喘吁吁，眼看着这些大佬们都在，急忙拜倒在地道：“禀…禀各位大人，徐州急报，孙权亲率五万大军，朝广陵杀来了！”
“你说什么！”那士卒的话音刚落，夏侯惇便是一惊。刚刚被打断话的高夜也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碰巧高夜就坐在那士卒不远的地方，向前走了两步从那士卒的手里接过了军报，示意那士卒先行退下之后，随即把军报打了开来。一边看，一边言道；“这是五日前的军报了，陈元龙发现孙权正在曲阿集结兵马，蒋钦、周泰为先锋，已经向广陵杀去。他这是来求援的啊。”
高夜说完，把军报往桌子上一放，也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是转过身去看起了身后的地图。一直未曾开口的贾诩这个时候却是冷冷的道：“没想到，这个局居然有这么大！啧啧啧，看起来局势越来越麻烦了啊。”
郭嘉也是点点头道：“原本以为袁绍是形势所迫，不曾赶得及配合董承一起行事，没想到，当真是没想到啊，原来董承也不过是这局棋里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好一个辛仲治，这一次当真是小瞧他了！”
“若真是如此，那荆州的刘表，凉州的马腾会不会都在这个局中呢？毕竟刘备和马腾的名字，可都在衣带诏上啊！”一旁的贾诩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旁还在死死的盯着地图的高夜却是冷哼一声道：“我看十有**他们俩是会有所动作的！刘备自打到了新野就在厉兵秣马，这背后没有刘表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我现在就怕宛城的张绣对新野那边是习以为常，到时候被荆州军打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西凉的马腾，他若是有所行动，长安首当其冲！钟元常一封军报要走十几天才能到，等他的消息到了，马腾只怕都要兵临城下了！”说着高夜长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难道要我们四面开战不成？”
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的糜竺此时却是罕见的开口道：“四面开战只怕是不行啊，不说别的，光是钱粮就根本不足矣同时支撑四个战场。”
荀彧亦是点了点头道：“子仲说的是啊，我军连年征战，未曾有过休养生息，去年的官渡大战，对于主公治下各地的农业打击也很大，钱粮不足恐怕是最大的问题。如今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我看呐，我们应当立刻排出人马，先让宛城的张绣和长安的钟繇做好防备再说。如今妙才将军已然到了河内，西方就算是真的乱了，有他们三人在，还能抵挡一阵。可陈元龙那里却是迫在眉睫，广陵只有兵马两万，元龙智计过人，可徐州没有大将，我怕他一个人守不住啊。”
郭嘉亦是点了点头道：“我同意文若的意见，徐州那里，尚有朱灵将军，我们只需派一二大将前去，应当可保无虞。如今河北的袁绍，只怕是非大哥不能应对，但西方局势同样混乱，刘备、马腾也非易与之辈，我们还需要一路统帅才行！”
“那也不必。”荀彧摇了摇头道，“如今对我们来说，剿灭袁绍才是头等大事。马腾和刘表会不会配合袁绍，出兵攻伐还是一个未知数，我们现在也不要过于紧张。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长安一带本就破旧，让元常撤守潼关即可。宛城易守难攻，张绣本就骁勇善战，再由文和前去相助，如此一来刘备也难以寸进。再加上河内的妙才将军以为援军，这样想来西面可保无虞。到时候我们两面守卫，一面全力迎击袁绍，只要袁绍一败，整个局面也就活了！”
依旧看着地图的高夜叹了口气道，“这个谋划看似无懈可击，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长安，潼关，洛阳一线的守军，大都是原本各地的守军，战斗力太差了，只怕是难以坚守！关羽、张飞皆是世之猛将，我听说马腾有个儿子叫马超，如今未及弱冠，就已经在草原上杀出了赫赫威名，此消彼长之下，想要凭借张伯鸾、钟元常守住西方门户，太难了啊！”
一直都没开口的曹丕却是忽然问道：“那，让温侯去呢？”一句话说完，一群人全都怔怔的望着曹丕，曹丕赶紧又道：“我只是想想，错了……”
话音还未落，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门，一下子又被推了开来！
第四章 奸雄
曹丕的话音未落，门就又被推了开来，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是眉头紧皱。今天一天之内，接连两次这样匆忙的脚步声，就收到了邺城和徐州的两份急报，形势可谓是大为不顺。如今又是这样的脚步声响起，这让众人如何不忧心？
曹丕本来还要继续说的话，此时也是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大门一开，看着地图的高夜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很压抑的声音问道：“不要跪拜了，说吧，又是什么地方有了紧急军情？宛城，还是长安？”
那人刚要跪拜，就听到了高夜的问话，也是一愣。不过这一愣也是转瞬即逝，眼看着众人都是一脸沉重的看着自己，那人却是急忙拱手道：“禀二公子，禀各位大人，不是军情，是主公他…他醒了！”
高夜闻言猛地扭过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只见他一身仆役的打扮，高夜就知道自己刚刚还是有些先入为主了。可不管怎样，曹操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就连荀彧也是一脸的欣喜若狂，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慌忙说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主公醒了？”
“是，是啊，主公已经醒了，华佗先生和张机先生现在正在给主公诊脉……”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曹丕再也按捺不住，甚至连招呼都没跟众人打，直接跑出了屋外，跑向了后院。夏侯惇、曹仁、曹洪闻言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夏侯惇更是紧走两步，曹仁曹洪更是紧随其后，就要追着曹丕一起去。一旁的荀彧急忙道：“三位将军且稍等！”眼看着三个人回头看着自己，荀彧急忙拱手道：“主公方才转醒，华佗、张机先生仍在诊治，只怕是不宜去打扰。且让二公子先回去侍候，我们啊，还是等主公身子好一些了再去探望不迟。”
夏侯惇闻言一愣，一旁的曹仁却是点了点头道：“荀令君此言在理，此言在理啊！我们一时高兴，也没想那么多。元让，我们还是等等再去吧。”
夏侯惇此刻亦是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一旁的贾诩却是嘿嘿一笑道：“如今万幸主公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我们之前的谋划，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荀彧亦是点了点头道：“明曦，你一直在看地图，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具体的方案还没有，不过想法倒是有了一些，你们看啊……”
这一面的高夜还在大堂之中给其他人讲着自己对这场战争的谋划，另一面的曹丕则是一路疾跑，跑回了后院曹操的卧房外。即便曹丕一直练武，这一路疾驰也让他有些气喘。到了屋外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反倒是现在门外喘匀了气，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走入了房中。
只见房间之内，曹彰、曹植这些兄弟，卞夫人、环夫人等姬妾均，就连一直病体未愈的丁夫人，都守在这里。病榻之上的曹操倒也靠着靠枕，半躺在床上。略微走进一些，曹丕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曹操的脸色还是好了很多。张机此时正在给曹操把脉，而华佗则是在一旁写这些什么。曹丕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的走到一旁，和其他人一样静默不语，等着两位神医的诊断。
又过了好一会，张机这才算是拿开了手，和华佗简单的交流了一下，这才对这曹操拱手道：“司空勿忧，这一次头风虽然厉害，好在无甚大碍。我和元化给司空开了药方，只要按时吃药，再安心休养些时日，也就是了。”说着把药方递给了一旁的仆役，然后才道：“切忌万万不可操劳，否则只怕头风愈烈啊。”
曹操闻言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一次还要多谢二位先生了。”张机和华佗二人更是拱了拱手，随即又向丁夫人、卞夫人二人交代了些许注意事项，这才告退离去。其他人不敢擅动，反倒是曹彰、曹植两个小家伙，趁着卞夫人没注意，一下子就跑到了曹操的床边。
曹操眼看着两个小家伙过来，也是展颜一笑道：“这几日没捣蛋吧？”
曹彰露着自己的小白牙，使劲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和四弟可乖了，娘亲不让我们到处瞎跑，我们就一直呆在房间里，闷都要闷死了！四弟又不爱练武，二哥整日里又不在，大哥他又伤重未愈……”曹彰一通抱怨刚刚说到这里，一旁的曹植猛地拉了一下曹彰的袖子。曹彰也是一愣，登时想起自己的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先把曹昂的事搪塞一下，毕竟曹操刚刚醒来，再遭受这么一个打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结果没想到，曹彰还是一时嘴快，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曹彰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低头默然不语，曹操却是笑笑，摸了摸曹彰的脑袋道：“闷坏了就出去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二哥成天出去，不也没什么吗。”
“不是的！”曹彰急忙抬起头说道，“二哥是去忙正事的，不是……”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父亲的病还没好，怎么就去打扰你父亲休息呢！赶紧到旁边去！”曹彰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卞夫人就是一脸怒气的拍了两个小家伙的头数落道。曹彰、曹植两个人急忙退在一边，卞夫人则是扶着丁夫人坐到了曹操的床边。都说平贱夫妻百日恩，丁夫人和曹操夫妻了这么久，如今骤逢大难，自然有不少话要说。卞夫人站在一旁，却是先狠狠的瞪了曹彰、曹植一眼，摆了摆头示意他们两个退到一边去，曹彰二人自然也是不敢不从，眼看到曹丕也在，灰溜溜的跑到了曹丕的身边。
没过一会儿，曹操也是拍了拍丁夫人的手道：“放心吧，我没事，你身子也不太好，也早点回去歇息一下吧。”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卞夫人道：“这些时日里里外外的操持，也是苦了你了，先去休息休息。唉，叫大家也都散了吧。”
丁夫人闻言也是眼含热泪，点了点头，卞夫人又把丁夫人搀了起来。其余人等听到曹操说要散了，自然也不敢久留，都是施礼告退。正要走时，只听曹操又道：“子桓与我留下。”曹丕闻言一愣，倒也没有再走。卞夫人急忙回头劝道：“司空，你身子还没修养好，还是不要……”
“没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和子桓谈谈。”卞夫人还要再劝只见曹操已经闭上了眼，卞夫人跟了曹操这么多年，对曹操的性子也是了解。知道再也劝不动他，也只能作罢。走到曹丕的身边的时候使了个颜色，盼曹丕能体谅一下曹操的病情，这才扶着丁夫人缓缓而去。
不一会儿，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曹丕和曹操。曹操拍了拍床榻，示意曹丕坐到自己的身边。曹丕也不敢怠慢，急忙走了过来，先对曹操行了礼，这才做到了床榻之上，屁股也只坐了一半。曹操看着愈发成熟的曹丕，却是笑笑道：“子文说你这些天都在忙正事，你有什么正事能忙的连家都不回？”
曹丕急忙拱手，还未开口，曹操便道：“行了，你我父子之间，还要这么多礼节做什么！”
曹丕闻言，怯怯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这才说道：“回父亲，这些时日父亲您一直未醒，大哥他……”
“子修怎么了？”曹操眉头一皱，“刚刚子文说他重伤未愈，是怎么回事？”
“那晚父亲您头风发作，还没回到府上就……就不省人事了……”说着曹丕便给曹操讲起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说起来那一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很多事曹丕也是加入了议会之后，几个人闲谈的时候他才知道的。此时给曹操讲述出来，自然也比较详细。尤其是讲到曹昂中伏之事，更是激的曹操猛拍了一下床榻，愤怒二字几乎就写在了曹操的脸上。下的曹丕急忙起身，劝曹操不要动怒。
曹操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算是稳住了怒火，看着曹丕继续道：“你继续讲。”
曹丕咽了咽口水，这才继续讲道：“后来幸亏司徒坐镇，平定了叛乱。不过我听说……”说着曹丕又把当晚的事情，他自己知道的，以及道听途说的都给曹操一股脑的讲了出来。虽然卞夫人暗示他照顾一下曹操的病情，不过曹丕却觉得，此时让曹操快点掌握当前的局势才更加重要。
“……后来司徒从皇宫回来，满身疲惫。不过我听说，司徒好像在宫里大骂了陛下，还把董贵人给逼死了。”曹丕一脸迟疑的说道，“不过都是市井传闻，也不知道当不当的真。反正司徒回来之后，就提议组建议会，做为父亲不在之时临机绝断之所在，孩儿也被司徒提名为议会一员，这些日子就在议会，和司徒，荀令君，郭祭酒，还有元让叔父他们一起议事。孩儿愚钝，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曹操听罢，却是罕见的笑出了声，一开始还是小声的轻笑了几下，到最后几乎是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曹丕的头道：“好一个高明曦啊！当初许子将说我曹孟德乃是乱世之奸雄，我看论起奸雄这两个字，高明曦是一点都不差！”
第五章 谋划西侧
若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老狐狸在这里，想来都能明白曹操这一句由心而发的感慨。从得脱大难开始，无论是因势利导，诛杀朝臣，还是大乱后组建议会，安定人心，其手段不可谓不狠，又不可谓不高明。尤其是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高夜那一晚的皇宫之行，迫凌皇帝，逼死贵妃，这样的事情若非高夜有意为之，岂能如此轻易便泄露出来，又岂会传播的如此迅速。
这也是曹操不得不感慨的原因之一，那一晚上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会发展到如此危急，自己通过谍报司虽然收到了一些消息，有所提防，可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高夜从长水营两千人马的埋伏中才杀出来，应对如此乱局就能处置成如此模样，不但收拾了一干作乱的反贼，还搂草打兔子将一众不安定的世家大臣也一并收拾掉。如此阴狠果决的手段，如有富有权谋的筹划，又如何当不起一个奸字？
其实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高夜一直在四处征战，几乎从来没有过问过政事，也从来没有直接参与过很多事情的谋划。想来也正是因此，高夜的不败战神的名头才成为了世人的第一印象。事到如今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当年二十几岁的高夜，初入颍川，就把一众世家算计的体无完肤，收拾的是服服帖帖。
靠坐在床榻上的曹操，脑海里千回百转，也是得益于曹丕的毫无保留，这才让曹操对于眼前的局面了然于心。曹操在思考着眼前的局面，一时无语。而曹丕亦是脑海里千回百转，琢磨着曹操的话语。别看曹丕聪慧稳重，富有心机，可到底还是年纪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明白曹操到底表达了什么。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孰不知另一面大堂之中，就高夜刚刚提出的第二套方案，一群人早已经吵了开来。原本曹操没醒，大家对于眼前的局面都是忧心忡忡，提出的方案，也趋于保守。除了对袁绍要进行防守反击之外，其他两路都要只守不攻，尽力拖到高夜在河北之地打败袁绍。可是如今曹操醒来，高夜的方案一改先前保守的作风，反而是激进不少。或者用荀彧话讲，这叫胃口太大！
因此荀彧在高夜一说完便极力反驳道：“不妥不妥不妥，明曦，如今西面尚无战报送来，北方袁绍实力依旧强大，我们绝不能冒险分兵向西。虽说如今的战报之上，袁绍不过十万兵马，可我们都知道，袁绍若来必然是倾尽全力，我们万万不能轻敌啊！西方无事最好，可就算马腾、刘表一起来，我们也该以守为主！若是不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北方袁绍之上，只怕我们这场仗赢不了啊！”
荀彧的话说的是论点鲜明，论据充分，不过高夜却是摇头笑道：“袁绍实力强大是不假，可想守住西面也并不容易啊。并州的高干足足有兵马八万，若是刘表马腾没有动作，那我想高干恐怕是会和袁绍兵合一路来的。可若是刘表、马腾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发起进攻，那高干猛攻河内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文若你想想，若是北面的袁绍向濮阳进攻，而同时并州的高干猛攻河内，凉州的马腾、韩遂杀奔潼关，再加上新野的刘备进犯宛城！你觉得西面需要多少人马才能固若金汤？无论宛城还是河内，一旦失守，颍川就彻彻底底的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了，到时候，这仗还怎么打？我提议出兵西进，并不是因为我的胃口大，实在是若不能先发制人，只怕就要受制于人了啊！”
高夜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一边跟荀彧说着自己的看法，荀彧闻言亦是眉头紧皱。荀彧也是一等一的牛人，对于高夜的分析自然也有着他自己的看法。只是荀彧还在思考，一旁的糜竺又一次开口道：“可是，如今的钱粮即便是全力供应我军开战袁绍，也只是勉强，实在难以支持我军多面作战啊。”
荀彧亦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明曦你也说过，打仗就是在打钱粮，打后勤，打供给！如今我军的形势已然如此，我看，或者可以派人出使刘表、马腾，想办法换取二人的安定才是。战争，也不是唯一解决争端的手段嘛！”
“恐怕来不及了！”郭嘉叹了口气道，“三面合围最重要的就是一起出击，打我们一个捉襟见肘，袁绍、孙权都已经出了兵，这马腾、刘表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就已经发兵了！我们没收到战报，不代表这些事就还没有发生。更何况袁绍手下不光有郭公则、逢元图等人，还有沮公与给他谋划。能让沮公与下定决心，不加休整便仓促进攻，辛仲治的这个计划只怕是详尽的的无懈可击！”
高夜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奉孝说的不错，因此我们现在不能抱任何侥幸！至于军费，我们连年征战，家底不足，捉襟见肘那是必然。好在如今我们挣了些外快，多少贴补了一点。文和，这些天你的收获如何？”
眼看着荀彧一脸的懵逼，贾诩嘿嘿一笑道：“这群老狐狸，藏钱都藏的太深，我手下人手又不足，到现在也就清理了一多半。不过就目前来看，收缴上来的金银铜钱。古玩字画，估摸着和去年全年的税收差不多了。主要还是董承有钱啊，要不是他那个私通小妾的马夫给我们引路，我们还找不到呢。”说着贾诩冷笑了两声道：“嘿嘿，他一个人的家产，就顶了三成国库哟……”
三成的国库，听起来好像不多，可要知道，曹操的治下虽然只有四州之地，还有两州正在恢复期，可一年的收入却堪比从前整个大汉的收入。去年打仗打了一年，税收多有四十多亿钱，水平几乎相当于初唐盛世整个天下的税收了。董承一个人的家底就有这三成，其富有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就连荀彧闻言，都不由得面部一阵抽搐，他心惊的倒不是董承的家产之多，而是董承揽财的速度之快。毕竟董承是跟着刘协来到的颖都，前后加起来也没几年，平日里都是一副三餐不继的模样，没想到暗地里居然这么有钱！
刚想到这里，荀彧猛然一惊，急忙抬起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高夜道：“明曦，你老实告诉我，你那一晚到底杀了多少人！”
“呃……这个，那一晚上我是杀了不少人，不过到底杀了多少人，这就得问贾大夫了。”高夜尴尬的笑了笑，又把贾诩给推了出来。不过也不等荀彧继续问话，随即转移话题道：“这件事回头文若你再问贾大夫也就是了，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如何退敌，这些小事不重要，不重要啊！”
荀彧闻言冷哼了一声，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另一边的贾诩则是笑笑，也不答话。至于糜竺，已经被这笔庞大的外快砸昏了头，做为曹营的大管家，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样一笔意外收获更能令糜竺开心的呢？说实话糜竺真的不在乎高夜那一晚上到底杀了多少人，毕竟杀了多少人，就有多大的饼在等着大家来分。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大笔收入在，曹操眼下的胜算便又增添了几分。更何况这些世家大族不可能只囤积钱财，粮草也定然不在少数。作为一个跟在曹操混到今时今日之地位的人，此情此景如何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冷静下来的荀彧此时却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道：“既然钱粮不是问题，那么向西以攻代守也就不是无稽之谈了。刘备虽然在新野磨刀霍霍，可是刘表绝不会放心让他独自带兵进攻，必有掣肘之人。只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疼刘备，再以反间计收买刘表手下监军之人，则荆州一路兵马可平。”
要么说荀彧绝非一般人，方才还十分反对高夜的想法，如今却能在一瞬之间找到敌人最大的破绽。说实话高夜当时提出以攻代守的计策，只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概念，具体该如何执行策略，高夜到现在还没有多少头绪。毕竟在高夜看来，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如今两眼一抹黑，实在不能瞎想。
可说实话，荀彧的分析很有道理，刘备虽然善战，可如今到底是寄人篱下。更何况刘备枭雄之资，刘表在荆州又怎能不提防？这一次就算刘表同意，让刘备出兵响应袁绍，刘备也不可能单独而来。一来刘表也担心新野守卒会被刘备掌控，二来，若是真能平灭了曹操，这份大功又怎么能让刘备独享。
事情总是又因才有果的，对于高夜来说，临机应变算是专长，可是对于荀彧、郭嘉这样的人来说，料敌机先才是真本事。就这一点而言，高夜也是服气的。一旁的郭嘉亦是点点头道：“文若此言有理，荆州一定，则西凉军的威胁最大。我早听说马腾、韩遂不合，各部将间也是颇有矛盾，想来抛根骨头，他们就先自己咬起来了吧！这样一来，我看呐，西路只要运作得当，就此消灭马腾、韩遂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高夜亦是慎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而且只要运作得当，甚至都要不了多少兵马！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主公啊，也不知道主公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高夜的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曹操洪亮的声音登时响起道：“放心吧！袁绍还没死呢，我怎么能先离去！哈哈哈哈！”
第六章 久别重逢非昨日
随着话音，大门再一次被推了开来。只见曹操虽然脸色还算不上红润，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至于曹丕，则是怯怯的跟在曹操的后面，似有上前搀扶之意，却又不敢迈开脚步，脸上担心的神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众人一见曹操进来，都是急忙上前施礼，夏侯惇兄弟几人的脸上，更是隐隐有着一丝激动。荀彧亦是满脸的欢喜，上前了两步，却又面色一怔，急忙问道：“主公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说着看着后面的曹丕道：“子桓，你身为人子，于情于理，亦当劝说主公才是，怎么就……”
曹操却是大笑了几声道：“我的身子已经无甚大碍了，躺了这么多天我都累了，活动活动也挺好。更何况我曹孟德要来，子桓他怎么劝得住！文若你就不要苛求了。来，还是先给我说说，对于眼前的局势，诸位有何良策？”
荀彧虽是有些担心，却还是拱了拱手，将眼前的局势大概讲了一番，又把方才的两套方案都给曹操讲了一遍，再加上有郭嘉时不时的插一句嘴，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就把几个人吵了好半天的事情都交代了个明白。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方略而已，具体该怎么去操作，还有待商讨。危局往往也是机会，如何打破局面，如何抓住机会，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如今的局势下，任何计划都要尽力做到尽善尽美，才能放手施为。
因此曹操听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众人道：“兹事体大，还是明日叫公达、仲德他们一起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才是。”众人闻言亦是点了点头，毕竟曹操大病初愈，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的。现在虽然时间还早，可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都是起身行礼，准备这就告辞，各回各家。才要离开，曹操却又笑笑道：“明曦且留一下。”高夜闻言，生生止住了才要迈开的脚步，又转回了身来。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曹操这才看了看身边的曹丕道：“子桓，你去让人备些酒菜，拿到花园去。你就不用过来陪着了。”说着站起身来，苦笑了一声，对着高夜道：“从我进门，你就一句话都不说，走吧，不如陪我去喝一杯。”
高夜却是眉头微微一皱，看着站起身来的曹操，叹了一口气道：“久别重逢非昨日，万语千言不忍谈啊……”这句话也不知道是高夜从哪里听来的，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却是不自觉的说了出口。虽然曹操昏迷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可就这几天，却恍若隔世。内部的矛盾彻底的爆发，外部的威胁也全都显现了出来。说真的，高夜甚至不知道，若是曹操和曹昂真的都出了意外，自己究竟该怎么办，而曹氏政权又究竟该何去何从。好在如今曹操醒了，虽然外部的局势依旧紧张，可这内部，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曹操说高夜一直不说话，说起来高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哪怕后来的方案是自己首先提的议，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由荀彧郭嘉给曹操讲述。或许真的是因为高夜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天自己做的那些事究竟该从何说起吧。”
高夜的话音一落，就连曹操的脸色都是变了一变。从刚才的满面笑容，一下在就沉寂了下来。谁让高夜的这一句话，正正的砸在了曹操的心口呢？毕竟任谁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一圈，都无法淡定。更何况这一圈游走过后，不但内部的势力划分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外部的局势都岌岌可危。
高夜自嘲般的笑了一下，随即转身对着就要走出门去的曹丕喊道：“子桓，等一下再走。”说罢转过头来，对着曹操拱了拱手道：“主公，外面风大，你这身子刚好，就不要去花园吹风了。还有那酒，也就不要喝了吧。”
“嘿，好一个万语千言不忍谈啊！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想要一醉方休，明曦你也不陪我吗？”曹操苦笑了一声，怅然若失般的对着高夜说道。
高夜却是笑笑，示意曹丕去准备，这才笑道：“就因为刘协对你下了毒手你心里就不舒服了？这样的主公，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主公啊！”
高夜说的诙谐，曹操也是轻笑了一声道：“就你我在，还是叫我孟德吧。这些年你我不常聚，你我之间的关系，都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吗？”高夜忽的笑了笑，抬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曹操道：“你以为，孤家寡人是白叫的吗？”
曹操的面色又变了几变，两个人之间一时间都默然不语。直过了好一会儿，曹操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看着高夜淡淡的笑了一声道：“所以你就强纳了甄宓，放出一个嗜色如命的名声在外；所以你就屠杀了无数大臣，落一个残刃好杀的名头在身；所以你就欺凌皇帝，逼死贵妃，揽一个目无尊上的罪名。所以你才搞了一个议会，就是不愿意让自己也成为这孤家寡人吗？”
“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代表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左右的了的了！”高夜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又想起了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往事，颇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我身后有那么多人，哪一个没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诉求？有些事我早早的摆开来让他们看明白，也省得以后他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谋划来谋划去的，到最后还得把我架在这火上烤。”
曹操却是苦笑了一声，缓缓言道：“没想到啊，我曹孟德在明曦眼里，就只是这样一个小人！”
“非也！”高夜却是摇了摇头道，“说实话，古往今来的人物里，我最为敬佩的人里，除了奋六世余烈一统天下的秦始皇之外，就数你曹孟德了。无论是你的文韬武略，还是人品手段，都让我叹服，否则我也不会在当年大好形势的局面之下，举整个颍川投靠于主公你啊。”高夜说到这里，面色忽的一正，随即言道：“可我刚刚也说过，处在我买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我么无法左右。当有一天你身后的所有人都认我我该死，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曹操沉默了良久，摇了摇头道：“没有！”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觉得我会坐以待毙吗？”
“不会！”
“所以啊！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我几十年的心血，都要毁于一旦了！我的愿望是天下太平，是我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的顶点，不是跟你杀一个两败俱伤，最后被那些北方异族杀一个狼奔豕突！孟德啊，就容我再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称呼你一次……孟德，我做了这么多事，不单单是为了告诉你我无意与你相争，更是为了告诉我身后的人，告诉你身后的人，我无意于这个位置啊！”
曹操的表情，随着高夜的回答，越发的沉寂了下来。直到现在曹操还记得，当年自己从虎牢关失意而返的时候，自己和高夜两个人就谈论着各自的梦想。只是十年过去了，高夜依旧在为他的理想而奋斗，可自己的理想，却早已经迷失在了权利的漩涡之中。如今回过头来再看，曹操忽然觉得自己往昔里对高夜的种种猜忌，实在是有些可笑。毕竟和高夜认识了这么多年，高夜这一番话是真心还是谎言，曹操自觉还是品的出的。只是曹操没想到，自己到了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颇为在意的权利，在高夜的眼里，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沉寂的曹操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恍然，再到最后的了然于心，其实没用多少时间。抬起头来，眼看着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高夜，曹操只是笑笑道：“明曦之意，我明白了！哈哈，不过能让明曦你说出这些话来，看的出来，这些日子明曦你也不好过啊。”
“嘿，我这么怕麻烦的人摊上这么大的事，这日子怎么好过的了！”高夜自嘲的笑笑道，房中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只听高夜继续说道：“更何况杀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回去了我那岳父要怎么数落我呢！孔融那书呆子骂我我还能还嘴，这老头子要骂起我来，我是只能唾面自干喽。”
“哈哈，明曦这是后悔了？”
“悔？虽然有点担忧，但绝不会后悔！”高夜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家伙就好像是病灶一样，如今尚在表面，虽有点疼，但除了也就除了。若真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想除也除不掉喽！”
高夜的一番感概，一时间也让曹操颇有些知己之意。尤其曹操和高夜不同的一点，是曹操根本不知道，在历史上那些没有被他干掉的不安定因素，最后还是帮着司马家夺了曹家的江山。君子之泽，四世而斩，恐怕也是曹操这个雄才大略之人万万没想到的吧。
因此曹操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笑道：“这些年你四处征战，真是辛苦你了。尤其这一次，更是担下了所有的事情！只是，明曦勿怪还得再辛苦你一次，我想，这西方之敌，还是得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的和本初一决高下啊！”
第七章 回家
高夜感觉的到，曹操变了。语气愈发的平和，心态愈发的安定，看得出来方才这一番推心置腹般的沉重谈话，确确实实让曹操打开了心结。虽然高夜不知道，曹操到底是在担心自己功高震主，日后有变；还是在为自己自污而赶到惋惜。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看得出来，此时的曹操已经彻底的放下了。
虽说现在的释然不代表着未来都会如此，可高夜还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事情会毫无缘由的突然发生，每一件事情都会和其他的事情环环相扣。你觉得突然，只是因为没有看到发生的过程罢了。
高夜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过程，所以一直以来才被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就是因为这四个字，才有了高夜那一系列的动作。曹操和高夜之间，就靠着这些动作，勉力维持着双方平静无波的关系，却始终没有像今日一样，开诚布公的谈过。其实也不是高夜不想谈，只是这种事光凭嘴上说曹操又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来确定另一个人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但今天的这一番交谈，看似毫无预兆，看似颇为突兀，却当真给了曹操和高夜一个推心置腹的机会。一番交谈过后，两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下来，面对曹操的请求，高夜更是嘿嘿一笑，欣然接受。说实话，如果没有和袁绍一决高下的机会，高夜觉得，能和刘备、刘表这哥俩打一仗，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惜到底高夜还是没能陪曹操来一个一醉方休，因为现在的曹操根本就不需要一醉方休了！对于曹操这样的人，一时的失意或许在所难免。可巨大的挑战却总能激起巨大的勇气来。后世毛伟人曾经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或许现在的曹操也是这般的想法吧。
暂时收获了曹操信任的高夜，也是脚下生风。自从那日皇宫宴饮开始到现在，自己就一直呆在颖都，连家都没回过。如今曹操已经醒来，自己身上的重担更是可以交卸，再加上和曹操进行了一次亲切而友好的交谈。高夜现在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家中的妻儿。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们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啊。
因此眼见曹操无碍的高夜，直接对曹操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去。顺便还给自己在明天请了个假，明日正好是裴元绍等一干近卫，以及陪伴了高夜二十年的爱马绝影的头七，高夜更想要留在家中祭奠。对此曹操也能表示理解，虽然明日的会议极其重要，但曹操也知道，这么大的局，紧靠一天也难以讨论出个结果来。事有轻重缓急，明日先好好论一论北方、南方的局势就好，等高夜后天赶来，在好好商议西面该如何应对就是了。
因此领了一天大假的高夜，更是带着手下近卫，风一样的赶回了家。大年时节，原本该是欢乐喜庆的田庄之内，如今是寂静无声。高夜甚至能看到附近村子里，一片缟素的民宅。毕竟高夜手下这一千近卫军，大都把家安在了高夜的庄子附近，一夜之间战死了那么多，到处都有缟素的人家也不稀奇。
高夜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的看，神情也是委顿了不少。再加上前几日公务繁忙，压力巨大，一进家门就连蔡琰都是吓了一跳。若说几天前的高夜还是英武非凡的话，如今的高夜就只能用消瘦来形容了。尤其是那委顿的神情，更是让蔡琰大为心疼。虽然这些日子里蔡琰也不好过，可是看到高夜的那一瞬间，本来想要喷涌而出的委屈，一下子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眼看着高夜进了们，千般言语就只剩下了一句：“夫君，你回来了。”
“嗯。”高夜展颜一笑，拍了拍蔡琰的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就这一句话，直让蔡琰一把就扑进了高夜的怀里，顿时大哭了起来。虽然高夜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家里的大小事情都靠蔡琰一个人来扛。可是往日里蔡琰无非是担心一下高夜的安危，哪像这一次，几乎是亲历了生死一般。
那一夜的紫色礼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整个宅院里全面戒备，如临大敌的模样，蔡琰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高顺出兵的时候，蔡琰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有人告诉他高夜平安无事的话，当裴元绍的尸体被运回来的那一刻，蔡琰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高夜曾经说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高夜若是死了，对于这个家，那可是真正的覆巢之祸啊！
蔡琰不懂政治，也不懂高夜在做的那些事情，一连六日被困在司空府里回不来，虽然周仓、高顺都说高夜安然无事，可要说真不担心，也不可能。功高盖主这四个字不单单是压在了高夜的心上，更是压在了高夜全家人的心上。否则当初郭淮救人的时候，也不至于不敢报上高夜的名字，搞的高夜好像权势熏天一般。
如今高夜总算是回来了，虽然面容消瘦了不少，可好在终于回来了。尤其那一句“苦了你了”，更是把蔡琰最后想要伪装的那一点点坚强给击了个粉碎。一时间扑在高夜的怀里哭了个梨花带雨，高夜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是轻轻的拍着蔡琰的后背，轻笑着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蔡琰就这样哭着，任高夜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或许，她只是喜欢这种被高夜安慰的感觉而已吧。直到高温、颖儿、甄宓他们听闻了高夜归来，一个个都跑了出来之后，蔡琰这才恢复了往日里温婉大方的当家女主的风范。虽然通红的眼睛根本掩盖不住她刚刚才大哭了一场的事实。
高夜眼见得高温头上系了一条白布，也是眉头一皱。自己还活的好好的，他这是给谁戴的丧？不过高夜一向有先问清楚事情再发表意见的好习惯，因此倒也没有发火，反而是温言问道：“温儿，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高温拱手施礼，这才言道：“孩儿这是在为元绍叔叔和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守灵，他们为了父亲慷慨赴死，如今尸骨停放在祠堂前。孩儿觉得这些英灵孩儿应当去祭奠守卫，也算是对这些死难的将士们聊表谢意”
高夜闻言不由得点头大笑了起来，摸了摸高温的头道：“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去给为父也拿一条来，为父这就要去拜祭他们。”说着看向了一旁的甄宓道：“宓儿，这些战死者的抚恤金都发到位了吗？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着缟素的院落，心里也是失落的紧啊。”说着高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大年里本是喜庆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宓儿，你派人再走一遭，这些人家里若是困难的，就多帮一点，有孩子的更要多加照看。”
“是，我这就去安排。”说着甄宓盈盈一拜，又含情脉脉的看了高夜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出了房门。说起来如今高府的各种账目，都要过甄宓的眼了。虽然甄宓是冰雪聪明，再加上生于商贾之家，对于商事也不陌生。可要和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人比，那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高夜自然不会让她就这样掌握了家里的财政运营之权。这一点其实大家都明白，因此别看现在名义上管事的还是那个老掌柜的，可实际上，甄宓几乎已经要拿到高府的经商权了。老掌柜现在还有一票否决甄宓的权利，等高夜觉得甄宓没问题了，那老掌柜的也就要退休了。
因此放发抚恤金的事情，高夜并没有让蔡琰去办，而是让甄宓去做。毕竟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若是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那高夜觉得，甄宓也就没必要继续向掌握高府的商业继续努力了。
甄宓缓缓的离去，高夜又摸了摸高良和高萱的头，这才看着颖儿说道：“颖儿，去帮我收拾东西吧，要不了多久，只怕我又要出征了。”颖儿怅然的应了是，这才转身离去，蔡琰虽然一言不发，可那神情，却是忧郁的可怕。也是，高夜才刚刚回来没多久，马上又要离开了，这让蔡琰怎么可能不难过。原本以为官居司徒可以安然留在颖都，谁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了一个征战的命运。
高夜又拍了拍蔡琰的头道：“放心吧，这一次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也就回来了。这一次回来，我这个司徒啊，就真的可以呆在颖都陪陪家人了。”2926
蔡琰如蚊子般的“嗯”了一声，高夜宠溺般的摸了摸蔡琰的头，直把抓着白布条跑回来的高温看了个傻。高夜眼看高温回来，也是淡淡一笑道：“给我吧，温儿你就别去了，你去把司马懿和陆逊给我叫来。”
高夜说罢又拍了拍蔡琰的头道：“你们今日就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就在祠堂外，好好陪陪这些兄弟们。”
第八章 英雄出少年
灵堂就设在祠堂外，这是高夜特意授意的。对于这些直到战死都没有丝毫退缩的勇士，无论给予怎样的荣耀都不为过。尸体太多，没办法进入高家的祠堂停放，蔡琰就命人在祠堂外搭了一个棚子，虽然比较挤，但好歹是都放了进来。所有人里只有裴元绍的尸体，放在了祠堂之内。如今祠堂的门大开着，也勉强算是让所有的人进到了里面，接收了高家的香火供奉吧。虽然这些不过是迷信的说法，可在这个时代，这，却是高夜的家臣私兵能获得的最大的荣耀。
坐在门槛上的高夜，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从天亮看到了天黑掌灯，也没有挪过地方。往日里高夜身边的近卫也会战死，身边的士卒战死的就更多了，可是高夜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伤感。或许是因为进入了战斗状态的高夜，心中根本装不下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战场之上只有胜负的缘故吧。可这一次，这些人打了一场本不该打的仗，死在了最不可能死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高夜觉得，生离死别居然是这样的扎人心。
当年高夜读着“可怜无定河边骨”的时候，还嘲笑着儒生酸腐，毕竟家要保，国要卫，面对异族的入侵怎么可能不打仗，只要是打仗，那哪有不死人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态，高夜才能在每一场战斗中，保持最理智的大脑来指挥。可如今当高夜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发现，其实文人也不是酸腐，只是这种丧夫丧父丧子的苦痛，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实在是太深了！
高夜就这样坐着，周仓就这样站在高夜的身后。明日就是头七，头七一过，他们的尸体也要送回各家，是停置还是下葬，全由人家的家人说了算。高夜的祠堂里只是多了灵位罢了，尸骨还是要送进人家的祖坟去才是。高夜就这样坐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直到月上中天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之中。就连蔡琰的到来，都没有引起高夜一丝一毫的反应。
蔡琰也是担心高夜的身体，毕竟还是冬日，寒风凛冽。高夜又操劳了这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听下人说高夜就这样坐着，蔡琰生怕高夜着了凉，这才拿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来准备给高夜披上。哪想到高夜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进来一样，依旧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里，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直到走到高夜的身旁，这才勉强听到“……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两句。其实就连高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杜甫的这一首《兵车行》。但不得不说，这一首诗却把战争的丑恶，以及战争带给人民的伤害鞭笞的体无完肤。尤其是最后那句“新鬼烦冤旧鬼哭”，更是闻之让人泪下。蔡琰也是诗文大家，可对于这首诗，却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深邃意境。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蔡琰虽然从小随蔡邕颠沛流离，可无论到什么地方，也都还过得去。蔡邕海内大儒，哪怕是黄巾之乱这样的事，都没能殃及他一分一毫。蔡琰从前有蔡邕守护，后来嫁给了高夜更是养尊处优。别说战场了，她连多少真正的穷苦百姓都没见过，哪里能明白这些百姓的疾苦。这首诗在蔡琰听来，无非是觉得百姓命运悲惨，哪会像高夜一样，背到泪如泉涌。
直到蔡琰将裘衣披到了高夜的身上，高夜才从自己的世界中猛然惊醒。看着蔡琰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和高夜多年的夫妻了，蔡琰知道，今晚高夜是不可能去睡觉的，这个时候的高夜，恐怕只想再多陪着这些弟兄们一些时间吧。虽然蔡琰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可她却了解高夜。因此蔡琰就连一句劝高夜早点休息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叫高夜“别冻着了”，便盈盈而去。
高夜这种悲伤的状态就这样一直持续着，一直持续到所有的尸骨都被家人领走，持续到高夜对每一户前来的人家都行礼致谢，持续到高夜在大堂里见到在喝茶的司马懿和陆逊二人，才算是真正的过去。
高夜之所以把这两个人叫来，可不是无的放矢。如今的局势，自己走一遭西面恐怕已经不可避免了，可说实话，自己手下可用的人手却实在是没有几个。司马懿、陆逊这两个小子，虽然还很年轻稚嫩，可从这些时日的沙盘推演上就能看出来，天才就是天才！高夜一方面想要带着两个人做一个行军参谋，给自己查漏补缺，提提意见。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两人有一个锻炼的机会，让他们早日能够独当一面，毕竟也没有哪个名将是一出生就会打仗的。
既然是讨论战略，个人的情感自然再不能参杂其中。就这一点而言，高夜做的还是很好的。从高夜进门开始，到他坐在椅子上这段时间里，就已经把刚刚的悲伤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无波澜的和二人相互行礼。
三人全都落了座，高夜这才问起了二人对当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不过说起来无论是司马防还是蔡邕，对这一场斗争都是一知半解，对很多细节，很多消息都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虽然司马懿和陆逊都就着已知做了诸般推测，可听完高夜对于眼前局势的描述之后，还是忍不住，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高夜大概描述完后，随即言道：“如今的局面就是这样，你们两个觉得，该如何应对啊？”
司马懿和陆逊二人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高夜也不着急，虽然自己和荀彧、郭嘉等人已经商讨过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可独立的思考也同样是锻炼的一众方式。况且今日曹操那里开会，自己也没去，也不知道到最后方案会变成什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懿这才开口道：“依学生之见，如今孙权虽然杀奔广陵，可兵马只有三万，能力有限。西方还未有消息传来，我想马腾、刘表纵使派兵，恐怕也不会倾尽全力。这样来看，袁绍依旧是司空最大的敌人，这一仗，司空的重点还应在河北袁绍的身上。只要胜了袁绍，不但其他各路兵马自解，司空还能趁势夺取整个河北，一统北方，奠定霸业之基础。”
“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高夜点点头继续问道。
司马懿拱了拱手道：“依学生之见，当集中精锐，北上迎击袁绍。南方孙权有长江之险，进之无功。西方势力众多，兵马亦多，当放弃长安。据守宛城、洛阳、河内一线。司徒有句话说得好，叫‘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嘛。”
高夜闻言，脸上倒是不动声色，不过心中却是暗叹，这司马懿果然是谨慎之人。行事用计倒毫不弄险，稳妥为上。不过高夜却发现一旁的陆逊闻言，却是眉头略皱了皱。陆逊眼看着高夜看着自己，也只得拱手道：“仲达兄所言，袁绍仍是司空最大的敌人，学生也是赞同。江东之事学生更是心中清楚，孙权也是不足为虑。唯独这西方，若是直接放弃长安一带，让西凉兵马长驱直入到洛阳附近，和并州高干，荆州刘表的力量合而为一的话，只怕是不好应付啊。我军要在沿线上千里的区域驻防，兵力分散。力散则弱，只怕是挡不住敌人的猛烈进攻。”
另一面的司马懿亦是眉头微微一皱，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伯言说的有理。有弘农、长安在，则南北不能合击，河内、宛城就是敌人必争之地。若是让三家合流，西线确实难以防守。若是这样，西线只怕要以攻代守才行。”
“却是如此！”陆逊点了点头道，“这三家若来，必然是来势汹汹，并州高干还要援助袁绍，到还好说。可刘表和马腾这两路人马，必须要能迅速击破一路，才能缓解西线战局的压力。在这两支兵马当中，最弱的还要数荆州军，也就是说我们的突破口，还是在荆州军的身上。”
“不然，那刘玄德征战沙场几十年，深通军事。手下又有关羽、张飞这等猛将，再加上有刘表的支持，这荆州军实力大大增强，只怕是难以轻易击溃。如今的荆州军与西凉军孰强孰弱，还未可知啊。”
“西凉兵马亦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当年董卓带着两万西凉铁骑，就让京师十万禁军俯首帖耳，只怕是更难击破啊。我看还是得找荆州军的麻烦，只是该如何才能尽快击破荆州军呢？”
高夜就坐在那里，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一言不发。两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仿佛高夜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在这大堂里仿佛又一个沙盘推演已经开始，高夜仿佛又一次成为了仲裁者这个角色一样。
两个人直讨论了好一会儿功夫，司马懿却是猛地一拍大腿道：“伯言，你我也太蠢了，光想着怎么打仗，怎么就没想一下，刘表和刘备哪有那么好的关系啊！”
司马懿话音未落，陆逊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了声“说的对啊！”随即摇起了头。只有高夜听到了这句话，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第九章 决议
或许是平日里沙盘推演的比较多，司马懿和陆逊在高夜面前早已经没有了紧张的感觉。肆无忌惮的探讨，思想火花的碰撞，使得两个年轻人迅速的就找到了整个西线的突破口。虽然和荀彧这种电光火石之间就能看穿本质的家伙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可高夜相信，只要给他们两个一个历练的机会，他们两个的成长绝对会比历史上快很多。正所谓英雄出少年，不外如是。
司马懿还要再说，高夜却是笑笑道：“好了，推演这种事情，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让士和把你们两个叫来，是有一件正事。”
司马懿笑笑，止住了还要说话的冲动，另一边的陆逊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一脸泰然自若，却又稍有些激动的脸旁，透露了他现在不平静的内心。只见陆逊拱手道：“这么说来，我和仲达兄通过了先生的考验，可对？”
坐在上首的高夜玩味的看了一眼二人，心中却是有些了然。虽然两个人如今在书院就读，看起来衣食无忧，前途无量。可是做为世家公子，压力还是很大的。
司马懿虽是河内望族，可他毕竟是家里的老二。他大哥司马朗也是颇有才华，如今在曹操帐下任职，也是前途无量。司马懿不想生活在他父亲兄长的光环之下，想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其压力可想而知。至于陆逊，他的压力比司马懿只多不少。毕竟司马懿只是想创出自己的天，而陆逊，可还背负着整个陆家的希望呢。
不过高夜却是轻笑了一声道：“本就没什么考验，何来通不通过之说？只是如今局势紧张，正是用人之际。我叫你们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做个行军司马，随我一起往西线去迎敌？”
司马懿、陆逊二人闻言随即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愿从司徒之命！”
就这一句话，再出现在司空府议事大堂内的高夜，身后就多了两个小跟班，就连荀彧见了都是一脸的惊讶。毕竟高夜来开会，从来没带过秘书，以往都只有做为护卫的周仓、裴元绍会跟着高夜一起来。只不过他们两个从来不进会场，都是找个地方混吃混喝的等着高夜完事。如今周仓依旧如此，可这两个年轻人却走入了大堂。其中一个荀彧认识，司马防的二子司马懿，荀彧还是见过的。听说他现在在书院学习，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相遇。
只是司马懿一向才不外露，荀彧也不知道他的本事如何。至于陆逊，荀彧更是连认都不认识，可是能被高夜带到这里来的，又岂会有等闲之辈？只是在来的时候，高夜就告诉他们两个，带着耳朵就好。因此两个人在这大堂上是一句话都不说，让荀彧想要观察的心根本得不到满足。或许抱着相同想法的人还有很多，高夜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大堂里打量他们两个的人，不在少数。
其他人在打量，而郭嘉却在给高夜解释着昨日讨论的一些结果：“……被大哥交口称赞的周瑜依旧屯扎在柴桑，孙仲谋虽然来势汹汹，可却不足为虑。广陵陈元龙足智多谋，又有朱灵将军在，想来应付一个孙权，绰绰有余。”
郭嘉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夜打断道：“孙仲谋自幼聪慧，颇有些手段。虽然不及他哥哥孙策骁勇，可帐下有太史慈、蒋钦、周泰等猛将，只怕朱灵不是对手。”
郭嘉闻言嘿嘿一笑道：“大哥说的是，公达也是这般看法，故而我们商议，让文远带一支兵马南下，从阜陵一带分解广陵的压力。配合元龙一起，抵挡孙权的进攻。”高夜闻言，暗暗点了点头，张辽如今的声名还不够响亮，主要还是因为没有让他发挥的战场。不过做为最了解张辽的人，高夜知道，张辽的武艺和军事素养，再加上陈登相助，对付孙权已是足够。说不定这一次南下，能像历史上守卫合肥之时一样，杀孙权一个丢盔卸甲，威震天下呢！
郭嘉眼见高夜再无反对意见，随即继续言道：“北方的袁绍，依旧是我军最大的敌人，因此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多的投入有生力量，来对抗袁绍的进攻。这一次的战场皆在黄河以北，主公会亲率大军迎战。同时甘宁将军的水军，也会在渤海郡以北乃至幽州发起骚扰战术，让袁绍军的后方不稳。”
“至于西线，如今还未有警讯传来，不过为了缓解正面迎击袁绍的压力，主公决定以温侯为将，侯成、宋宪、魏续等人辅之，兵发河内，对并州形成攻击之态。温侯本就是五原人，在并州颇有威望，只要他在，并州军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温侯骁勇，善于用兵，威慑并州倒也是个好主意。只是他不善于阴谋诡计，若每个明白人辅佐他，只怕要阴沟里翻船。我看不如让元直随他同去，元直的本事有目共睹，更兼有子修的这层关系在，想来温侯还是能听一听他的建议的。有元直在，说不定还能拿下他并州一两个郡呢。”
上首的曹操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明曦所言不错，有元直在，温侯这一路也更让人放心。不过西线还是以明曦你为主，必要时你可直接指挥温侯的兵马，也就是你，温侯才不会心生芥蒂吧。”
高夜亦是“嗯”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郭嘉，郭嘉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至于西线的马腾和刘表，该如何应对，主公说全看大哥你的了。宛城、洛阳以及整个司隶的兵马全归大哥节制，再增派三万精锐，怎么打大哥你说了算。这就是我们昨日会议的最终决议。”
高夜闻言却是不由得笑出了声道：“你们把各线战事都想的面面俱到，就到了我这，一句你随便打啊？我昨天虽然没来，但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高夜的话一出口，几乎是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大堂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这才让高夜忍不住的开起了玩笑来。别看郭嘉在这边应对的头头是道，可在座每一个人都知道，眼前的局势不容乐观！
不过笑罢了的曹操还是摇着头，指着高夜道：“你啊你啊，总爱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你高明曦征战二十年，从无败绩，还用得着我们帮你研究该如何打仗吗？更何况，这一次也不知道你从哪又拉来了两个青年才俊，”说着一指高夜身后的陆逊道：“你来说说，这西线的战事，该如何打啊？”
陆逊骤然被曹操提问，也是一愣。毕竟曹操不是高夜，陆逊在他面前也是有些紧张，放不太开。这个提问更是意料之外，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高夜笑着道：“伯言，主公问你话呢，你就说说，不用怕说错。”说着这才对着曹操介绍道：“这个小子啊，就是吴郡陆康的从孙，陆逊陆伯言。”
曹操闻言笑道：“没想到还是名士之后，想来才学定是不俗。”
陆逊急忙拱手施礼道：“蒙司空夸赞，逊愧不敢当。依下官之见，想要解决西线战事，重点不在战场之上，当在战场之外。我昨日与司马兄也曾有过一番商议，马腾毕竟路远，我军到了西线，当以迅速解决荆州兵马为上。”
曹操笑笑，看着另一边被陆逊指了一下的司马懿笑着说道道：“你复姓司马？司空掾属司马伯达是你何人啊？”
相比于陆逊的紧张，司马懿却是满脸自信，拱手言道：“回司空，司马伯达正是家兄。下官司马懿，表字仲达。”
“哈哈哈，好啊，果然是一表人才。那你来说说，这荆州军该如何速破？”
“回司空，相比于西凉军，这荆州军战力一直较差，如今虽有刘备屯扎在新野整军备战，又有关、张这等猛将在侧。这荆州军的实力看似加强，可实际上却是减弱了。刘备本就是客将，刘表能不能对他放心还未可知。即便刘表对刘备信任有加，荆州蔡家、蒯家这样的大族也不然不能容忍。当初刘备奇袭濮阳之时，就因为和袁军将领的互不信任而拱手送出了大好的局面。如今想要速破荆州之敌，只要派人去荆州走一遭，故技重施便是。”
司马懿的话音一落，大堂里的众谋士都是连连点头。虽然郭嘉说什么西线战事全由高夜做主，但昨日一众人还是仔仔细细的讨论了一番，也同样得出了司马懿现在的结论。曹操亦是点头道：“伯言，那西凉军，又该如何退之？”
“回司空，西凉军看似强大，可内部却是派系颇多。不单马腾、韩遂二人颇有龌龊，关中十部将平日里更是多有摩擦。西凉军虽然战力强横，但只要些许小利，就可使其内部不稳。若是把长安让给他们，只怕他们自己都要打的不可开交了，哪有余力继续东进？司徒曾在书院讲过，在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内部的分裂。”
曹操听罢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足笑了好一会，这才看着高夜幽幽的道：“明曦啊，以后有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应该多多举荐才是。不要每次都拉到自己的帐下听命才是啊！”
第十章 西进
曹操这一句话，对于陆逊和司马懿两个人，可谓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要知道这些年来书院出来的青年俊才那么多，能得到曹操只言片语的称赞，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而对于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来说，今日在曹操的面前露了脸，日后估计也会像潘璋一样，成为曹操麾下的得力干将。
只是面对曹操的吐槽，高夜却只能是撇了撇嘴，似是唏嘘似是难过的打趣道：“没办法啊，西线这么大的摊子，我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论作战我身边还有循之，可论出谋划策，我身边得力的就一个奉孝，如今还被主公你抓着不放人，真是，逼得我没办法啊，是只能自己去书院寻找这些新鲜的血液了。大敌当前，主公你不会连这么两个声名不显的家伙都不放来帮衬我一下吧？”
高夜的话音一落，大堂里荀彧、郭嘉、荀攸等人皆是一愣。倒不是因为高夜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只是大家一瞬间发现，曹操和高夜之间的关系，好似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平日里曹操和高夜之间的对话，也是嘻嘻哈哈，充斥着调侃和打趣，可却从来不像今天这样放松与自在。郭嘉甚至一瞬间感觉高夜和曹操回到了当年在虎牢关下的日子里，平等，自由，随性！
虽然不知道曹操和高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的改变让这个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心中欢喜。尤其是郭嘉和荀彧，一个是高夜的结拜兄弟，一个在高夜手下任职多年，一旦高夜和曹操反目成仇，他们两个必然是备受煎熬。可如今的曹操和高夜仿佛一下子消除了心中所有的芥蒂，在这个大敌当前的局面，能有这样空前的团结，更是让所有人更加坚定了取胜的决心。
上首位的曹操更是哈哈大笑道：“不急，他们两个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让他们俩跟着你去历练历练，学好了本事我用起来还不是更顺手？文烈、伯仁他们跟着你在青州对付袁谭，就被调教的很不错嘛。我看这些年轻人啊，多跟着你去历练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子修此番要坐镇颖都，但这帮小子，都可以跟我一起北上，去对付袁绍了！也让本初看看，我曹家儿郎亦非等闲！”
对于这一点，高夜却是不想评价。说是让袁绍看看他曹家儿郎的本事，可说到底不就是想要跟袁绍好好的炫耀一下么。别看袁家四世三公，可惜到了元首啊这一代，有本事的就只剩下了袁绍和袁术这哥俩。袁术作乱已经让袁家子侄死伤无数了，官渡前后，袁绍的长子被俘，次子壮烈就义，小儿子还被高夜带回了颖都，就只剩下袁尚一人陪在他身旁。也不知道，袁绍的内心是何等的悲凉。尤其是这一次颖都之乱，袁家也涉及其中，高夜估计袁绍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把他的这些成器的子侄都拉到袁绍的面前去秀，高夜估计，袁绍八成是要被气吐血的。真不知道曹操当年受了袁绍多少气，能让他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位，还不忘嘲讽一下他这个老朋友。
战争的机器已经彻底的运转了起来，刚刚经历了官渡大战，连年都没过完士卒再一次全副武装，准备踏入新的战场。说起来也就是因为这些人在曹操这里真正的体会到了活人的快乐，因此为了“保住自己的美好生活”，这些士卒出发的时候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都是苦过来的人，谁都不希望再苦回去！
张辽带兵一万，会议一结束，便连夜出发，赶奔阜陵。虽然除了高夜在奇怪周瑜为何不出兵外，其他人都觉得孙权的进攻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凡事要做完全的准备，张辽的援兵早一日到达徐州，南方的战事也就能早一日安稳。
年前才跟高夜抱怨过没有仗打的吕布，在接到了曹操的军令之后，从家驭马直奔军营，一路狂笑不止，就连身边的侍卫都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将军开心成这个样子。军营之内，徐庶、侯成、宋宪、魏续四人早已到来，正在整军。徐庶还好，其他三人本就是吕布的旧将，如今能再在吕布麾下征战，亦是开怀。自从徐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只可惜了曹性，恐怕此生再不能领军了。
虽然时至今日，还没有西方的战报到来，可高夜依旧命人即刻整顿兵马，五千骑兵在潘璋的带领下即刻启程，赶赴宛城先助张绣一臂之力。至于步卒，高夜则是下令死令，五日内必须整备完毕，即刻出发。
要北上的曹操也是毫无怠慢，用他自己的话说，“官渡一战打破了袁绍对我军的优势，这一战，就要让袁绍彻底的消亡！”为了这个目标，郭嘉、荀攸、程昱、贾诩、董昭等一干谋士全部随军，夏侯惇、曹仁、曹洪、于禁、李典、乐进、徐晃、张郃这些数得上名的大将全都在列。整个颖都在大家全都出发之后，就只剩下曹昂带着陈到、荀彧坐镇中央了。不过有荀彧之威望，曹昂的名头，再加上陈到、吕玲绮的武力，被高夜清洗了一圈的颖都，发生乱子的概率几乎为零。
曹操虽说给了高夜三万精锐的兵力，可高夜真正从颖都带走的人马，不过一万而已，剩下的兵马就要从阳翟、颍阳等县城抽调。司隶一带各城守军尚有三万，可司隶一带的政治局面却是相当的复杂。钟繇这个家伙用尽了手段，才算是让司隶勉强臣服于曹操。至于这些兵马，都是当初各城遗留下来的兵卒，算不得精锐。高夜很清楚，自己这一仗若是真的打起来，绝不容易。
潘璋已经带着骑兵走了，高夜却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越到出兵的时候，底下的人就越忙，反倒是像高夜这个级别的将领，还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若是连整军出发这样的小事都要高夜亲自操劳的话，高夜觉得这军队的体制，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了。若是自己强要去亲自操劳的话，高夜觉得，活活累死恐怕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了，毕竟诸葛亮的前车之鉴啊！
因此这些时间对于高夜来说，在多陪陪家人才更重要。战乱年代就是这样，家国总是不能两全。高夜直到现在还记得《死神》的一句话，叫做“如果手上没有剑，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一直握着剑，我就无法抱紧你”。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总是无可奈何的。生存在和平年代的人总是渴望着战争，因为乱世出英雄！可是真正到了乱世的高夜，现在却无比渴望着和平。以前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现在，高夜最大的愿望就是陪陪妻儿，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仔细想想，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不单单表达了他对于消灭匈奴的决心，恐怕更重要的是卫青的经历让他明白，有了家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仗就不好打了！
可牵挂的人又何止高夜，蔡琰、颖儿，高夜府上的哪一个人不牵挂他呢？尤其是蔡琰，自从嫁给了高夜，她的这个夫君，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刀剑无眼，谁知道高夜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前几天在颖都城外，那不就差一点点就丢了姓名么！因此只要高夜在打仗，蔡琰的心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好不容易听到高夜升了司徒，以为终于可以一家团聚，谁又能想到，才刚刚死里逃生，就又要带兵出征去了。
可即便担忧至此，全家人依旧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给出征前的高夜造成任何的心理负担。可她们心里如何想，高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连三日，在高夜严词拒绝了高温和郭淮想要跟在高夜同去的请求之后，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
一直到第四日，整军完毕，告别了蔡琰她们的高夜，却是和曹操北上的兵马，一道出了城门。虽然落后曹操半个马位，可曹操的目光依旧盯着高夜座下的马，直到两人走到城门外，大军向着两个方向在进发，高夜和曹操也在互道珍重的时候，曹操忽然间叹道：“明曦你这马，可是比先前的绝影差了不少啊！”
高夜还未开口，曹操却是翻身便下了马，拍了拍自己的马头笑着道：“我这风影，是子仲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虽然比不上明曦你之前的那匹好马，可也比你现在骑得这匹好一些。明曦你就先骑这一匹吧。”
高夜急忙下马拱手道：“这怎么行？我骑走了主公你骑什么？”
“诶，我骑你这一匹也就是了。”眼看着高夜还要再说话，曹操摆了摆手道：“明曦勇猛，冲锋陷阵岂能没有一匹好马。至于我啊，冲锋陷阵的时候是越来越少喽，这马也就是个代步的工具罢了。这么好的马跟了我，也是浪费，你就不用推辞了。”说罢竟是翻身上了高夜的马，又紧接着回过头来看着要上前阻止的高夜笑道：“行了，快点出发吧。不过我这马可不白给啊，西线的战事，全靠你了！”
第十一章 广陵首捷
眼看着曹操驾马而去的背影，高夜一只手轻轻的抚着风影的脸，一面淡淡的笑着。历史上的曹操一生戎马，可所有的大战役都是他亲自带兵。无论是最早清剿青州黄巾，还是征讨宛城、徐州，亦或是官渡、赤壁这样的大战，亦或是之后在潼关，在汉中，曹操都是全军之统帅。可到了这一世，每当曹操出征的时候，总会有一路兵马完全脱离着他的掌控，总会有一路兵马在配合他佯攻诱敌，亦或是两面夹击，甚至到官渡之时，整个战场都被分成了两面。什么什么就交给你了，高夜觉得这已经成了曹操的一句口头禅。
高夜也说不上来曹操的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或许历史是的曹操真的是因为手下之人当中，无人可以独当一面，这才使得他每一场大战都要亲力亲为。反正从现在高夜的角度来看，曹操和那个事必躬亲的诸葛亮，绝对不是一路人。
曹操的身影已经远去了，高夜轻轻的拍了拍风影的头，风影亦是很顺从的蹭了蹭高夜的手。一人一马仿佛相识日久，感情深厚一般。也不知道它是真的对高夜这个新主人十分满意，还是仅仅因为风影是一匹温顺的马儿。
说起来曹操如今虽然占有四州之地，钱粮丰盛，可这四州之地都不靠北疆。冀州、并州等地在袁绍的手里，袁绍怎么可能让匈奴的马匹落到曹操的手里。因此曹操想要获得马匹，组建骑兵，可谓是困难重重。就算是他自己，也实在是遇不到一匹真正的宝马，只能用稍差一点的来代替。他还有一匹马，名曰爪黄飞电，通体雪白，只有马蹄处是黄色，高大俊朗，优雅华贵，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好马！可真正懂马的人都知道，这爪黄飞电用作仪仗固然华贵非常，可是要骑着它上战场杀敌，只怕就要逊色的多了。毕竟，它长的漂亮，却不是赤兔、绝影这等战马。
高夜自从绝影牺牲之后，家中也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一匹能够比得上绝影八分的好马，这才矬子里面拔将军，选中了方才那匹。如今曹操为了表现一下自己和高夜之间的友情，把自己手中最好的马送给了高夜，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对于这样的情感，高夜也实在是不想用邀买人心这个词来形容曹操，经过了那一日的交谈，高夜觉得，至少是现在，自己和曹操之间恐怕友情来的更多一点。
知道曹操的背影彻底的消失，高夜这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就在整顿兵马的这几天里，宛城的张绣已经送来了急报，新野的刘备悍然出兵，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至于长安的钟繇倒是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考虑到信息流传的速度的话，高夜觉得，只怕长安城以西，已经在马腾的进攻之下了。
战斗已经开始了，本就一刻都不想拖的高夜，更是加紧行军，一路上各县的兵马都在向着高夜靠拢，等高夜抵达昆阳之时，三万兵马已经全部在列。做为先锋的潘璋带领兵马，屯驻博望，与宛城遥相呼应。潘璋本是想要直接进入宛城的，可惜来进犯的荆州军至少有五万，宛城被围，潘璋只有五千骑兵，强行进城伤亡必大。好在宛城也是一座坚城，再加上城中守军三万，荆州军想要拿下宛城，若是突然袭击还有可能打张绣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如今张绣早有了准备，高夜更是严令张绣，自己不到绝不能主动出击，更不能临阵斗将。关羽张飞虽勇，可面对一个怎么激都不出来的张绣，也是无可奈何。潘璋的淡定，是因为他知道宛城丢不了，高夜马上就到，也正是因此，潘璋才敢安然在博望等着高夜的到来。
相比于潘璋的淡定，广陵的路招此刻却是忧心如焚。虽然孙权的大军还没到，可是蒋钦率领的一万先锋，却几乎要兵临城下。徐州如今是百废待兴，虽然经过了两年的和平，可人口却依旧不足，兵力就更加稀缺。如今在广陵一代的守军，已经占据了徐州兵马的是六成，抽调兵力来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广陵为了应对江东的兵马，两万士卒分散在各县之中，广陵城毗邻长江，只有八千戍卒，前几日自己听了陈登的建议，将长江沿岸零零碎碎的士卒和百姓全都撤回了广陵城，即便如此，城中也不过一晚两千兵马，可百姓却多了近三万人。如今汪都已经成为了孙权的囊中之物，广陵城现在是直面江东的兵马。
急报已经送到颖都好久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援兵的消息，这让路招很是烦躁。更让路招烦躁的，是那个陈登。大兵压境，他自己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听说昨天还特意去吃了鱼脍，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底气如此安然！要不是陈家是徐州大户，曹操有对陈登颇为商事，路招现在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眼见得陈登施施然走入了议事厅，路招也实在顾不上寒暄了，一把拉住陈登的胳膊道：“元龙啊，大兵都压境了，你还这么悠哉！急报送出去好多天了一点回应都没有，这广陵怎么守，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退敌啊？”
陈登眼见路招心急，却是微微一笑道：“路将军你啊，不要心急。颖都离徐州路远，那回信啊，必然还在路上，说不定援兵也在路上嘛。”
“路远路远，我不知道路远吗！”路招急躁的挠了挠头道，“可是援兵若是再不到，你我就只能死守了！”说到这里路招长长的出了两口气，随即声音软道：“元龙啊，你一向足智多谋，主公和司徒都对你赞誉有加，你就没什么办法吗？”
眼见得路招如此，陈登也实在是不愿继续捉弄他，因此嘿嘿一笑道：“放心吧，你以为我把兵马调回来是为了什么？”眼见路招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陈登也不卖关子，摇了摇头笑道：“孙权来势汹汹，对我广陵是志在必得，何也？因为他此时虽为江东之主，可威望不足以服众，这才想要从我这广陵找找存在感。可他孙权的作战经验不足，这更是他第一次率领大军出征。助孙伯符拿下江东，一向被司徒赞誉为国士无双的周公瑾却不在出征之列，何也？一者是因为孙权想要证明自己，二来也是因为孙权觉得拿下广陵轻而易举。
我前几日让将军将汪都、兴国一代的兵马、百姓全都撤回了广陵，不是我要坚壁清野，而是要示敌以弱！蒋钦、周泰本是长江上的水贼，我久在徐州如何能不知他们二人？典型的有勇无谋之辈！他们见我等收缩兵力，必然认为我等兵力不足，战力更弱，故而会认为我等是要据城死守！
他们二人的兵马，明日就会兵临城下。届时将军只要下令紧闭城门，偃旗息鼓，示弱于敌，蒋、周二人必然大意。可广陵城高，就凭他们手中一万兵马，亦不敢贸然攻城，必是回报孙权，以候大军到来。他们二人大意之下，必然懈怠，只要懈怠，我军便可趁机出城击之！先破了他的先锋军，搓搓孙权的锐气！”
眼看着陈登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再仔细思索了一番陈登的谋划，路招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急躁。毕竟陈登的谋划不可谓不妙，至少凭路招的脑子，是没有想出什么漏洞来。若是蒋钦、周泰二人明日杀到，这一计成功的概率很大！只要更先杀退了蒋、周二人，孙权继续进发的脚步想来会放慢些许，这样一来，也就给广陵城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至于能不能杀退蒋钦、周泰，这一点路招是不担心的。蒋钦、周泰虽然武勇，可自己也不是泥捏的啊！江东兵马来的虽然都是精锐，可自己在这广陵城中，尚有五千当阻击伐袁术时带来的兖州精锐，有他们和自己突然杀出，大意携带之下的江东兵马必然大乱，击退江东先锋，也就成为了必然。
心想到此，方才还一副愁眉苦脸模样的路招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陈登的肩膀大笑道：“元龙啊，还真有你的！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安排了！”说着忽然佯装生气道：“你早在前几日就想好了计策，就是不告诉我，一个人又是喝酒，又是吃鱼脍的好不快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发愁，这笔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陈登闻言顿时失笑道：“将军勿怪，这个计策登也是刚刚想到，刚刚想到，真不是有意不跟您讲啊。这鱼脍鲜美，不如今晚登做东，请将军好好品尝一下。将军明日还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登就当是提前给将军庆功了！”
“哈哈！好，我也来尝尝，这让元龙念念不忘的美味，究竟是何等滋味！”
一切皆如陈登所料，等高夜会合了博望的潘璋，率领大军杀奔宛城之时，一封捷报已经送到了高夜的手里！“陈登设计，路招亲率兵马两千，杀退蒋钦、周泰一万先锋兵马，阵斩千余人！”这让高夜不禁感慨，陈登到底是陈登，这张辽的援兵还没到，他就拿下了这应对举世伐曹的第一功！
第十二章 再见故人
广陵的捷报几乎是和高夜一起到了博望，说实话，高夜对于南边的战事从来没有担心过。别看孙权亲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奔广陵而去。可是如今整个江东最能打的周瑜不在出征之列，第二能打的鲁肃还没有受到孙权的赏识。孙权就凭他自己带着蒋钦、周泰、太史慈这一众猛将，想要拿下陈登所在的广陵，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不，高夜才出征没几天，孙权的先锋就退向了汪都。
同样的战报在潘璋看来，就有些惊讶了。虽然当年在北海的时候，没少听孔融赞颂过陈登的本事，可孔融身边的那些门客，哪一个他不是赞誉有加？可到了用人之际，又有哪个人真有本事？虽然曹操和高夜都对陈登赞誉有加，可潘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登居然能这么快，就取得首胜。
眼看着潘璋的惊讶，高夜却是笑笑道：“广陵首战告捷，对我军军心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文远的兵马想来就快要到了，如此一来南方无忧矣。文珪，你我还是先考虑考虑眼前的战事才是。我刚刚到此，说说，宛城是个什么情况？”
“宛城如今的情况倒还算好，刘备这些天攻了四次城，都没有什么成效。不过刘备只是荆州军的前锋，斥候回报，荆州军主力昨日已经抵达宛城。”
“主将是谁？”高夜微微的点了点问道。对于刘备这个人，高夜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毕竟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刘备，高夜觉得那一定非自己莫属了。高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刘备相见的时候，刘备还只是白身，织席贩履。可如今他已经戎马二十载，贵为天下闻名的皇叔左将军了。
就是这样一个市井之徒，从义勇军首领一步步的做起，逃过了曹昂的暗算，躲过了袁绍的阴谋，如今在荆州混的是风生水起。从李柱带回来的消息看，如今的刘备在新野可谓是一言而决，就连蔡家这样的荆州本土世家都无法插手。
若只是如此还则罢了，重要的是刘备一进荆州，就准确的找到了荆州体系中的最大破绽，利用刘表对荆州大世家的忧惧和不满，成功在新野站稳了脚跟。不单如此，力挺公子刘琦，也同样收获了四大世家之外的其他小世家的支持，诸如伊籍、马良等荆州名士，如今已经是和他刘备一起同舟共济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在荆州混成这个样子，这一点绝对是大大出乎高夜的预料的。毕竟历史上的刘备在荆州“髀肉横生，潸然泪下”，高夜从来没想过刘表会对他如此的重用。或许是因为历史上荆州的世家力量确实极强，刘表为了荆州安稳，也不敢强动。而这一世的荆州，由于黄家的落败，导致刘表势力大涨，如今再加上刘关张三人在侧，这才使得刘表有勇气和荆州世家叫板了吧。
潘璋耳听得高夜问话，又是拱手道：“回司徒，是蔡瑁统军，文聘为副将，约有五万之众。昨日已在城西十里处下寨。刘备的兵马则是集中到了城南。”
高夜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头去看着一旁的潘璋，还是有司马懿和陆逊道：“文珪，仲达，伯言，你们觉得这仗应该怎么打？”潘璋明显就是一愣，往日里一向是高夜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像今日这般举动，潘璋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司马懿和陆逊早已经适应了这一点，毕竟从见到高夜开始，高夜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看”，好在他们两个不知道元芳是谁，不然高夜觉得自己能被两个人吐槽至死。到底还是司马懿率先开口，陆续继续闭目沉思。这可能已经成了司马懿和陆逊之间的一种默契，要不然也不能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见司马懿站起身来，拱手言道：“司徒最担心的无非是在荆州战场打成胶着之态，而无法全力应对西凉兵马。但既然是蔡瑁领军，我看这一仗好打的很了。”眼看着司马懿自信满满，潘璋更是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足有荆州七万兵马，围困宛城。蔡瑁虽然不是大将之才，可统兵用兵还是有一套的。更何况还有刘备相助，那可是个老江湖了，想要彻底击溃他们，恐怕不是三五日就能做的到的。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可司马懿脸上那不符合他年纪的自信，着实让潘璋有些迷茫。自己也从军数载，难不成，还不如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不成？
只见司马懿笑着继续说道：“司徒只要和蔡瑁好好谈谈，宛城之危自解！”
高夜还未答话，一旁的潘璋却是讶异道：“啊？这怎么可能嘛！先不说司徒能不能见到蔡瑁，就算是见到了蔡瑁，那蔡瑁奉的是刘表的命，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退兵啊？不妥不妥，我看啊，还是得真刀真枪的打一仗才行！”
高夜看着有些激动的潘璋，笑着摇了摇头道：“文珪不要急。伯言，给潘璋将军好好讲讲这里面的门道！文珪啊，打仗用计，不光是在战场上的呀！”
陆逊闻言亦是起身行礼，这才开口道：“潘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这刘备在荆州，本就不得荆州大世家们的待见。如今手握两万兵马，占据新野之地，您说这些世家怎么安得了心！试想当年司徒初入颍川的时候，费了多少劲才把那些人收拾了个服服帖帖！刘荆州虽然入主荆州二十载，可依旧要倚靠蔡家、蒯家这些大世家来治理荆州。名义上他是荆州之主，可实际上还是要看世家的脸色的。
况且刘表想要用刘备牵制蔡瑁等人，可刘表又何尝不担心刘备反噬？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出兵，蔡瑁、刘备尽皆在此的原因。一来互相牵制，而来若是拿不下宛城，然他们两方实力一起受损，不是才能让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么！就凭这一点，我想蔡瑁为了保住他蔡家的地位，就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退兵的建议了。蔡瑁若是一定要退兵，总有他的办法逼刘表就范，这些世家大族的智慧可不能小觑啊。到时候刘备也只能乖乖的回到新野，继续做他荆州的北方屏障。”
耳听得陆逊洋洋洒洒了这一大段，潘璋是吞了好几口口水，张了几次口，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说到底潘璋也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罢了，两军交战或许能想出什么奇谋妙计来，可论到算计场外的政治因素，他可就两眼一抹黑了。如今听到了司马懿和陆逊这两个儒生这一顿分析，恍然大悟的同时，一阵浑身发冷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潘璋虽然没有开口，可却在自问，若是自己遇到了司马懿、陆逊这样的对手，这一场仗自己还有几分胜算？
眼看着潘璋有些失落，高夜却是拍了拍潘璋的肩膀道：“打仗这种事，还有你学的呢！不过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得真刀真枪的打一仗才是！”
这一面的高夜已经开始分配起了作战任务，另一面宛城城外的蔡瑁却是毫无忧心。哪怕刘备派了简雍过来，请求蔡瑁小心谨慎，以应对高夜可能到来的进攻，蔡瑁也依旧无动于衷。毕竟自己手中五万精锐，还有刘备那里的两万兵马，整整是高夜的两倍！高夜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来和自己硬碰硬！
可另一面的刘备此时却是忧心忡忡，毕竟高夜用兵的本事，刘备是心知肚明。这些年来高夜用兵就从没有过败绩，面对这样的敌手，再怎么小心都毫不为过。可是那个蔡瑁，偏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要不是他军中尚有文聘这样的大将，刘备几乎都想要立刻撤军而走了。似蔡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高夜的对手！
担心了整整一夜，甚至把兵营蔡瑁大营方向靠拢了一下的刘备，到底还是安然的渡过了这个夜晚。刘备最担心的奇袭，却是并未发生。只是让刘备想不到的，是一大早就有人来下战书，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和蔡瑁的军营布置，这才使得高夜带兵连夜进入了宛城。如今的战书就是高夜下的，约蔡瑁和自己的兵马，明日交战。
只一看到战书，关羽闭目不语，张飞却是炸了，大骂高夜看不起人。至于刘备心中便有些犯嘀咕。高夜手中的兵力不必荆州军，哪怕曹军再精锐，想要正面击溃自己和蔡瑁，只怕他自己的损失也不小。高夜既然能在几天之内就出现在宛城，刘备相信，高夜对于西线的局势早已有了一个**不离十的估计。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夜是不可能徒损兵力在荆州军身上的。在这样一个局势下，高夜若不是对于自己一举击溃荆州军有着绝对的自信，那就一定是有着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想了一夜的刘备都没有什么头绪，况且蔡瑁已经应战，自己也不能不去。宛城西门之外，荆州军和曹军列阵相对，严阵以待。曹操军到底还是到的早一些，，只见高夜横镗立马，站在阵前，蔡瑁自然也不甘示弱，架马上前了几步。刘备和几员武将亦是紧随其后。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高夜只是对着蔡瑁等人随意的拱了拱手，开口便道：“刘玄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