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洛神
眼前之人高夜认识,正是袁绍的正室刘氏。不管怎么说当年在洛阳之时,自己和曹操、袁绍的关系都不错。袁绍虽说自持四世三公的家世,颇为自傲,可是他礼贤下士的面子功夫却也做的十足。袁绍愿意引高夜为通家之好,高夜自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因此这才与这刘氏有着一面之缘。
虽说有十几年未见,不过这刘氏除了不复青春年少之外,变化倒也不大。虽说当年与高夜相见之时,她还不是正室,可是对于一个熟识历史的高夜来说,又怎么可能不打量一下这个在未来搅动了袁家基业的女人呢?历史上的刘氏颇受袁绍宠爱,袁尚是她的儿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继承大业,故而频频在袁绍的耳边吹风。这枕边风是何等的厉害,尤其是对袁绍这等优柔寡断之人,更为致命。袁绍的优柔寡断到最后使得袁谭、袁尚兄弟二人在袁绍死后,斗的是不可开交,好好的一个河北就这样被曹操各个击破。
如今袁绍的正室早亡,刘氏成了袁家的大妇,如今她自缚双手,来恳求自己倒也正常。毕竟如今在这袁宅之中,她的地位最高,也最有资格来向高夜求情。只是她接下来“若是后将军愿意,便让老爷的侍妾去为将军暖床也无不可”这句话,可就不像是人话了,或许在这个年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对于高夜来说,却着实是有些让他哭笑不得。史书记载这个刘氏善妒,袁绍方死尸骨未寒,她就把袁绍的宠妾五人全部杀死,又剃去头发以墨敷脸来毁坏尸体,以免她们与袁绍在阴间相会。《群书治要》中更是评价她“追妒亡魂,戮及死人,恶妇之为,一至是哉”。如今一见,果然是不假。
只不过高夜才拿下邺城,城内人心尚不安定,城外的袁绍又有可能猛攻,哪里有什么心思来想这些事情。再说了这些都是袁绍的姬妾,自己虽然和袁绍敌对,可到底相识一场,夺人妻妾的事情高夜还干不出来。因此闻听刘氏的话语,高夜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不用想什么歪主意。说到底我与本初也算是相识一场,你们就在这府里好好住着就是。”眼见那刘氏感恩戴德,就要开口,高夜急忙言道:“不过所有人不得出府,等主公到了,听主公处置吧。”
高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刘氏身后的袁家家眷,一瞥之下,人数还真不算少。不过倒也不奇怪,袁谭、袁熙、袁尚的妻妾都在此处,再算上袁绍的,加起来有二十几个满身绫罗的女眷倒也不稀奇。只是一旁跪着一个小孩子,到让高夜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听说袁绍的哪个儿子给他生了个孙子啊。
只见这孩子年纪幼小,不过四五岁的模样,高夜随即看向刘氏道:“这孩子是谁?”刘氏闻言,居然难得的老脸一红,似有些害羞一般,对着高夜道:“这,这是妾身之子,名买,字显雍,今年方……年方四岁。”
高夜闻言登时恍然,要说这个袁买倒还真不出名,史书之中也不过只言片语提到过此人而已。高夜当初看《三国志》的时候,还是在裴松之的注中看到过“尚有弟名买”的话语,没有刘氏的提醒,高夜还真想不起来袁绍还有这么个小儿子。不过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历史上的袁绍曾经因为小儿子生病,而放弃了攻打曹操的最好时机,《三国演义》之中把这一条安在了袁尚的身上,以示袁绍对袁尚的恩宠,也为后来袁谭、袁尚兄弟俩的争斗埋下了伏笔。不过《三国志》中记载“绍因孺子病”不伐曹操,彼时袁尚早已成年,又怎么可能会被称作孺子。
如今是真相大白,高夜眼看着刘氏的表情,如何能不知道她心中如何做想。她如今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岁的人了,在这个时代早已经算是奶奶辈的人了,依着这个时代的标准,那是不能再生孩子的了,如今有些难为情也算正常。因此高夜坦然一笑道:“老蚌生珠也是一桩美事,本初有他这个后人,想来也可延续他袁家香火了。”
那刘氏闻言登时大惊道:“后将军开恩呐,尚儿他,他还小,还不懂事呢。”
高夜摇了摇头道:“显甫侄儿他,不愧是本初的儿子,居然在我手底下跑了。他若不跑,到还能和显思一般下场。他这一跑,结局已定。”说着高夜一回头看向刘氏道:“倒是这孩子,只要没有反意,一生安乐还是可以预期的。”
那刘氏闻言,仿佛遭了雷劈一般,登时跌坐在地上。高夜却也没有理他,只见袁买可能是跪得久了,腿有些发麻,身子支持不住,左摇右晃。他身后那女子虽是蓬头垢面,可见那孩子是这副模样,竟是向前把他抱在怀里,这一下子到让高夜有些心中好奇。据说历史上曹丕杀进邺城,冲入袁府的时候,这甄氏就把自己的头发披散,脸上抹灰,想来是怕自己的美色为自己招祸罢了。没想到今日自己进了袁府大门,也遇到这么一个家伙,难不成,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河北美人甄宓不成?一想到这里,高夜的好奇心不由得更重了一些,就冲后世所传的那无数版本的故事,高夜就想看一看这甄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女,才会让曹丕不顾一切纳入府中,才会让曹植写下千古名篇《洛神赋》来。
心想到此,高夜随即轻笑一声道:“行了,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好好在这府里待着,也没人会难为你们。”说着一指那蓬头垢面的女子道:“她又是谁?衣着锦缎却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所为何来啊?”
那刘氏闻言急忙应道:“回后将军,这是显奕之妻甄氏。”
高夜点了点头,心道果然如此,随即笑笑道:“显奕战死东武阳,虽败却也是豪气冲天,没想到他这妻子倒也是个聪慧之人啊。”说着看向一旁的甄尧笑道:“叔然,那可是你妹妹,你就不心疼?”
甄尧闻言似有所悟,只是拱了拱手,就急忙让下人给他拿块湿巾来,他自己更是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将甄宓披散的发髻挽起。
高夜眼看甄尧走上了前去,倒也没在多做注意。要不是高夜现在好奇心大起,也不会多此一举。高夜随即对着刘氏言道:“这些时日邺城或许还会有些动荡,你们没事千万不要给我找事。”眼看着刘氏唯唯应诺,高夜随即展颜一笑道:“你明白就好,这几日你们在府里收拾收拾,想来等主公到了之后,会让你们迁去颖都,和显思相会。你们啊,还是早点做准备的好。”
刘氏闻言,也知道高夜所言不假。如今他们做为袁绍的家眷兵败被擒,能够活命已经是不易了,哪里还敢多说其他,只是一直的点头应是罢了。这么一会儿功夫,甄尧也算是勉强将甄宓脸上的土灰擦拭了一下,高夜和刘氏讲完话,也只是随意的那么一瞥。如今的甄宓头发挽起,露出面容,似有些害羞一般的低着头,也不敢动,也不敢言语。可就是这番模样,直让高夜惊为天人。都说貂蝉是三国第一美女,自己见过,虽是年近三十,可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美。也难怪吕布、董卓他们两个会因此而反目成仇。如今的甄宓不过十七,正是青春年华,精致的五官,娇美的面容,倒也不负她河北第一美人的名号。虽不似貂蝉那般风韵十足,却也是别有一番风采。
一时间,就连高夜也是也是呆愣了几秒,口中更是不自觉的言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子建不欺我啊!”或许是高夜不经意间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反正甄宓原本苍白的脸颊顿时羞红了起来。至于高夜口中的子建,如今年方八岁,在场众人之中,或许除了高夜根本就没人知道子建是谁。《洛神赋》更是还有二十年才会问世,如今这两句话又有谁人知道?
那甄宓也是一代才女,否则也写不出《塘上行》这般动人的诗歌,如今听了高夜这两句话,脸不红才怪。况且高夜素有诗文大家的名头,这两句话就说是高夜即兴所作,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高夜眼见甄宓羞红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概是声音有点大,急忙转过了目光,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好在正在此时,韩德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这才算是救了高夜,高夜急忙问道:“元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韩德方才在外清查城中人口,对于袁绍手下大臣的家眷,自然是重点照顾。好不容易清点完,这才急匆匆的去找高夜回报,结果一问才知,高夜居然在袁绍的府上。不过韩德也没多想,匆匆就赶了过来。耳听高夜问起,随即拱手道:“回将军,如今城中已经安定,审配逃的匆忙,家眷都在府中,如今已被看管了起来。还有尹楷、韩范、郭图、逢纪等人的家眷俱在。”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生看管,不得无礼,等主公来了再行发落便是。”
韩德拱手应诺,随即言道:“还有一事,我等在大牢之中发现河北名士田丰田元皓,此人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第四十八章 钜鹿田丰
韩德不说,高夜都几乎忘却了田丰这个倒霉鬼还在大狱之中关着了。这个刚直不阿的老头在大狱之中,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历史上的田丰在听说袁绍兵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足可知其识人之明。这样一位智谋之士,如今身陷囹圄,虽然高夜觉得田丰是一定不会投降的,不过依他河北名士,钜鹿田家之主的身份地位,自己怎么能不去探望一下呢?
况且如今的大堂之内可谓是颇为尴尬,自己不过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没想到那一句话出口,直如调戏了人家甄宓一般。自己现在也是有妻室儿女的人了,调戏别人家的媳妇算怎么回事?况且论岁数论辈分,自己是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的声名何在!果然,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啊!
因此韩德的话一说完,高夜当即道:“田元皓乃是河北俊杰,不可不敬,走,我随你去牢中与他一叙。”说着也不等韩德反应,高夜反倒是走在头前,只是吩咐了一声不可对袁家家眷无礼的话之后,旋即离开了大堂。韩德虽是一愣,反应倒也不慢,急急忙忙的跟上了高夜的步伐。
大堂之内,无论是刘氏还是其他女眷,心中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有了高夜的这句话在,至少目前为止大家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刘氏更是走到了甄宓的身边,一拉甄宓的手道:“宓儿你平日里恭谦孝顺,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往后,还请你看在显奕的份上,对我等多多照顾才是……”甄宓登时俏脸绯红,她如此聪慧的一个人,岂能不知道刘氏所言是个什么意思。就连他哥哥甄尧站在一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堂之内发生的事情,高夜已经顾不上了,干出了这么糗的一件事,高夜现在满心所想都是赶紧逃离才是。脚下生风,韩德不过慢了一拍,几乎是小跑了几步这才跟上了高夜的步伐。眼看着高夜一副逃命的模样,也是心中惊奇。不过韩德这个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完全没有什么好奇心,人家不说,他也不问。这种不八卦只遵命的心态,倒也让高夜松了一口气下来。
随即放慢了些许脚步,开口言道:“元道,如今循之和元向那里,哦还有你这边的情况如何?袁熙、审配他们逃了出去,袁绍那里最迟明日午间也会收到邺城陷落的消息,城防不可不固,民心不可不安呐。”
韩德闻言回道:“高顺将军那里应该无碍,自斩杀尹楷,收降兵卒之后,高顺将军就派人收缴了袁军兵器,又命五百人严加看管,想是无妨。高顺将军如今亲自率人布置城防,如果今夜不休息的话,估计最迟到明日清早应该可以布置妥当。元向那里已经基本上将战场打扫干净了,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去寻高顺将军。至于百姓,我军挨家挨户不但送了粮食,更是保证只要百姓这几日不出门,我军定然秋毫无犯,想来百姓这里也没什么问题了。”
“往馆陶和白马的传令兵都已经出发了吗?”
“早就出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辽将军的骑兵明日晚间就能抵达,到时候袁绍就是倾力来攻,我相信我军也能守得住。”
高夜点了点头道:“袁绍现在虽然兵马众多,可是粮草不足。四十万大军他也不一定能管束得住。再说了,主公的兵马还在他们的身后虎视眈眈,阳平那里还有臧霸的兵马,就算袁绍猛攻,我军最多只要守住三五日,袁军必然溃败,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怕袁绍若是真的来打,城中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啊,又或者会有什么暗道布置。毕竟袁绍经营邺城这么多年了,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
韩德闻言道:“既然如此,我今夜就带人,将这邺城仔细检查一番。”
“嗯,还有,不要虐待折辱那些被俘虏的袁军士卒,派几个能说会道的过去,给他们讲讲我军的俘虏政策。至于伙食嘛,只能让他们吃个半饱,以免他们作乱。”
“将军放心,这些事情高顺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
高夜和韩德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不多时便来到了监牢所在。监牢门口的守军眼见高夜到来,也是拱手行礼。高夜点头示意了一下,又告诉韩德速去准备,随即抬脚,便要走入大牢之中。才迈出脚,又忽然一停,对着韩德说道:“对了,你先回去找一下甄尧,要他立刻书信一封给他中山老家送去,让他们即刻出发,北上幽州,到蓟县去。你再派人去给乐安的孙观送信,命他即刻命人从蓼城出发,赶赴蓟县把甄家的人都接回来。甄尧帮咱们拿下了邺城,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韩德拱手应诺,随即离去,高夜则是大步跨入了监牢之中,在一个狱吏的带领之下,来到了田丰的牢房。如今已是天色大亮,原本还有些困倦的高夜,此时也是睡意全无。田丰的牢房还算是好的,不但有桌案,还有扇窗子能够有点亮光。牢房之内,油灯依然明亮,早已醒来的田丰此刻倒是正在看书。就算是牢门打开,田丰也是目不斜视,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不可自拔。
田丰无礼,高夜倒也不是很在乎,命人搬进来一条凳子,大剌剌的便往田丰的对面一坐,开口笑道:“田别驾倒是好兴致,大难临头还有兴趣读书。”
坐在高夜对面的田丰猛然惊醒,放下书来仔细打量了一眼高夜,淡淡的道:“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能见一见名满天下的后将军,就算是死在后将军的刀下,又有何妨。”
“田别驾天姿朅杰,权略多奇,袁绍不用你那是他脑子有问题。我主曹司空爱才,更善用才,田别驾何不入朝为官,造福天下,又何必要一心求死呢?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袁本初志大智小,色厉胆薄,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如此庸主,何不弃之?”
田丰冷哼了一声道:“忠臣不事二君,后将军此来若是只有这些言语,那还是速速归去吧。我田元皓宁死不降,后将军也不必多费唇舌。”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对外面的狱吏喊道:“来人,给我和田别驾沏壶茶来。”门口的狱吏闻言急忙跪倒在地,拱手言道:“将军,小的们只有些许砖茶,可没有上好的茶叶来招待您二位啊……”所谓砖茶,其实和后世人们所饮用的砖茶别无二致,不过和上等茶叶不同的是,他是以不太好的茶叶、茶茎,甚至是茶末压制成的块状茶。这还是好多年前高夜看普通百姓喝不起炒茶,这才想到了这个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好方法。砖茶一出,不但废物利用,增加了收益,最重要的是,这种茶由于所用原料不是很好,故而价格低廉,因此身受普通百姓追捧。同样的,砖茶是穷人喝的这个理念也深深的扎根在了百姓的心中。
不过高夜却是摆了摆手道:“砖茶便砖茶吧,去吧,去给我们烧水沏茶。”
那狱吏闻言,急匆匆的跑走,高夜这才转头看向田丰道:“虽然田别驾你不愿归降,今日我也不再多言,不过我也不想杀你。我听说你曾给袁绍献计,打一场持久战,一面休养生息,一面派兵骚扰我军治下,可有此事?”
田丰闻言无奈地一笑道:“可惜主公不听我言,否则哪有今日之祸!”
关于这一点,高夜倒还是很赞同的。毕竟开战之前曹营之中所有人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袁绍会选择休养生息。一旦如此,再想要大败袁绍,可就难了。只是袁绍却当真没有大家想的那般难缠,袁绍这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手下的士兵征战日久,急需休整。曹操自平定徐州之后,有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来布局,但袁绍没有,几乎是平定了公孙瓒,就发兵来攻打了曹操。一增一减之下,袁军虽有四十万大军,可是战斗力却和曹军相差无几。因此高夜点点头道:“是啊,若本初从别驾所言,则今时今日胜负犹未可知啊。”
说到这里,刚刚那个狱吏提着一个大茶壶,两个茶碗归来,通禀一声,随即将茶壶、茶碗放在桌案之上,连茶都没有倒,只见高夜一摆手,他又躬身退出了牢房。高夜亲自提起茶壶,给田丰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茶水,这才继续说道:“休养生息啊,确实会让我军解决起本初来更为棘手一些。不过到最后,本初还是会败这一点却是毫无悬念。”
“哦?”田丰轻咂了一口茶水,一脸疑惑的看着高夜道:“愿闻其详。”
“本初的那个好谋无断的性子,再加上他的这些个儿子们兄弟相争。也就是这几年袁尚年纪还小,他再大一点,你们还能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么?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内部的分裂啊。”高夜说到这里,忽然狡黠的一笑道:“还有一点,就是你提出的那个骚扰的战术。说实话本初有没有告诉过你,这种打法,我早就玩过好多遍了?”
第四十九章 战争结束了就要想想政治
看着田丰惊奇的目光,高夜几乎是洋洋得意一般的给田丰讲了讲自己初出茅庐算计去卑的故事。游击战的战法虽然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了使用,就连《握奇经》中都有“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的记载,可却直到近代才形成其完整和成熟的理论。高夜做为一个后世人,对于游击战一点都不陌生,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高夜对于游击战的理论高度,常人实在难以望其项背。也正因此,田丰是一边听,一边问,高夜是一边讲一边回答。等两个人结束这一话题的时候,已经喝干了四壶茶。
田丰手捻胡须,淡淡笑道:“今日能得后将军指教,田某纵是死也无憾了。”
高夜却摇了摇头道:“我给你讲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怎么,后将军还想要劝降我不成?田某还是那句话,忠臣不事二主!”
高夜哈哈一笑道:“田别驾你这是一心求死啊,又或者,你是想把这监牢坐穿不成?你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替本初谋划,忠心耿耿我算是见识到了!只是死在我军手里这事,你想都不要想!杀了你,河北的民心还要不要了!嘿嘿,要不然,我把你送回给袁本初算了。”
田丰闻言登时一愣,田丰曾想过,自己若拒不投降,最差也不过是一个死而已。可是耳听得高夜的言语,再加上他满脸戏谑的表情,他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明白了高夜的险恶用心。自己一旦被高夜送回到袁绍那里,恐怕绝对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说实话自己不怕死,可怕袁绍就此而失却河北民心啊!
不过高夜却没有停止之意,反而是继续淡淡言道:“本初我也认识他十几年了,外宽内忌。你田元皓经常直言上谏,他没发脾气已经算是有涵养了,你以为他心里就不怒?这一仗打了一年多了,本初他没听你的计策,若是得胜,说不定羞辱你一番你还能活命,可他偏偏败了!再加上是我把你田元皓送回去的,嘿嘿,钜鹿田氏自此败也。”
高夜的话说的田丰面色严峻,就连面颊都有些发抖,说实话高夜的计策不可谓不毒。自己对袁绍也是颇为了解的,高夜所言也正是自己心中所想。自己素有官声,又是直谏之人。袁绍若是一怒之下斩杀了自己,不说百姓的反应如何,至少对他袁绍自己的名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甚至其他河北世家也会人人自危。高夜直言要把自己送回到袁绍的身边,就是为了杜绝自己逃跑、隐居的可能。这是高夜正大光明的阳谋,自己也实在是无力拆解,或许,只有自尽才是最好的选择?
田丰的脸色阴晴不定,不过高夜却丝毫没有放过田丰的机会,继续开口笑道:“田别驾可千万不要想着自尽,你若是死了,嘿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一死那更是死无对证,到时候本初逼死你这件事必为天下人知。”
田丰闻言,更是心中惊惧。眼前的高夜年纪和自己相仿,可却仿佛有一种看穿人心的本事。自己才想到自尽全节,他便出口威胁,一时之间投鼠忌器,自己平日里自诩智计无双,没想到今日却陷得个进退两难的局面。抽搐着脸颊,紧闭着双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恨声言道:“后将军你好毒的计策。”
高夜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罢了,如今战争就要结束了,怎么能不想想政治呢?我的计策算不上毒,只是对症罢了。我主麾下参司空军事贾诩贾文和,一步三计,招招狠辣,那才是真正的毒士。如今邺城我做主,田别驾即便是不愿为司空献计,尚可去颍川书院教书育人。以你田元皓之才,教出来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太差,如此还能全了你忠义之节。等司空大人到来之后,你若是不降,嘿嘿,那时候只怕和你打交道的就是贾诩那个老狐狸喽。”
田丰闻言登时语滞,一时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夜却不多言,喝干了碗中茶水,随即起身看着田丰道:“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田家想想,你不怕死,你就不怕田家绝后么?是走是留,你好好想想,想出个结果来就派人来找我。”说着跨步走出了大门,看着一旁点头哈腰的牢头,从腰间摸出了些许散碎的银子,笑笑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把田别驾给我好好的伺候好了。伺候的好,本将军也还是不吝赏赐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哼哼。”高夜冷笑了两声,那牢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急忙道:“后将军您放心,我们一定遵命。”
高夜点了点头,便往出走,牢外日头已经偏中了,没想到自己和田丰居然聊了这么久。一夜未睡的高夜此时早已经不困了,尤其是冬日的寒风一吹,当真是提神醒脑。高夜随即带着亲卫,走上了城墙,准备亲自视察一下城防。四面城墙这么走下来,再加上听高顺、韩德、崔志几人的汇报,直到晚霞映空这才算是结束。高夜吩咐三人轮班休息,等张辽到来之后,让他暂时接手城防,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才是。不然困倦之下,一旦袁绍打来,那不是自损战力么!
至于高夜,则是拒绝了甄尧的邀请,反而是来到了府衙之中,准备在这里的客房之中安歇。甄尧却是拉着高夜说还有些关于他甄家逃亡的事情要请教,禽鸟尚有护巢之心,何况是人乎?因此甄尧要问,自己也不能不答,奇袭邺城,甄尧也算是出死入生了,自己如今拿下了此地,又怎么能不救他甄家之人呢?因此高夜将自己的计划给甄尧讲了一个仔仔细细,毕竟如今甄尧之事,一时半会还传不到中山去,只要甄家的速度足够快,就凭他们是幽州刺史袁熙的岳丈一家,他们在幽州行走,又有谁人敢拦?只要到了蓟县,自有船只将他们接到青州去,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这一来一去,又耽误了近半个时辰,高夜好不容易把甄尧送走,这才有机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安歇。一进客房倒把高夜给吓了一跳,居然有个婢女在房中跪拜恭迎。毕竟邺城的府衙,是一个纯粹的办公之地,先前的邺城令审配是居住在自己的家中的。如此一来,这好好一个府衙,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婢女。不对,若是寻常婢女,粗布麻衣,衣着不可能如此华丽。难不成,甄尧拖着自己是别有用心?
等那女子起身,高夜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后,那是完完全全的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哪是婢女,这是他甄尧的妹妹,袁熙的妻子甄宓啊!一惊之下高夜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眉头一皱言道:“你怎么在这里,甄尧那小子把你送来的?这个家伙,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刚刚站起身来的甄宓耳听得高夜的言语,急忙又跪倒在地道:“后将军息怒,此事和我兄长无关。是,是妾身自愿前来,愿为奴为婢,服侍将军。只盼将军能够救我甄家全家之性命,保袁家女眷之平安。婢子愿结草衔环,以报将军大恩。”
高夜哂笑了一声道:“这瞎话说的实在,我已经下令袁家家眷无令不得出府,没有甄尧那小子,你能出得来?没有甄尧那小子,你能知道我今晚在这里安寝?还救你甄家家眷,甄尧没告诉你,我已经派出人去,去救你母亲兄长了么?”眼见甄宓沉默不语,高夜继续言道:“至于本初的家眷,如何处置那是司空的事情,你来求我,是求错了人吧。其实以你的美貌,就是嫁给司空的公子也非难事。你想要保住袁家女眷,你哥哥想要在曹营有个靠山,可以理解。但把你送到我这里,本末倒置了吧。更何况,袁熙也要喊我一声叔父,把你送到我这,坏我名声……”
高夜说到这里,忽然间声音小了一些。可能是高夜这番话,真的是刺激到了甄宓的内心,只见那甄宓满脸的委屈神色,脸庞之上更有两行清泪滑出,当真是我见犹怜。一时之间高夜的眼神又有些迷乱,高夜摇了摇头,定了定神,沉默不语。那甄宓见高夜不说话,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言,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高夜。
而高夜此时此刻的内心却也是翻腾不已,好色或许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天性,这么一个大美人送上门来,高夜自己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可高夜是一个被后世的社会伦理熏陶了近三十年的人,三观早已成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有他内心的那根道德底线在支撑,高夜对于甄宓更多的是一种欣赏而已,据为己有,也只是想想罢了。人每天要想的事情就几万件,可真正会去做的连十件都没有。可是如今……
高夜眼看着跪倒在地的甄宓,脑海中却一直在翻腾,越翻腾高夜的脑海就越发的清明,越清明得失利弊就越发的明了。自己在大牢之中刚刚教育过田丰,战争结束了就要去考虑政治。没想到,连一天都没过,这句话居然就生生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第五十章 惶惶不安的袁绍
高夜看着跪倒尘埃,国色天香又楚楚可怜的甄宓,或许刚进屋时还有芙蓉帐暖的冲动,可此时此刻,却连一丁点的欲念都没有。当一个人的理智彻底占据了上风的时候,感性的东西都会变得无关紧要。高夜不是柳下惠,面对甄宓这样的美人,绝对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可是男欢女爱,又怎能和生死之事相提并论呢?
虽然东汉末年这个时期,男女大防还不像宋代以后那么严苛,可甄宓到底是袁熙明媒正娶的大妇,袁熙更是死的壮烈。自己若是纳了甄宓,自己维系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在士林之中基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若说这是先前高夜不愿纳甄宓的原因,可如今却恰恰成为了高夜想要纳甄宓的原因之一。
袁曹大战,从去年十月份打到了现在,可谓是胜负已分。自己从青州一路破辛毗,败袁熙,到现在拿下了邺城,功劳大不大?高夜自己觉得绝对是不小的。会不会给曹操造成压力,会不会有功高震主之嫌呢?高夜觉得即便曹操不言,心中也总会犯嘀咕的。人都是这样,共患难的时候为了生存,你帮我我帮你那是应有之义,哪怕再难,也能同舟共济。可一旦到了共富贵之时,富贵之人还想要更多的富贵,有权之人又想要更大的权利。一面想要去抢夺别人的,一面又担心别人会来和你争抢。这种心态之下,是朋友多半也会反目成仇;是君臣……
这么多年了,高夜一直都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高夜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每次有人提出来,高夜都用退隐山林来搪塞,可是事到临头之时,真的可以退隐么?先不说自己的身后如今追随着一大批人,就算自己真的退隐了,上位者就不会再担心了吗?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也不见得是本意。当自己的这些昔日部下一齐把你架在火上烤的时候,你又能有什么选择?
可是如今甄宓的出现,倒是给了自己另一个选择,另一种方式。纳了甄宓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好啊,那就让自己的名声败坏。只要操作得当,甚至给自己安上一个嗜色如命的名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让曹操相信,自己好色就如同曹洪爱财一般,想来功高震主的压力,亦能得以缓解吧。只是这诸般算计,却强加于眼前这个弱质女流的身上,一时间到让高夜有些不忍。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因此高夜一开口,甄宓的脑袋更低了一些。只听高夜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离开我的房间,你我之间毫无瓜葛。你还年轻,又是这般闭月羞花之貌,又何愁将来命运不堪?”讲到这里,高夜忽然失笑了一声,没办法,谁让高夜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甄宓,她的命运最后究竟有多不堪呢?如今曹丕还在颖都,曹植更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这甄宓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啊。不过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罢了,高夜的轻笑,仿佛瞬间缓解了房内压抑的气氛,就连甄宓都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看着高夜。
只听高夜继续言道:“只是若你今日留在这里,在我府中也不过一侧室罢了,如今我内宅大小事情都由琰儿掌管,你可曾想过你该如何自处么?况且若你跟了我,你还要背负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或者说是为我背负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你哥哥把你送进我的房中,不过是一己之私罢了。你想过你甄家亲人,你的哥哥,甚至是袁家女眷,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或许是这一刻高夜身上的暖男风大作,原本还在啜泣的甄宓,忽的展颜一笑,这一笑,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缓缓而道:“后将军若不要我,又何必说这些?若是要我,又何必说这些?”
都说笑容是最好的语言,甄宓这一笑一问,高夜也是失笑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为自己的命运做一回决定罢了。跟了我,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那甄宓却是五体投地,拜倒轻声言道:“妾身只盼将军怜惜。”
“呵。”高夜闻言也是一笑,点了点头道:“起来吧,来,替我卸甲。”
邺城之内,春光无限,不过远在黎阳的袁绍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自高夜袭取邺城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过去了,袁绍终于还是收到了审配的书信。还在为义阳聚而烦心的袁绍,如今收到邺城失守的军报,可谓是一个晴天霹雳。义阳聚的粮草虽然被焚,可是自己身在河北,在自家的地盘之上,筹粮并非一件难事。可是邺城失守,意义与影响可谓是大不相同。邺城那可是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大本营啊,这一失守,别说对军心的打击了,对自己的打击都是十分巨大的。况且自己的家眷俱在邺城,没想到如今却落入了高夜的手里。
败逃的审配心中了然,邺城陷落对于如今的袁军来说,绝对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一旦大军尽知此事,军心顿失之下,袁绍想要安稳撤退都无法做到。因此审配给袁绍送的是密信,如今只有袁绍看了信,大军之中也只有袁绍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天色已晚,可是袁绍还是还是急忙召见了郭图、逢纪二人,二人才入大帐,还未行礼,满脸烦躁的袁绍就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让身边侍卫全都到门口守卫之后,这才开口道:“审配急报,邺城丢了。”
郭图、逢纪二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邺城的战略意义之重,他们两个又如何能不知道?袁军丢了邺城,那就是丢了几乎整个魏郡啊!魏郡做为河北第一大郡,无论是人口还是产粮,都冠绝冀州,如今一丢,可谓是大伤元气。最重要的是邺城乃是袁绍的治所所在,如今治所被曹军攻下,若是被士卒知晓,被粮草之事打击的够呛的士气,这一次可就要彻彻底底的崩塌了啊!而最最重要的是,郭图、逢纪二人的家眷都在邺城,邺城一丢,他们两个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就连他们都心急至此,其他士卒将校心中如何,更是不难猜测。
因此二人一听邺城陷落之事,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拿回邺城。因此郭图急忙发问道:“高夜手里有多少兵马,邺城城高池深,审正南兵马足有两万之众,怎么连个邺城都守不住!”
袁绍满脸灰败,有气无力的把审配的密报向前一递,说道:“事发之前没有一点征兆,那甄尧做了高夜的内应,这才让高夜毫不费力杀入了邺城之中。”另一边的郭图接过了密报,急忙打开和逢纪一起看了起来。袁绍总结完毕,则是再不言语,只等他们二人看完密报再说。
逢纪一边看,一边言道:“好个高夜,用计果然歹毒,这甄家和主公那可是儿女亲家啊,这甄尧居然都会被高夜收买,不可想象。不过审正南虽然没能守住邺城,好在还是将三公子平安带了出来。如今慌乱之下还能明察秋毫,看穿了高夜的计策,也算是不易了。”
郭图闻言,没好气的看了逢纪一眼,他知道逢纪和审配的关系要好,可没想到,逢纪直到此时依旧在为审配开脱。逢纪眼见郭图白了自己一眼,也不多做解释,反而是拱手言道:“如今高夜占据邺城,不过依审府君之言,兵马不多。我军即刻回军,强攻邺城,必能一鼓而下!”
郭图闻言亦是点点头道:“逢护军所言甚是,我军如今在此和曹操对峙,亦难占得便宜,粮草将尽,我军已是哀兵之势。只要像大军传令,攻入邺城方有粮草的话,大军尽力猛攻,就凭这高夜那两万人,岂是我军对手。邺城虽然城高池深,可我军也经营多年,民心向主公,只要攻城,旦夕可取。”
袁绍闻言,慎重的点了点头,才要开口,只听大帐之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喝道:“郭公则、逢元图,你们两个这是要陷主公于必死之地吗!”随着声音,一个身影掀帘而入,三人定睛一看,不是早被收监的沮授又是何人!说起来沮授一直被关在黎阳的大牢之中,有荀谌在倒也没受什么委屈。如今审配的密信到来,沮授、荀谌本是不知。可是审配也知道郭图、逢纪二人是个什么性子,就怕他们两个鼓动袁绍攻伐邺城,这才急忙暗派人去找荀谌,让他把沮授放出来去说服袁绍。虽然袁绍对沮授先前的建议颇为不满,可是如今死生存亡之际,想来也只有沮授才能劝服袁绍,暂避锋芒,而不是在邺城之下送命!
郭图、逢纪二人闻言皆是面有愠色,那沮授却是毫不在乎,反而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公,我沮公与虽在囹圄,可外间消息亦有友若告知。如今我军粮草已失,河南岸曹军虎视眈眈,馆陶有徐晃,阴安有臧霸,朝歌有吕布,现在邺城又被高夜拿下,可谓是四面皆敌!主公若是挥师北撤,那曹操岂有不追之理!到时候邺城拿不下,我军四面受敌岂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况且审配所言,邺城之中粮草已被高夜焚毁,高夜守不住城池难道还不能退?我军进了邺城无粮可食,曹军再围又能守几天!主公,趁着吕布兵马还在打朝歌,我军当立刻北上荡阴,传令并州郭援带兵接应。我军先入并州,补充粮草之后,由太原郡进常山,归河北,以图后势啊!”
第五十一章 姗姗来迟的曹操
沮授的建议不可谓不中肯,如今的袁军四面受敌,又无粮草,军心涣散,士气低迷。想要重夺邺城或许不难,可是想要守住邺城却当真不易。往日里的郭图总爱和沮授唱唱反调,可是今时今日,就算是郭图也不得不承认沮授说的有道理。更何况审配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大家,邺城之中的粮草被付之一炬,即便没有,难道高夜撤离的时候不会再来一把火么?四十万大军如今只有三日之粮,三日,能不能赶到邺城城下都是一个问题!即便是攻下了城池,没有粮草一样是一个大军星散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就会被曹操来一个瓮中捉鳖。
郭图能想明白的事情,逢纪心中自然也是了然。他沮授战前,早已遣散了宗族子弟,门客仆役,可谓是一身轻松,才能说出让袁绍北撤荡阴的话来。可是自己的妻子儿女俱在邺城之中,如此一来,让逢纪怎么能不想要拿回邺城?
如今郭图已经哑然不语,看样子是赞同了沮授的计谋,逢纪急忙开口道:“即便如此,我军仍要拿回邺城才是。我军如今尚有兵马三十万,邺城之中高夜不过两万人,再加上城内世家、百姓、兵卒之心仍向我军,只要攻城旦夕可下!如今邺城之中虽然无粮,但可从并州急调,如此粮草之危可解。”
沮授闻言喝道:“逢元图何以如此无智耶!我军想要拿下邺城,那曹操又岂会让我军能有时间从容拿下邺城!高夜奇袭邺城,兵马不多,难道他就不会调集援军,与他一同守卫邺城,防备我军攻击吗!若是我军奋力攻城,则主公败亡之日不远,便是你逢元图之过!”
逢纪却是寸步不让的反击道:“难道我军放弃了邺城赶赴并州,军心就能安稳了吗!你要知道,邺城陷落,我军中官吏将士,有多少人的家眷要落入曹操之手,你沮公与早早将妻子儿女送走,如今是孤身一人,难道我军中众人都没有妻子儿女了么!到时候曹操以家眷相逼,我逢元图能为主全忠,难道我军中每个人都能如此么!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军心涣散的问题了!”
沮授闻言一滞,逢纪所言倒也并非是毫无道理,这些人中本就有不少是墙头草,袁绍势大之时,跟着袁绍出生入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旦袁绍失势,他们的心思也就活泛了起来。家眷落入曹操手中,更是给他们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倒戈相向。如此看来,这邺城……不对,差点被这个逢纪给带到沟里去了!
沮授心想到此,也不过是三五个呼吸间的事情,随即反唇相讥道:“你担心你自己的家眷,又何必要夸大其词!我军虽有大军三十万,可从邺城调集的士卒不过三万而已。他们就算是降了曹操,对我军又有多大的影响?”沮授瞥了逢纪一眼,随即对着袁绍拱手道:“主公若担心这三万士卒反叛,可直接下令,只言看在邺城失陷,他们家眷落入曹军之手而放他们自由离去便是。如此一来,全军上下又岂能不对主公之宽容而感恩戴德?那些士卒走便走了又有何妨?能留下之人,皆是对主公忠心耿耿之辈,主公更可重用之!”
“那主公家眷呢?落入了曹操之手,天知道会受何等欺凌……”
逢纪的话还没说完,一直低头不语的袁绍却是站起了身来,一摆手道:“好了,不要再吵了。”袁绍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家眷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定然命运悲惨。不过如今被明曦、孟德二人俘获,想来定可安然无恙。”眼见逢纪还要再言,袁绍摆了摆手道:“放心吧,孟德这个人,我了解。”说着,步履艰难的向着大帐的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缓缓言道:“为今已是危急存亡之际,正如公与所言,四面皆敌啊!我现在是空有大军,却无粮草,无力再战了。”说着用手掀开了大帐的门帘,感受着帐外的寒风拂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这才继续言道:“公与你是如何知道密信中事,如何擅自从牢中出来,我就不计较了。你既然有了想法,那就仔细说说,我军该如何向荡阴退去。”
沮授闻言拱手道:“曹操就在南岸虎视眈眈,如今局势已经明朗,我军当连夜撤往荡阴才是。主公可急命一队士卒,赶往并州传令,命并州刺史高干即刻调集兵马粮草,走林虑往黑山一带接应。我军如今尚有兵卒三十万,主公可命蒋奇将军为前部,率所有骑兵日夜兼程守住荡阴这条退路。再命张郃将军领兵五万,做为后卫,他二人皆是河北名将,通晓战阵,有他们两个为大军断后,必可保中军无虞。主公当命蒋奇将军兵马将他们的粮草尽数留下,供给于张郃将军的后卫军。此地离荡阴不过两百四十余里,蒋奇将军的一万多骑兵全速行进,一日夜必可到达荡阴,粮草之事自可解决。而张郃将军要断后迎战曹军,粮草补给艰难,切不可马虎,否则这五万兵马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沮授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郭图却是开口打断了沮授道:“蒋奇将军那里的骑兵不算多,能留下的粮草对张郃将军的五万大军来说,也不充足。我军中从邺城调集来的士卒,家眷俱在曹操手里,反正他们也难在归心与主公,主公倒不如命他们随这张郃将军一起断后迎敌。主公可把前因后果告知张郃将军,告诉他事不可为之时,他可自行弃军而走,袁军兵马就让他们归降曹操便是。如今粮草不足,我想唯有如此,张郃将军才能从容断后,阻拦曹军啊。”
一旁的沮授闻言,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郭图此言还是有些道理的。虽然有点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可眼下着实不失为一条妙计。因此沮授狠了狠心道:“公则所言极是,就这样安排没有问题。主公,三十万大军想要撤退,不被曹操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主公还是要下令全军,尽量悄然而退。如今尚有黄河天险,曹军就算想要过河,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事情。有他搭建浮桥的时间,我军中军至少已可从容而退。”
袁绍闻言点头称是,沮授又接着言道:“我军一退,曹军必思过河追击。黄河天险,虽可阻滞曹军全军来袭,可曹操手下有水军,到时候运送精锐过河追击,却并非难事。主公当命张郃将军带兵就在营外埋伏,只要曹军杀来,歼灭他这支精锐也非难事,到时候张郃将军亦可从容而退……”
沮授的计划,整整说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说完。这个计划本就是荀谌和沮授商议过的,如今在郭图、逢纪二人的查漏补缺之下,更趋完善。因此袁绍当即下令,照此执行。至于黎阳城中的荀谌,此刻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袁绍下令撤退了。如今命令一传来,荀谌更是毫不拖延,直接按照计划开始了撤离。
一切仿佛都如沮授预料的那般,蒋奇的兵马连夜赶路,已经向荡阴方向飞奔而去。袁绍的中军也已经开拔,高览、韩猛、眭元进等宿将随军护卫,浩浩荡荡向荡阴而去。至于张郃,则是统帅着最后的五万兵马,一万人在大营内做出一副大军慌忙撤退的模样,至于剩下的四万人,则是在大营之外做好了埋伏。只要曹军将领杀入埋伏之中,按照沮授的推断,必是有败无胜!
沮授的所有计划都在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唯有断后的张郃此时是一脸的苦闷。曹军确实如同沮授所料,兵马不甚多,不过万人而已。可是却分出了一支骑兵,直向荡阴方向杀去。剩下的五千余人,这才杀入大寨之中,准备顺便占领黎阳。只是这一支曹军虽然中了埋伏,可是张郃却连哪怕一点点的欢欣都不曾有过。一面赵字大旗,张郃不用想就知道,来的人必然是那个官渡前杀得袁军闻风丧胆的常山赵子龙了。此人在十万大军之中冲杀,犹能杀得袁绍割须弃袍,如今他手下骑兵数千,自己就这五万战意低下的士卒,哪里是曹军的对手?沮授把一切都料到了,就是没有料到赵云这样的猛将对于左右如今的战局究竟有着何等的力量。
更何况这一支被留下来断后的大军,本就是弃子。袁绍能说出让自己见势不妙弃军而逃的话来,可见他对于这支兵马的命运早已了然于胸。袁绍明白,这些被留下来的士卒也不傻,如今断后和送命的区别不大,即便是真的挡住了曹军,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返回河北去。人心思变,军心不稳,赵云再这么奋勇一杀,哪怕张郃在曹军之中也杀得勇猛,可依旧无法改变溃败的事实。
比及日中,等曹操从河南岸姗姗来迟的时候,黎阳城下的战斗早已经结束了。五万袁军死的死,逃的逃,最后被赵云所俘虏的不过几千人罢了。至于张郃,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袁军可以投降,甚至都没来得及带着亲卫逃走,就被早已盯上他的赵云一箭射中马头,跌落马下,如今只好成为了赵云的俘虏。
不过曹操此时此刻,却没有招揽张郃的意思,袁绍遁逃,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因此曹操只是命韩浩暂守黎阳,赵云即刻随军继续进发。用曹操的话说,兵贵神速,务要把袁绍的性命留在此间!
第五十二章 战事落幕
曹操虽然说的是豪情万丈,可惜袁绍手下的兵马也不是泥捏的。更何况在沮授等人的鼓动之下,每一个袁军为了活命,又岂会轻易束手就擒。况且曹军一开始只有万余兵马过了河,五千骑兵在赵云的率领之下攻占了黎阳,擒获了张郃,剩下的兵马则是在曹纯的率领之下,直追袁绍。可是就凭这几千人,面对袁绍的十几万大军,又怎么可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尤其在沮授知道了有一支曹军骑兵追来之后,更是让高览带兵,靠后阻击,曹纯虽然没有吃什么大亏,可是袁绍大军他是实在追不上了。曹操带着他手下的所有兵马过了黄河,本就耗费了不少时间。曹纯拖不住袁绍撤退的步伐,曹操自然是更加难以追上。虽然吕布、徐晃、臧霸都已经有了动作,可惜袁绍军的步伐实在是太快,并州高干的动作也着实不慢。郭援悍然出兵,让河内的曹仁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高干则是亲自率军三万,押送粮草终于在林虑城东五十余里的地方汇合了饥肠辘辘的袁绍大军。
曹操一路追赶,可惜才到荡阴附近,就收到了斥候回报,袁绍已经汇合了并州兵马,如今正往并州退去。并州一线的兵马如今是全然收缩,保护袁绍北撤,对此曹操也只能扼腕长叹,失去了一次拿下袁绍的绝佳之机。
袁绍到最后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攻伐邺城,这确实是高夜没有想到的。毕竟邺城是袁绍的大本营,是他的根基所在,是他手下无数将士、文吏、甚至是将军、谋士的家眷所在。按照高夜的预想,哪怕袁绍心中明白打邺城是无功之举,可是为了安抚他手下将士,怎么说也该意思一下啊。
然而袁绍的选择就是这么出人意料,袁绍直接率全军退往了林虑,而后进入了并州的太原郡。布置了三四天城防的高夜没有等来袁绍的兵马,反倒是等来了臧霸的援兵。整个邺城之中一下子就有了近四万人马,直到这个时候,高夜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毕竟袁绍虽然现在没有选择来攻伐邺城,可不代表他不会杀个回马枪。一旦自己觉得袁绍已然败退,轻而无备,很有可能被袁军杀一个措手不及。毕竟现在的袁绍看起来机智的很,不能排除他是不是有这样的打算。
用如履薄冰来形容现在的高夜,可谓是一点都不算过分,每日里检查城防,安抚百姓,都能看得到高夜的身影。只可惜兢兢业业的名头没有传出来,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几乎全邺城的人都知道了高夜“霸占”了袁熙的妻子,河北甄家的女儿。一时间高夜嗜色如命的名头,可谓是人尽皆知。如今袁绍已经退去,高夜的禁街令也已经取消,白日里百姓们熙熙攘攘,一如往常。除了又多了一段当朝后将军的风流韵事,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没错,这些流言就是在高夜的授意之下,由李柱这小子带人散播出去的。毕竟大军入城,全城戒严,高夜纳了甄宓又是一件比较隐秘的事情,若非有人刻意散播,全城的百姓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或许中国人爱传闲话之事,是自古有之。为闲话添油加醋开脑洞,也是传统。高夜散播出去的消息里,无非就是说甄宓如何的美,让自己心向往之,如今占为了己有。可不过三日时间,整座邺城之中,高夜的故事已经有了好多个不同的版本。如今高夜是为了甄宓才突袭了邺城,已经成为了邺城百姓的共识,就连追击袁绍未果的曹操来到了邺城之后,都在向高夜打听这个甄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人。高夜一面让人去唤甄宓出来,一面打趣道:“主公身在邺城,不问战事先问我家中女眷,为上不尊,为上不尊啊!”
曹操眼见高夜一副恶狗护食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发笑,听得高夜言语,更是回道:“你高明曦一向洁身自好,没想到啊,大战之时居然会新纳一房妾侍。早都传开了,说你高明曦打邺城,就是为了这个美人。我还道是流言,今日一见,我看这流言不虚啊!如此美人,我曹孟德怎么能不见一见?”
高夜闻言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这才言道:“流言止于智者!我打邺城,那是为了策应主公你的正面战场,是为了夺取袁绍根基,是为了……”
“是为了将甄宓据为己有!”曹操大笑道:“你高明曦也不是一个好色之人,没想到,也会干出这等好色之事啊。”
高夜哈哈一笑道:“好色者可不是登徒子那般,与糟糠陋妻不离不弃之人。反倒是像宋玉那般,非人间绝色不动心者。他若非对东家之女有觊觎之心,何以对其知之甚祥。只可惜他宋玉有色心没色胆,爱慕人家的美貌却又不敢去追求。我高夜就不一样了,到嘴的肥肉,还能让她飞了不成?”
曹操听高夜说的有趣,亦是大笑道:“你啊,生生将宋玉与登徒子的地位对调,我竟无法反驳,巧舌如簧果然不一般。只不过,你那夫人在颖都苦苦守候你两年多,你这一回去就带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就不怕家宅不宁么。”
曹操的话音一落,高夜竟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过随即言道:“这件事就不劳主公你费心了,兵来将挡吧。”说着一脸幽怨的看着曹操道:“如今大战还未彻底结束,主公你还是多关心一下眼前的大战才是。”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方才朋友之间的那一丝猥琐登时荡然无存。只听曹操笑道:“这场大战自去年十月起,那时候的本初是何等的威风,四十万大军啊,想想都让人心生惧意。可如今呢?青州那边,平原郡已经别你彻底拿下,渤海的阳信、乐陵也落入我军手中。河内的子孝来报,并州军全线收缩,河内亦无忧矣。正面袁绍如今连邺城都丢了,绕道并州仓皇北撤,大战到此已经是胜券在握了。现在只剩下阴安、繁阳、魏县、内黄等邺城以南的城池还未到手,子龙、子和、曼城、文谦他们都是大将之才,在如今的局势之下,攻伐这些城池也不算什么难事,打到了现在,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道:“话是这样没错,可是邺城以南诸地不拿下来,邺城始终是一座孤城啊。本初这一次虽然兵败,可兵马损失不过十万而已,中山、常山、钜鹿、赵郡四郡人口众多,本初要不了数月,便能再征十万之众。更何况还有河间、渤海、安平三郡以为后盾,并州、幽州二地左右为援,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本初必然卷土重来,到时候这邺城只怕是首当其冲啊。”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奉孝、公达、文和他们也是一般看法,不过我相信,子龙他们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明曦,你说我让子龙来守卫邺城如何?”眼见高夜陷入了思索,曹操继续言道:“邺城乃是河北要冲,本初只要兴兵,不可能不想着夺回邺城。子龙勇武,天下皆知,在官渡更是杀得本初割须弃袍,袁军闻之而胆丧。更兼子龙有勇有谋,我看让他守卫邺城,再合适不过。”
“邺城毕竟是新收之地,形势复杂。既有良善百姓,也有袁军密探,百姓或许两不相帮,可也有一些人心向袁绍。让子龙统兵镇守邺城不难,难得是如何能让邺城百姓归心,让邺城确确实实成为我军之邺城。兵力、将领主公还需和奉孝他们商议,不过要我看,主公当把刘子扬派到子龙身边来。刘子扬佐世之才,军政皆通,让他去当个仓曹掾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有他在,这邺城的民生政务必然能顺畅许多,军事上也能给子龙更多的帮助。他当年在颖都之时,就和子龙交好,他们两个搭班,矛盾也能更少一些,为将来的大战准备也能更足一点。”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子龙豪勇,万夫莫敌。再有子扬佐之,想来邺城可保无恙。具体布置,还是再和奉孝、文和他们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明曦你这一次可谓是战功卓著,继续在青州也能威逼袁绍……”
高夜看着一脸思索之色的曹操,却是微微摇头道:“若是可以,我倒想回颖都去。自我接任青州牧一来,如今已有近三年没有回过家了。主公,你不会这么狠心,让我继续流落在外吧?”曹操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啊,刚刚纳了一个美人,回去了就不怕家宅不宁?”
高夜摸了摸鼻子道:“家宅不宁便不宁吧,好歹是我家啊。再说了,我新得一双儿女如今都两岁了,连我这个父亲都没见过只怕是不妥吧。”眼见曹操还要开口,高夜随即言道:“再说了,青州如今有长文在,还有国渊、王烈这等大贤,政通人和可以预期。主公只要命一大将坐镇平原,则袁绍必然不敢轻易南下青州,我这个青州牧,也算是到头了吧……”
话刚说到这里,一个婢女盈盈拜道:“司空,将军,甄夫人正在门外等候。”
曹操闻言嘿嘿一笑道:“如今大战已经落幕,何必再说战事,倒不如让我曹孟德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明曦你神魂颠倒才是!哈哈!”
第一章 回家的序曲
对于袁曹这一场大战来说,高夜纳甄宓这件事,实在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可如今这件事已经被天下人传的沸沸扬扬,仿佛没有甄宓,高夜就不会处心积虑去谋算邺城一样。袁熙虽然是死在了臧霸和徐庶的手里,可他们两个也是高夜麾下将士,这笔帐,自然也算到了高夜的头上。故事是需要时间去发酵的,等到魏郡基本平定之时,在这个故事里,甄宓已经成为了妺喜、妲己、褒姒一般的存在,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已经牢牢地按在了甄宓的头上。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的事情你只要开一个头,后面会如何发展根本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高夜是比较幸运的那一个,事态虽然失控,可却还是在向着对高夜有利的方向在发展。自己为了甄宓而攻伐邺城,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高夜在青州之时,就对邺城念念不忘。再加上高夜那两句诗,更是为高夜的好色之心做了注脚。如今不管曹操信不信,反正天下人是信了。或许如果未来还会有一个罗贯中,还会有一本《三国演义》的话,自己在这本书里,一定是不会是什么正面角色的。曹操攻伐江东都能被说成是为了二乔。自己这一段,天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模样。
如今斥候回报,袁绍的兵马如今已经平安进入了常山郡,一路疾行,士卒疲惫,可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如今在沮授、审配二人的帮助之下,休养生息。虽然不知道下一次大战会在何时,会在何地,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大战已经是彻底的结束了。回家,才是每一个曹军士卒心中最盼望的事情。
是啊,又有谁不盼望呢?范仲淹任陕西经略副使兼延州知州时写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连他这样“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都无法抛舍念家思乡之情,更何况是高夜。夜色已深,高夜却依然站在屋外院中,浅饮一杯淡酒,望着明月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直到甄宓从屋中走出,给高夜披了一件外套,高夜才从神游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夫君这是在想什么呢?”
“想家了,我已经有近三年时光,未曾回过我的家,未曾见过我的妻子儿女。也不知道琰儿、颖儿她们两个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温儿的武艺有没有落下,萱儿、良儿从出生到现在,我连一面都没有见过……”高夜说着,把身边的甄宓轻拢在怀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不过现在好了,就要回家了!”
不过高夜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怀中的甄宓,身子颤抖了一下,就连小手都不自觉的攥紧了高夜的衣襟。或许是感受到了高夜探寻的目光,甄宓略一沉吟,开口道:“也不知道我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高夜轻轻一笑,拍了拍甄宓的头道:“快了,应该就快了,如今水军已经抵达蓟县,就等着你母亲你二哥了。算算脚程,这几日他们应该也该到了吧,只要坐上船,一日便可回到青州,等他们到了颖都,一家人正好一起过年。”
听到甄宓嘴里微不可闻的一个“嗯”字,高夜又把甄宓搂的更紧了一些,或许这就是一种愧疚的心态吧。谁让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了呢?月色正好,杯中酒干,高夜也把自己的家,他们的家在甄宓的耳边讲了一个大概。或许这样的温情,最能抚平人心中的恐惧,至少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高夜怀中的甄宓,睡的如同一只小猫一样安详。
如今的高夜可谓是整座邺城之中,最清闲的人了。大战结束,确实最是让人放松之时,袁绍刚刚败逃的时候,高夜每日巡查,毫不懈怠。可如今曹操一到,高夜甚至连城防的事情都懒得去管。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练武,和偶尔必须要参加的会议之外,在城里溜大街是他最常干的事情。
不过今天高夜想要溜大街的打算可谓是彻底的落空了。典韦的出现,就让高夜知道,今日又有一场自己必须要去参加的会议。上一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对了,上一次是为了挑选镇守青州的大将,虽然夏侯渊、李典、乐进都想要担这个差事,不过新的镇东将军的官位,最后还是落在了臧霸的身上。
真不知道这一次,曹操找自己去开会,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过如今魏郡已经基本平定,各路人马也在陆续返回,这一次的议题是回家也说不定呢?随着各路兵马的陆续归来,大堂之中的人一次比一次更多。进大堂之时,曹操还未到,因此诸人也是各自分散,谈论着什么。武将一边,亦是三三两两,唯有一人独自坐在一旁,既不和他人言语,别人也不和他说话。高夜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这才认出此人正是袁军大将张郃。
高夜和张郃在甘陵一带对峙了许久,可是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只在战场之上,城上城下远远的见过罢了。因此高夜乍一看此人却是不识,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认出这是张郃。说起来这也是一代名将,诸葛亮多智近妖,可在北伐时期仍旧无比忌惮张郃的能力,如此可见一般。张郃的一生用兵巧变、善列营阵,以长于利用地形著称,可惜如此大才如今居然被众人冷落,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家和张郃真的不熟,还是刻意为之。
不过高夜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眼看张郃在侧,更是笑着上前去和张郃打起了招呼。张郃闻言更是急忙起身行礼,拱手言道:“降将张郃,拜见后将军。”
高夜闻言哈哈一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俊乂能归降主公,那是弃暗投明的好事啊!如今你我皆是主公帐下大将,就不要说什么降不降的了,见外。”
张郃急忙拱手应是,高夜又和他随意寒暄了几句,正在此时,一员大将跨步而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高夜一见便是一笑。自徐州分别以来,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未见,如今的赵云已是名满天下,如今一见,更是颇有大将之风。
赵云一进大门,自然也看到了高夜,心中一喜,脸上一笑,急忙走到进前躬身施礼,口称大哥。高夜亦是拱手还礼,一把扶起了赵云笑道:“好啊,官渡一战,杀得本初割须弃袍,纵是你大哥我也做不到!大哥为你骄傲啊。”
赵云闻言,面色如常,只说自己是侥幸而已。早已看到赵云归来的郭嘉此时也已经凑到了高夜、赵云的身边,听得赵云谦逊,也是嘿嘿一笑道:“确实打得好,子龙你就不要谦虚喽,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陪我和大哥喝两杯来得痛快!”郭嘉的话音一落,三人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兄弟久未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语要聊,只是曹操已经到来,三个人也只好约定,等晚上再相聚。三人坐定位置,大堂之中亦是鸦雀无声。如今曹操手下的各路将领,已经基本到齐。曹操也不多言,直接让程昱宣读了他曹操和一众谋士盘算了将近五天才定下来的人员调动。
宣读完毕,曹操这才看着赵云和刘晔二人笑道:“邺城乃是河北要冲,袁绍更是经营了多年,此地如今就托付给你们两个了。要知道,一旦我军和袁军再次开战,邺城乃是袁军必攻之地。袁军势大,不过子龙勇猛善战,子扬足智多谋,你们两个要好好配合,务必要小心谨慎,守住城池!”
赵云、刘晔二人闻言,皆是拱手应诺,曹操又大概讲了讲邺城当今的形势,以及他们两个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让他们两个早作准备。新得了河北不少的城池,调动的名单自然也很长。除了赵云、刘晔被留下镇守邺城之外,夏侯渊则镇守清河。徐晃驻守内黄,为二人之策应。其他一众城池也尽皆做好了一切安排。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从撤退之后的兵力部署,到接下来的局势分析,乃至于未来的发展规划,都条条在册。回家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真要坐起来,却当真不容易。一场大会直开到月上中天,这才算是把回家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除了驻守河北的士卒之外,曹操下令剩余的兵马五日后开拔,返回颖都。
这个消息或许是高夜所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休闲了将近一个月的高夜,如今在会议室坐一天,也是深感疲乏。可即便如此,高夜、郭嘉和赵云三人,依旧是把酒畅聊了一夜。只不过席间就连赵云这样的人都问起了流言之事,让高夜不得不感叹,这股流言的威力之强大。到最后还是郭嘉一语道破了高夜的心思,这才让赵云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只是他对于高夜家宅不宁的担忧,也着实让高夜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回,就连郭嘉都是沉默不语。
直过了好一会儿,高夜这才叹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家宅不宁,又何尝不是一件让他对我更加放心的事情?”
第二章 再回颍川
这个话题或许有些太沉重,一时间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又或者是高夜的故作轻松,让郭嘉、赵云二人都心有戚然。一代名将如今混到要靠自污来保全自己性命的地步,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高夜去青州身边竟无一个家眷,说起来是因为青州一地兵危战凶,高夜不愿让家人冒险。可是实际上,高夜的家眷在颖都,也未尝没有人质的意思。如今大战结束,高夜第一时间请求调回颖都,说起来是想要陪伴自己的妻子儿女,可实际上,又未尝不是把自己放到曹操的眼皮子低下去,让曹操对自己放心。
一时间三个人都是沉默不语,就连喝酒的气氛都凝重了许多。这样的时候往往就需要有人来转换话题。因此高夜一口饮尽杯中酒,开口笑道:“行了,人生不如意,十常居**,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倒是子龙你镇守邺城,责任重大,压力也不小啊。如今主公只给你留下了两万兵马,怎么样,有什么计划吗?”
赵云也是一饮杯中酒,摇了摇头道:“我对邺城的情况还不熟悉,我打算先派人将邺城周围几十里的地形先摸清楚,然后全力打造守城器械,准备守城之事便是。剩下的,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了。”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道:“该怎么打仗,该怎么守城,不用我教你。不过孟子有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句话很有道理。”
高夜说到这里,一旁的郭嘉却是一笑,一饮杯中酒道:“其实这件事就是你我不说,想必刘子扬也会跟子龙讲的,大哥你就不用操心了。”眼看着赵云一脸探寻的目光,郭嘉又饮了一杯,这才说道:“子龙你只要记住,无论是袁军降卒还是我军精锐,只要一视同仁,袁军降卒必然感恩戴德。至于民心该如何收拢,多听听刘晔的意见绝没有问题。我们啊,别瞎操心,好好喝酒才是嘛!”
高夜、赵云闻言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三人一碰杯,都是一饮而尽。气氛稍有缓解,大家自然不会再让它跌落,郭嘉更是不再提任何政治或是军事上的话题,话锋一转倒开始讲起了颖都的趣事,尤其以颍川书院的事情讲的最多。没办法,毕竟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为官者要兢兢业业,为将者更是要日夜操练,为民者也需要承担徭役,又或者是种田修堤以谋生计。他们这些人每日几乎如同机械一般的忙碌,又能有多少趣事发生呢?反倒是书院的这帮孩子们,每日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再加上书院的课程之中,已经夹杂了许许多多的现代课程。在高夜提出“理论指导实验,实验验证理论”的物理学准则之后,简单的物理实验几乎就没有过断绝。甚至一帮学子们拿着计划书到书院去申请经费,自己设计,建立了书院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物理实验室。
说到书院的发展,高夜会开心,说道荀靖的过世,高夜也会长叹。郭嘉知道,虽然高夜这些年很少有机会能去关心书院的事情,可书院却当真是高夜的心血所在。从他把自己的藏书都搬进书院,亲自去书院教课,亲自和蔡邕、荀靖他们规划书院的未来,甚至与不遗余力的把那些不愿为官的大才都忽悠到书院去教书就可见一斑。如今的书院正在按照高夜的设想前行,高夜此时此刻心里哪怕有再大的阴霾,也会在书院的面前而烟消云散。
等三人聊起了高夜的孩子的时候,气氛就更加的热烈。说起来他们三个人里,只有高夜这个当父亲的,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也不由得引得高夜苦笑连连。不过在郭嘉、赵云二人一唱一和的打趣之下,高夜心中的烦闷也消减了许多。
杯盘狼藉,三个人一直从入夜喝到了天边发白。兄弟相见本就是件开心的事,开心之下大醉也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在这些时日大家都在准备回家,没什么大事需要商议,否则就他们三个人现在的模样,指不定得耽误多少事情。回家这件事,就这样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大军在外征战了一年多,又有什么事情能比回家更为重要,更为鼓舞人心呢?
可是当高夜真的站在颖都的城门口之时,心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毕竟这座城池高夜已经建设和居住了十几年,更有高夜的心血在里面。如今久别重逢,甚至让高夜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不过其他人此时却是都沉浸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之中,击败袁绍可谓是一场大胜,大到百官皆在城门口迎接归来的将士,大到就连皇帝都不得不走出宫门亲迎大军凯旋。
曹军势弱而袁军势强,曹操能取得这样一场胜利,不得不说还是很出乎刘协的预料,甚至说是出乎了朝中一众东归旧臣的预料。正如刘协亲自走出皇宫大门,出乎了曹操的预料一样。本来刘协也并不想这么做,曹操得胜归来,心中最生气的人,恐怕也莫过于刘协。自颖郊围猎之后,刘协对于曹操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境地了。毕竟当日的曹操僭越之极,做为一个皇帝手中无权,被大臣欺压至此,又怎么可能不想着如何反击?
可是想要反击又谈何容易,秘写一副衣带诏,交与国舅董承,请他谋划,可是一年多都过去了,却是毫无动静。自己对刘备口称皇叔,又封他左将军之位,本以为他离开颖都,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可谁能想到,在徐州之地居然连曹操的儿子都对付不了。这也让刘协赶到了一丝绝望。好在袁绍这个庞然大物,最终还是要和曹操一战的,按照杨彪的想法,曹军精锐,袁军兵多,一打起来,十有**会两败俱伤。刘协深以为然,就等着鹬蚌相争,他好从中渔利。可谁能想到,曹操会是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直让刘协在寝宫之中,大骂袁绍无能。
这一场大战所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至少太尉杨彪在此时此刻,已经有了转向曹操一方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曹操的能力,与大胜归来一时无两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协手下无人,他更不会用人。就说伏完和董承二人皆是国丈,智谨忠诚的伏完皇帝不去依仗,反而重用一个志大才疏又心怀不轨的董承,这让杨彪深切的感觉到了曹操必然得势而刘协必然失势这一事实。他弘农杨家想要在这个乱世之中屹立不倒,站对队才是重中之重。什么公忠体国,什么效忠汉室,在家族利益与生存面前,统统连屁都不是。也正因此,杨彪这才极力劝谏刘协,依照大军凯旋的最高礼仪去迎接曹操。
刘协虽然不情不愿,可是杨彪却说的是有理有据。刘协自然也明白,如今曹操大胜归来,威望一时无两,他若还想在曹操这里从容谋划,此时此刻就不能把关系搞的太僵。虽然出宫门亲自迎接曹操上殿,自己心中颇为不愿,可是今时今日也由不得自己任着性子来。关系该缓和还是要缓和一下的,说不定缓和之后,曹操对自己的监视也能放松一些,他自己也会更加大意,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了自己可乘之机?整整一夜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弊得失的刘协,第二日就下旨,要去迎接曹操。当然还有一道密旨给董承,信中的内容也是简明扼要,就是要他董承加快干掉曹操的节奏,尽快让大权回到刘协自己的手中。
不过刘协示弱的表现,也确实让曹操很是受用,至少皇宫宫门外,他们两个君臣相得的场面,直让高夜恶心的一塌糊涂。高夜心中很清楚,他们两个的心里可谓是各有算计,可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的面子功夫,做得确实是足。要不是高夜心中清楚,皇帝和权臣之间的矛盾是根本无法缓和的存在,高夜现在几乎都要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了。
说起来历史上有名的衣带诏事件,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发生,这一点也让高夜感觉有些奇怪。虽然历史上对于这一事件是不是皇帝的策划争议颇多,毕竟《三国志》和《资治通鉴》中都说是董承自己自称有密诏讨贼,可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他董承又岂敢和如日中天的曹操做对呢?不过历史上衣带诏泄密,实在建安五年的正月,可如今曹操在建安四年的十月底就发兵迎战袁绍去了,董承时至今日还没有什么动作,倒也说得通。不过如今有了谍报司的存在,高夜觉得,即便是董承真的有什么动作,也逃不脱谍报司,郭嘉、贾诩二人的眼睛。
高夜一阵胡思乱想,曹操和刘协二人这一番冗长的表演更是好不容易才结束。既然刘协准备示弱,自然要准备全套,礼仪结束之时更是下令全军卸甲,下令曹操草拟有功之人的封赏,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对此曹操自然是拱手应诺,随即便命人将他早已拟好的功劳簿递给了刘协。
刘协心中对此是如何作想高夜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众出征的将士各有封赏。武将之中赵云、徐晃、于禁、夏侯渊、曹仁等人尽皆封为亭侯,一众谋臣也是加官进爵。而高夜则是罢后将军之位,进封司徒,爵称阳翟县侯。没有赶上迎归汉帝时的大肆封侯的高夜,如今也终于有了一个侯爵在身。
第三章 家
都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要怪或许也只能怪他们生不逢时罢了。冯唐历经文帝、景帝,直到武帝之时才被主张北伐匈奴的刘彻所重。可惜那时候的冯唐年过古稀,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李广,一生戎马,威名赫赫,可惜终其一生却未能封侯。就连文帝都曾言李广生不逢时,若是生在高祖时期,万户侯何足道哉!
或许高夜应该感谢自己重生在了一个动荡的年代,这才使得自己得以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就完成了人家一生都没有达成的功业。或许蔡琰也应该庆幸高夜重生在这个时代,不但让她原本悲剧的人生发生了本质的改变,甚至连“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样的感慨也不曾生出。有此屏障,高夜这才在接受了封赏之后,有胆量快马加鞭,返回到自己的家中。
人家都是近乡情怯,自己是回家害怕。想当年口口声声对蔡琰说这辈子就她一个,如今三年没回家,一回家就带回去一个千娇百媚的甄宓,也不知道蔡琰发起火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甄宓也是极为聪明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在颖都的这两天里,他们两个人在家有没有什么交锋,胜负究竟如何。自己回去了,又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家事。虽然高夜嘴上说的轻松,可事到临头,一样头大。
可家总是要回的,这件事也总是要去面对的,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大胜归来,加官进爵,若是别人那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是对于现在的高夜来说,还真是举步维艰。从颖都城中返回到自己的宅院,不过十里路,高夜骑着马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直到看到自己府邸上大门洞开,一众女眷、家臣皆在大门外恭候的时候,高夜这才一打马,疾驰而去。不说别的,高夜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妻子儿女再这样凛冽的寒风中,再多冻哪怕片刻。
大门外,往日里本该是蔡琰站在首位,如今却是高温站在最前方,拱手而立。过了年高温也已经八岁了,可能是营养好,也可能是从小习武的原因,此时的高温身高也已有了一米六多,站在最前方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蔡琰就站在他的身后,怀抱着良儿,至于颖儿和甄宓,则是站在蔡琰的身后,一众家臣则站在他们身后,皆是拱手而立。家主大胜归来,有这样的迎接仪式,倒也算不上奇怪。
秦朝尚武,汉承秦制,对于得胜归来的大将自然会有着极高的礼遇。这一点不单单体现在国朝的盛典之中,同样体现在每一个家庭里。尤其在曹操听了高夜的建议,提升了军人的福利与地位之后,得胜归来的每一个士兵,回家的时候都会经历一连串复杂的礼仪。这不是什么花架子,或是面子工程,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提升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的过程。后世所谓的“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任何市场。如今的所有小学堂,都把“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做为教育学生的第一信条。在这样的教育之下,高夜相信,将来的士卒绝对和现在这些当兵的为了下一代的美好生活而奋战不同,他们将会是一群有理想,有文化,有信念的绝对强军。
高夜虽然不是一个谨守礼法的人,可这一套是高夜自己提议出来的,他自己都不做,又如何能让其他人去重视呢?因此战在了大门口的高夜生生的等着全家人这一顿折腾,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算是结束。没办法,毕竟高夜是统兵大将,独当一面,礼仪之繁琐自然也远超普通士卒。
高夜本就在路上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等这一套礼仪整下来,高夜早已是饥肠辘辘。好不容易等到卸甲完毕,高夜便急忙命人开席。高夜的家里和其他人家用餐之时,可谓是大有不同。在高夜府上,一家人永远是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饭的,既不分席,也没有什么小妾不能上桌的说法。蔡琰、颖儿两个怀抱着婴孩,有一口没一口的喂着饭,甄宓却是小心翼翼,也不敢多吃。整张桌上就只有高夜和高温父子俩吃的畅快,尤其是厨子今天炖的这锅红烧肉,几乎让父子俩吃了个精光。
桌上的诡异情形,高夜早就看在了眼里,当年高温出生的时候,蔡琰可从来没有把他抱在过桌子上面吃饭,如今蔡琰和颖儿都抱着自己的孩儿,恐怕让自己看看她们功劳的成分更大一些。若真是如此,这甄宓入府,倒还真是给了她们俩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就连高夜沐浴之时,都是蔡琰亲自进来伺候的。高夜和蔡琰成亲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种种行径反倒让高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要是放在后世,你把小三领回家,这家里不闹翻天了才是一件奇事。可如今家里的风平浪静,真的让高夜有些无所适从。蔡琰哪怕是和自己吵几句嘴,都比现在这样的局面让高夜更加容易接收。虽然这是一个“大丈夫当三妻四妾”的年代,可女人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这件事,可谓是自古皆然。若非如此,男人又何必把善妒做为一条罪过,强加在女人的头上呢?
做为一个后世人,或许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女人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可是高夜明白,此时此刻越是平静无波,就越是暗流汹涌。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一向高傲的蔡琰如今都开始了以色娱人,看来甄宓的美貌与才智,确实让蔡琰此刻的压力不小。她也不想想,她做为高夜明媒正娶的妻子,有着法律和道德的双重保障,一个妾侍又有多大的几率能够取她的地位而代之呢?
水汽氤氲,一袭轻纱的蔡琰在被高夜拽到水中之后,纱衣更是紧紧的贴在了蔡琰那曼妙的身躯之上。别看蔡琰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是这身材,除了腰腹上的妊辰纹在诉说着孕育生命的辛苦外,几乎如同少女一般。一番**更是让水中的蔡琰羞红了脸,毕竟蔡琰一向端庄贤淑,又何曾有过这般荒唐?
高夜就坐在浴池之中,蔡琰亦坐在水中,被高夜紧紧的搂在怀里。蔡琰的小脸紧紧的贴在高夜的胸膛之上,享受着这温存。高夜一面用手轻抚着蔡琰的头,一面打趣着蔡琰,想夫君想的都等不到了晚上。
话说的下流,可在老夫老妻之间,却更是一种情趣。只是高夜的话音一落,迎来的却是蔡琰那幽怨的目光,不由得让高夜心头一紧。蔡琰一面用手指在高夜的胸膛之上画着圈,一边嘟着嘴小声说道:“你打邺城就为了抢这么一个小美人,如今到了手,你晚上还能挪得动地方么?”
高夜猛地咳嗽了两声,耳听着蔡琰酸酸的话,再加上她那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庞,直让高夜有些尴尬。高夜还未开口,只听蔡琰继续道:“都说纳妾纳色,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妾,还能想得起我们这些旧人么?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这两句话一出口,更是让高夜苦笑连连。大名鼎鼎的《长门赋》啊,高夜又岂会不知?没想到这一波流言,居然让蔡琰生出了陈阿娇的心思。连蔡琰都是如此,相比颖儿的心思比她还要凄婉些吧。高夜的心里长叹了一声,手臂紧紧的搂着蔡琰,语气却是有些暗淡的道:“瞎想什么呢,别忘了,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说着忽然语气一转,半开玩笑的说道:“况且我当年可是从河东卫家的手上把你抢回来的,相比于一座邺城,你不觉得得罪了卫家才更危险一些么?”
明显感觉到蔡琰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高夜颇有些尴尬的说道:“况且我打邺城,只是战略需要,和宓儿还真没什么关系。”眼看着蔡琰探寻的目光,高夜轻轻的拍了拍蔡琰的头继续说道:“至于那流言嘛,是我让人放出去的,至于为什么,宓儿明白,我想你也会明白的吧。”
蔡琰闻言登时从水中坐起,纱衣都紧紧的贴在了她娇美的身躯之上,一脸震惊的看着高夜,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苦笑了一声道:“因为司空大人吗?”高夜一把把蔡琰拉到了怀里,点点头道:“如今我官居司徒,这其中之意还不明了吗?宓儿现在进了咱家的门,这其中牵扯着方方面面的事情,为了这个家,也是苦了宓儿背上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啊。”
蔡琰闻听,亦是幽幽的叹道:“这样一个美人,你也舍得用她做挡箭牌。”
高夜闻言却是一笑:“她也是个聪慧的女子,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利弊得失她早就考虑的清清楚楚了。她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而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你说我会薄待她么?就连她这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千百年后说不定也会和西施、昭君一般流传。你可别忘了,红颜祸水这四个字,都是形容失败者那一方的啊。”
眼看着蔡琰懵懂的点了点头,高夜随即笑道:“你这心结啊,能打开了最好。家嘛,就是要和和美美才好啊!都说家和万事兴,这个家能不能和睦,可全看你这个女主人的了!”
第四章 再临书院
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因此走出浴室的蔡琰,一张脸涨得通红。要没有高夜拉着她的手,说不定会一路小跑,直接逃回到房间里去。不过一觉醒来的蔡琰,倒是又恢复了往日里高傲的姿态,仿佛昨日的低姿态是另一个人一般。
到底是名门才女,恢复了往昔风采,果然是雍容大度到无可挑剔。和高夜夫妻了十几年,高夜昨晚的言语是真是假她自是一听便知,高夜或许会对甄宓的美色加以赞叹,可是要说高夜会为了一个美人去奇袭邺城,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如今知道了内情的她,自然明白,高夜现在对甄宓的愧疚之心远大于爱慕之意。只怪往日里流言甚嚣,让蔡琰一时间懵了头脑,现在这层窗户纸一被捅破,蔡琰心中的那些担心,早已是烟消云散。蔡琰这个当家大妇的心态变得平和起来之后,整个家中的气氛,更是恢复了正常。一连几日,就连高夜都能明显的感觉到,甄宓前几日的小心翼翼之态亦是消散了许多。
家和万事兴啊,虽然高夜也曾想过,可以让蔡琰和甄宓故作针锋相对之态,来让众人相信自己的后院失火。高夜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家里必有曹操的眼线在,这一点高夜甚至在把谍报司交给了曹操之后,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高夜却从未追查过,他们的存在能让曹操对自己更放心,能让自己使得曹操对自己更放心,又何必把他们揪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好呢?
可是仔细思索之后,高夜却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都是自己家里人,在自己的家里都要带着面具生活的话,不可谓不是一个悲剧。况且面具这种东西,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哪怕是她们两个是亲姐妹,争得久了难免会有求胜之心,更难免会心生芥蒂。到时候假的成了真的,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如今这个和谐的模样就很好,至少,这样才像一个家嘛。
如今的高夜已经被罢了后将军的职位,领了司徒的差事,不过还没有正式上任。如今已是年尾,高夜有征战日久,曹操特意放了高夜两个月的假,等过了年之后,再正式上任,对此高夜自然是毫无异议。司徒做为三公之一,上至百官职司,下至教化万民,都是司徒的工作。该如何当好这个司徒,才是高夜如今最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况且高夜心中一直有着改革的想法,如今的教育已经在高夜的金手指下,变得西方化了许多。至少什么是科学,如何发展科学如今在颍川书院之中早已有了定论,自然科学虽然还没有上升到和孔孟之道同样的高度之上,可也成为了不少学子趋之若鹜的学科。
如今的高夜已经没有了军权,军制该如何改革,不是高夜需要思考的问题。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直是高夜为官做事的信条。现在的高夜官居司徒,该如何改进朝廷的官员制度、选官制度甚至是社会制度,才是高夜需要思考的问题。如今的察举制,魏晋的九品中正制,隋唐以后的科举制、三省六部制,就连明朝的内阁制都在高夜的考虑之中。甚至连什么三权分立制,君主立宪制,人民代表大会制,都一一从高夜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今的刘协在颖都,空有一个皇帝之名,却无生杀予夺的权利在手,自己想要改革,最大的阻力不在皇族,也不在世家,而在曹操,甚至是整个曹氏宗族。而且这么多的社会制度,每一种都有其优点,亦有其缺陷在,如何扬长避短也是一个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再说了如今是东汉末年,是皇权**,想要发展民主取消帝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社会制度,除了九品中正制之外,又有哪一个能够照搬照抄呢?马克思主义都要中国化之后,才能够指导中国革命的胜利,这些社会制度若是不能东汉化,又怎么可能顺利施行?至于那个九品中正制,不好意思,这种为了巩固权利而不得不向世家妥协的政治制度,这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选官制度,高夜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发展的意义。
做为选官制度,科举制或许是势在必行,但察举制也依旧有他存在意义,这其中的分寸拿捏,高夜觉得自己还需要去请教请教高人才是。至于朝廷制度,无论是三省六部制还是内阁制,哪一种更加的适合这个时代,还有待考证,甚至曹操的态度如何,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年,曹操就会进位丞相,刘协的帝位名存实亡。在这样的条件之下,若是操作不当,只怕日本的幕府制度,就要早几千年在中国诞生了。
改革从来都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利益的大改革,更是艰难。高夜所鄙夷的世家大族依旧势力庞大,高夜所仰仗的寒门与百姓,还在艰难的发展之中。或许先改革官员体系,要比先改变选官的制度更容易一些。
自从家中安定以来,高夜就一直在考虑这方方面面的问题,可是每当高夜想好了一件事之后,总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在高夜的脑海之中。说穿了高夜也只是一个来自后世的普通人罢了,就算是在这个时代跟随着鬼谷子学习了这些年,就算有接下来几千年的经验可供参考,改革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高夜一个人就能搞定的。王安石这样身负天下之名三十载的大人物,熙宁变法依旧是一个惨败之局,高夜想要取得改革的胜利,不仔细考虑怎么行?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些天里思考这些问题思考到头都大了的高夜,终于还是逃去了颍川书院,准备好好请教一下郑玄、蔡邕等人的意见。如今的书院有了郑玄的加盟,就连一直在陆浑山隐居的胡昭都被郑玄说动,带着弟子前来颍川书院任教。现在就连田丰都被自己忽悠到了书院去,若非曹操如今乃是名义上的书院之主,恐怕他绝对是第一个眼红书院人才鼎盛之人。
反正高夜如今还在放假,索性就带着全家人一起到书院去玩耍。对于高夜的这一决定,最高兴的莫过于甄宓了。这些天以来,蔡琰和颖儿对她的态度的转变,终于让她有了如释重负之感。因此终于感觉到自己开始融入到这个家的甄宓,自然对于每一次家庭集体活动都抱有极大的兴趣,毕竟这样的活动,最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更何况这一次要去的是天下闻名的颍川书院,甄宓也是精通诗书的才女,对于颍川书院,自然是早有向往之意。
高夜这一次来,就没准备早早离去,好在书院的房中各种事物一应俱全,倒也省去了从家搬运的辛苦。一到书院,高夜便让蔡琰带着大家先到家里安顿,至于高夜,不好好欣赏一下书院的新景怎么行?那些自己只在文书之中看过的,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如今一一映入眼帘。想十几年前高夜初入颍川的时候,颍川书院房屋不过十几间,学子不过数十人罢了,再看看现在,偌大的一个颍川书院可谓是房屋林立,那些原本停留在高夜的规划图上的建筑,一个个拔地而起。眼看着学子们行色匆匆,一时间就连高夜都有白驹过隙之感。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高夜听着钟声响起,眼看着一群学生匆忙跑入了教室,不由得大发感慨道。哪知道高夜的话音刚落,身后一个爽朗的笑声随即传来,大声笑道:“没想到高司徒也有这般感慨啊。”
这个声音很熟悉,高夜知道自己一定认识来人,可是一时间高夜却想不起是谁。一回头,高夜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只见来者一身劲装,手中却拿着一卷书,浑身虬实的肌肉,却面露一副儒雅的神态。要不是高夜曾经见过此人,高夜是绝不会相信曹性如今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起来曹性如今也是书院的教习,这还是高夜一手操办的事情。毕竟在小沛之时,曹性一箭差点要了夏侯惇的命去,如今归降了曹操,虽然曹操本着千金买马古之意,必然不会为难曹性。可是一旦将来大势底定,曹性的下场必然堪忧。正因如此,高夜才让曹性弃了官,又给蔡邕亲笔写了一封信,让曹性到书院去做了教习,一方面让他有个可以依靠的大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书院的学子可以系统的学到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毕竟曹性能做为吕布帐下八健将之一,这一身的本事绝对够这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们好好的学一阵了。
现在的曹性除了上上课之外,还负责书院的各类体育活动,以及早锻炼的各项事宜,也算是活的轻松自在。尤其是如今这一副儒雅的姿态,更是让高夜惊讶。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不假。
高夜的发愣只是一瞬间,随即哈哈大笑道:“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曹叔质,如今连走路也抱着一本书,看来这书院没有白来啊!”
第五章 发展瓶颈
遇到曹性,不过是高夜这一次来书院的一个小插曲罢了。如今的曹性褪去了将军的外衣,安心在书院授课,也是高夜所乐见其成的事情。毕竟功名但在马上取,曹性如今顶着一个关内侯的爵位,也勉强算是功成名就。就这样安心在书院教一辈子书,虽说不可能有更大的功劳,更高的爵位,可至少还能福荫子孙。比起早已战死的成廉、郝萌,曹性那是幸运的多了。
高夜要去图书馆找蔡邕,曹性也要去图书馆还书。二人既然相遇,自然就会一路同行。别看曹性如今是手不释卷,拿着一本《孟子》,可是谈论学问,曹性还差了高夜许多。可是论及书院,曹性可是比高夜了解的多得多了。毕竟曹性做为书院的教习,已经在书院里生活了两年多,书院之中甚至许多新的建筑,都是在人家曹性的注视之下,建造起来的。因此二人一路上,高夜一直问,曹性一直答,只要不是学问上的问题,曹性几乎都能答出个一二三来,甚至时不时还能引经据典,直让高夜生出士别三日之感。
高夜和曹性二人自然是聊得开心,不过图书馆里的蔡邕对高夜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蔡邕这些年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里潜心著书,编撰《汉记》。如今大好时光被人打扰,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尤其是打扰他的这个人还是高夜。就连高夜的躬身行礼,蔡邕都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就算是回礼了。
蔡邕的脾气大,这一点就算是高夜也无可奈何。别看自己如今官居司徒,可是在蔡邕面前,就不说翁婿的关系,但说名望地位,蔡邕就足以碾压高夜。毕竟蔡邕素有才名,当年在朝堂之上更是以清直著称。如今在书院操劳,更是桃李满天下,这些年从书院出去的学子,有哪个不念着他蔡伯喈的好呢?
更何况自己这一次攻打邺城,虽然得胜,可是好色之名也是传的天下尽知。几乎是一夜之间,高夜往日里什么“名将”、“名士”、“书法大家”的名头,皆被“好色”这两个字狠狠地压在了地上。自己的女婿如今成了天下闻名的登徒子,蔡邕这个做老丈人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气?
说实话对此高夜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蔡邕不理自己,依旧在写写画画,自己也只能是默默地静立在一旁。当年自己把蔡琰抢回家,被蔡邕一顿臭骂,那时候自己年轻脸皮厚,自然无妨。如今的自己也已经奔四了,又是当朝司徒,要是在这图书馆里在被蔡邕臭骂一顿,这个脸该往哪搁?
好在有郑玄这个老好人,施施然迈步走来,这才给了高夜一个台阶下,有他招呼蔡邕,高夜这才算是得了救。眼看着不远处的曹性送给了自己一个会心的微笑,高夜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一会儿该去感谢感谢谁。没想到曹性这个家伙在书院里混了两年,这情商和手段还真是蹭蹭的见长啊!
郑玄带着蔡邕和高夜,三人一起去了郑玄的办公室。如今的书院就数郑玄和蔡邕二人德高望重,因此也就数他们两个的办公室地方大。对于郑玄来说,这颍川书院当真是让他喜出望外,本想着一辈子归隐山林的他,如今早已经做好了老死于书院的准备。这样一座书院横空出世,更让热衷于教育事业的郑玄对于高夜有着一丝丝的感激。也正是因为这一丝丝的感激,郑玄在听曹性说高夜在蔡邕那里有麻烦,这才匆匆赶来救场。三个人一进办公室,分主宾落座,郑玄更是笑道:“伯喈,你这贤婿来书院看你,你怎么连理都不理一下?”
蔡邕闻言却没有接口,倒是高夜苦笑了一声说道:“康成公你是不知道啊,岳父大人这是生我的气,怪我如今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好色之徒喽。”
蔡邕冷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
高夜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连连,一旁的郑玄急忙打圆场道:“伯喈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曦他这般做是为何,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哼,孟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高夜大汉名士,当朝司徒,怎么能背着一个嗜色如命的名头!如此一来,官威何在!上行下效,其他官员也学他,这朝堂还不乱了套了!”
高夜却是嘿嘿一笑道:“以后这官员是个什么模样,那还得看岳父大人您和康成公在这书院之中教导的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高夜接过了仆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清茶这才继续道:“再说了,如今是乱世,等到天下平定了之后,自有有司谙查官员品性,岳父大人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职务?”蔡邕闻听高夜之言便是一愣,随即开口问道,“虽说我朝有御史之职,可多是闻风奏事,以查不法啊。”
高夜眼见得蔡邕被自己带到了另一个话题之上,也是心中暗笑,可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轻笑一声道:“如今我是司徒,该有什么样的官员,该新设什么职司那是我的工作,岳父大人你就放心吧!”
高夜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郑玄却是眉头微皱道:“怎么,明曦你这是有意更改官制不成?不妥不妥,官制乃一国之体,岂可随意更改!”
蔡邕闻听高夜之言本就有些不悦,如今郑玄的话一出口,更是深以为然。才要开口,只见高夜摇了摇头道:“时代在发展,我等当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岂可墨守陈规,固步自封?况且官制之变,自古有之,而如今朝廷新设商曹史、学曹史,成效显著也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天下大乱,破而后立正当其时!我既然即为了司徒,又岂能尸位其上,不为朝廷,为百姓,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呢?”
蔡邕眉头一皱,却是罕见的没有反驳。他和高夜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如今更是他的老丈人,对于高夜的了解,几乎无人能出蔡邕之右。别看高夜说的轻松随意,可高夜越是这样,越代表他胸有成竹。只要是高夜胸有成竹的事情,十有**他就会去做,而且能做成,因此想要劝阻他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到底老丈人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婿的,若是换了旁人,蔡邕不破口大骂,也绝对会来个不理不睬。如今换做是高夜,蔡邕也只好问问高夜准备怎么改,若是还算靠谱,自己多帮衬一下他,也省得高夜行差踏错。或许这就是一家人,尤其是一个老人对于晚辈最真切的关爱,哪怕他不同意你的意见,可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会想方设法来帮助你度过难关。
因此一直站着的蔡邕此时却是一坐道:“说说吧,你准备怎么改?”
高夜来到书院,本就是为了就这个问题来请教一下郑玄和蔡邕,他们两个都是经史大家,又曾在朝为官,对于如今的官制可谓了熟于心。再加上他们两个都是世家大族,又声名显赫,往日里交往的大都是世家之人,对于如今大汉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也颇为清楚。有他们两个帮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如今对于官制发展的瓶颈,想来也能顺利度过。
抱着这个想法的高夜,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两份材料拿了出来。郑玄和蔡邕看到这一份厚厚的文牒也是一脸的懵逼。他们两个本以为高夜就算要改,如今也不会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毕竟他之前一直在征战,哪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
他们两个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高夜想出来的,他只是把历史上有过的官制、体制以及选官制度罗列出来,虽然对于细节所知不多,可是大体上的框架还是没问题的。除了这些框架,再有的就是高夜自己的一些见解,高夜自己所认为的优点、缺点、合适的,不合适的都一一的标注在了里面,至于民主这种不合时宜的概念,高夜还是选择了藏拙,根本就没有写在文案之中。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么,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这种超越了当今社会两千年的事物,还是暂时不要让它出现的好。
蔡邕在一旁一边翻着,大致的浏览,一边听着高夜简略的概述。到最后蔡邕还是选择先把这一摞文书放在一边,仔细听高夜讲话:“……这些就是我这些时日的所思所想,很杂很乱,还有一些甚至不知该如何取舍。”高夜已经说了很久,口渴的他示意一旁的仆役给他蓄水,一边继续言道:“而且这些东西里面,有的适合于当下,有的适合于天下一统之后,有的说不定根本就不该拿出来。可是自桓灵以来,卖官鬻爵之风甚重,尸位素餐之辈比比皆是,官场之上职能不明,各地官府毫不把百姓福祉放在心上。积重难返啊,如今已经是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我把我想的这些东西都写在了这里,就是想要请二位帮我参详一下,争取搞出一个最适合当今甚至是以后的体制来。”说道这里,高夜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摇头苦笑道:“如今为官者,皆为了一个权字。要我想,什么时候天下所有的官员都能以‘为百姓服务’为己任,什么时候就海晏河清喽!”
蔡邕和郑玄二人闻言,都只是笑了笑不说话,笑罢蔡邕这才一拍高夜那一摞文书道:“这些东西,我和康成回去仔细看看再说。倒是书院,这些年虽然发展神速,可面临的问题一样很多。你一向最有奇思妙想,既然来了,我也想听听你对书院今后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第六章 应试教育
听到蔡邕这么讲,高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自有史以来,学问的传承都是一个大问题。从春秋时孔子、墨子等人的私学,到战国时稷下学宫这样的官学的出现,都是古人对于教育事业的探索与贡献。如今的颍川书院一方面继承了古人的经验与智慧,可另一方面,也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正在历经许许多多前人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蔡邕如今做为书院实质上的山长,掌控着这样一座书院感觉到力有不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后世伟人曾豪言壮语,叫摸着石头过河。人不在那个位置上,哪里会知道摸着石头过河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这条河足够宽也足够深,由不得众人不小心。毕竟即便是到了两千年后,大家不是一样在吐槽着教育体系,一样在呼吁着教育改革么!好在如今蔡邕等人会面临的问题,有许多高夜这个后世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哪里是漩涡,哪里有暗流高夜还算是知道一些。不过高夜心里也明白,凭着蔡邕的能力,再加上他掌舵书院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所能提出的问题,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问题。自己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和大家一起摸石头了。好在自己如今官居司徒,不需四处征战,书院的建设,自己也能多尽一份力!
如今的郑玄,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是了书院的一份子,听到有关于书院建设的话题,也是一改方才的笑容,和蔡邕一样,满脸严肃的看着高夜。这一下子倒是让高夜颇觉得有些紧张,只要看他们两个严肃的样子,高夜就觉得今天他们两个提出的问题简单不了,也轻易回答不了。高夜更是长吸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准备压压惊。
果然,蔡邕一开口便道:“如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学生了,这些学生大都是各世家子弟,要不就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这些人啊,学问水平参差不齐,有一些甚至连一本《论语》都背不下来。举秀才不知书啊!这样的学生虽然只是极少数,可他们进了书院,不但让其他学子颇有怨言,对于教师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高夜听到这里一口茶水差一点没喷出来,说实话颍川从最初的荀靖、蔡邕,到如今各种老师的加盟,颍川书院的名头早已经响彻了天下。如今兖、豫、徐三州的官员和世家,又有哪一个不想把自家的子弟送到书院来呢?这里不但有名满天下的名宿大儒,还有数不尽的绝版藏书,教学体系完备,各项基础设施完整。人满为患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就在于凭着蔡邕的性子,郑玄的性情居然还有会走后门这种神奇的事情,这如何能让高夜不惊讶。
好不容易把这个茶水咽进肚子里,这才奇道:“学生该招得招,像这种人您几位直接拒了不就是了,还至于受这个闲气?书院又不是官场,就凭您二位的声名,拒了这些不学无术之人,谁还敢说个不是!”
蔡邕闻言却是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蔡邕说罢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孟德坐了这书院的院长,用你的话说,名义上他可是这书院的最高领导。他要打徐州,要打袁绍,内部就不需要安定了?把这些子弟丢到书院来,你以为是个人我就会给他面子不成!要不是因为你啊……”说到这里,蔡邕还伸着手指,指了指高夜,这才继续道:“你是个什么处境,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这样做,一来是不想你们在前线大战之时,内部生乱;二来,还不是为了增加他在书院的影响力,为了让他安心么!结果你…你,我煞费苦心,你居然在邺城如此的荒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高夜闻言也只能报以苦笑,看来自己在邺城所为,蔡邕是当真不满。即便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可他一样不能接受自己的做法罢了。也是,对于蔡邕来说,人活一世名声最重。高夜这样的自污行为,要是放在蔡邕的身上,他非得撞墙自尽不可。说实话高夜多希望,曹操能像蔡邕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可是高夜自己也明白,自己这纯粹是想太多。一代奸雄若是如此迂腐,岂有三分天下,又哪来的大魏江山呢?
如今蔡邕是三句话不离邺城之事,这样方才暗松了一口气的高夜,不由得又提心吊胆了起来。蔡邕这个坎过不去,说不定以后哪天他还会发作。不过高夜觉得眼下还是得赶紧转移话题,因此急忙道:“邺城之事无足轻重,书院之发展则不可不慎之。已经进了书院的也没什么办法,把这些人分出去,组成一个班就是了。这些子弟虽然学问不行,只要能学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蔡邕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把他们单独组了一个班,派了几个康成公的弟子去给他们上课。可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啊,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学生进来,难道我们每年都给他们单独开一个班不成?如今我书院的教师一个个才学不俗,先不说以后会不会出仕,即便是在书院教一辈子书,就让他们教这些学生不成?”
高夜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学生哪里需要康成公的高足教导,让书院里比较有名气的学子去教教他们也就是了。至于以后嘛,我看书院再简拔学子之时,当以考试来代替推举。他们的水平如何,一张试卷下去全都明了,又有何难?我看啊,以后书院定好日子,每两年甚至是每年举行一次大考,只要是自认为有才之人,皆可报名,通过考试者直接录取也就是了。”
郑玄不等蔡邕接话,直接言道:“考试,倒也算是个办法,只是只凭一张试卷,想要明了一个学子胸中所学,只怕是艰难啊。况且如今书院名声在外,想要来书院读书之人定然不少。到时候书院要考什么,只怕大家就会拼命去学什么,如此一来,其他的学问岂不是无人去研究了吗?”
蔡邕闻言也是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可谓是因小失大,我看不妥。况且如今尚需世家支持,你这样一搞,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么!我听说在黎阳,孟德搜出了不少各级大臣私通袁绍的信件,到最后还不是一把火烧了没有追究么。他们的忠心本就没有多少在孟德身上,若是方法太烈,只怕会适得其反啊。”
高夜冷笑了一声道:“这些墙头草。”说着喝了一口茶,这才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的言道:“所谓忠诚,无非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如今官渡大胜,司空之声威一时无两,这些人又岂敢造次!若是官制改革,他们利益受损必然反弹强烈,可是书院嘛,我看是没问题的。若是岳父你担心,倒不如这样,考试与推举并行,慢慢矫正也就是了。袁绍如今虽然战败,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平定河北,尚需数年时光。等河北真正平定,这些人的威胁便小了很多,到了那时候考试业已深入人心,一切水到渠成,倒也不失为良策。”
眼见蔡邕陷入了沉思,高夜随即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郑玄道:“至于如何用一张试卷测出学子的真实水平,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可如今各地都在兴建小学堂,兴建图书馆,再加上士卒的后代都可以免费读书,学子数量增长已经不可避免了。等到了乱世平定,治世来临,读书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若是依旧沿用推举制度,不但平添工作量,也不利于百姓中的佼佼者进入书院就读。”
眼看着蔡邕也望向了自己,高夜继续言道:“我官居司徒,教化百姓亦是职责所在,普及全民教育业已在我的计划之中了。这一点我在刚刚那份材料之中也有提到,二位到时候可以仔细参详。”说到这里,高夜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自己虽然一力主张进行考试,可是郑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明清时以八股文取士,后世的学子为了一个高考拼命多少年!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高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考试毕竟有考试的好处,标准往往意味着公平,尤其在这个时代,想要打破世家的学术垄断,应试取材必不可少。
因此高夜一脸纠结的言道:“至于该如何考试,说实话我也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实行应试取材的制度,却是意义重大。虽然有些弊端,可我们也不该因噎废食,倒不如多做尝试,积累经验,扬长避短,摸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法来。而这些学子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来考,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嘛。”
眼看着蔡邕、郑玄二人频频点头,高夜继续言道:“至于康成公所担心的应试的结果会使得不考试的科目无人问津,这确实是个问题。我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要从学制上来入手。如今颍川书院聚集了天下大贤,可谓是大汉最高之学府所在,既然如此,何不将教育分为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两种……”
高夜将后世的小初高和大学体系,原原本本的给两个人讲了一遍。高夜结合着他们二人的问话,以及自己后世的就学经验,将这种学制展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三个人直聊到了月上中天,这才算是堪堪结束。
第七章 发展规划
人呐,做到什么位置上,就要去思索什么问题。当年还在五原的时候,高夜就能建立一个私学,教教自己身边的小鬼。后来到了颍川,得了荀家的支持,这才让他能将自己带来的后世的学问,教授给书院学子。现在的高夜官居司徒,掌管天下教化之事,所思所虑自然不在局限于该如何把后世的学问传播与天下。更多的则是要考虑该如何让这个时代的百姓,都能识了字,都能有书读。
高夜的理想,也同样是蔡邕与郑玄的理想,教化万民的功绩,足矣让这两个醉心于学问之人动心。君子立身、立言、立功、立德,方达通天大道。如今书院中的名家大儒,哪一个不是立身清白,声名响亮之人?现在纸张的普及,加上印刷术的出现,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没有留下几本著述?若是能如高夜所言,使得天下百姓再无不识诗书之辈,功德无量之下,名存青史,万古流芳也在意料之中。
这个诱惑太大,即便是蔡邕、郑玄、胡昭这样清心寡欲之辈,也无法抵挡。三个人在讨论过高夜文书中关于教化这一部分之后,再结合这高夜前几日给他们所讲述的教育体系,三个人现在可谓是激情满满。别看郑玄和蔡邕都是七十岁上下的老人家了,可就这热情,高夜觉得他们反而比自己还年轻。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他们这些人在书院里教教书,只要不威胁曹操的地位与统治,他们想要做什么曹操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书院好了,教出来的人才多了,对曹操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是书院名义上的院长,更是时不时会在书院里露个面,书院的学子天生就和他亲近也不奇怪。更何况这些学子到了他曹操的帐下,天地君亲师曹操能占到两位,这是多么好的收买人心的法子啊。
因此考试取材这件事一确定,作为全书院年级最大的郑玄老爷子,当即拍板,要在明年组织一次大考。一向心淡如水的郑玄这一次甚至要把日期定在阳春三月。高夜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心急的郑老爷子,毕竟这一次考试,对于书院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尝试,可是对于高夜来说,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大了去了!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如今高夜官居司徒,可同样是曹操的手下。如何能帮着曹操尽快的统一天下,同样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虽说历史上的曹操没有自己,也一样奠定了曹魏九合诸侯的壮举,可是这一世自己在曹操的手下,若是不能留下点什么,改变点什么,对得起穿越走一遭么?
郑玄和蔡邕等人已经开始积极的投入到了出试卷的大业之中,虽然考试时间还没有定,可这根本不能阻挡他们的心。眼见这两位古稀老人都废寝忘食,高夜再不敢怠慢,只留下了一众女眷继续在书院休憩,他自己则是带着周仓、裴元绍二人,风也似的赶回了颖都。高夜觉得如果不赶紧把大考的时间定下来,他们两个老人家这身体,绝对吃不消!况且前期还有不少的准备工作要做,有一个时间表,也能让书院中的所有人更好的去准备。
不过显然司空府里的曹操对考试这件事,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不是说他对考试之事有什么反对意见,主要是这件事太小,小到曹操觉得根本不用来请示他的地步。可如今高夜风风火火的跑来,就为了和自己说这样一件事,这样曹操怎么能不奇怪?他现在的权势一日胜过一日,地盘一天大过一天,要处理的事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多,要不是高夜求见,他哪有心情听这样的事情。
眼见曹操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高夜又能说什么?曹操最近一直很忙,大战结束之后更是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只不过是书院要组织考试罢了,这样的事情相比于各类军国大事,好像确实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曹操日理万机,又何曾仔细思考过这场大考的意义,因此有如今这样的反应,高夜倒也不觉得稀奇。
因此坐在一旁的高夜直接开口道:“主公,你可别小看了这一次考试,要是小事你觉得我会放着假期不过,急匆匆的从书院赶到这里来?”说着一抿茶水,迎着曹操探寻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书院如今虽然名扬天下,可是书院之中的学生有八成都是世家、寒门子弟,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以及军士的子弟只有不到两成。这一方面确实是世家底蕴深厚,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想要进入书院,途径就只有推举和自荐罢了。这样下来,过个三五十年,你觉得书院里还会有百姓家的子弟吗?如今是我岳父执掌书院,一视同仁,以后呢?毕竟我们建立书院是为了打破世家的学术垄断,摆脱世家的桎梏啊!”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口道:“不错,若是换成只有通过了考试才能进入书院的话,这样对于天下百姓都公平。只要你有才,你就能上书院,这样一来百姓家的孩子只要进了书院,必对书院感恩戴德!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一次,凭着伯喈公与康成公的名声,以及未来依旧由你我执掌书院的这段时间,把通过考试才能进入书院的制度给彻底的确定下来?”
“不错,如今书院中几乎是只有世家子弟,可谓是一家独大。只有让百姓家的孩子都有机会进入书院,只有让这些人和世家子弟真正做到势均力敌,主公你才能真正的做到摆脱世家。都说寒门难出贵子,可寒门毕竟还是有些底蕴的,要么是正在发展,要么就是家道中落想要东山再起。可这数量最多,最底层的百姓,却是几乎连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如今兖、豫、青、徐各地,都在兴建学堂,就是要让他们有一个读书的机会。只要我们能把基础教育做好,让越来越多的百姓进入书院学习,人才岂会缺少,世家又有何惧!你说,这能是件小事么?”
曹操闻言,更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跟高夜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仅凭你我之力,对抗世家还能平分秋色。可是我们和世家对抗,怎么比得上给他们找一个对手,看他们互相争斗呢?”说道这里便是一笑,可是随即眉头又是一皱道:“可若是直接施行,只怕世家会反弹的吧。聪明人可不止你我,如今本初虽败,可筋骨犹存,内部万万不可生乱!”
高夜却是嘿嘿一笑道:“就这一点来说,倒也无妨。别看咱们教化了这么多年,可小学堂中讲授的都是基础,能认字,能背个什么《论语》、《孟子》也就算是毕业了。百姓家中农活本就繁忙,一打起仗来,更是要发徭役,征民夫,一般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什么特别有天分的,学堂一毕业,要么参军,要么务农。咱们真正想要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入颍川书院,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改变如今的现状。如今书院之中,有不少各级官员安插进来的学子,学问不高,康成公和我岳父用这个理由应试录才,谁又能说出个什么来?那些世家子弟一向看不起寒门与百姓,没关系啊,今年两百个人里,录取二十个百姓子弟,我想不会有什么人觉得奇怪。那么十年后录取两百个百姓子弟又有谁会觉得稀奇?要不了二十年,世家就算是想要打压这些人,也是无能为力!”
“嗯,不错,若是骤然生变,必然是地动山摇。这样缓缓图之,确是良策。既然要考,那就好好去准备吧。第一次大考,各方面要摸索的事情还多,一定要办的像模像样,只有这样才能堵住他人,尤其是世家之口,让应试顺理成章的成为书院之制。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大考?”
“康成公本想在阳春三月就考,但我把他拉住了,我意还是等明年八月入秋之后再考为宜。”
“嗯,多些时间准备也是好的,不过八月,正是农忙秋收之时,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高夜却是嘿嘿一笑道:“我之所以拖后,还是有些小算盘的。主公你想,如今颍川书院天下闻名,有谁不想来啊?我们现在就将书院大考录才的消息发往各州郡,直言只要考过便可就读,你想想该有多少青年才俊会闻风而来?”
曹操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高夜说道:“你啊,一个考试还能弄出这么多弯弯绕来!不过好啊,让这些才俊都到书院就读,将来毕了业,正好出仕,为我所用!天下英才尽来颍川,平定诸侯指日可待啊!”
“不单如此,我觉得主公你还可以让陛下下一道旨意,让各州郡都开始推行义务教育,让适龄之人有书可读。我们有造纸术,有印刷术,每年还有子仲、子方他们的商业收益,这才能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开销。那些诸侯接了圣旨,想做是力不从心,不做不单是违抗旨意,更会让他们治下的百姓心向主公,主公你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说来,不单单这不起眼的商业是军国利器,这学堂一样是军国利器啊!哈哈哈哈!”
第八章 少年之志
想要做成一件小事,或许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想要做成一件大事,那就永远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高夜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存在的话,要再过将近一千年,才能走到文化与教育的巅峰。别看大宋羸弱,可要知道,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有三个都出现在这个美丽的时代。
后世的高夜在读宋史之时,也是常常扼腕长叹。宋代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足,可是这个时代却有着极其发达的商业,有着完备的官员培养体系,有着无数的能工巧匠。若是能有雄兵收复燕云十六州,高夜觉得宋朝的历史绝不会仅有那么两三百年的。可惜历史无法假设,有着宋朝的前车之鉴在,回到了三国的高夜改革起来更是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先不管法令的好坏与合适与否,至少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和王安石熙宁变法都告诉了高夜一个道理,想要改革成功,就要尽可能的多的拉拢帮手,而不是树立敌人。想要改革成功,就不能惊雷乍现,要缓缓图之。很多变法的失败不是因为政策不好,只是因为一下子变化太大,对旧有势力的利益损害太大,这才使得这些人拼命反扑。皇帝没有足够的实力,想要坐稳皇位,就不得不安抚这些人的心,变法也就只能是无疾而终。
如今高夜给曹操的建议,不可谓不中肯,现在的天下依旧大乱,曹操想要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惊雷扎起,曹操如今的四州之地,必然横生变故。别看如今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支持曹操的统治,可是只要你伤及了他们的家族利益,造反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徐徐图之看似是时局所迫,不得以而为之,可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呢?
这些事情高夜能想得到,曹操自然也明了。甚至说他所想的,要比高夜更多、更深、更远。高夜的这个提议仿佛是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曹操从另一个角度来削弱其他势力,壮大自己。高夜相信,即便如今曹操已经同意了高夜在八月下旬举行大考,可这个问题曹操还会再与郭嘉、荀彧等人仔细商议。
高夜此行既然已经初步达成了目标,返回阳翟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只可惜高夜是一个人来颍川,却带着一群人返回书院。曹操一句“把这几个小子带回书院去,让他们跟你多学学本事”,就让高夜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在高夜义正言辞的把这三个小鬼身边的仆役都赶走之后,四个人这才启程返回阳翟。
三个人毕竟年纪还小,最大的曹丕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三岁而已,最小的曹植只有八岁。可别看他们三个年纪小,可是马术却当真不差。他们三个一母同胞,身上却毫无纨绔之气,这样让高夜对与他们生母卞氏的佩服之意,更浓厚了一些。说起来如今没有了曹昂之死,曹操的原配丁夫人虽然病体违和,可依旧是曹操的正室,什么卞夫人、环夫人在府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上位的机会,哪怕环夫人前几年刚刚生下了曹冲这个世间少有的神童。
如今曹营这边,在高夜看来,曹操百年之后,曹昂的上位应当是毫无悬念了,如今曹昂身上战功赫赫,北海劝降臧霸,徐州围剿刘备,夺回传国玉玺,再加上官渡之战有突入重围,救出大将之功。虽然因为吕玲绮的原因,遭到了曹操的一顿臭骂,可这依旧不能影响他在军中的威望。吕玲绮甚至因为这一仗,成为了曹营第一个挂职的女将军,如此就可看出曹操对曹昂到底是一个什么心态。
如今曹昂挂上了自己曾经的后将军之衔,参议朝政。曹休、夏侯兰等一众小鬼,当然还有徐庶都进了他的后将军府,因此眼前这三个小鬼虽然都是妖孽级别的家伙,可是对上曹昂,还是没有半成的胜算。最大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曹昂的年纪比他们大得多,经历比他们丰富的多,功绩也比他们多的多么!
这一点不单单是高夜,其实天下人又有哪个看不出来?他们的母亲就是一个拎得很清的人,因此即便是这三个小鬼,恐怕心里也是清楚的很。
曹彰爱武,一心只想当一个大将军,这一点高夜是知道的。黄须儿之名在后世那也是响当当的。别看三国演义里面曹彰的出场次数不多,可是熟知历史的人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个名镇塞外的黄须儿?说起来曹彰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见,可是他和腼腆的曹植,阴郁的曹丕不同,几乎是一个自来熟的家伙。高夜的武艺名震天下,他就上赶得驭马跟在高夜身边,向他请教一些武艺上的事情,甚至还有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和高夜较量一番的表现。
等到高夜问起三人志向之时,曹彰更是率先发言,一拍胸脯大声说要当将军!高夜眼见曹植一脸的不解,曹丕满面的嫌弃,随即笑道:“子文啊子文,你还真是愧对了你这个表字。想要当将军啊,你知道该如何当一个将军吗?”
“我当然知道!为将者当披坚甲,握利器,征战沙场!面临危难当临危不惧,两军争锋该身先士卒。对部下不但要结其恩义,还要做到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训练士卒当使其令行禁止,行军作战要做到思虑周全。”
高夜闻言点了点头,这个回答虽然稚嫩,可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却已是当真不易了。不过高夜随即问道:“大而化之,流于表面。你来说说,行军作战都要思虑哪些才算得上是周全?”
不过曹彰却是一阵迟疑,思虑周全说起来不过是四个字,可是真正要做到这一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高夜每一次打仗,都是思虑再三。排兵布阵,用计设谋都是三思四思之后,才敢放手施为。现在有了幕僚之后,每一次出兵更是要做到集思广益,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就连突袭邺城这种弄险的行为,也是在高夜有了七分把握之后才敢施行的。高夜已经征战了近二十年,一样很难说清楚怎样思虑才算是周全,初出茅庐的曹彰一时间哪里能说的明白。
眼看着曹彰吃了瘪,曹丕亦是莞尔一笑,曹植噗嗤一声直接笑出了声来。一时间曹彰登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不过曹丕到底是当哥哥的,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处境尴尬,也是急忙开口道:“子文,叫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个问题你答不上来,还不会请教一下司徒么?”
曹丕的话一出口,更是让高夜大笑了起来,有时候智慧这种东西还真是不好说,或许真的是遗传的结果,曹丕年纪轻轻就已经能有这般反应,面对尴尬能够迅速找出一个缓解的办法来,难怪最后能够做到皇帝的位置上去。高夜笑罢,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反而对曹彰道:“想要知道答案,那就要在书院好好学习。你想做一个名震天下的将军,就一定要记住,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谋而不在勇。”说罢一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曹丕道:“至于子桓啊,以后叫我叔父就好了,叫司徒显得生分。说说吧,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只见曹丕一脸的思索之色,却未开口,高夜却是一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曹植道:“你二哥还在想呢,子建,你也说说你的志向吧。”
只见八岁的曹植在马上扭捏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或许理想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尤其是一个还算不得成熟的孩子来说,还太过遥远了吧。至于一旁的曹丕,此时却是开口道:“如今我父亲征战天下,我大哥更是军功赫赫。我年纪还小,可我也愿为父亲和大哥分忧,在朝堂之上略尽绵薄之力。”
高夜耳听得曹丕的回答,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曹丕如今才十三岁啊,说出来的话却是滴水不漏。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所想,还是有人教给他的。反正在高夜看来,曹丕的心机之深,只怕远非自己所想。如今曹操仍是春秋鼎盛,历史上的他还有二十年才会过世,二十年后的曹丕会长成什么样,还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高夜的眉头只是一皱,随即舒展。反正曹丕也要到书院去就读了,让他多听听郑玄、蔡邕他们讲课,多学一些正大光明的手段和心态,或许能让他有所改变也说不定呢?毕竟孩子还小,还有一万种可能性。
因此高夜随即笑笑道:“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其危险不下战场。你想要助你父亲、大哥一臂之力,就更要在书院好好学习了。”
曹丕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想要和叔父您学习,可以吗?”
高夜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道:“到了书院,就要好好学习。你们三个是主公托付给我的,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教导,这一点子桓你就放心吧。”说到这里,高夜忽然想起了一句小时候常常听的一句**的名句,眼看着三个即将绽放光芒的小鬼,却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们的希望,都是寄托在你们身上的啊。”
第九章 一视同仁
这个话题对于三个小鬼来说,或许有些沉重。可生逢乱世,又有谁能逃开自己的宿命呢?高夜虽然今年不过三十有五,可也已经戎马倥偬二十载,大小战役更不知经历凡几。从去卑到袁绍,从一个校尉坐到今日司徒的位置上,这其中的努力与苦痛又有多少人知道?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想要成为英雄,就得有真本事。想要有真本事,就得下苦功夫。哪怕是向高夜这样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刚拜了鬼谷子之后,不也是勤勤恳恳的读书,认认真真的练武么?打铁还得自身硬,想要出人头地,三更灯火五更鸡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高夜的长子高温今年也已经九岁,和曹彰、曹植的年龄相仿。往日里每当高夜问他有何志向之时,高温总说要成为一个像自己一样的,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只可惜他的母亲蔡琰对此一向是报以反对态度的,高夜出征都让他提心吊胆,将来高温出征,还不知道她得担心成什么样。况且那时候高温还小,童言无忌高夜也从来没有当过真。可是这一次归来,高温想要当将军的心却从未改变,甚至一副小大人般的模样,就他自己的未来和高夜有过一次深谈。
眼看着自己儿子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模样,高夜的心中自然是欣慰。可同样的,对于一个本该安心享受童年的孩子如此早熟,却也让高夜有些心疼。不过他年纪还小,未来他的思想会发生如何的改变根本无法预料,既然他现在想当将军,想要征战沙场,那高夜也乐得按照将军来培养他。如今曹操把自己的三个孩子丢到书院,丢到了高夜的手里,高夜自然也要问问他们的志向,也好能够因材施教,侧重培养。他们三个毕竟是曹操的儿子,和一般的学生不一样,放羊式的教育胜在量大,可是对他们三个的教育,要重在质高。
对于这一点,高夜的感触是很深的。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高夜就发现,英国的教育制度可谓等级分明。一百年前统治英国的那百分之四的人,他们的后代即便是在一百年后仍在统治英国,何也?因为阶级不同,教育不同!虽然大家都是在上学,可是底层百姓所学的东西,和精英阶层大不相同。
这一点和中国的教育确实是大不一样,可若是把两种教育制度搬到三国时代来,很明显还是英国这种分级式的教育制度更为适合。曹操如今官居司空,要不了多久就要官居丞相,爵封魏王,到最后登基称帝也说不定呢!做为一个统治者,如何“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才是他心中所想。况且只要自己不作死,在这个重新统一的国家里,自己的家族必然也会成为统治者中的一支,有这样的制度存在,对于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算是一种保障。高夜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也没有在这个时代建立一个社会主义社会的伟大理想,有私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相比于满腹心思的高夜,曹丕、曹彰和曹植三人的心思却很简单。生平第一次逃开家人的管束,让他们三个的心里都有着一丝期待。平日里卞氏把他们三个管的想必是相当的严,如今曹丕、曹植虽然满脸的喜色,可还算安分,见高夜陷入了思绪,也不多做打扰,反而在互相谈论诗文。至于曹彰早就打马狂奔,撒欢去了。眼见曹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高夜也只能示意周仓赶紧跟上,毕竟年纪还小,虽然精通马术,可难保不会出什么事情。
从颖都到阳翟,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而已,高夜中午出发,带着三个小鬼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才回到了书院。曹丕、曹植二人颇显的有些疲惫,曹彰或许天生就是个练武的料,又或许从小练武底子更好一些,纵马狂奔了许久的他,反倒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走在路上指东指西的问着高夜这是什么地方。
说起来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到书院来,眼看着无数美轮美奂的建筑,眼看着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的学子,向往说不上,但好奇是肯定的。毕竟如今天色已晚,可是人群却依旧没有减少之意,这一点最是让三人觉得稀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就是古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颍川虽然繁华,可是宵禁这一条依旧有效。自一更开始,暮鼓一响便禁止出行,直到五更响钟后才开禁通行。除却生病、生育、死丧这样刻不容缓的事情之外,若有违反者,都是要被拉到官府去挨板子的。不过好在“夜间出没者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理念早已深入人心,因此对于宵禁,百姓从未有过什么反对意见。
书院虽然也有夜禁,可和其他城池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书院是在子时才开始禁止学子出门游荡,其他的暮鼓晨钟,自然一如往常。其实这也是为了让学子们适应闻鼓归家,听钟出门的习惯,免得将来他们到了地方上之后,宵禁之后还在外面游荡,被上官拿了还得挨一顿揍,得不偿失啊。
高夜带着几个小鬼到书院的时候,正是大家都下了课,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些动作快的,早已经吃过了饭,准备去图书馆抢个位置继续学习。因此熙熙攘攘的人群,着实让几个小鬼惊讶不已。直到高夜笑着说大家一起和他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就在抗议了。
食堂很大,桌子很多,一次容纳五百人同时进餐可谓是绰绰有余,虽然书院到现在为止,就读的也不过只有一百五十几个人而已。不过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食堂里的学生很多,打饭的窗口更是排起了长队。高夜则是带着三个人径直走到了教师打饭的窗口上去。三个人眼见一个个学子拿着饭盒,三三两两的讨论着什么,也都是一脸的好奇。教师的窗口没什么人打饭,毕竟很多老师的饭都会被直接送到他们的办公室,或者是房间里去。因此高夜直接打了四份饭出来,三个小鬼各自端着饭盘,都是一脸的不适应。毕竟在家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端个饭都要亲力亲为,着实让三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这样的无所适从直到三人亲眼看到高温也在另一边的学生窗口排队的时候,这才化作了满脸的惊讶。曹丕更是抖动着眼角,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问道:“叔父,怎么小温在这里也要亲自端着饭盘打饭?”
高夜远远的看了高温一眼,随即嘴角一咧道:“不用奇怪,在书院里他的身份可不是司徒家的公子,只是一个学生罢了,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说着看向曹丕三人继续说道:“这几日你们刚刚来,先跟着我。等我你们在书院中安顿好了,正式就学了,也会和他们一样。书院最大的信条就是一视同仁,哪怕你们是主公的公子,也不能幸免。书院里没有仆役给你们使用,除了衣服可以送到洗衣房去有人会帮忙浆洗之外,打饭、打扫自己的房间卫生,都要你们自己亲力亲为。”
三人闻听都是一脸难色,最小的曹植更是一瘪嘴道:“我们都是要读书的,哪有时间来做这些琐事……”
高夜闻言倒是没有责怪曹植,反而笑道:“这些虽是小事,可一样是教育的一部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干活不知百姓艰辛啊。你们日后都是要治理一方的,你们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能把一方治理成人间乐土么!书院里有的是知识要你们去学,也一样有的是规矩要你们去学。你们犯了错,可没人会看在司空的面子上,少罚你们几下的。”
这一次就连曹丕都是一脸的苦闷,开口道:“不会吧……还要挨罚?”
“没错,这一点主公可是同意了的,你们想要告状,可要先想想后果啊。”高夜打趣道,“况且人做了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惩罚不是目的,让你们记住自己为什么错了,以后该如何做才是惩罚的意义所在。在这里没有人会替你们受罚,不要觉得自己是主公的公子,就可以在书院里为所欲为啊。”
眼看着三人都是一副苦脸,高夜却没有住口的意思。他们三个人刚来书院,受罚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了。温儿刚来书院的时候,不也挨了板子,被罚过挑水么。小孩子的虚荣心最是重,自己家世显赫,看不起其他的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犯错误自然是不可避免。好在荀悦此人最是刚正,再加上声名远扬,门第显赫。只要是犯了错误的学生,就算你是皇子,他罚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正是有了像他这样的人在书院,如今书院的风气才能是一片和谐,一视同仁也才能最大限度的不成为一句空话。因此高夜在曹丕三人一进书院的时候,就给他们三个打好了预防针,免得他们自以为是,到时候挨了揍还没处说理。
看着默默吃饭的三个人,高夜扒拉干净最后的几粒饭之后,这才说道:“子桓、子建我还不算担心,倒是子文你性子跳脱,可一定要注意啊!还有,把饭吃干净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